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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有话筒,她们就会给你…|为脱口秀摸爬滚打的女孩

三二七 文娱春秋 2023-07-10

早在2017年第一季《脱口秀大会》时,有人问过李诞,“女脱口秀演员要注意什么?”李诞回答,就是不要把自己当女脱口秀演员。

那一年,有个女演员也听到了李诞这句话,她听懂了。正是她掌握脱口秀武器的主动权,火力全开,首先冲破了女性只能被调侃的局面。

她把高考后就离婚当做庆祝,更提醒女人“男人会厌倦你的美貌但你很难厌倦他的金钱”,拿自己“独立女性”人设开涮,不看金钱,要找喜欢的男人。直到她“家里的单人床换成了上下铺,称老公就是睡在上铺的兄弟”而一炮而红,以决赛第三名——也是当年女脱口秀演员的最好成绩终场。

这些锋芒毕露的冒犯,自然也为她招来了诸多非议和愤怒。

3年后,《脱口秀大会》第三季另一位女脱口秀演员杨笠因为吐槽男士“普通而自信”而被举报“涉嫌性别歧视,煽动群众内部矛盾,制造性别对立,不利于社会和谐发展”,最后导致代言的奔驰和英特尔广告被骂到下线。

今年的第五季那个女脱口秀演员思文又以“脱口秀前太后”身份高调回归了。只是,“每个人都可以说五分钟的脱口秀”,在这位太后最后播出的视频里,只剩下了很不连贯的2分46秒,怎么都不像厉害姐姐的回归之作。

事后报出来的消息证实,思文最精彩的部分被节目组后期剪辑掉了,因为她的段子“物化”了男性,这位姐姐在“炫耀”弟弟时说,“我那个92年的,我那个是96年的。”“你们这样物化他们不好吧?说啥呢,这叫数字化。”  

节目组大概不想再一次被全网攻击,挑起性别对立的矛盾。只是这良苦用心的删除,不知道是在保护男性,还是保护思文?就连杨笠,也“收敛”回自己的安全区了。

只是2022年的这届脱口秀大会,因为思文、杨笠、小鹿、颜怡颜悦和黄大妈……女性脱口秀演员依旧保证了最大的话题量,主题依旧是“年龄焦虑”“容貌焦虑”“吐槽扶不住的老公”“女硕士才能进祖坟”,但“煽动男女对立”、“把性别议题当做财富密码”依旧是高赞评价。

女性脱口秀演员到底是笑果文化和脱口秀的痛点,还是笑点?这些议题,到底是大家想说,还是观众想听?还是笑果与女脱口秀演员实现了综艺流量和性别红利的共谋?女性脱口秀演员又该如何实现表达自由?

吐槽姐弟恋被剪掉且只赢得两灯的思文,在最近一期的节目里,再次用离婚梗做武器赢回了全票。

五年过去,思文赢得的不是话语权,只是掌握了可以发声的话筒。

某脱口秀厂牌的老板眼里,北京最牛的脱口秀演员小鹿,已经被《脱口秀大会》淘汰、复活又被二次淘汰。

人人都能做五分钟的麦瑟尔夫人。但放眼整个北京脱口秀圈,可以掌握话筒的女演员也并不多,有资格商演的不过20人左右。

她们有的还需要打几份工来养“脱口秀”事业;有的为脱口秀的行业规则一次一次站出来;有的女承母业,做个“脱二代”,母女在不同的脱口秀舞台绽放。

话筒交给了不起的脱口秀女演员们,答案都在她们的故事里。


“其实我在做一个实验:
如果一个女脱口秀演员不讲性别话题”

朵朵,27岁,入行2年

毕业后的好几年里,我一直是一名高校教师。2017年,已经在优酷和北京卫视做了一年主持人的我,本意想考研,却意外入职了另一家不错的院校,在播音主持专业教即兴口语表达。

这铁饭碗的饭吃久了并不香。我人际关系、生活圈子和未来,一眼看到头了:上课、写论文、做学术研究、评职称。没了。世界那么大,我太想去看看。

2020年末,疫情还不是特别稳定。初有想法想要从高校走出来时,我打开了BOSS直聘就看到脱口秀演员的招聘。当时对脱口秀我还没有概念,只是一直从事语言类的工作,不妨试一试。当时是写5分钟的段子然后去试讲。可能因为几年的老师经历,难免好为人师,总想教会大家点什么东西。大概40个去试讲的人里,我和另一个男生排名倒数第一二。两年后回头再看,反倒只有我们俩在这一行坚持下来了。

