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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十娘|小说:冰冻的卵子(21)

渡十娘出品 渡十娘 2022-06-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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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王婷婷

编辑|渡十娘  



第二十一章


郭云龙最近忙于组织架构调整和内部审计。他终于说服了其他大股东们,同意了他未雨绸缪的方案。


市场变幻莫测,前景如何,太过依赖单一渠道,这是兵家大忌。何况,大盘子如果微调,他们这样的企业还不是说灭就灭吗?虽然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谁做企业不是奔着稳步的、快速的增长而去?难道可以预见到风险,却懒得改变,从而置自己于被动的、僵化的境况吗?


内部审计这件事一直没搞过。一是担心人心不稳,二是没想到会有什么大问题,以为一切尽在自己掌握。


市场部总监的桃色事件总算过去了,被去了势的那个人被老婆净身出户、剥夺监护权给赶了出去。出院后在北京混不下去,跑回老家陕西去了。


郭云龙一气之下要求财务部审核五年之内市场部的账目,要求总裁办逐一核查所有合约旅行状况,并且在公司内部公布举报邮箱,一旦证据确凿,匿名或者实名举报人都可以获得相关项目10%的奖励。本来以为问题是肯定有的,找些毛病出来杀一儆百下,威慑其他部门的。没想到审计出了大问题。


一个市场部,只是拓展市场、维护客户资源的部门,举报材料一大堆就不说了,仅仅五年时间,粗略一查,对不上的账就有一千多万。


倪承翰过来后没办法开展工作,他手下那些留下的人,今天这个被找去配合调查,明天那个辞职跑路,他只好一边干一边招聘,虽然不至于抱怨,频繁请示该如何办,也够他头疼的了。


还不能怪倪承翰,光杆司令怎么干活?手下的人人自危,新手不堪大用,部门怎么运转?


搞了半天,大张旗鼓反腐倡廉,灰溜溜地偃旗息鼓。但郭云龙怎么甘心?如何放心?他指示财务部表面上结束战斗,私下里照旧查账。处理不处理当事人,他看着办,情况得掌握在自己手里。


尤其是跑路的前总监,郭云龙恨的牙痒痒,说他那个太监果然是个魏忠贤,大蛀虫,公司养虎为患,表面光鲜的公司,内里被他这种心腹蛀的千疮百孔。他哪里忍得了?私下里找到“太监”,把证据一一传真给他,给他三天时间考虑。


“太监”吓坏了,当天晚上坐高铁赶到北京,要求见他。


郭云龙再不乐意也没办法,怕他狗急跳墙再搞个热搜出来,公司里自然不能让他去,约了个私密会所,找了个单间见他。


“太监”看到他就噗通跪倒,爬着过来抱住他的腿,一边哭一边诉说,一说就说了一晚上。郭云龙听完这个人的叙述,一夜之间头发白了几百根。他口袋里带了两个录音笔的,中间去厕所时充了会儿电,到天蒙蒙亮时两个录音笔和一个手机的电全部耗尽。他身体里的电也只剩下1%,挥挥手说好了,别说了,你回老家吧,回去把大头给我吐出来,你留下点糊口的钱老老实实过日子。


就是那件事之后,郭云龙下定决心要找人代孕,搞几个后代出来的。



个中心路历程,自然不足为任何人道也。无论是亲老婆还是亲女儿,都不会理解他的想法,他的思路。


一个成熟的人,首先明白的道理就是不要指望任何人理解你,或者你的全部。能够理解一部分已经罕见。别人的理解只是别人能够理解的那些,不见得是你真正的想法,真正的你。一个成熟的人不要让别人完全摸透你,夫妻之间也不行,父女之间更不可能。


如果需要解释,要用对方能听懂的语言,能够接受的角度,而不是你真正的想法。


郭云龙真正的想法是什么?


他不会说的。


他也不甚理解自己脑子里这个想法,非做不可的这个想法到底是为什么,或许只有天知道了。


所以他太太褚小云问他为什么非要穷折腾,孙辈的事情让孩子们自己去处理,你管不了下一辈的事,你为什么要把好好的日子搞得鸡飞狗跳?你有女儿了。继子,你不当成你亲儿子也就罢了,当半个儿子总行吧?你已经有两个孙子了,亲生的和不是亲生的,人家都认你这个唯一的爷爷,就这样不行吗?好好过日子不行吗?


不行。郭云龙说。必须要这样做。你理解不理解都要做。再说,碍着你什么事了?耽误你过日子了吗?是叫你养了还是叫你带了?你嫌弃孩子们,我已经买下了旁边那栋房子专门养孩子,这边留着你清静,你还想怎么样?我郭氏企业都要你做主?我郭家的大事要经过你同意才行吗?


