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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十娘|小说:冰冻的卵子(14)

渡十娘出品 渡十娘 2022-06-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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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王婷婷

编辑|渡十娘  




第十四章


赵芸喜欢上了自己的工作。这很重要。

家长们无论是功利的、势利的,还是跟风的,对待自己唯一或者唯二的小孩都很卑微。他们紧张孩子的一切,在乎孩子的一切,也就愿意付出一切。

所以,他们对老师非常挑剔,同时非常容忍。只要课讲的好,孩子喜欢,老师对家长怎么样都没关系。

赵芸不喜欢和父母们周旋,不想把有限的能量用在讨好家长上。从前,她的工作是程序中的一环,个人努力与结果无关。如今不一样,她一个人算是一个小系统,小闭环,她在课堂教学上花费多少精力脑力,结果立竿见影。孩子们上课专注、开心,下课后愿意和她聊天打招呼,留的作业高高兴兴做完,家长们的脸都变得柔和又亲切了。

上课变得越来越开心,课后的钻研不再是劳役,而是一种有报酬的乐趣。

可能工作让她改变了很多,变得宋启信的怏怏不乐她很快就感觉到了,她琢磨了一下,猜想也许是他相亲不顺利。这个话题不好问,她只能假装不知道,随便闲谈几句,说她新发现的湖南菜苍蝇小馆,在某个旧居民区深处,开了十几年,从来不装修,老板是湖南乡下人,一直做传统的小炒,不学创新菜,也不肯改良,几百米外都能闻到辣味儿,生意却越来越好了。很多人慕名而去,在小区高大的杨树下聊天等位。她和同事去了一次,味道绝对正宗,好久没吃过白辣椒炒鸡杂这道菜,顾不得碳水超标,吃了两碗米饭。

宋启信果然兴致勃勃地问地址在哪里,是否好找,GPS能不能搜到。赵芸就卖了个关子,说这是私藏,她请客,就点两道菜,一个白辣椒炒鸡杂,再来一份土匪鱼,估计得要五碗米饭。

赵芸想早点还了宋启信的人情。

办完父亲的丧事,回到北京后一心只想快点排课,多排点课,两边学校一起把七天都排满那是最好的。

但周日兼职老师多,她这种资历的可以排满工作日就很不错了。宋启信也是周日休息,说了好几次请她吃饭,过了三个月俩人终于约在云南印象,破费了宋启信二百多块钱,这份情赵芸一直记着的,一直没机会回请。

在云南印象见面那次,赵芸问他,是不是见惯了生死?宋启信摇头,说:“见得再多也不习惯。一个活生生的人,虽然病了才到医院的,可活着的人不一样的,有那口气在就不一样。人死了,很快就拉走了,往焚尸炉里推,一会儿出来一堆灰。那个人就再也没有了。人死了,就是没有了。不会习惯的。”

说的赵芸伤感起来,她不爱哭,也不爱表露情绪。以前,她讨厌父亲,没有人知道她的讨厌。父亲死了,她的难过也没有人知道。她并不打算告诉宋启信。这是一种不能为任何人道也的感觉,不伤心,但是很难过。

直到父亲快到生命的终点,赵芸守着他等着送他最后一程时,家里很安静,他们一家三口人,她爸好久都没力气说话,也不想说话。她妈不能对一个快死的人抱怨什么,只好不说话,一天天熬着,等着那一天的到来。那一天迟早要来,很快就要来。

在那段安静的日子里,赵芸终于想理解他爸对她妈的怨恨是为什么。

在他爸的逻辑里,男人胡搞的确不对,你一个女人,老婆,在家里怎么闹怎么骂他都没事,你不能出去闹,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闹,不能到处说他胡搞,让他没脸见人,也让他偷偷搞的女人没脸见人,被人记恨。

男人犯了错,你昭告天下是更大的错误,何况你那么闹腾,毁了男人的前程,你得到了什么好处?男人没了面子,没了未来,那就什么都没有了。

所以她爸一直恨她妈。本来,恨可以被消蚀被宽解,但赵芸她妈不依不饶,时不时提起那件事,这个恨就会增加,一点点变成刻骨铭心,怎么样都不能原谅的恨。她妈给女儿讲这些事,联合女儿鼓励父亲,那个父亲就连女儿一起讨厌,一起恨,一起厌恶。

她妈的逻辑,男人犯了错被抓住,你应该再也不能趾高气扬,不能称王称霸才对,在家里做小伏低让我消气,怎么能更霸道更不讲理?越是那样,越是不能退步,不能让做错事的人爬到被伤害的人头上。

两个人彼此憎恶,彼此嫌弃,谁都没想过离婚,都不敢离婚,生命中最讨厌的那个人成天在一起,世界上再没有更悲哀的事了吧。这是作为一个人类最重的惩罚了吧?

