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十娘｜小说：冰冻的卵子（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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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王婷婷
编辑｜渡十娘
第十六章
小美给宋启信发了个信息，问他：“你什么意思？不想谈了？”
宋启信拿着手机左看右看，怎么都看不懂这句话。都是汉字，都认识，每个字的意思都懂，连在一起宋博士不懂。
谈？他什么时候和她谈了？他们这种吃过两次饭，见过五六次，有四次在医院里见，这就算是谈上了吗？还问他什么意思，他有没有意思都没问过，他能有什么意思？
宋启信再一想，对了，这是谴责他不积极主动的意思吗？还是指对她二舅妈的虫牙没尽心尽力？
“您这是什么意思？”宋启信特意用了个“您”。
差不多一个多小时后，那边回了一句：“你这种态度，是好好谈的态度吗？”
“我态度哪里不对了？”
打完这句话，还没发出去，宋启信就意识到不对，他已经陷入了对方的逻辑里。这样聊下去，结果就是他错了，他得改正，还是一次黑材料。
宋博士读书读的有点傻，这不假。手机有微信之后，傻子更傻了，学习能力比较强的博士碎片时间刷手机还是卓有成效的。
他关注了几个婚恋主题的公众号，在偷偷学习，虽然都是纸上谈兵，到底是思路开阔了些，知道了点女性思维。
如果问“态度哪里不对了？”就是默认自己应该态度好。可是这个前提是他有义务对小美态度端正。这说明俩人是两套不同的逻辑。小美那边，默认了俩人的男女朋友恋爱关系，在他这里，他以为俩人就是认识的关系，还没说要不要谈恋爱，俩人是普通的男女朋友关系。
宋博士用他的逻辑学功底和小白级实战经验分析出两个人之间的歧义。
他又用理性思维基础之上的感性思维认真地想了想应该怎么回复。想了许久许久，他回复小美：“很抱歉，或许您误会了，咱们还没开始，所以我没意识到自己的态度有什么问题。如果我有什么地方让您误解，无论什么，我先道歉。”
宋博士对自己这番回复很得意。
男人嘛，绅士点是应该的。男人，敢做敢当，没做也不能承认，俩人手都没拉过，清清白白的关系，一直都有礼貌有教养，谈不到态度问题。
他还是出了一身冷汗。幸亏没拉过手。照小美的逻辑，没拉过手，见了几次面就要求态度好，那要拉过手，岂不是算是确定关系？要是上过床，这辈子别想自由。
爱情诚可贵，自由价更高。如果连爱情都没有就出卖了自由，值得吗？
五套房子的拆迁大户这句话是压垮宋启信这匹凤凰男的最后一根稻草，这一点小美一定没想到。
她问过，宋启信北京没房子，老家也没房子，一无所有。就一张破文凭，值不到一间厕所。医生的职业，也买不起半间卧室。他就一外地人，草根，凤凰男，一无所有的打工人，唯一的价值是五官端正，智商高学历高，以后生的孩子读书不会像她那么不开窍，要不是父母急的要死，担心她三十好几生不出孩子，她才不会考虑外地人。
本地也有几套房子的拆迁户什么老婆都娶，只要漂亮，都不管女方家有多穷，男人就是那样，下半身思考，精虫控制大脑，放着强强联手的独生女拆迁户不要，却娶没什么家底只有脸蛋的女人。
女人的脸蛋是贬值的，三十几岁四十几岁的时候，有钱的女人才好看，女人年轻的时候是校花，年纪大了，没钱做美容，没钱请保姆，不舍得做医美，看着还不如有钱的丑女人顺眼。
房子是升值的。女人的青春美貌是快速贬值的。
所以，小美一直没找到满意的对象。