云姨说不过他,接着闹,要儿子调去总公司,让儿子当副总裁,要不然不答应你搞一堆莫名其妙的孩子回家。


郭云龙气的一拍桌子:“我给他龙椅,他能坐得住吗?你看看他有那个能力吗?毫无建树也就罢了,今天提拔一个女下属,明天搞一个女的进公司,我的公司是他的后宫吗?拿着公司的钱给他养一堆小蜜,他要当了副总裁,这个家几天就被他败光。”


“你那是偏见,强强何至于那么不堪,他是你养大的孩子,你怎么那么不信任他?别人泼脏水就罢了,你也栽赃陷害他。呜呜呜,你太过分了。人家叫你爸爸爸爸叫了几十年,你这样对他。”


“你自己去了解下,你自己去看看,公司的账,你自己拿去查一下。看看是我诬陷他,还是我在纵容他。我最大的错误就是没当自己儿子管教,对他太好,太宽容,他蹬鼻子上脸,不知好歹。要是我儿子,好几年前的事儿我就给他几个耳光了。睿睿一个女孩子,怎么贪玩也就是买点东西,她可不败家,她也不在我公司里瞎搞,让她去公司她都不去。你心里没点数吗?我告诉你褚小云,你没教育好你儿子我都没说你,你少在我跟前胡搅蛮缠。”


褚小云气的摔门而去,开着她的红色法拉利就去了儿子家。路上堵车,三环上水泄不通,任是神仙都飞不过去,她逐渐冷静下来。一打方向盘,她下了主路,掉头去了东边的富力城。早几年,她在那里置办了一个公寓,有时候是她父母过来住,有时候她一个人过去泡壶茶,睡一觉。郭云龙出门后,她不愿意在家里呆着,喜欢独自一个人来这边住一晚二晚,在附近逛逛商场,买包买衣服,约几个朋友喝个下午茶,去美容院做个全身养护什么的。虽然家里几百平,她在那边也有自己的卧室、自己的书房和只有她才去的小院儿,但她依然想有只属于自己的一个地方。置办这个公寓,既是投资也是消费。


表妹的女儿找不到什么好工作,求了好几次,她给安排到儿子负责的分公司里了。那个孩子宅,闷,在哪里都跟不存在似的,让她和表哥一起来家里吃饭,从来都是低头吃饭,吃完饭缩在个角落里看手机,问一句回答一个字,有时候一个字都懒得说,摇头点头笑一个就算给她这个长辈很大的面子了。表妹说,她要是问什么话,给个白眼都是心情好的时候,一般是岿然不动,毫无反应的。但那不是说她傻,她才不傻,她只是魂游世外,除了二次元世界啥都不关心的新世代。


褚小云打电话叫外甥女桃子请两天假到她这个公寓来。



桃子当然不是她的本名,小时候那孩子酷爱水蜜桃,大家开玩笑叫她桃子,叫到后来,家里人早就忘记她户口簿上的名字,连学校老师同学都只叫她桃子。


桃子穿着一身超大号的羽绒服进门,那外套能把两个她装进去,里面的帽衫也是超大号的,铅笔裤,UGG靴子,超大号毛线帽,背一个超大号的做旧的帆布包。褚小云这些年养尊处优,算是很时髦的老阿姨了,看到她这身打扮,心情再不好也笑不可抑:“桃子,这是哪里的时尚?你看看你这个小脸,根本就找不到你人,跟偷了大人衣服穿的小孩儿似的。”


桃子并不巴结富婆姨妈,低垂眼皮,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悄没声息地进门,狐狸精似的看不到脚步动就挪到了沙发角落里,人一窝进去,只看到空壳似的衣服,巴掌小脸蛋和瘦小的身体消失在超大号的布料里,不仔细看根本找不到人。


褚小云知道如今的孩子个个惹不起,说不得,人家不理你已经是客气了,多说几句就拉黑你电话微信微博,管你是亲姨妈还是亲妈,对谁都不客气。


她摇摇头,亲切殷勤地询问吃饭没有,想吃什么。桃子对她还算客气,有气无力地答:“没吃。随便。”


这孩子不吃牛羊肉,不吃带刺的东西和有碎骨头的部位,也不吃乱七八糟的蔬菜,总之她表妹别的本事没有,把女儿惯得千奇百怪,谁都比不上她。


她腹诽几句赶紧打住。还说别人,自己以为的乖儿子好儿子,还不知道背后别人怎么评价的,恐怕比她说表妹的话还难听。桃子只是不爱理人,挑食,但上班踏踏实实,干活老老实实,话少嘴紧,下班后哪里都不去,啥事都不做。虽然宅的过了分,起码不搞事吧。


给桃子叫了海鲜意面、鸡翅和沙拉,她给自己叫了潮汕砂锅粥和烫油菜,端了一盆澳洲车厘子过来坐在桃子旁边,也不绕弯子,开门见山地问:“桃子,姨妈找你过来是想问你强强哥哥在公司里怎么样,是不是搞了些乱七八糟的事。你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姨妈绝不会出卖你。你是我亲外甥女,姨妈知道轻重。”