朵朵在表演脱口秀

那年11月23号第一次说开放麦,第二年1月我就站在了商演的舞台上,在一个行业口碑不太好的俱乐部。我准备的特别好,信心满满的拿着打磨出来的炸场段子,但似乎比我第一次主持第一次上电视都还紧张。最开始给我排了10分钟,后来俱乐部老板要求为更有资历的女演员赶场腾时间,临时通知我被压缩成五分钟。结果女演员来早了,我又被临时通知,只能说三分钟。三分钟是什么概念?就是连一个互动都还没有,刚进入自己的段子就结束了。

事实上,当天我上台刚说完“大家好,我是朵朵”就看到台下工作人员摇灯提示我该下场了,我只好说,“谢谢大家我是朵朵。”

那件事情之后,我有很长时间不敢上舞台。其实我也上不了台,我在想办法解约,当初签约五年的违约代价是100万赔偿,软硬兼施甚至到走法律程序,直到再次僵持,被雪藏大概三四个月,我才能重新开始跑开放麦。当初一起的那个男演员现在也没有出来,他已经成了俱乐部的台柱子,一时也难脱身了。

2021年我调整了高校工作节奏,从内聘变成外聘。砸了铁饭碗,好处是换来了自由身,不用再在高校坐班,每周一天半的时间回学校讲课,其他时间都属于我自己。不过我只是换个地方坐班了,在一家公关活动公司做创意类的工作,开始朝九晚五。

到现在我都没有告诉家里人这些事。高校女教师在婚恋市场上也并没有想象的那么抢手,大家会质疑:你这么年轻又这么优秀,不会是其他精神方面有问题吧?又能吃苦又有主见为什么找不到男朋友呢?当然,谁又会和一个脱口秀女演员谈恋爱呢?你不会把我写成段子吧?

我是狮子座嘛,总想要去跟世界对抗一下,虽然知道对抗不过,但得挣扎逞能一下。

后来俱乐部一个老板找我一起开了俱乐部笑脱喜剧,但彼此理念不合。对方想多签剧场多卖钱,甚至让劣质演员抄袭段子上台表演。

我绝不能容忍这种情况。把所有演员的演出费都结清之后,我决定站出来。我发布了一个公众号文章揭露这个合伙人的原则问题,因此在全国的脱口秀圈子里也受到了一些关注。我断了他们正在谈的综艺财路,自己也收到了十几封律师函,但行业内互相也都了解彼此,他的无端声明也不过是跳梁小丑罢了。

在脱口秀行业,著作权保护其实并不是特别完善。所有热爱单口喜剧的演员都很抵制这种恶劣的抄袭行为。虽然我们是一个新兴的领域,但是我们自己的口碑和权利都得靠一开始每一个人来维护。每15~20分钟能够上台的商演段子,要在线下开放麦经历三个月甚至半年之久去打磨。每个观众的生活体验、审美标准不同。我们会自己录像,列成表格,一个一个笑点的筛查。一个笑点,开放麦说十场,起码有八场笑了才值得保留。

正是因为在该为知识产权发声时站出来和笑脱闹掰,我在脱口秀圈子获得一个称号,“AKA脱口秀女侠”,这件事发生之后,全国大概20多家脱口秀俱乐部,通过各种渠道联系到我,希望可以一起合作。

最后我选择了京酿喜聚。京酿的另两位合伙人,一位执行力非常强,另一位商务谈判能力很强。我的加入,正好弥补了品牌营销和演出品控的不足。

2022年的元旦跨年,我们在五棵松华熙live广场举办了一个万人专场商务演出。实际上当天来了近3万人,比音乐节人都多。

商务演出的收入要比剧场商演更可观,但需要根据企业品牌特色定制脱口秀段子。学校兼职的身份决定了我不能参加太多线上综艺录制,以及笑果训练营这种时间跨度久的活动。

我玩乐队、打拳等所有的爱好都是用休息时间换来的。周一到五正常坐班,下班后说开放麦,周末接一些商演。如果脱口秀演出和加班时间冲突,那就抽一个小时出去,演出完再回来接着上班。加班的调休时间去高校教书,也有高校的同事和同学看过我的演出。大家的反应,就一言难尽了。