回山里老家墓地安葬父亲的时候,亲戚建议两个墓穴一起修,另一个人百年之后,扒开土堆,把骨灰盒放进去就行了,省钱省事。赵芸她妈拒绝了,让村里人只修一个墓穴。说自己将来不要骨灰盒,后人把自己那把灰随便撒到哪个山上湖里,要不然就埋到个树下。她不想被装进骨灰盒。

亲戚们都说她妈咋那么古怪,非要和别人不一样。还有人说她那个人性格一直不好,男人活着的时候老是找男人麻烦,死了把人家孤零零地葬在那里,以后自己死了还要撒骨灰,你以为你是什么伟人?想干嘛?

赵芸听着那些闲言碎语,一句话都不说,她埋头做应该做的事,没事时低着头发呆,有人非要过来跟她讲是非,她不回应。

有人说当妈的乖戾,怪不得女儿嫁不出去,快四十岁了都没男人要她。

赵芸没机会伤感。后来她不愿意伤感。

她见过爷爷奶奶舅爷二爷爷的死亡,无论嚎哭的声音多大,流了多少眼泪,子孙亲戚们的眼睛里没有什么悲戚的。对小孩子来说,有人死去,意味着又能吃一次酒席。对很多成年人而言,也不过是一次需要随礼,感慨生死由命的机会。

宋启信点了五个菜,拦都拦不住。赵芸知道他很节俭,又替别人考虑,心里一直记挂着这份人情,总想找机会礼尚往来。

两个在北京居住超过十年的人,到头来亲近的朋友还是中学同学+老乡,某种意义上说,这有点失败。北京是最包容和融合性最好的城市。大城市都这样,像熔炉,融化每一个人,坚硬的柔软的特别的面目模糊的,时间或长或短,或多或少都会刻上这个城市的印记,有些基因会被改造,被重新编辑、链接,有时会被切除。



赵芸最大的变化是口味杂了,心思简单了。

复杂是一种内耗,当你放弃在小圈子的人身上获得利益或者避免被人损害利益而放眼更广阔的外部,一个陌生人之间彼此提供劳动获取报酬的世界,很多事就会变得简单,直接。很多事也就没有了。

所以,宋启信和赵芸这俩社会关系简单到几乎没有的人,他们彼此成为对方的一个深度链接,一个可以讲家乡话,聊几句故人故乡,在一起不用伪装不必客气也不需要粉饰的老朋友。

宋启信的口味很顽固地认为全世界最好吃的是老家土菜,他说仅仅白辣椒就能吃两碗米饭。土匪鱼不算是传统湖南菜,是一些霸道的大菜借了湘西土匪的名头。这道鱼讲究咸香嫩辣,鱼嫩,辣豆瓣又咸又辣,笋片豆腐香菜几种配菜相得益彰,鲶鱼比鲢鱼更嫩,赵芸矜持,只吃了一碗米饭。她这些年吃辣能力退化,这道菜丝毫不肯将就本地人的口味,甚至比十堰本地菜更辣一筹。

赵芸辣得只流鼻涕,宋启信也好不到哪里去,俩人一起制造了一小堆纸巾垃圾。吃饱喝足,俩人看着对方汗津津的脸忍不住相视而笑。

宋启信说:“我觉得你的精神面貌好了很多。”
赵芸一怔,觉得羞愧,上次为了安慰她丧父的晚饭那天,也说她:“你看起来挺坚强的。”

能不坚强吗?她爸从来没当过她的靠山。但父亲毕竟去世了,自己怎么会怎么可以脸色更好了?

可能是卸下了重担吧。

爸爸是重担?