桃子的脸在巨大的帽衫帽子里阴晴变幻,任何时候都低垂着的眼皮睁开了,眼珠子滴溜溜乱转。转了十几秒,她半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褚小云了解这个孩子看起来呆滞内秀,心里可一点不傻。她这是消极抵抗,才不和丑恶的老年人同流合污。





她没办法了,伸出手去找到桃子纤细的手,握在手心里一个劲儿搓,几乎带着哭腔道:“桃子,你知道姨妈带着强强再婚的难处,虽说经济上宽裕,但精神上就没放松过。小时候怕他受委屈,想着法子宠他。他大学毕业后怕他吃苦,留学都不舍得送,去他爸爸公司上班,以为有人看着他,他也可以学到点真本事。可是我听说他喜欢招聘漂亮的女员工?别人说的可难听了,说他把公司当后宫。我要是直接问你哥,他能承认?别人说的是不是冤枉他,我也要搞清楚。咱们一家人,姨妈知道你不会骗我。你在公司里不可能啥都不知道。你给姨妈说说。”


桃子又睁开看看褚小云,骨碌骨碌转几下,依旧不说话。褚小云急了,攥紧桃子的手,整个身体几乎扑在她娇小的身体上,眼里泪水涟涟,说:“桃子,姨妈不能什么都不知道,真出点什么大事,我和你姨夫还能过吗?你想想,姨妈这个年纪了,儿子靠不住,男人靠不住,我以后怎么办?”


桃子把她姨妈推开,她挪动一下身体,从口袋里翻出手机看,褚小云气得脸都青了,又不能把人家的孩子怎么样,生气着急难堪,脸上五彩缤纷的,空气被抽走似的,让人呼吸不畅。


桃子把她的手机递到褚小云手上,指指屏幕。褚小云拿起手机看到是一个女孩子的朋友圈,她好奇地翻看。这是个喜欢分享喜欢拍照的女孩子,很会打扮也很会拍照,各种角度各种姿势,说的话云里雾里不得要领,是00后小姑娘流行的那种吃吃玩玩自拍自嗨型。小姑娘擅长吃喝玩乐,模样挺好看的,有种清纯的小妖精范儿。


她欣赏了一会儿赏心悦目的图片,突然明白过来,指着屏幕问:“她在你们公司?”


桃子眼皮抬了一下。拿回手机继续找,过了一会儿又递给她看。


还是小姑娘,看起来都是网红款,比普通人会打扮会拍照那种,这个看起来土一点,喝个奶茶都要晒。没什么名牌。场景也比较普通。但清新可爱。年纪很小的样子。


“也在你们公司?”


桃子这次不抬眼皮了,她把眼睛闭了一下,很不情愿地再次睁开,继续在手机上翻找。


褚小云奇怪了:“她们的微信你怎么都有?”


桃子瘪了下嘴,叹口气,翻了翻眼皮看了看褚小云。


褚小云觉得很泄气。在这些95后面前,成年人只会出丑似的,智商不足,情商低,还没啥见识,年轻人早就看穿了成年人幼稚的表象,不屑于教育他们的样子。


她叹口气。儿子倒是个专一的人,一向喜欢这种看似清纯,又带点风尘气,头脑简单,虚荣浮华的小姑娘。他的心智驾驭不了成熟的有知识有见识的女孩儿,就喜欢这种用金钱可以让她们哭让她们笑的小把戏。十几年了,口味单一,执着。


娶的老婆自然也是这一种,当初意外怀孕,儿媳妇儿哭哭啼啼撒娇撒痴,亲家两口子跟着起哄,没办法娶了个小家碧玉,成天就知道买东西攀比名牌,吃喝玩乐,其他什么都不懂,也不感兴趣。人家郭睿也是这种纨绔公主,好歹还去美国读了个MBA,能去外企,也能折腾,脑子够使,命也够好。她是个女孩子,没出息是应该的。可强强一个拖油瓶男孩子,不借着继父的钱和人脉做褚点自己的事业出来,你这不是缺心眼吗?


不是没给他讲过这些道理。


说什么都答应,做什么随心所欲。


罢了罢了。不要再提账目的事了,这搞后宫的事都做实了,账目还能有假?


褚小云让桃子把这几个女孩子的照片各给她发一张。她看完站起身,长长叹一口气。



“我可不是安陵容啊。”


“什么?你说什么?”


“算了。当我没说。”


“照片发给我。听到没?不许打马虎眼啊。”


桃子没搭理她,站起身去开门。褚小云赶紧跟上去:“猫眼里看看是不是送外卖的,别问都不问就开门。你知道是什么人吗?你这个孩子,一点安全意识都没有。”


俩人在一张圆桌上,各吃各的。桃子在看自己的手机,褚小云没意思,也去拿来自己的手机。


看到桃子果然给她发来那三个姑娘的照片,她转手就转发给了儿子。


儿子秒回:“怎么了?”