京酿喜聚的签约演员里还没有女演员,能够达到商演标准的女演员其实非常少,在从业演员里男女比例大概是9:1。在天津的俱乐部做“女王出街秀”这样的女性专场时,做三场之后差不多就把女演员都请过一遍了。

我商演的段子里反倒几乎没有女性话题。其实我是在做一个实验:如果一个女脱口秀演员不讲性别话题,大家还会对她的段子笑或者反思吗?事实上,我不说性别话题,也不会有观众刻意想起来。

这一点上,我可能和部分其他女脱口秀演员的初衷不同,大多数的大家可能更多是想通过女性视角来表达对这个世界的看法,来为一个群体发声。但我只想证明:抛开性别话题,我依然可以用生活中的小事让大家开开心心,我觉得我现在是打消男女差异化的阶段。

在我的感受里,之所以出现那么多吐槽男生的段子,不就是为了普及女性常识给大家,打消大家对女性的刻板印象,来缩减男女之间的差异吗?但现在这种差距,反而会被捕捉到的只言片语而过度放大,也就是所谓的女权或者男德。演员创作时并没有想那么多,只不过没想到观众比我们预想的脆弱。

但是最近有一个事我必须写出来:我在地铁上被猥亵了。作为一个女脱口秀演员,我有义务为这些不公平的事情发声。因为除了我们社会的大多数女性都还在安稳的相夫教子生活里没有太多发声机会以外,其实男性被性骚扰的也不在少数,这时候男生作为弱势群体,往往也不会站出来发声,我想打消大家主观认为男生不会成为弱势群体的主观印象。

这个段子我一直没有敢在剧场演出时讲。涉及弱势群体的话题,其实并不容易。既要处理的轻松让大家好接受,还不能让观众觉得:你好可怜,但是我不敢笑,我一笑感觉是冒犯你了。

其实演员在不停改段子的过程中,就已经把自己的情绪消解掉了。自己能轻松接受它了,才可以用一种很轻松的方式去公之于众,呼吁大家关注,与此同时不能让观众有不适感。这就是脱口秀最有魅力也是最难的点。

所以我一直在斟酌推敲,也一直不敢写特别有深度的段子,职业习惯也使得我担心自己好为人师。如果演出给观众压力了,就不是一个好段子。即使他笑了,也可能只是因为你给他们施压了,或者你的这个段子结构或技巧好,观众觉得本身挺好笑,但会有怜悯之心。尤其是如果男士感觉到了被冒犯,特别是来自于女性的冒犯,他的心理上会因为叛逆而树起一堵更厚的墙,以后你就很难再帮他消化掉。

幽默不分性别,每个人都有幽默天分的,只不过笑点不同。但是,因为在同一个熟悉的环境里,逗笑身边的人相对容易;逗笑不是同一个圈子的陌生人就难了,需要去找一个共鸣点。

我目前的创作领域还是生活叙事和社会观察式的喜剧居多。入行最开始都是挖掘负面情绪,说久了也可以自洽了,就开始分享一些开心正能量的事。最近我在写一个智商税的段子,我爸妈买一些智商税的东西,甚至会做自己的微商,我得吐槽一下。事实上,没有人想要把压力留给自己,那就把它还给生活吧。


“我倒不会刻意回避‘女性视角’”

杨梅,29岁,入行4年

室友拉我去看了人生第一场脱口秀,结果我一头扎进去了。今天再回头看,单立人2017年的那场演出绝对是“黄金阵容”:小鹿、周奇墨、教主刘旸、石老板、郝雨、悟饭……我一个南方人,整场快笑抽过去了。

不同于北方孩子从小就是在喜剧氛围里长大的,南方的我对喜剧完全没有概念,然而就在那一个半小时里,除了快乐,我全无杂念。

事后,话多且密的我才自己琢磨:原来话多还可以是一个优点,站在台上,可以这么有魅力。

跟着室友蹭了演出结束后的饭局,我才知道他们有脱口秀培训课,于是幻想有机会成为他们的样子。接下来那一年,在各种蹭课、开放麦、写段子之后,我逐渐意识到,真正想要做好这一行,靠的不是话多且密,而是需要逻辑、喜剧积累、同理心、真诚等诸多元素。但越有挑战性,对我来说越迷人。

我的优点其实是一直是做自己喜欢的事儿。2015年毕业后的那一年多,我做的就是自己酷爱的电影宣传,但是当我发现我更喜欢脱口秀了,不想继续做“渣女”的我还是决定结束了上一段关系,选择了辞职。

