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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术 | 地狱里的鬼看门人:在监狱里教授《麦克白》

琼·E. 霍华德 中世纪与文艺复兴研究 2023-12-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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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狱里的鬼看门人:在监狱里教授《麦克白》

琼·E. 霍华德  著    郝田虎  译


内容提要:本文中,笔者探讨了使得在监狱里教授莎士比亚成为独特教学经历的特殊条件。监狱生缺乏互联网,藏书有限,没有安静的自修场地,他们必须付出双倍的努力,才能完成课程。由于念过的中小学水平不佳,他们也经常因此受到阻碍。但笔者认为,监狱生为莎士比亚学习带来了一系列洞见和经历,以激动人心的方式打开了莎剧。本文详细介绍了笔者向监狱女生教 授《麦克白》时使用的一些策略,这些策略利用了我的学生自身的性别经历、她们对罪与罚问题的兴趣以及对悲剧引发的同情主人公的兴趣,这类主人公犯下了他们的社会所认为的最糟糕的罪。


关键词:莎士比亚;《麦克白》;悲剧;监狱;教学法;快乐;性别;罪;同情


这是麦克白城堡的夜晚。夜行者的心里充溢着各种妄念,血红的匕首在空气中飘浮,猫头鹰在尖叫,钟声敲响了,赫卡忒和塔昆似乎与穿过城堡的人们并驾齐驱。《麦克白》中间几幕通过被谋杀的睡眠、血红的海这类热狂的语言召唤出梦魇般的环境,错乱的心灵在其中实施禁忌的行为。


在另一个时间和地点,同样是夜晚,在志愿者进入用作监狱入口的小屋里,挤满了混杂的人群,包括来自附近高校的教授们、一名年轻的瑜伽教师、一群带着《圣经》学习材料的教会团体妇女,还有其他女士,大都满头白发,拖着针织课用的丙烯酸纱线线团。我们每一个人都交出了所有的电子设备,依次通过扫描仪,在手背上盖了章,从警卫那里领了身份证,等候。有可能要等很久,要么因为拖着线团的女士在透明塑料袋里不小心放进了违禁物品:顶针或针等任何能引发报警的东西;要么因为缺乏人手,没有警卫可以带领志愿者从小屋穿过一个隧道,抵达下一座建筑,再从那里前往临时学校,里面有老式的黑板,铁椅子在铺着油地毡的地板上拖得嘎嘎响。


场地每一个角落的照明都是荧光的,耀眼刺目,让白色的脸庞显得苍白和病态,而我们志愿者大都是白人。窗户和地板上,到处蒙着一层灰。我们被领到外面,在各个建筑间走动时,看到包围着整个建筑群的高处,耸立着铁丝网眼栅栏,带着有刺的铁丝。在夜晚,泛光灯照亮了这一带周边,使星星黯然失色。


指出麦克白的城堡和教养能够映射到彼此身上,既是诱惑,又是陈词滥调。它们无法映射。好的场景设计师、服装制作人和导演能让麦克白城堡的夜晚充满威胁,与麦克白过于紧张的心灵之弦相感应。而破败的监狱场所钝化了而非激发了想象力。耀眼的照明消除了神秘感;囚徒的制服模糊成单调的一色;抑郁像雾一样浮在空气里。我有时想,要是有一口大锅出现在教室中间就好了,环绕着咯咯笑的女巫们。然而,如此激动人心的事儿从未发生过。监狱滤除了日常生活的各种亮色和丰富多彩的感觉,代之以荧光灯泡的粉饰和金属互相撞击的低沉的连续叮当声。到处充满了消毒剂的味道。


在这样的地方教授《麦克白》意味着什么?对我来说,这意味着我必须要么创造性地践行我的职业,要么让我的学生失望。在从事监狱教学五年以后,我深知,选择在监狱里上大学课程的学生像我在校园里的学生一样,上进心很强,多才多艺。但他们必须加倍努力,才能取得好成绩,获得学位。例如,监狱通常没有藏书丰富的图书馆可以经常对学生开放,供其利用;多数监狱不允许囚徒使用互联网进行研究;许多监狱生的任务分派限制了他们学习的时间;许多学生的住所很吵,他们缺乏学习和写作的良好环境;许多学生在学期中间从一个监狱转到另一个监狱,致使他们无法完成课程,也无法把学分转到下一个学程。在这种种障碍之下,仍然存活的学生通常表现出非同寻常的韧性和决心。