“下周全部开除。一个不许留。”


桃子吃完饭就走了,她送了一个不再喜欢的小香包,桃子只是牵牵嘴角,嘴唇没空,嗓子眼里发出一声蚊子似的叫声:“谢谢姨妈。”


儿子没搭理她。她知道这孩子蔫倔蔫倔的,暂且不逼他立刻改正,慢慢教育。


离开家一天了,郭云龙也没搭理她。这让褚小云郁闷死了。


听信美容院顾问的忽悠,做了超声刀和线雕,还做了皮秒,几个月前刚做完植物因子皮下注射,各种手段之后,皮肤紧是紧了,脸颊也鼓了,割了眼袋的眼睛大了,可她的照片连自己都不认识了。


本来她是温柔的恬静的古典式中国美女,现在变成了深眼窝高鼻梁,苹果肌发达,下巴微翘的西式女人。样子有点凶悍,五官不大协调,看起来年轻是年轻了,一点都不自然。也不敢大笑,总感觉脸上的肌肉横七竖八不遵循自然规律。也不敢不笑,否则像是修道院的铁面嬷嬷,随时要施刑的样子。


怪不得郭云龙能不看她就不看她了,能不和她在一个房间就不在一个房间里呆。


色衰爱弛,果然是颠扑不灭的真理。



倪承翰在外面游荡到半夜才回家睡觉。


家里总算安静了。他不想进卧室,去父母房间里找了床被子,就在沙发上睡了。


睡的不舒服,早早就醒了。冬天的早晨,天没大亮,他索性出门上班,还能避开早高峰。


公司里永远有忙不完的事,这样很好,名正言顺地避开家长里短,不去理会没办法讲理的家务事。


忙的一口水都顾不上喝的时候,有个自称是总裁助理的人过来找他。一个五官寡淡的女人,瘦削高挑,一点不化妆的脸上冰凉冷峻,这种风格比较少见,倪承翰不由地又看了她一眼,说他下一个会十分钟后开,有事尽快说。


“您尽快确定哪天有空,我陪您去医院一下。”


“为什么我要去医院?为什么我去医院要你陪?”


助理清淡的五官有点局促,鼓起勇气似的,她用正常音量正儿八经地说:“我要陪着您去捐精,我需要去办手续。”


倪承翰突然想起他答应了郭睿。这两天忙的,他早就把这件事忘在脑后了。当时虽然是认真的,但他并不确定这么荒唐的事能有机会推进。郭睿说的是真的,董事长果然派了专人负责这件事。


他叹口气,沉默半晌,又叹口气,道:“后天上午九点吧。你给我发地址,我直接过去。对了,我需要做点什么准备吗?”


“不用。您这两天好好休息就行了。”


看着总裁助理离开的背影,倪承翰觉得自己的人生即将发生了重大改变。不知道是福是祸,但他的后半生剧本早就被改变了,自从大卫出生就不同了,自己的亿万子孙捐掉,和郭睿的卵子相遇,不知道这次能批量生产出多少个他的“后代”。


这些“继承人”不知道会怎么样改变自己,改变自己家族的命运。一切都未知。已知的却是,从他这一代人开始,他的后代进入了“母系氏族”,因为他妻子无法生育,而能够生育他孩子的女儿不需要他养,他就失去了掌控,只剩下提供基因的功能。这个功能的贡献可大可小,全看母系氏族开恩。


倪承翰的心这些天被包丽丽,被郭睿,被郭董还有包丽丽她父母一个接一个的电话煎炸烤炖,一会儿焦灼,一会儿冒火,一会儿酸楚,一会儿冰凉,一会儿被炙烤,他麻木了,放弃了。


爱谁谁吧。爱咋滴咋滴吧。


不就是要精子吗?射出来一次就有一个亿,都拿去,爱干嘛干嘛。想干嘛干嘛。


大不了孤家寡人,都离开我吧,我巴不得清净。




就像是他的心声被老天爷听到。包丽丽的父母轮番电话他,怎么说他都不同意,包丽丽改变态度,过来道歉,认错,保证会好好带孩子,不管怎么说他就是不同意要她弟媳肚子里的那个孩子。


倪承翰没说假话。


没孩子,他认了。


要养,只会养自己的种。


“我喜欢甜甜那孩子,我绝对不会想要她当我的女儿,她叫我姑父我挺高兴的。叫我爸爸,绝对不行。这是两回事。你不能说我喜欢那孩子,就让那孩子的爹妈再给我生个孩子。包丽丽,你别不讲理。你弟弟的孩子你觉得和自己的一样,那是你的事,你不能强迫我也当成自己的孩子。我办不到。再说,那是个孩子,多大的责任?花费多少心血才能养大一个孩子?自己的孩子,我可以付出生命保护他,我累死都无怨无悔,他长成什么样我都会爱,别人的种,我不保证我能做到,我也不想试。前几年,或许我就同意了,那时候真的特别想要孩子,这几年我都放弃要孩子了,你突然给我说要抱回来一个,不行。”


包丽丽翻来覆去地说弟媳妇已经怀上了,不要她怎么做人。倪承翰烦了,问她:“你到底是想要个孩子,还是答应了别人不能反悔必须要?你是担心你妈骂你还是真的想要这个孩子,你有没有搞清楚?他们已经怀了他们自己要不就得了,现在能生二胎,人家生三胎的都有,他们正好再要一个不是好事吗?为什么非要给你?亲生的孩子给别人,他们咋那么狠心?我有十个孩子我都不会送人,我告诉你,包丽丽,别拿你的逻辑强加在我头上。我明天要上班,我要赚钱养家,你能不能让我好好休息下?能不能别这样逼我一次又一次和你吵?我上班12个小时回到家,你能让我吃口饭吗?”