我做事情的出发点很简单,就是热爱。我不会去分析电影或者脱口秀行业是朝阳还是夕阳行业,尽管当时的电影市场确实火爆,而脱口秀行业刚刚兴起。

2019年3月,我辞职了。为了怕家人担心,也攒了一笔钱,提前给到我妈。辞职前,有一天我妈妈给我打电话,说帮我把钱都存死期了,这样利息更高,我当时还挺开心的。

等我辞职了突然意识到,存死期,不就是一时半儿用不了了。但我知道我妈妈的出发点本来是为我好,我也不想让父母担心,所以决定接受被银行“死期”扒下“衣服”的情况,“裸辞”了。

刚辞职后,我还是特别欢脱的。这可能和我的出生环境贫苦有关,我小时候家里都住过土房子,反而对物质上也没有太大的需求。没有过好日子,所以也没什么好失去的。

我给了自己三个月的时间尽快登上商业舞台,如果三个月之内没有进步和收入,还是得重新找工作。

结果却和预料的完全相反。辞职后的这三个月我并没有更多时间来说脱口秀,反而都在疯狂的接电影宣传的私活,来者不拒,比我全职时还要忙,赚的钱也比全职时还多得多。

有一次我接了一个电视剧宣传片的花絮,三四天里,我在自己出租屋房间的床上支棱了一个临时办公的床上桌,除了吃饭和去卫生间,我都没有下过床,终于在看了几百个G的素材之后,写好一个电视剧花絮片的策划案。

很快私活接二连三地来了,开始越来越忙。有一次加班后我又在甲方办公室的榻榻米上睡到天微亮赶回家洗漱,继续出门坐地铁做白天的私活。地铁上我问自己:明明我辞职是为了全心全意做脱口秀的,那我现在是在干嘛?为什么我还在被赚钱这件事捆绑?尽管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但是也没有什么可拥有的。

于是我给自己立誓:就算要忙,也得为喜剧而忙;就算要赚钱,也得用喜剧来赚钱。不能再“花着(电影)老公的钱”去“养(脱口秀)小三”。

接下来我同时投了两份工作的面试:喜剧俱乐部运营和喜剧编剧,最后在主编的建议下,我做了编剧,终于靠喜剧有了一份固定收入。当时的一个同事说我的爱好会影响我的事业。转念一想,那我不如自己做一家俱乐部,把爱好和事业绑死,我的爱好就是我的事业。

脱口秀创业完全可以从0开始,尤其是在脱口秀还是蛮荒时代的那几年。辞职6个月后,我终于做了自己的脱口秀俱乐部,遇见喜剧。

做俱乐部这件事,起点不算高,甚至会给人一种跟支棱一个煎饼摊子一样简单的错觉:找场地演出,找票务平台售票,公号做宣传就可以启动了。但是种子播种后,每长一片新树叶,经历的都要比想象的更多。

当时的脱口秀行业的演出还不能上大麦、猫眼等票务平台。演出好不容易开起来了,没有观众。我和合伙人就想办法凑观众,有一次我们发了一个朋友圈:“有一个观众突然来不了了,想把票送给有缘人。”最后那天来了十多个有缘人。

市场上俱乐部越来越多,场地有限,需要挖掘新场地。我们只好地推式的找场地。一家一家酒吧去敲门,问对方有没有兴趣以资源置换的方式和我们的脱口秀合作,我们在你们这里演出,你们也能有一些客流量。地推问100家酒吧可能有十家感兴趣,种种原因最后只剩一两家。

有时在酒吧的小隔间做开放麦,外面喝酒划拳的声音很“尽兴”。讲着讲着,外面一声“干了”,演员就在台上不知所措。但我们也并不能给人家带来多少客流量,所以并没有多少提要求的资格。这样一来,来遇见开放麦的脱口秀演员可能就去选择环境更好的俱乐部了。

2020年疫情开始后,我被困在四川老家整整半年,没有收入,也没有支出,但还是得继续想办法。是我拉着另外两个朋友入伙的,我得为俱乐部负更多的责任。

我曾经合作过喜剧节目的搜狐视频计划启动一个宅家直播项目,可能因为做惯乙方的我上一次合作给对方留下的印象还不错,也可能因为我有写方案做策划张罗的能力,那个项目最后基本上交给我负责了。最后我和俱乐部的两个合伙人平分了那一笔收入,大家都很不容易。