要不是三十二岁高龄，换了十年前家里刚拆迁的时候，宋启信给她提鞋她都不看一眼。
不识抬举。这凤凰男凭什么拽？有什么资格耍态度？
小美越想越生气，打开手机就把宋启信拉黑了。
但宋启信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拉黑。医生是强体力劳动，超负荷工种，虽然他不做手术，不用加班，可是医生要出诊，还要出学术成果，看不完的资料，写不下去的论文，容不下太多伤春悲秋，更没空哄女人。
赵芸也没空。
郭睿约了她好几次她都没空，被郭睿笑她深陷钱眼儿里，她觉得只有郭睿这种以吃喝玩乐为主业的人才有精力归纳总结，并且一语中的。她完全是无意识地、凭借本能地为生存奔波，而且越来越享受赚钱的乐趣。
“搞钱太开心了。比搞男人简单一万倍，还没风险，付出一分收获一分。”
郭睿不关心钱，见不到面，有点空就讲语音留言，赵芸从来不敢在公共场合听她的语言，戴着耳机的音量都要很低，她的内容太劲爆，搞不好被人听了去，分分钟能上微博热搜。
赵芸担心的一点没错，郭睿找她，从来都不是小新闻，是爆炸新闻。
不过，对郭睿来说，戏剧化就是她的日常。她的日常是抓马，而自己的日常就是日日都寻常。
郭睿给她讲，她爸果然思路清奇，非同一般。代孕这件事，她以为是说说而已，没想到她爸行动派，专门提拔了一个精明能干的女下属，职位是私人助理，负责安排联络代孕事宜。
她接受不了这个事。生一个孩子已经足够了，烦死了，她可没那么喜欢小孩儿，还要代孕好几个，疯了吗？一堆孩子围着她喊妈妈，她以后还要不要做人了？她又不是徐子淇，没有生育癌。
但她爸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给她讲道理：“一个孩子容易娇惯。看看你，爸爸妈妈只有你一个，理智上知道不能宠坏了，实际上呢？你是不是被宠坏了？连怀孕，爸爸都不忍心让你辛苦，上次那是意外，这次不能出意外，出意外也不是你受苦就行。你吐的吃不下睡不着，瘦成那样，爸爸这个心痛的，你理解不了那种痛，爸爸要是能替你，要我的命都行。你只有这一个孩子，你肯定会宠，爸爸妈妈只有这一个孙子，更宠。所以多几个，咱们不会惯坏了孩子。还有，就这一个，要是将来是个平庸之辈，咱们郭家果然印证了那句话：富不过三代。好几个孩子，有一个出息的咱们家就不会败。好几个孩子，他们之间会竞争，会有危机感。独生子女有吗？你有过危机感吗？到现在都没有吧。以后连代孕都不用了，机器怀孕。这是趋势。我知道好几个人，人家早就偷偷生了几个孩子隐姓埋名在国外读书。爸爸检查过身体，不能生育了。哼，要不然，还用跟你商量？生几个孩子比我孙子都小，你能怎么样？”
郭睿被他爸最后几句话威慑住了。
老天有眼啊，老爸不知道怎么回事，精子已经不行了，要不然根本轮不到用我的卵子。要不然真的会生出一堆比他孙子还小的弟弟妹妹，那可乱套了。
一时头脑发热冻的卵，没想到还能发挥作用。
爸爸说的没错，又不用她干嘛，签个字就行了。孩子有保姆带，当个现成的妈妈也不错。
只是，购买精子这件事郭睿犯了愁。他爸要求名校的、180公分以上的，没有家族病史的精子，倒没要求种族，交给私人助理去办了。
郭睿脑子里生了一个念头，她找不到人商量，约赵芸她总有课，财迷不肯请假，也不好请假。她只好留言。
在地铁上听完了郭睿的留言，赵芸过了好一会儿魂魄才从另一个六维空间回到地铁里人挤人这个的这个四维空间。