倪承翰父母听到他们俩在争吵,听到说孩子孩子的,他们追着包丽丽问怎么回事,包丽丽不开口,他们去问儿子,倪承翰不想要他们掺合进来,也不说。


他们俩不放心,俩人一吵架就默契地悄悄趴在门上听,假装走开,偷偷开个门缝,扒在门边听。只言片语,前后联系,总算搞清楚了怎么回事。


倪承翰他妈率先冲了出去,她挥舞着手对包丽丽说:“我坚决不同意,你弟弟的孩子不能要。”


包丽丽劈头盖脸地问:“前几年你们不是还张罗着去抱个孩子?怎么我弟弟愿意给我生个孩子你们就不要?”


“不行不行。我说要,是要那种将来一辈子见不着的。你弟弟的不行,养大了跑回去找亲生父母去了,那不白养了。再说了,亲生父母就在眼前,打不得骂不得管不得,动不动就找人家亲爹亲妈去了,养不熟。孤儿院里抱一个都成。亲戚家的不能要。绝对不行。我儿子够累的了,还要给你们包家白养个孩子,以后你自己的亲侄子,能对我儿子好吗?”


包丽丽又不能把这俩老人怎么样,气的转身回卧室,在门内哇地大哭着冲外面喊:“你们一家子都是混蛋、流氓、黑心肠,活该你们家断子绝孙,活该!”骂完,她把房门啪地撞上,不知道把什么东西砸在门上,又拿一个什么瓶子砸过来,一边砸一边大哭着骂这一家子人没一个好东西。


倪承翰烦的也想砸烂一切,他不能,只能砸自己的大腿,砸沙发扶手。他妈不好和媳妇对骂,悻悻然地,突然冒出来一句话:“我有孙子。除了你,什么女人都会生孩子。”


“妈!”


倪承翰大喊一声,他妈吓了一跳,看他目眦尽裂,把嘴里的话生生咽了回去。他爸拽着他妈的袖子把她拉进他们自己的房间里,把门重重地关上,留下倪承翰一个人在客厅里坐着发呆。



赵芸被电话铃声吵醒,睁开眼睛看到是郭睿打过来,连忙接起来:“哎,亲爱的,我问你个事,你那个宋医生好像是儿科大夫是不是?哪个医院的?我想不起来是哪个医院的了。”


“安贞医院的。是儿科。怎么了?”


“大卫大半夜的呕吐,吐了好几回了,吐完了还哭,我妈怀疑是肠绞痛,我这不是急了嘛。大半夜的在等着司机过来送急诊。我突然想起来宋医生。想着能不能打个电话别排队,网上说儿童医院急诊室大半夜的都要排队。孩子哭的不行。”


电话那边果然有孩子的哭声。赵芸也急了,什么都顾不上了,她说:“好了好了,先挂,我给他打个电话,一会儿回给你。”


她急的什么似的,想起这是半夜,有点犹豫,也有点不好意思,但郭睿的儿子,不是别人,她没有亲侄子,在她心里,郭睿家的宝贝算是她亲侄子了,冒然求他一回,不算是净给他找事。


电话才响第二声就被接起来,她语无伦次地说:“对不起啊,我只能找你。郭睿,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们俩大学住上下铺住了四年。她儿子半夜呕吐,还大哭,不知道是不是肠绞痛,担心去儿童医院要排队,能不能给你们医院打个招呼尽快检查?”


宋启信听起来不像是被半夜吵醒的人,不慌不忙地说:“让她直接来找我吧。直接上三楼儿科诊室,我就在医院里。急诊室里没儿科医生。”


“好,我马上确认。”


她给郭睿回电话,说刚出门,既然这样,他们先去安贞,一是离得近,二是宋启信本来就是儿科医生,这样更好。


赵芸马上又给宋启信打了个电话说郭睿他们马上到,电话给她了,怎么找也告诉她了。


“好。我知道了。”


赵芸已经清醒了,她很不放心,一个是孩子怎么样不知道,郭睿没见过宋启信这个她倒不担心,大半夜在医院里要检查化验要取药,郭睿身边的人不知道是否顶用。


她几下子穿好衣服,手机上叫了出租车,正好附近就有,说一分钟就到。她赶紧穿了件长款羽绒服抓上钱包和手机就跑了出去。


司机听说她去医院,车子开的飞快。冬天的半夜街上几乎没有车,寂静地像闯进沉睡中的外星球,运气也特别好,只遇到二次红灯,一路畅通的不可思议。


赵芸一边往三楼跑一边给郭睿打电话,还没接起,她已经爬到了三楼,正好看到郭睿朝着她小跑过来。诺大的中庭空无一人,她不敢高声叫,小声问:“孩子怎么样了?”