我的工作是帮助这些学生获得学好这门课和他们在监狱里及获释后将要选修的其他大学课程所必需的各种知识,包括默示的和明确的知识。我班上的学生付出了巨大的努力,我付出的努力要与此相当,挑战性很强。因此,我除了为他们的作业提供充满敬意的关注和回应以外,还试图深切了解每一名学生的特殊技巧和能力,以便我能够为他们出具有分量的推荐信,来说服假释仲裁委员会、未来的雇主、他们终将意欲加入的学术院校等。作为回报,我屡次收到学生的各种洞见,他们的生活经历赋予了他们评论阅读材料的视角,这样的视角不同于我自己和我校园里学生的角度。


那么,我如何适应教养所环境下授课的现实和限制呢?首先,在监狱里(尽管不是在校园课堂上),我的每一次课都以大家站起来做体操开始。①常常就是些简单的戏剧游戏或站姿瑜伽运动,是我从戏剧专业研究生那里学来的。我以此来稍微打破监狱生活的框架,在教室空间里搭建起新的框架。在这里,两个小时的时间内,学生的身体、声音和心灵能够动起来,在我指定的任务中发现乐趣。学生做傻乎乎的戏剧游戏时,应该用右手时用左手去指,或者他们弯下身子去摸脚趾时,他们大笑。他们试图表演以下台词时,也会大笑:“要是凭着暗杀的手段,可以攫取美满的结果,又可以排除了一切后患”(《麦克白》第一幕第七场第2—4行,朱生豪, 1991: 324)。除非你抓住节奏、停顿和每个词的意义,否则台词就是神秘的、令人困惑的,同时又让人激动。有谁像这样写作?谁能写出这么棒的一段台词?谁能借助这段台词的许多种可能的深思熟虑的演绎方式,让读者和演员共同创造出戏剧人物?我认为,监狱教室的主要目标是纯粹的快乐、快活和惊讶,还有掌握新技巧和学习新的艺术术语。





注 ①:在校园里上课时,我不做这些体操,因为校园里的学生与监狱生相比,享有许多天赋的行动自由、许多新鲜的空气和体面的食物。


我为本文选择“地狱里的鬼看门人”这一标题时,意图是捕捉类似这样的时刻,我们都从尽可能多的视角、用尽可能多的工具去处理麦克白的独白,并且用有意游戏的心态这么做。《麦克白》里的门房既无礼,又严肃。他把麦克白的城堡比喻为地狱,而且不惧怕这一认识,就像他不惧怕敲门人的高贵头衔一样,他们的敲门声将他从宿醉的迷糊中唤醒。门房的玩笑和文字游戏是某种抵抗方式,在文字层面抗拒了麦克白释放出来的恐惧。在监狱里和莎翁游戏、游戏莎翁,就是传输门房的精神,在不自由的地方开辟出智识自由的空间。②我曾参加过数次讨论:被监禁过的学生谈起大学课程让他们最看重的地方是什么?他们一再谈及两点:课程提供了肯定其人性的空间,提供了其观点受到尊重的空间。③和别人一起认真地讨论复杂的问题,并从中体验到快乐,这是监狱里的大学课程能够实现的了不起的好事情之一。





注 ②:我在此并不想将监狱教室和监狱教育的努力浪漫化。此类学程的创造者通常是那些“延续和复制我们的监狱体制”的高等院校(Maldonado and Meiners, 2021: 71)。这些学程常常经费不足,被用作大学更加健全的社会变革义务的可怜的替代品。然而,如果我们集中于学生的经历,并对这些学程的成效有着适度期待的话(它们是带来更大的社会改变的工具),那么,我现在意识到,它们的价值远远超出了减少重犯、增加获释后工作机会这些工具性的目的,尽管这些目的本身很重要。这类学程还肯定了监狱生和他人一样参与智识生活的权力,这样的参与使得其他类型教室里的学生有机会发挥创造力,享受种种内在的快乐。


注 ③:监狱教室有着潜在人性化效果,在那里学生能够暂时逃避监狱日常生活的非人性化做法。关于此的动人叙述,参见:Evans, 2018.