郭睿一定是疯掉了。她说她想要倪承翰的精子。不是想给他生孩子，是不想代孕的几个孩子有不同的父亲，她不介意给好几个孩子当妈，代孕还能隐藏她未婚生子这件事，以后老大也说成代孕。她不想以后有什么麻烦，比如几个孩子肤色不同，遗传特点不同。还有，她对陌生人的精子充满疑虑。大卫身体好，能吃能睡性格也好，看来倪承翰的基因不错。她也侧面打听过，他身体健康，常年保持运动习惯，他父母七十岁，除了老年人常见的有点高血压，血糖值略高，什么毛病都没有。他一个人大硕士，算是学霸吧。能做到高管，智商情商不低。知根知底的人，总比陌生人的精子好。他还喜欢小孩儿，总想把儿子抢回去。一下子多好几个，估计不会拒绝。她就是发愁怎么说服他。
赵芸觉得匪夷所思，她无法理解郭睿她爸的想法。有钱人都那么奇葩吗？这种不同于常人的思维是不是成为有钱人的原因和要素？
赵芸在这家培训中心接触了好多有钱人，他们看起来很普通，也很平凡，不比普通人更聪明，也没有比一般人更智慧。她算是看出来了，有钱啊，运气占七成，还有三成靠胆子大脸皮厚。智商情商没那么重要。起码没有自己以为的是决定性因素。当你胆子大脸皮厚得到那个机会，智商情商不低就可以了，脑子简单点，想的少点，做的多点，加上运气，就成功了。
也许，郭睿她爸是对的。人家能做那么大的事业，获得今天这个地位，他的眼光见识格局，普通人的确理解不了。
赵芸回复郭睿：“你三思。如果真的决定了就早点做。孩子们离近点还是个伴儿。咱俩都是独生女，小时候多孤单啊。就盼望有兄弟姐妹在一起。”
郭睿就是倾诉欲，说完就完了，她没指望从赵芸那里得到什么意见，她知道赵芸比较传统保守，想法从不出格，也不会有什么惊世骇俗的举动。没想到她竟然说想好了就早点做。看来她换工作换对了，人都开窍了，没那么迂腐，也不像以前那么胆小怕事。
郭睿还是高估了赵芸，她说，不希望几个孩子是不同的父亲，赵芸深以为然，所以说你决定了就赶紧。
在赵芸眼里，一个私生子已经是奇葩了，代孕一堆小孩是陌生人的精子，或者每个小孩是不同的父亲，这太可怕了。
她和郭睿是异性姐妹，真心为她着想，希望有一天她和倪承翰能结婚，给孩子们一个正常的家庭。如果代孕的父亲是匿名陌生人，这俩人以后没法结婚了。没有男人可以接受养一堆别人的小孩。
郭云龙听了郭睿的想法没说话，他不太乐意，但是他误以为郭睿想和倪承翰结婚，所以代孕的孩子也要他的精子。他知道离婚不是简单的事，也不是说离就离的，俩人再多几个孩子，倪承翰早晚要娶郭睿。
他不好反对。只是轻描淡写地说：“这个随便你。只要是咱们郭家的血脉就行了。倪承翰现在我们公司上班，我说了公事归公事，私事归私事，我说到做到。他一天没和你结婚，他就仅仅是我公司员工。至于还是大卫爸爸这个，这是你俩之间的事。你要他捐精最好就说是捐，别扯其他的。”
郭云龙是典型的有钱人心态，总怕别人惦记上他的家产。孙子是自己的，女儿的男人可不是自己家人。结婚了，也不过是女婿，又不是自己亲儿子。他要是打什么主意，那是痴心妄想。
郭睿听懂了她爸的话，她没说什么。她对倪承翰的了解并不太深，谁知道他会不会是那种人。
人这个东西吧，说不好。没诱惑的时候自然没想法，一旦有诱惑，而且是很大的诱惑，想法是会变的。人性最经不住考验，金钱和生死面前，谁都不比谁高尚。
正在想用什么理由约倪承翰见面，他像有心灵感应，微信问她：“这两天见个面好吗？”
倪承翰觉得自己像出笼的小鸟，享受着自由的空气，广阔的天地，下班后约朋友小酌聊天，不到12点不回家，再也不会有人一遍一遍打他电话问他在哪里，几点回家，也不用挖空心思找一个包丽丽无话可说的理由“加班”或者“应酬”。
包丽丽既然说她想在娘家多住些日子，他明明知道她故意那么说，等着他哄，等他道歉，等他去接，偏偏要“相信”，并且支持。他说：“好的。你喜欢住多久就住多久，不用担心我。我爸妈在这里看着我，晚上一口主食都不许我吃。必须吃完一大盆青菜，比你狠多了。你多陪陪爸妈，难得放松一下。”他特意不经意地提到自己父母看着他呢，你包丽丽别为了盯住我回来。