郭睿眼睛直直看着前面跑,没发现对面的人是赵芸,听到问起,她停下来,顾不上招呼,她一边走一边说:“说是带去那边抽血了,我刚去了下厕所他们都过去了,我去看看。”


赵芸跟着郭睿过去,郭睿走了两步停下来拦住她:“你别去了,抽完血还要过来的。你去看看你的宋医生去。他刚动完手术,还穿着病号服呢。”


“什么?他动手术?”


“去看看吧。”



赵芸狐疑地在走廊上找儿科诊室的标牌,没看到指示牌,前面有间开着门的房间,她想着过去看看,有人的话就问一下。


走到跟前,看到门上有儿科诊室的牌子,她伸了伸脑袋,里面有个人在操作电脑,她走进去,那人听到声音回过头,正好是宋启信,他先奇怪:“你怎么来了?大半夜的。你都打完电话了,不用跑过来的。你明天不还要上班吗?”


“我不放心孩子。怎么样?是不是大问题?”


“应该不是。一会儿血常规就能出来,一会儿他们去照个B超确认一下。看样子不是。可能是食物中毒。”


“中毒?怎么可能?谁会下毒?”


宋启信扑哧笑了:“这个中毒不一定是人为的。他们孩子对某种食物过敏某种细菌过敏也会是中毒。中毒就是身体不能接受某种物质。”


赵芸拍拍胸脯:“吓死我了。本来大半夜的孩子突然生病就够吓人的。谢谢你。幸亏你在医院。本来想试试看你给急诊打个招呼别排队就行。都说儿童医院半夜也排队,他们也没敢去耽误时间。”


“没事。今天我正好在。”


赵芸这才瞧见宋启信果然穿的是病号服,外面套着白大褂,里面的衣服从领口露出来,她走进一点,问:“还真的是,你怎么穿病号服?你怎么了?”


郭睿在她后面冲进来,说:“宋医生,他们去照B超了。化验结果出来没有?”


“还没有。那边会给我直接打电话的。电脑里慢一点。走吧,去B超室看看。”


宋启信两只手扶着桌子,屁股一点一点地往上抬,郭睿眼疾手快地冲过去扶他,嘴里还不忘说赵芸:“哎呀,你没看到你们家宋医生站不起来啊。”


“你们家宋医生”赃,猝不及防地栽到赵芸头上,她想过去帮一下,狭小的地方明显没她站的地方,想反驳回去,好像有点不是时候。她只能跺脚,朝郭睿白了一眼。


郭睿扶着宋启信的胳膊的手突然松开,指着赵芸的脚就笑:“哈哈哈哈,你穿着拖鞋就出来啦。”


宋启信站好了,正扶着桌子往外挪动,他也笑了,一笑就站不住,哎呦一声趴在桌子上。赵芸看到自己果然穿着毛绒绒的兔子棉拖,又跺一下脚,也笑道:“啊呀,我刚花了四十块大洋买的,幸亏没踩到外面的雪。”


她问道:“你怎么了?”


“没事。今天下午刚做了阑尾炎手术,做完手术我就睡着了。刚醒来你就来电话了。”


郭睿拍拍胸脯:“哦。小手术,那还行。怪不得儿科医生大半夜的还在医院里呆着。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泡护士小姐姐。”


赵芸习惯了郭睿的说话方式,宋启信不太习惯,他认真地反驳:“同事们天天见面,干嘛大半夜的泡?晚上不睡觉白天怎么上班?”


郭睿拍拍他肩膀:“你不懂挺好的。所以我经常让赵芸泡你得了,可她不开窍。”


“别贫了,赶紧去看看孩子。还哭吗?”


“要一直哭就麻烦了。臭小子,路上就不哭了。到了医院又哭一鼻子,听说刚才抽血哭了。哎,亲爱的,你能不能过来扶着你们家宋医生。我扶不合适吧。我得赶紧去看看小祖宗。”


郭睿一溜烟跑了。赵芸只好过来扶宋启信,他还不要,推她:“不用不用,我能行。慢慢走两步就适应了。”


赵芸看他那样子的确行动困难,觉得自己大半夜的把一个手术病人给薅起来干活,这人情太大了,搀扶一下,好歹还一分是一分,她不理他的推脱,一把抓住他的右边胳膊肘,用手掌托着他的重心。