疫情那半年,直播兴起。电影宣传的优势使得我对媒介的职业敏感度还在,我自己折腾一年的视频号也就在那半年做起来了。一开始我是用全家人的号去评论自己的作品,也用自己的很多小号去给自己点赞评论,后来还会求助圈里人帮忙点赞评论,付航、大熊、邱瑞等好多脱口秀同行都帮助了我。

虽然也没有做出巨大的数据,但也算有一些盼头,算是被疫情逼出来的吧。其实每一个说躺平的年轻人背后都在悄悄的努力。

2020年12月,遇见喜剧和整点喜剧合并成为“喜番喜剧”。经营脱口秀厂牌确实不容易。怎么经营俱乐部的口碑,卖更多的票,签更多的演员,都是挑战。同样的人才,凭什么会签约我们的俱乐部?怎么去运营这些艺人,又能给艺人提供什么资源、做什么职业规划?如何和票务平台对接争取推广的位置?如何恪守最重要的“尊重原创”的行业准则?如何和各部门递交内容报批审批,以及如何经营俱乐部的短视频平台、播客等?如何平衡和其他俱乐部之间的关系?

梅在表演脱口秀

喜番旗下现在有男女喜剧演员各5名。

前不久小鹿姐还发了一条微博,是我们在2019年的一场演出海报。2019年底《了不起的麦瑟尔夫人》第三季上线播出时,喜番喜剧做过一次女性专场,初衷是想给女演员多一些曝光的机会,也想把俱乐部和别人家做出来一点差异。结合自己之前的职业经验,我还想把这件事搞大,搞成一个商业营销事件,于是拉来了小象馆、ONE文艺生活一起从物料、媒体、线下各个方面去联合做这次活动。

那次的演出很成功,也成为我的职业生涯里很难忘的一段回忆。

我自己作为脱口秀女演员,这些年也看到过很多对女演员的评论。观众对女性脱口秀演员的评论各种各样,同样的题材,不喜欢的人会说:“女孩子怎么能讲这个呢?”喜欢的人会说:“真好,终于有女孩子讲这个了。”

作为一个弱女子,我很怕舆论失控,除了害怕舆论造成的心理压力外,我更害怕极端群众对人身安全的威胁,我胆子又小,简直怕死了好嘛。

曾经有个男观众没能通过喜番的开放麦审稿标准,我们的工作人员给他发了一个行业前辈写的教材学习,没想到他在粉丝群里对那本教材破口大骂,结果没人理他。他可能觉得我是俱乐部的老板,针对我,就会有人出来跟他对线,并开始台词截图逐帧解读我曾经在台上说过的每一句话,结果还是没人理他。

我本以为对这种缠斗,无视就好。但是拖了一段时间,他还在没完没了。我开始逐渐害怕:在明,他在暗,他在演出现场怼我怎么办?他在线下跟踪我怎么办?这种骂咧咧和担惊受怕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群里有人回击他的逻辑漏洞之后,他自己真正被“冒犯”之后却愣了,毫无招架之力。脱口秀喜剧是冒犯的艺术,但如果只有冒犯没有幽默,那就是冒犯。

我倒不会刻意回避“女性视角”,我就是个女性,我说的所有事情都是女性视角啊。不管是男性还是女性,我们在性别之前,都是人,我们说的事情,其实归根到底,都是“人类视角” 。

只不过大多数女演员都有天然的细腻和敏感,也会让我们更不自信,因此多了自省。如果能把女生经历过的事件和原因用幽默讲出来,会是很丰富的素材库。

大多数脱口秀女演员的出发点都是真诚地分享了自己的人生经历,我是觉得很少有脱口秀女演员抱着要掀起一场运动的初衷去说脱口秀,只是随着脱口秀行业水平的不断提高,大家慢慢去触及到更多更深度的话题,引发了很多人的讨论和思考。杨笠也一样,她是一个很优秀的喜剧人,她分享了很多自己的人生观察。她首先是一个脱口秀演员,分享了自己的观点,然后才被贴上一些标签。

从我2017年关注脱口秀开始这五年,也是脱口秀普及发展的五年,无论演员还是观众都成熟了很多,但目前的状态都还是偏年轻的。但年龄真的是财富。北京的脱口秀舞台上有很多30+的女演员,也有陆续有过好几个已婚已育的女演员,她们都有很丰富的人生阅历,站在舞台上的时候,整个人都在发光,状态很棒。


“我不算星二代、秀二代或者脱二代”