包丽丽气的牙痒痒，故意不再回复。
倪承翰知道她又在闹脾气，继续假装不知道，也不再说话。
他刚去郭云龙那边上班，千头万绪，什么都要重新熟悉，要尽快进入角色。
HR招聘了一些新人过来，里面不乏机灵的能干的，特有想法的95后。自己70后尾巴生的人，是整个市场部最老的。以前，公司下属好些五十多岁的，这里的平均年龄要比传统公司年轻十几岁。
最聪明的学生都选择热门职业，信息产业专业和信息化相关专业的孩子们明显属于佼佼者，最优秀的那批人。
带这样的队伍，倪承翰觉得压力很大。由此，他更看好这个领域。集合了整个社会的精英年轻人，这个行业一定大有前途。
传统行业太多制肘，也有太多陈旧的企业文化。文科生云集的行业，心思都用在勾心斗角上了，内耗，加上外部大环境不好，这几年文化行业突然降温，幸亏自己及时离开，要不然灰溜溜地等到公司破产再走，身价大跌，还给个人职业生涯添个黑历史。
家里的氛围轻松了，公司的大环境简单积极，心情就好了。
心情好，就想见儿子，还有儿子的妈。
郭睿像一只蝴蝶飞进旋转餐厅，蹦蹦跳跳地，哪里像快要四十岁的女人。倪承翰不由得叹口气，嘴角上扬，微微摇头，他这副样子遭到了劈头盖脸的批判：“你干嘛摇头，吃饭就高高兴兴的嘛，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我们人类亏待你了吗？”
倪承翰笑着拿筷子敲她脑袋，她一把抓住：“你敢，当心我告诉我儿子他爹家暴我，等我儿子长大了替我报仇。”
提到儿子，倪承翰往她身后看，着急地问：“不是说好了带着孩子一起来吗？”
“不行。早上起来有点小感冒，出来一会儿热着了，一会儿冷着了，会加剧感冒。交代了保姆在家里呆着别出门，多喝水。我妈过来了，她也不同意孩子出门，她要在家里盯着保姆。我出门前她们说孩子光想睡觉，我自己开车出来的，没顾上提前告诉你。”
倪承翰自然没话好说，有些失望。也有些高兴。好久没有单独见郭睿了，难得两个人在一起说说话。
郭睿对她爸公司的事不感兴趣，问她什么都说不清楚，倪承翰看出来了，她毫无事业心，就想着吃喝玩乐打扮。如今仗着有孩子，更是有借口不去上班了。
哎，包丽丽也没事业心。
可包丽丽什么爱好都没有。以前，喜欢她的文静恬静，后来喜欢她的单纯可爱，时间久了，觉得沉闷。文静是因为包丽丽不是热爱生活的类型，也没嗜好没爱好，单纯是因为什么都不懂，可爱是因为没啥个性。
年轻时，自己怎么喜欢这种女人呢？
到了中年，终于理解男人越老越喜欢有活力的年轻女人，人是很容易受身边人影响的物种。和什么样的人在一起，过的日子截然不同。郭睿活泼好动，爱吃爱玩爱打扮，虽然爱好庸俗，总比连个爱好都没有要有趣，和她斗嘴都是一种情趣。何况，她在那方面生猛热辣，像太阳，总让他吸收到足量的太阳能。
想到这，他突然有个想法，问：“十一假期咱俩带着孩子去泰国或者越南找个度假村住几天吧？好好放松放松，度假酒店里很多小孩子玩的设施。我好好陪几天孩子。我来安排，好吗？”
郭睿撇撇嘴：“你哪里有自由。”
“我现在很自由。你放心吧。”
“让我想想。”郭睿正想有个机会做他的思想工作。他爸那边催了好几次了。
俩人随便聊了几句，郭睿有电话进来，她拿着电话和对方一会儿说笑一会儿撒娇撒痴，倪承翰只好专心吃菜。可他听的一肚子火儿，根本不知道筷子里夹的是什么。不吃菜能干嘛？傻愣着听郭睿和别人打情骂俏？他把面前的盐酥鸡当成了郭睿，一口一口囫囵吞下去，嚼也不怎么嚼。郭睿边讲电话边拿筷子打他的筷子，嗔怪道：“一口都不给我留，自私。”
又对着电话嗔怪，“你管我，我跟谁吃饭干嘛给你汇报？你是我什么人？”