赵芸突然意识到,并且不得不承认父亲在的时候让她不快乐,病的时候让她不轻松。人走了,想起来倒有了点温度。阴阳两隔,他的血脉在人世间获得了有限的自由。不再需要担心被父亲谩骂、羞辱,不用偷偷地恨他怕他,毫无自尊地期待他的理解和欣赏。

赵芸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终于注意到宋启信欲言又止的表情,她笑问:“和拆迁大户发展的怎么样了?”

“什么样才算是发展?吃了一顿饭算吗?他们家亲戚有三个亲戚来找我介绍医生看病了,这算不算?我也不知道。活了几十年,也没啥经验。女孩子对我这种人没兴趣。”

“啊,说明人家对你挺满意的,不满意才不会麻烦你。谈恋爱就是要谈嘛,多见面,多谈。”

“哦。那也得有话谈才能谈恋爱吧。”

赵芸听出来他话里的不满,心里莫名其妙有点窃喜,她赶紧反省了下自己丑恶的灵魂,努力地想了下,假装没听出来宋启信话里的涵义,用一个同学同乡和朋友应该有的态度说:“不熟嘛,女人不好意思太主动,男人就得想话题想节目。”

宋启信斜她一眼,嘿嘿一乐。赵芸心虚:“你笑什么?说的不对吗?”

“说的对。我在笑你的口气跟你多有经验似的。”

赵芸的脸腾地烧成了一片彩霞,她嗔怪道:“好心没好报。”宋启信也学着她的口气说:“这个世界上没有完美的人,男人女人都没有,大方向没错就行了,你也别太挑了。女人要承受的比男人多,早点找个肩膀靠着,也可以轻松一点。”

“靠得住吗?再说了,男人比女人挑吧,尤其在北上广深,男女比例这么悬殊,想凑合都找不到凑合的人。哪像男人啊,在大城市就是香饽饽。”

宋启信不同意:“选择是比女人多了点,那也不代表好找。凑合着过,吃饭睡觉生孩子,那样的一辈子,想想太没意思了。”

“大部分夫妻都是凑合过日子,真能凑合。要是那样,我宁愿自己一个人,真的不能自理了,随便怎么样吧。像我爸这样,不过是受了半年罪。凑合结婚,得受好几十年的罪。”

宋启信看看她,想说什么,还没说出来,手已经比脑子更快地拿起茶杯堵上了嘴。

赵芸也想再说句什么,生生忍住了,也拿起茶杯,把那句话和着一大口冷茶咽了回去。

她本来想说:“我看我父母凑合已经看够了。”

宋启信说吃太饱了,不急着去坐车,晚上不冷不热,走一会儿再回家。

他们俩边走边随便说着话。没话说的时候一起默默走。

北京像所有的大城市,早就不是一个适合散步和走路的城市。可晚上不一样。路上的车子急匆匆往家里赶,行人少,自行车也少,出来走路的人多了,他们混入其中,像所有平凡的饮食男女,是茫茫人海中彼此的陪伴。

不知不觉地,俩人走了五六站地,一直走到了新街口地铁站,一个要往南去,一个要回北边,在车站里挥手道别。

赵芸累了,她闭目假寐,把头靠在地铁座椅旁边的栏杆上,觉得口渴,不知道是菜咸了,还是说话多了。

宋启信也觉得口干舌燥,但是聊的痛快,累是累,心情愉快。他想着隔段时间再约赵芸去吃一次家乡土菜。没来由地,他想起那顿羊蝎子,虽然被很多调料和干辣椒掩盖了不少,那股子膻味还是令他心有余悸。

或许是那段饭不合口味吧,那天饭后他和小美走了500米的样子,他们俩谁都找不到话说,嗯嗯啊啊的尴尬癌都犯了。




倪承翰也在为口味不合而烦恼。

包丽丽想减肥,晚餐只有一大盆蔬菜沙拉,虽然里面有鸡胸肉,可是白煮的肉嚼在口里更让人生气,不给吃肉就不给吃吧,给几块这么寡淡如柴的肉,这不是欺负人吗?