琪宝  23岁  入行一年


脱口秀创作过程太痛苦了,最近又感觉写不下去了,平时会很焦虑,但是就光焦虑不动笔。

偶尔会去线下看专场,学习,昨天还去看了小鹿专场,很强。

我基本上晚上都会去开放麦打磨段子,只有在开放麦才会看到观众最直接及时的反馈,比健身的见效还要快,这个感觉挺爽的。这是一个实战性很强的活儿。

有圈里的比赛我也会参加,8月刚拿了一个三等奖。

目前我创作出来的都是前女友或者看病的段子,十五分钟段子,最近又打算删成十分钟。

最近半年线下演出也很难,好像都不太好卖票,连中秋都是,有时候也会想啊,是不是这行也要干不下去了,但感觉会好的。

我妈其实也是脱口秀演员。但其实我非常不爱提我妈是大网红这事儿。

琪宝妈妈是脱口秀演员波,波脱秀”有一千万以上粉丝。

我也不算星二代、秀二代或者脱二代。我们俩的创作方向还是不一样的,线上线下的创作方向也是有差别的。我俩受众群体不一样。

各地的观众对不同段子的接受程度不太一样,比如一些LGBT题材的段子,北京的观众可能就会比沈阳观众接受度更高一些,我也更享受在北京讲的时候的状态。

比如我的前任女朋友有大哥这个段子,在沈阳讲有时候就特别凉,有那种上年纪的大哥,不太能理解我说什么。

我的脱口秀启蒙也并不是来自妈妈的沈阳脱口秀。在来北京之前,我只是通过她知道这么个东西。因为妈妈做脱口秀,我也认识了几个北京脱口秀演员,但当时的心思并没有在这上面。因为在北京上学,

后来有次放假,我买了两张票请朋友去看北京一家很古早的脱口秀厂牌的演出。

那天是很小的一个场子,十几个演员在台上讲,但都不好笑。后来我才知道自己被骗了,他拿免费的开放麦当商演卖,一张票280。我当时的反应就是“凭什么?这我也能说。”

后来跟我讲脱口秀的朋友说,她说被骗了,那是开放麦,你也能讲。

我是学画画的,但是文化课成绩一直不好,以艺术专业考进大连交大视觉传达专业,当时也没想明白,就想先考个大学,画几年画也行。

后来我发现这个专业并不是需要画画,而是电脑作图,就有点泄气了,而且感觉毕业以后靠这个为生我实在不想。

毕业后去中戏进修一年,当时想的挺好,结束做个什么戏之类的,但是刚上半年疫情了,所有东西都停滞了,后来就开始接触脱口秀,去开放麦试过一次,但心思当时没在这上面,就还是想上学,上完学就去开客栈了。

我再先做两年脱口秀,看看我到底能说成什么样?我到底能不能行,其实自己心里没有底。我就是很倔,不会轻易放弃。

脱口秀的成本要低一点。但是真正想好好创作,还是得自己系统的一点点去学习。

日常我会看教主(刘旸)的书、石老板的书、以及笑果推荐的书等等,但更多的功夫还是开放麦实践,一次次试。

有一天我在北京说开放麦,突然看台下第一排的观众怎么这么像我妈?再一仔细看,还真是她,就这么空降到我的现场看完了我的演出,啥也没说就和朋友们聚会去了。

我们俩做的是同一个行业,但其实也不太交流。

现在关于我妈的事,我只能写她那么先锋开放却又那么迷信,高考时竟然在我手上画了一个符,老师以为我要作弊。她也不让我穿古着的衣服,认为这是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

我现在最讨厌的就是蹦迪,因为从小我妈就带着我去蹦迪,她迷信的坚持小孩子的手气会更好,带我去迪厅抽奖。有一次舞台上有个聂小倩抓住了我,当时我才几岁啊,吓死了好嘛。

这些我都会写出来,但只是开了个头,就写下去了,每次都是写一点就放下了,事情太多没有一个好的抓手。

可能还需要一段时间吧。

我跟我妈有点像姐俩,总吵架,闹掰。

前几天刚和我妈掰了三天又和好了。

我妈不太约束我,你想当导演就去做,你想说脱口秀就去说,你和女孩子或者男孩子谈恋爱都可以。

我也不太管她交男朋友。

她上一次结婚还是我从朋友圈知道的。我问,你这是等着我给你随礼呢还是点赞呢?她说忘了告诉你了,就是领证了。

她19岁就生下来我成为了母亲,其实压力也很大,一直在找出路。考普通话一甲,做辽宁卫视主持人,又做了第一波自媒体。

在我来北京说脱口秀之前,我妈曾经安排我去丽江开客栈磨炼一下,她把那个客栈给我签了三年的合同,这对我的压力太大了,我也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啊。丽江淡季卖不上价格,淡季才93元一天,基本也没有客人,天天就我一个人,我妈又要我维护好这个院子的形象,比如在院子里种玫瑰花,我都不喜欢玫瑰花还得为这个消费。