这句话听的倪承翰又高兴又沮丧。高兴的是对方显然还没资格过问郭睿的事，沮丧的是他正想问这丫谁啊，看来准会收到一样的回答。这哪里是孩儿他娘，就一朝天椒。
越是这样，他的心越是被勾引的七上八下的，一顿饭没话找话，讲七讲八，叫了甜点叫水果，一直吃到郭睿不耐烦：“不行，你要不走，我自己走了。我要回去陪儿子。”
这句话倪承翰根本不信，但他不能不信，或许郭睿真的要回家陪儿子也说不定，他不能霸占住孩子的亲妈。儿子没有亲爹陪伴已经够可怜了。
他苦巴巴地求：“这个周末让我带一天孩子好吗？睿睿，男孩子需要父爱。”
郭睿这次没拒绝，抿嘴一笑：“好啊。我就开一次恩。我让司机送过来。”
倪承翰吼她：“那你干嘛？你一个当妈的不带孩子过来，你干嘛去？”
“我去约会。你管得着吗？”
倪承翰还是跳进了坑里，他后悔地想掐自己，一世英名，总被这个女人耍弄。他敢怒不敢言，儿子在人家手里攥着，让不让见，全看心情。
倪承翰回家的路上依然恨恨不已：“早知如此，我找个人代孕生个孩子给我。谁的脸都不看。包丽丽一副为了给我生孩子毁了一辈子的债主样儿，这个郭睿用了我的种，转脸就不认人，自己找哪里说理去？你们有个子宫了不起吗？我买个子宫帮我生个孩子不行吗？”
介绍人加了赵芸的私信就说想和她见面聊点事，赵芸很奇怪，两个全无交集的人有什么事可聊？
但她找不到借口拒绝，只好说周日晚上跑步说吧。介绍人问宋启信去不去，她说不知道，应该去吧。介绍人就说你不是只有上午有空吗？那我上午在你家附近找个地方等你。
介绍人找了家永和豆浆。赵芸只好把早饭安排在那里，睡了个懒觉，洗了个澡，换好衣服，打算聊完吃饱直接去上课。
介绍人说我姓李，赵芸说李姐，麻烦你跑过来，我就请你在这里随便吃点，一边吃一边聊。李姐死活不同意，特别夸张地和她争抢着付钱，声音很大，赵芸觉得尴尬，想想在永和豆浆吃饱喝足最多也就三十块，她请就她请好了。
李姐一边吃油条一边问赵芸：“那个宋医生是不是特古怪？这么大岁数没结婚，肯定有点啥问题。”
赵芸特别不爱听这句话。单身太久了就有毛病，已婚人士就可以赤裸裸地歧视和自己不一样的人？这是什么逻辑？单身的有一百个理由歧视已婚人士，可人家那么做了吗？
“37岁不算很大岁数吧。人家读完博士都28了，还实习三年，31岁才正式工作，这不刚刚进入事业黄金期吗？医生读书时间久，职业生涯也更久。这很正常。”
“那他是不是不会社交？”
“什么样叫会呢？我觉得他很正常，和一般人一样。”
“那是不是读书读太多了，就读傻了，读呆了？”
“怎么了？宋医生怎么了，您这样说。” 赵芸嘴里的粢饭团凝噎在嗓子眼里，这让她很不舒服。
“我介绍我表妹给她，人家有五套房呢，可他爱答不理的，一点没诚意，也不积极主动，这么大岁数了还没人嫁，真担心有什么毛病。他是个博士，还是医生，就这么一个优点，有什么好拽的？”
赵芸没办法好脾气了，她咽下最后一口粢饭团，眼睫毛盖住眼睛，说了句：“宋医生可能觉得配不上您表妹，所以就别耽误人家的青春。”
真的是是可忍孰不可忍，哪怕宋启信怪罪自己也得说出来。赵芸忍不住窃喜，爱答不理，不积极主动，挺好。真的积极主动，你们家还不知道说什么呢，还不知道怎么想人家呢。
这人啊，怎么说呢。怪不得老北京人爱说“上赶的不是买卖”，人间真理，无疑了。
“他们家五套房子，结婚后会加上宋医生名字吗？”
“啊？他还想加上他的名字？这不可能，都是婚前财产，会做公证的。一个男人干嘛惦记老婆家的财产？”
“不是他想的。我们俩就是普通同学，在北京的同学就我们俩，所以走得近点。他想没想也不会告诉我。是我想的。我作为男方代表问一句。没人惦记他家财产，这不是开一句玩笑嘛。我知道都是婚前财产。五套十套和他都没关系呗。”