宋启信不做声了,一步一步努力地找到最佳步伐和节奏,摸索着合适的重心往电梯方向挪动。


赵芸在他身边并排走着容易撞到他,也不容易保持步伐一致,她只好伸出一只手虚虚地揽住他的腰,让他的左手撑在她的左手上,她的右手托住他的右胳膊肘。


宋启信果然受用,走得快了点,脚步也稳了点。进了电梯,赵芸也不敢松开手,只是可以侧面对着他。


宋启信扭头过来看她,正好对上她的脸,俩人四目相对,近在咫尺,都忘记挪开眼睛,就那样脸对脸看了几秒钟。直到电梯开门,他俩自然扭开脸,赵芸再次充当人体拐杖,搀扶着宋启信走到了B超室。




B超排除了肠套叠,肠梗阻。化验室电话过来,说给他拍了结果的图片。宋启信仔细看了会儿化验报告,说就是普通的食物中毒,开点补液盐和益生菌回家观察就行了,不用留在医院。


郭睿问能不能住院,怕回家孩子还不舒服。宋启信说:“回家好好休息,让孩子睡一觉。医院的环境对孩子不好。有情况再过来。没必要住院。”


郭睿给她妈回了个电话说马上回家,让保姆抱好孩子,她就和赵芸告别,说她要先去开车,免得孩子冒了风。


赵芸顾不上管宋启信,陪着保姆下楼,等到郭睿的车子开过来,看着保姆把孩子放在安全座椅上系好安全带,关上车门,让郭睿赶紧回家去。


总算是有惊无险,孩子没事就最好了。


赵芸给宋启信打电话道谢,听到他说回了住院部,问他在哪里,他说就在大厅后面走廊到头就是。他刚才自己下去的,现在已经快走到病房。


赵芸觉得不好意思,转头就去住院部找18号病床。


宋启信刚回病房,正在艰难地往床上爬,她扑过去扶他,帮他躺好,问他要不要喝水,还需要什么东西。宋启信大概是累坏了吧,躺下才发现白大褂没脱,挣扎着坐起来脱衣服,赵芸帮他弄好,看他的病号服也够宽大的,问道:“这个衣服也脱了睡吧?”


她把病号服和白大褂给他叠好放在床头,给他倒了一杯水喝,看看别人的床头柜都是琳琅满目的水果蛋糕零食,宋启信这里只有一个保温杯,她送的那只。


她突然觉得孤身一人的宋启信太不容易了,读那么多年的书,每天治病救人,自己却孤寂冷清,做个手术也没人照顾他一晚。这还是在自己单位内部,要是其他职业,怕不是更凄凉?自己何尝不是这样?平日里好好的怎么都行,万一遇到生病住院,再不济,身边有个人就比没有好。


这恐怕是很多人需要婚姻的真相吧。


未必是需要有人一起热闹一起狂欢,不过是为有一天遇到这种情况,甚至更糟糕的情况时有一只手,还有另一只胳膊帮忙,有人送个鸡蛋拿只苹果过来。


宋启信打断她不合时宜的伤春悲秋,催她道:“趁着天没亮,路上没车,赶紧回去睡一会儿。你还要上课的。”


赵芸没有理由留下陪他。病房里连个凳子都没有,也没地方陪他。她点点头,轻声道别,少不得官样慰问几句。宋启信一叠声道:“好的好的好的。再见。回头说。路上小心点。到家了微信说一句。对了,用滴滴叫车,会有你的记录。小心点。快走吧。”


他的口气里有熟人之间的不当外人,也有同学老乡之间才会有的不见外,似乎也有点客气表象掩盖的不耐烦。自己当初就是要使唤他才联系上他的,大半夜的找他又是使唤他,没想到人家刚做完手术。他是不是有点烦?赵芸心里忐忑了一下,出去了又跑回来说了句:“谢谢啊。今晚谢谢你。”


宋启信已经睡下,病房里只有一盏昏黄的灯亮着。他闭着眼睛嗯嗯两声。



第二天下班后,赵芸打电话说她在过来的路上,问他想不想吃枣糕,她今天路过安定门,热呼呼刚出炉的枣糕很香甜。宋启信说他已经在家里了,不在医院,让她别过来了。还告诉她,郭睿派了司机过来,拿来一大堆燕窝水果各种补品甚至还有两瓶酒。他一个人拿不了,还是病房打扫卫生的人帮他拿回家的。他让赵芸替他谢谢郭睿,太客气了。他也就是举手之劳,没做什么。


赵芸已经在路上了,坚持要过来看看他。他只好给了具体地址,又发语音说进了小区怎么走,天黑路滑,小心着点。


宋启信的二姐回老家照顾孩子去了,二姐夫找了个小区当保安的工作,在小区物业的宿舍里住。他一个人租住二居室有点浪费,正好单位新分来的一个博士生在找房子,对方想住大点的卧室,他无所谓,搬进小卧室,共用厨房洗手间,客厅狭小黑暗,俩人都各自放些杂物。