那么,我在监狱环境中如何从整体上处理《麦克白》一类的戏剧?首先,我试图通过集中于我了解的学生肯定感兴趣的文本选段,来开启讨论。我在女子监狱里授课时,学生中有许多人关心性别问题:其中不少已生了孩子,深谙好母亲坏母亲的要诀。我利用这一点,选取了一个文本节点,从麦克白夫人“解除我的女性的柔弱”(第一幕第五场第41行,朱生豪, 1991: 321)的咏叹调开始,来激发学生对她的语言的集体探讨。在文本基础上建构麦克白夫人与其自身女性气质的关系的叙述,总是能带来充满激情和洞见的对话,尤其是学生的注意力被继续指引到一系列其他时刻的时候:麦克白夫人责怪麦克白怯懦,她自己不愿意杀害熟睡的邓肯,因为他像她的父亲,最重要的还有她那些梦游和洗手的行为。像这样从麦克白夫人开始,从学生拥有专长和经历的一系列关怀出发,是吸引学生进入戏剧的良好策略。这也使得学生能够利用性别框架,在整个悲剧行动的跨度上建立起联系。进而,这一聚焦点引发学生提问,在戏剧行动的弧形运动中,悲剧人物被如何表现为变化或不变。这一时刻还让我思考,不同受众社会地位的差异如何导致他们对麦克白夫人的差别化反应。女性气质观念是普遍的吗?所有种族和阶级群体的性别期待都是一样的吗?


当然,从麦克白夫人引到了麦克白,因为他们俩的行动在整个上半部剧本都交织在一起,他们最后的分离部分定义了二者各自悲剧经历的独特性质。但是,作为剧本的《麦克白》还提出了罪与罚、罪及其后果的问题,这一问题在监狱环境里以不可预知的方式回响着。我从未邀请我的监狱生从她们自身刑事司法制度的经历出发来评论正义的问题。她们背负的罪名的性质,她们有罪还是无辜,她们对监狱制度的看法,都完全是她们自己的事。但是,这些学生讨论麦克白夫妇时提出的一些认识,我校园里的学生通常并不具备。这样的认识影响了监狱生如何回应麦克白越来越冷酷无情的独白,他不断升级的暴力能量,他无所顾忌地坚信自己的生命有魔法保护。学生们清晰地指出这一对夫妇的选择使他们失去了什么,而且经常重复地讨论这一点。这大概是《麦克白》校园班和监狱班之间最大的区别。校园里的学生总是被动机的问题深深地吸引:为什么麦克白夫妇这样做?而监狱生更感兴趣的是后果:最初的决定做出以后发生了什么?


我试图利用兴趣点的不同,来邀请监狱生们创造性地回应剧本的语言,在麦克白的故事里找出对她们目前的生活和曾经的生活最有用、最有意义的东西。聚焦于麦克白谋杀邓肯后的戏剧情节,我提出了一系列问题,首先是直接问她们杀害国王给麦克白带来了哪些可见的变化,由学生分组讨论。随后我们对收集到的答案进行了讨论,试图建构出麦克白的选择如何影响他的内心生活和他的人际关系的复杂图景。对这些对话潜在有用的一个练习是,大家一起朗读,并从语法上分析“明天,明天,再一个明天”(第五幕第五场第19行,朱生豪, 1991: 386)的台词,注意到这段台词里的单音节词,它的重复性,惊人的祈使句“熄灭了吧,熄灭了吧,短促的烛光!”(第五幕第五场第23行,朱生豪, 1991: 386),以及对舞台上一名演员的元戏剧指涉。然后,学生分成几组,被要求设计出无言的动作和手势,以传达这段台词蕴含的情感,以及这些情感对演员身体的作用。眼睛是睁开还是闭上,肩膀向前探还是挺直,身体对着其他人还是避开,两腿是固定还是移动,双手是无助地悬垂还是举起来以示强调,像节拍器的嘀嗒声一样,强调麦克白完成一系列谋杀以后所体验到的生活的重复、单调和空洞?这一肢体表达的练习突出了戏剧如何能够表现变化,不仅能通过语言来表现,还可以通过身体的姿势和在空间里运动的方式来表现。