“他能住啊。以后岳父母百年之后肯定都给女儿。女儿的孩子能继承。不也算是他的吗？”
“那要是离婚了，不还是一无所有吗？”
“结婚了还想着离婚，那结婚干嘛？”
“我就是这么说说。咱就是闲聊，其实咱俩谁都做不了他们的主，父母都干涉不了婚姻的时代。”
“小美可是好姑娘，她父母为她好，她肯定听的。我舅舅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将来会和女儿一起住，小美特孝顺。”
赵芸点点头，没说话。她专心地喝豆浆，细细品尝豆浆的香浓。台式豆浆一炮而红，并不是有什么秘诀，只是像她小时候喝的豆浆那样，兑水不狠而已。就这么一点点厚道，在北京城里遍地开花。豆浆油条粢饭团馄炖包子还有煎饼，都是很寻常很便宜的食物，却被人家做成了上千家连锁店。
赵芸心想，培训中心也是这个道理，你用心那么一点点，收费不要那么狠，手松一点点就可以成就一番大事业。为什么非要竭泽而渔？
李姐不允许她开小差，戳戳她的胳膊肘，说：“你能不能问问宋医生啥意思？和他谈谈？我妹那个人脸皮薄，不好意思主动。他是男人，主动点，谈恋爱嘛，就要谈才能恋爱。他再忙，一周见一次面总行吧？约着看个电影吃个饭，谈谈就谈上了。啊？妹子，我给你好好踅摸踅摸好男人给你也介绍一个。你俩是同学，都在北京成了家，以后常来常往的多好。你说是吧？我去再要俩煎蛋？早饭一定要吃好，吃饱，一日之计在于晨。”
赵芸拽住她的胳膊，再三声明她吃饱了，感谢她请客，说她该去上班了，要不该迟到了。
李姐慷慨地答：“好，你去吧。不耽误你了。记得和宋医生谈谈啊。麻烦你了。我那个表妹啊，没谈过恋爱，脸皮太薄了，我这个当姐姐的不管她谁管？我们俩可好了，小时候就是我的跟屁虫。我们两家住隔壁。我们家只有两套房。我们家宅基地小，我老公家人口多，分吧分吧的，才落了两个单元房。嗨，也够了。将来我儿子一套我们一套，现在那一套出租给码农，一个月五六千呢。”
赵芸一直走到地铁口才终于摆脱了李姐，她冲进地铁站的时候差点跑起来，心里五味杂陈的，搅合的一肚子食物在胃里造起反来。
她在地铁上忍不住给宋启信留言，说，李姐让你主动点，人家女孩子脸皮薄，看来人家喜欢你。
宋医生可能在忙吧。她看了十几次手机都没看到回复。她心里哼一声：“怪不得人家说你怪。拽的你。”
郭睿有求于倪承翰，周末打扮好自己和儿子，约了倪承翰一家人在朝阳公园见面。
她索性告诉保姆那几个人是儿子亲爹和爷爷奶奶，让他们抱孩子，你在旁边照顾就行了。保姆知趣，点点头，一个字没问。
倪承翰先抱了一会儿儿子，玩了几分钟就过足了瘾，转手递给在旁边排队的奶奶。
他在北京住了二十几年，这样悠闲地在公园里散步还是第一次，要不是有孩子，怎么会想起特意跑到这里散步？他一年到头在自己家小区里也没散过几回步。
爷爷奶奶走远了，郭睿冷不丁地贴上倪承翰，扒着他的肩，谄媚地笑：“能不能麻烦您个小事？要您一点点微不足道的，也不花钱的东西。”
“什么？是想用一下我吗？干嘛说那么色情？”倪承翰和郭睿在一起就是流氓，和包丽丽在一起就是好学生。这就是所谓的染坊效应吧，跟着好人当好人，跟着王八学王八。倪承翰有点看不上自己的定力，但他的自省总是稍纵即逝，也不深刻，特能原谅自己，他告诉自己：男人就是这种下半身动物，女人是祸水，也是天使，就看遇到谁了。不怪他。天下男人都一样，上至伟人，下至流浪汉，都一样。
郭睿贴得更近一点：“对。想用一下下。不过不需要您劳动，就把那需要排泄的废物给回收一下。”
“要我的粑粑做什么？施肥？”
郭睿狠狠地打他一下：“臭流氓。谁要你的臭粑粑。我说的是那个那个白色的东西。”