男人的东西少,也都是些黑漆麻黑的物件,屋子里没有明亮的色彩。床单和被罩却是紫色大花的,赵芸差点笑出声来。她努力忍住笑,把她带来的枣糕和一大盒拿破仑蛋糕啊老婆饼什么的大杂烩拼成的一个大纸盒放下。在小区门口,她又买了箱贡柑,羽绒服又大,背包也大,整个人像只大狗熊似的挪进屋子,她不客气地放下东西,找合适的地方放好,脱掉外套,问哪里可以洗手。


宋启信好多了,走路还是有点慢,稳多了,不大需要扶着什么挪动。他住的小卧室大概只有10平米左右,靠墙一张床,床边是一个书桌兼床头柜,另一头是个旧衣柜,上面放了两个大行李箱。墙角堆的东西看样子是郭睿送的,大红色,金边,亮闪闪的包装,和斑驳的墙壁与旧家具是不同阶层混搭的隐喻,突兀又刺目。赵芸含糊地表示不用不好意思,没关系,孩子没事就好。


坐了一会儿,赵芸问:“你还没吃晚饭吧?我来叫个外卖吧,你想吃什么?”


“我吃过晚饭了。你来之前,我自己煮了个面。你打电话的时候我刚吃完,还是我给你叫个外卖吧,害得你特意跑一趟,晚饭肯定没吃。”


“不用。我觉得热呼呼的枣糕太好吃了,站在店里就吃了一大块儿。觉得口渴,旁边有热豆浆,喝了一大杯,我晚饭一直控制少吃,今天算是放开的一天。”


宋启信想蹲下身拿东西,扶着墙壁,一点一点往下试着来,赵芸过来蹲下问他要干嘛,他说麻烦你拆开那盒苹果,洗两个咱俩吃。


屋子里只有一张床,俩人只好都坐在床上,宋启信靠在被子上,赵芸坐在另外一头。问候的话说完了,知道他能休息一周,羡慕了一回,说了下如今培训市场如何火爆,老板忙着数钱,到处找房子扩张,她这样的都算是老资格教师,刚毕业的大学生英语好的可以和老外天南海北聊天,还有拿着六级证,聊个天气都费劲的老师。可是,教初级班的只要年轻漂亮会哄孩子的,高级班的老师得水平高,经验足,但课时费比初级班老师还低一档。这也不怪公司课时费定价,初级班收费高,学生也多,高级班难招生,费用稍微高一点就招不到学生,半个班都是来试听的。听几次课,学生们莫名其妙就消失了,听说都集中到几个大牌培训班去了。那边给考试前十名的学生免学费。


闲话了会儿家常,宋启信突然问:“赵芸,你到底想找个什么样的男人呢?”


赵芸愣了。他俩从未聊过这个话题,也没熟到可以讨论这个题目的程度吧。虽然她知道宋启信的口气里没有轻浮调侃也没有八卦,只是单纯的关心。


她想了想,说:“其实没什么条件,首先是一个能自食其力的人,正常人,没什么不良嗜好,人品端正。对了,前一阵子见了个单亲爸爸,我没挑剔人家,人家还比较挑剔我,总问我做饭怎么样,喜欢做家务不,喜欢带孩子吗,朋友多不多,是不是爱玩。这不是在找伴侣,就是在找个老婆,过日子的老婆而已,我不想考虑这种人,我这样算不算挑剔?”


“不算。也对。凑合着过日子,何必呢。一辈子凑合着过,还不如一个人。我也这样想的。”


“你连拆迁户都拒绝,你才算是挑剔。”赵芸捂住嘴咯咯笑。


“哪里啊。我也动过心,想着这辈子再也不为钱发愁多好。可实在没话说。说不到一起。两个人在一起没话说,甚至不想说话,也高兴不起来,那我宁愿住这里。一个人也挺好的。”


“就是就是。我也这样想的。”


宋启信一定要赵芸带回去一半的水果,他说自己每天晚上才回来,冰箱不大,一个人吃不了多少。赵芸来的时候抱一堆东西,走的时候又是两大兜子。她笑嘻嘻地自嘲上次看演出被冻坏了,去买了件宽松的厚长款羽绒服,整个人像随时准备冬眠的狗熊。宋启信扶着腰送她到门口,捂着伤口呲牙咧嘴不敢笑,等着赵芸穿靴子的时候,他的室友正好出来,热情地过来给赵芸说:“要走啦?大晚上的干嘛回去?你住这里没关系的,我不介意,我女朋友周末的时候也会过来住。宋医生,你让女朋友住这里吧,这么晚多不安全。放心吧,我没事。”


赵芸尴尬地说:“不是,啊,没事。”

宋启信也语无伦次地答:“哦,哦。我们,我们没事。”


“没事这么晚还跑什么。明天直接去上班不就得了。”


幸亏这个人说完就去洗手间了,赵芸假装低头整理靴子,又低着头摸到两个袋子,说一声“我走了啊”,飞快地下了楼。


她的心一路上砰砰砰直跳,夜幕低垂,很远的人影都让她的脸更烫更烧。


(未完待续)(北美时间逢周四,周一更新,北京时间周二、周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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