接着,我转向同情的问题,问学生是不是认为剧本的结构方式会激起读者或观众对麦克白产生同情,即便他做了如此可怕的事。我小心地交代,我没有问学生她们是否同情麦克白;我是让她们集中于这样的问题:特定的文本要素有利于还是不利于对悲剧主角产生同情。这比第一个问题更难,但学生们彼此协作,给出的答案经常敏锐异常。某个班上,有一组学生聚焦于下列事实,即麦克白及其夫人在宴会场景之后从未在舞台上同时出现,认为这使观众对麦克白益增的隔绝状态感受到悲悯,麦克白现在甚至与从前的密友和犯罪同伙都分开了。另一组学生富有洞见地指出,由于只有观众和麦克白能看见班柯的鬼魂,这在某种程度上激发观众感受到麦克白看到死人行走的特殊恐惧,从而鼓励观众去认同麦克白的害怕。


其他组学生则挑出文本里削减观众对麦克白产生同情的许多部分,例如莎士比亚安排麦克白的侍从无情地谋杀了无助的麦克德夫一家人。他们注意到,舞台上呈现了杀害麦克德夫夫人及其孩子的场景,但谋杀邓肯和班柯是在观众视线以外发生的。他们认为,这样的安排使得观众同情麦克白暴政的受害者,而非暴君本人。在莎翁笔下,观众最后一次见到麦克白是他被斩断的首级出现在舞台上,人们对此常常意见纷纭,引发了多方面的丰富讨论,关于历史差异(斩首叛徒是早期现代惩罚制度的一部分),关于文本形式特征(剧本其他地方提及或描写头颅的次数,麦克白的首级成为其中之一带来的反讽),关于道德和正义(对罪大恶极之人,社会应该如何对待?),等等。


我以老师的方式引导讨论的进行,这部分地指向常见的文学目的:更加深刻地理解古代文类悲剧如何促成我们对可怕行动(如谋杀国王、谋害一名父亲、掐死一名无辜的妻子等)的后果的理解,从而在观众中激发复杂的情感和智识反应。古老的问题总是在浮现:我们为何需要悲剧,悲剧何以产生效果,悲剧如何区别于真正的犯罪小册子?


但在教授《麦克白》这样的剧时,我的教学实践也包括其他急务。我支撑上文描述的学习班,引出关于罪与罚、同情和判断的关键哲学问题。麦克白的断头通常是暴露和明确此类问题的利害关系的跳板。社会如何决定哪些罪行不可原谅?应该不可原谅的罪行吗?犯下此等罪过的人们必须戴上怪物的标签吗,这样的标签是否意味着被彻底逐出了人类的范围之外?是不是某些类型的人更容易被分配到这一标签?受害者应该享有什么权利?


我在此勾勒的有关《麦克白》的考虑,虽然十分贴近我在教校园学生时使用的许多问题和练习,但在监狱环境下产生了不一样的回响,常常带有更大的严肃性。这些学生与我在哥伦比亚大学教的本科生不同,她们居住于惩罚体系之内,因为国家认为她们犯下了什么什么罪。尽管课堂讨论几乎从不转向个人领域,但是监狱墙壁的物质性在我们所有的讨论之上投下了阴影。