倪承翰想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吓的一下子跳开一米远，问郭睿：“你要干嘛？你什么意思？”
“借个种。再生个娃。”
倪承翰突然觉得晕眩。今天阳光灿烂，天蓝的不像北京，照的人眼花。他深呼吸，走到路边树下，扶着树，略微喘了口气，他不要什么风度什么教养了，他冲着郭睿吼道：“你怎么想一出是一出的。我早晚会被你吓死。生了一个还不行，还要生？你有瘾啊。这个孩子是不是你预谋的？你说。”
郭睿被他说的脸红了，她跺脚：“不是。我要知道我会怀孕，我死全家。你不捐拉倒，人家医院里给我提供精子。我随便挑，都是又帅智商又高的。”
说完她疾步走过去，伸手就要从爷爷怀里抱走儿子，奶奶拦住她：“闺女，你去歇歇，不碍事，让爷爷抱一会儿。爷爷可稀罕大孙子了，让他多抱一会儿。下次见还不知道什么时候。”
说着说着，奶奶抹起了眼泪，郭睿吃软不吃硬，就怕别人装可怜，她不知道怎么安慰老太太，也不想安慰她，往后退一步，嘴里说：“好的，好的，您抱吧。”
倪承翰赶上她，一把抓起她的手把她扯走，她被扯的一个趔趄，另一只手打他的胳膊：“讨厌，你干嘛拽我？”
爷爷奶奶没眼看他们，摇摇头，背过身不看。眼不见为净，自己儿子荒唐，在外面乱搞，还搞出孩子来，和孩子他妈自然断不了。瞧瞧这，不清不楚的。儿媳妇儿要是知道了可咋办啊。
保姆以为郭睿不肯和孩子爸爸结婚，看到老爷子老太太痛心疾首的样子，安慰他们：“现在的年轻人都这样。就是不肯结婚，离不开爹妈。大卫他们家就一个女儿，舍不得嫁出去。”
爷爷奶奶交换一下脸色，没搭腔。他们俩说过好几回了，这事得解决，不能这样不清不楚的，要不就跟包丽丽好好过，这个儿子知道有了就行了，把那边瞒住。要不就早点离了把儿子接回家。
他们俩私下里商量过，孙子的妈还不如包丽丽，一看就不是过日子的人，但人家肚皮争气。儿子离了婚，最好只把孙子接回家，这个女人不安分，随便她去找什么男人过日子。只是，情况不明，老两口吸收儿媳妇的教训，绝对不表露自己的好恶，免得被记恨。他们催了几次生孩子，包丽丽就记了仇，这要是不许儿子娶孙子的妈，儿子真的娶了，第二个老婆又记仇咋办。
最好的办法，先哄着，谁都不得罪。
那边，倪承翰按耐住自己的脾气，给郭睿道歉，说自己一时冲动，态度不对，请原谅。他是个负责的人，不想让孩子有缺失。这个孩子是意外，可是为什么制造出第二个呢？郭睿，你打算这辈子怎么过？只有孩子吗？人家张柏芝都是在婚姻里生的，离婚后独立带娃，你连婚都没结，要那么多孩子，以后的人生怎么办？我是男人，就提供个种子，你是女人，怀孕，养育都是你的事，你想过这有多难了吗？
倪承翰这一番语重心长的话，处处是为郭睿着想，说的入情入理，几乎感动了郭睿。
但郭睿已经答应了爸爸，还坚持先去要倪承翰的精子，她也不好真的翻脸。
算了算了，有求于人，退一步海阔天空。
“谢谢你替我着想。我就是想给大卫生个伴儿，独生子太寂寞了，一个孩子容易宠坏。你别操心我将来。我有十个孩子都有人娶。说的好像我会赖上你似的。想的美。我暂时不需要婚姻。但大卫需要个弟弟妹妹一起玩。”
倪承翰手敷额，夸张地摇头：“你这是吃错药了吧。”
——————
我又纠结了。郭睿这种任性但可爱的人要不要和人精倪承翰在一起呢？其实这两个人很有趣，我倒是蛮喜欢的。虽然道德有亏，可是，人性就是这样的，经不起放大镜。听你们的。我决定了，他俩要不要在一起，服从多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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