在公司里忙了一整天,午餐凑合,晚餐还让他凑合吃。

他放下筷子,自己去厨房里煮泡面,在冰箱找不到他想要的火腿肠,只好打了两个蛋进去,他妈跟着他进厨房,看他在煮面,去洗了一把小油菜扔进去:“得吃点绿叶菜,这是维生素。”

看他拉着脸,悄悄说:“儿子,算了算了,本来我说给你烧条鱼,她说晚餐要吃少,免得胆固醇高,说的有道理。我和你爸把剩饭剩菜煮了泡饭吃,看她在做饭,就没管你。别为这点小事伤和气。哎,那,你千万别说漏嘴。”

倪承翰这两天愁的快疯了,心情不好,加上吃不饱还吃不好,心情更恶劣。

他听了他妈的话,没说话,自己拿了只大碗盛面,端去书房里吃。包丽丽肯定不高兴了。虽然他不需要减肥,可他需要减胆固醇。而且包丽丽喜欢让他爸妈看到他的忍让和忍耐,最好是宠爱和体贴,希望营造出一种“虽然我生不出孩子,但是你们儿子很爱我,离不开我”的情景。

他知道包丽丽那点小心思,女人嘛,尤其是没有工作没有爱好也没什么朋友圈的女人,剩下的唯一可以骄傲的就是男人给她的婚姻了。甚至,男人给她的太太身份比女人的事业和朋友更值得骄傲。在家呆久了,会自己给自己洗脑:“所谓的女强人,不过是吃不到男人的闲饭被迫出去披星戴月苦干的牛,在家里闲着,被宠爱,被爱,才是多少人求之而不得的。”

他尽量迁就,尽量配合她。只要别闹腾,别让他费心费神,她咋样都行。

这几天烦都烦死了,还给他吃草,人活一世,草木一秋,无非一个食色,吃吃不好,色不能碰,活着还有什么乐趣?

他这样想着,红烧牛肉面口味的泡面里虽然卧了俩鸡蛋,还是让他觉得委屈,不值,生气。一赌气,打开大众点评,找了个最快最近的店,要了麻辣小龙虾,烤羊肉串等一大堆所谓的不健康的食物。

管他呢。

他扔下吃了一半的泡面,把头放在高背转椅上面,把脚搭在写字台上。

郭云龙扔给他的橄榄枝诱惑太大了。

他查了一下,估计那边的市场总监年薪会是120万左右,加上奖金和高管股票分红,年收入能到200万。比他现在的收入多将近三分之一。

这边老板好大喜功,还爱信口开河,吹嘘高管们年薪150,其实他们从来没超过120万。有一年忽悠到几十个亿,年底每个人多了十几万,第二年就没有了。

人啊,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谁都这样。别说是他过惯了年薪一百多万的日子,包丽丽也是啊。他父母这些年的消费都升级了。何况包丽丽有个弟弟,一个月才几千块,她每个月补贴给她爸妈的几千块全填给弟弟了,她只能装作不知道,给了钱之后照样买保健品买衣服寄回去,每年带她爸妈出门旅行一次,遇到看病什么的,几万几万的给。

二十年前的百万年薪买得起别墅宝马,家里能雇两个保姆。幸亏他前几年换了大平层,要不然供了房子,老婆买coach都要掂量掂量。这些年的物价,他这个身份必不可少的花费,四个老人一年比一年老,毫无疑问都是他养老送终的局面,他想想就脑仁疼。

前几年的风口过去之后,这些年北京城里多了一大批曾经百万年薪的失业人员。

做过总监的人,如果不是家里实在太困难,宁可找地方晒太阳也不会屈尊降贵去做经理,更不会去赚一个月一万块。

留在北京无所事事,讲起来丢人,只好去泰国或者越南晒太阳。还有一些人未雨绸缪,早早在美国或者加拿大置了房产,这边不行了,抬脚就去那边种花种菜,给人讲自己厌倦了职场,提前退休。两边房产价值几千万,用积蓄买个理财基金吃利息,平日带个小孩,打个网球高尔夫的,也算是体面地退休。

人家60后大多数都激流勇退当寓公啦。70后也有少部分人收手早,底子厚。

76年出生的倪承翰后悔自己前些年太自信了,以为一年更比一年强,虚荣心上来,花了近一百万买了部GT,把自己的那部雷克萨斯给包丽丽开了。如果那一百万首付买个投资房,如今市值起码一千万,自己不会在行业寒武纪到来时凄惶成这样,为难成这样。更不会被郭云龙扔过来的一块肉砸晕过去。

那块肉不好吃啊。

他可以是任何人,可他为什么是郭睿的爸爸呢?