有关监狱教育的文献常常强调,在监狱里教书需要认识到这类教室的殊异之处,并创造性地克服其限制。我在上课时回应了这一要求。然而,一些监狱教育者主要提倡能够帮助学生在回家以后找到工作和赚钱的手段的课堂。他们因此倾向于主张设立主要根植于社会科学和量化学科的课程体系。我理解这样的侧重点,但仍想坚持,人文学科也能以至关重要的方式为学生的后监狱生活打下基础,这不仅因为它们也能帮助学生找到工作,而且因为它们能引导学生过上更丰富、更有活力的生活,不仅是监狱之后,而且就在监狱里面。人文学科总是既有关此后,又有关现在。我在监狱里教授《麦克白》时,想让课堂经历部分地反映剧本的一次良好演出的经历。屋子里理应充满情感和思想、创造性和运动,以至于肮脏的墙壁和消毒剂的味道消弭于无形。如果说我很好地践行了我的职业,那么,是在运气和善意的帮助下,我和我的学生一起偶尔成功地实现了这样的集体转化。


引用文献【Works Cited】

Evans, David. "The Elevating Connection of Higher Education in Prison." Critical Education 9.11 (August 2018): 1-13.

Maldonado, David, and Erica Meiners. "Due Time: Meditations on Abolition at the Site of the University." Social Text 39.1 (March 2021): 69-92.

朱生豪译,方平校,1991,《麦克白》,《莎士比亚全集(八)》,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第305—392页。

附录:与听众互动 (向上划动进行阅览)

1

Q: You said that you knew what scenes would be most interesting for the women in prison. What are the scenes?

A: For my women students the most immediately interesting scenes were the ones involving the witches and the ones involving Lady Macbeth. I think that is because they are interested in how women are portrayed in literature in general, and also because the witches and Lady Macbeth both present gender problems. With their beards, the witches defy normative ideas of femininity, and yet they have power, mainly the power to foresee if not to cause the future. Lady Macbeth, with her plea to spirits to "unsex me here," equally seems to defy gender expectations and norms, and yet her collapse in the sleepwalking scene belies her seemingly indomitable courage. My incarcerated students always have a great deal to say about these figures.


2

Q: What was unique when you taught Macbeth in prison?

A: The most unique aspect of teaching the play in prison was the setting itself. If in some sense Macbeth's castle functions as a prison, reading the play in an actual prison intensifies the sense of claustrophobia that overtakes the stage in Act 2 in particular. Also, as I was arguing, the play is about a criminal, a man who commits regicide, and so questions of crime and punishment are given heightened immediacy within a carceral setting.


3

Q: Did the prisoners want to study Hamlet, and the famous soliloquy of "To  be or not to be"?

A: I have taught Hamlet in prison, and I have to say that the students found it less compelling than Macbeth or King Lear or Othello even though to Hamlet Denmark seems a prison. Hamlet seemed to them to be a play about a young man's struggles with the memory and image of his father and the obstacles posed by his uncle to Hamlet's advancement. These issues were simply not as compelling to them as the racial issues in Othello and the issues of crime and punishment and the gender issues in the other two plays. My undergraduates at Columbia love Hamlet; my incarcerated students find less to love. For some reason they have never warmed to Ophelia.


4

Q: You mentioned that a few women you taught in prison focused on the gender question in the play. How did they respond to the character Lady Macbeth?

A: Most of the students in the prison were fascinated by Lady Macbeth. They universally blamed her for shaming Macbeth into murdering Duncan by calling Macbeth's manhood into question. Many saw her as an emasculating figure. At the same time, some of them were impressed by her daring and strength, even when she used that strength to push Macbeth into a criminal act. In short, initial impressions of Lady Macbeth and her actions have usually been mixed. When she sinks into mental illness, washing her hands obsessively, the students typically re-think their earlier impressions of her strength, some of them now seeing Macbeth as the stronger figure. However, how crime, how putting oneself outside the normative moral order, affects this pair is the issue to which the students return again and again. The students are also interested in how various productions link Lady Macbeth to the witches, sometimes by having the same actor play Lady Macbeth and play one of the witches. They have strong debates about whether this kind of doubling is a good idea or a reductive one.