后来实在在那个地方呆的很郁闷,就跑回北京了。

在北京这半年客栈还在运营,不断往里贴钱,中间我还借过网贷去贴补客栈的钱。

后来实在扛不住,就跟我妈商量了一下,客栈她接手,顺便帮我还了点网贷嘿嘿嘿,幸好。

我的正式登台是今年春节,加蜜的黄哥约我来演几场,就是在我们今天的这个场子。慢慢从第一次的10分钟到现在15分钟。

我刚感觉事情要好一点的时候,疫情“啪”来了,4月末开始,线下全停,直到8月恢复。那几个月,我在没有厨房的租房里,过了整整四个月,得亏我不喜欢吃饭。

但是很快沈阳也静默了,我妈的生意也不好了,我更焦虑了,完蛋了,家里也养不起我了。

这两月说脱口秀其实已经算好多了,和我妈开口(拿钱)少了,还是继续好好创作吧。

琪宝在表演脱口秀


结语|脱口秀女演员站在舞台上,本身就可以颠覆瓦解刻板印象

9月3日的那个周六,喜剧厂牌加蜜喜剧在北京做了第一个女生脱口秀专场。就在四天前的8月30日,《脱口秀大会》第五季开播,第一期的热点话题基本都以几位女性脱口秀演员和两位女领笑员展开,其中一位是北京女脱口秀演员小鹿。
几个月前,黄幻就对「文娱春秋」表达过,“小鹿是他眼中最好的女脱口秀演员,不,‘女’字也可以去掉。”小鹿加入笑果文化,让加蜜老板黄幻早在播出前就敏感捕捉到了女性脱口秀演员的力量,女性专场有必要搞起来。

“北京男女脱口秀演员的比例大概是5:1,整个北京能登商演台的女脱口秀演员也不过20多人”的现实下,黄幻召集了6位北京顶尖的女脱口秀演员,举办了9月3日的那个女脱专场。
要知道,在过去女演员往往是一场脱口秀演出的“配料”,五六个演员里,总得配一两个女演员来平衡一下。
黄幻强调,不能完全以数量来判断影响力。虽然女脱口秀演员的数量少,但影响力并不小。就像杨笠的‘普信男’之所以有这么大的刺激性,本身正说明其社会意义所在。综艺脱口秀的观众对女性调侃的反应太激烈,“这种脆弱恰恰说明市场还需要长期的培养和引导。”
加蜜喜剧9月3日当场所建的粉丝群在散场后还维持了相当的活跃性,群里的反馈也非常积极正向,这让黄幻惊喜,因为之前其他每一场演出的粉丝群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现象。
不同于综艺节目上,女脱口秀演员的言论容易被放大。在线下,如果一个女生的段子足够好,力度也足够,观众的反应和接受度反倒更宽容,黄幻分析,“就在这么一个一两百人的小场域里,大家清晰的知道这是调侃讲段子逗大家开心还是冒犯。习惯严肃的中年人已经没有勇气和精力去表达了,恰是这一波年轻的演员和观众,继承并发挥了脱口秀这种舶来品自由冒犯的精神内核。我们也要学着放松和释放,Take it easy!”
就像徐志胜先调侃自己的长相暖场一样,在舞台上,女性身份是一个让观众更快接受演员的武器。其实很多男性是想听到女性视角的一些看法,更多女性也需要有人来帮自己发声。
如果说女相声女演员太“放得开”的是挑战传统对女性的刻板印象,脱口秀女演员能站在舞台上,本身也是颠覆或者解构这种刻板印象。一年前,曾有一位从事科研工作的女脱口秀演员大川,想要组织一个女博士脱口秀团队,后来再无下文。但黄幻并不看好这种“噱头”,“女性视角无疑是珍贵的,但也可能会束缚住自己。”



撰稿 | 三二七
编辑 | 水方人子
策划 | 文娱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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