5

Q: Could you please give Chinese students some suggestions about learning Shakespeare, and medieval and Renaissance literature in general?

A: The only advice I can give to Chinese students about learning Shakespeare or medieval and Renaissance English literature is to read as much of it as possible. Shakespeare is crucial. His plays are known the world over, and entering into conversation with others about those plays is to enter into a truly global conversation from a local site. But Shakespeare is difficult, also. It may be easier to begin with poetry and to read the beautiful metaphysical poems of John Donne, the plain style poems of Ben Jonson, and the sonnets of Spenser and Shakespeare. All of these give practice with the densely metaphorical language of the period and prepare you to read the plays of Shakespeare and the epic poem, Paradise Lost, by John Milton. If you know these things you will be well on your way to understanding this great period of English literature.


注 ④:本文原文是霍华德教授于2022年3月应邀在浙江大学中世纪与文艺复兴研究中心主办的“跨越·比较·汇通:外国文学与比较文学高端论坛”上做的主旨发言,附录是她对听众提问的书面回答。


Title: Devil-Portering in Hell: Teaching Macbeth in Prison


Abstract: In this essay I consider the special conditions that make teaching Shakespeare in prison a unique pedagogical experience. Lacking internet access, adequate libraries, and quiet places for study, incarcerated students must work doubly hard to complete their classes. They are also often hampered from having attended under-performing elementary and high schools. I argue, however, that incarcerated students bring a range of insights and experiences to the study of Shakespeare that open the plays in exciting ways. In this paper I detail some of the strategies I use to engage incarcerated women in the study of Macbeth, strategies that draw on my students' own gendered experiences and on their interest in issues of crime and punishment and the sympathy that tragedy evokes for protagonists who commit what their societies consider the worst of crimes.


Key words: William Shakespeare, Macbeth, tragedy, prison, pedagogy, pleasure, gender, criminality, sympathy

(特邀编辑:厚朴)


本文原载《中世纪与文艺复兴研究(七)》,浙江大学出版社2022年11月版,第41-51页。知网可以下载。


作者与译者简介


作者:琼·E. 霍华德是哥伦比亚大学人文学科乔治·德拉科特(George Delacorte)讲座教授,教授早期现代文学、莎士比亚、女性主义研究和戏剧史。霍华德教授发表了 50 多篇论文,其著作包括《莎士比亚的编配艺术:舞台技巧和观众反应》(1984)、《早期现代英国的舞台和社会斗争》(1994)、《一个国家的诞生:莎士比亚英国历史剧的女性主义研究》(与 Phyllis Rackin 合著, 1997)、《一座城市的戏剧:伦敦喜剧中的地方 1598—1642》 [2007。该书因对戏剧史的杰出贡献而获得 2008年巴纳德·休伊特奖(Barnard Hewitt Prize)],以及“伟大莎学家”系列中的《马克思与莎士比亚》(与 Crystal Bartolovich 合著, 2012)。霍华德教授是《诺顿版莎士比亚》的主编之一,也是贝德福德莎士比亚系列总编辑,并与 Pamela Allen Brown 合编了该系列的《皆大欢喜》。霍华德教授主编了 7 本论文集,获得了古根海姆(Guggenheim)等多个研究基金。霍华德教授在研究生教学和指导方面获奖多项,指导了 50 多篇博士论文。霍华德教授研究《李尔王》的书于 2022年 2 月由布鲁姆伯利出版社出版,目前正在完成的专著《表演历史:塑造身体政治》探讨 20 世纪和 21 世纪美国和英国历史剧的不同谱系,将由哥伦比亚大学出版社于 2023 年出版。霍华德教授定期为哥伦比亚大学“教育正义倡议”项目的塔柯尼克女子惩戒所提供监狱教育,曾担任哥伦比亚大学英语系主任、性别研究所主任、多样化学科首任副督导、布朗大学理事、美国莎协主席等。本文是国家社科基金重大项目“弥尔顿作品集整理、翻译与研究”19ZDA298)阶段性成果。


译者:郝田虎,哥伦比亚大学英文系博士,浙江大学外国语学院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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