自己一辈子没低过头,难道要在野生老丈人面前折腰?

倪承翰想自己堂堂男子汉,在自己家里腰杆直直的,在岳父家里更是被众星捧月,就连包丽丽那个市侩的小市民弟媳妇见了他都娇滴滴地说话,站起来给他倒茶。岳父岳母更是没话说,看到他,笑的眼睛眯成一条缝,问他身体好不好,工作累不累,过年呆三天,恨不得一天给他烧五顿饭吃。当金主的滋味太好了。被人捧着哄着小心伺候着的感觉,一旦习惯了,绝对戒不掉。

可他在郭云龙面前彻底倒过来了。

第一次在温哥华遇到,他心虚,还没给他脸色,他已经膝盖发软,腰不挺。晚上控制不住自己在郭睿房间里睡觉,除了第一天不小心睡过头被月嫂看到,后面几天,他每次都是完事后穿好衣服蹑手蹑脚回自己的客房睡。

在郭云龙面前,他都不能坦然地睡他女儿,这叫什么事儿?

而且,郭睿说她爸要求她搬回去住,而且不许告诉他地址,摆明了不打算让孙子认他这个爹,怎么又让他去自己公司?

倪承翰想不出来这是为什么。他再次问郭睿,那边很快回了他:“我爸说,公私分明。两回事,让你别想多了。”

倪承翰气的想把手机摔了,这个女人,怎么转头就出卖他?还去问她爸,这是脑子进水了还是合伙欺负他?

郭睿也在烦,她怀疑她爸用这种方式帮他,这让她很没面子,显得被动,还掉价儿。她怎么可以上赶着男人?好像她没人要了似的。

即使带着个拖油瓶,郭睿照样有人追。

包丽丽推门进来,皱着眉头说:“你叫外卖了?”

没等他回答,她撇撇嘴转身就走了。

倪承翰一个人坐在餐厅里吃宵夜,他爸妈不吃,说晚上吃东西不舒服,他特意去问了包丽丽,没搭理他。越是这样,他越是要慢慢享用。他动作夸张地开了一瓶红酒,开了客厅音响,在blues的乐曲中把小龙虾剥得精光。

人啊,没有选择的时候心里难受,有了选择更难受。何况是一个棒棒糖一般甜美的诱惑。

收入是一个方面,在郭云龙那个低调但实力雄厚的大公司里做市场总监对他的职业生涯是一个提升,一次纯金履历。以前,他需要让老板看到他的忠诚,认可他的能力,这次不同。大老板是自己女人的父亲,儿子的亲姥爷,老板亲自找他,一定私下里了解过他的能力。

但是,他算什么?他一直不离婚,把老板的女儿当地下情人?世界上有这么上赶着的野生老丈人吗?不可能的。

郭云龙是在逼他离婚?也不像。

他能允许女儿未婚生子,可见他不在乎女儿有没有男人。郭睿又没什么缺陷,需要当爹的出面搞定男人。说实在的,郭睿即使生了个孩子,以她的条件,什么样的男人找不到?

普通的笨女人,结婚和生育能绑住一个男人。郭睿这种漂亮性感野猫一样有趣又聪明的女人,多少男人想绑住她而不得,这一点郭云龙不见得就不知道。

虽然只见过两面,倪承翰自认接触过很多董事长级别的人,郭云龙的气度非凡和精明沉稳,称得上人中龙凤。

郭云龙到底怎么想的?

他们公司那件事已经过去了,新的热搜早就覆盖了那件事。那个位置,多少人虎视眈眈盯着的。

倪承翰一边吃一边想,不知不觉喝了大半瓶酒,吃掉了一大半小龙虾和羊肉串,他打个酒嗝,扔下一片狼藉就回主卧室休息去了。

他有点上头了,随便刷了几下牙就想去睡觉。刚一躺下,包丽丽猛地拉开他盖在身上的被子,冲着他歇斯底里地喊:“滚出去,你给我滚出去。你看看你这个鬼样子,一身酒气,还有一身臭气就想睡我旁边,你给我滚出去。”

倪承翰头晕乎乎的,他反应迟钝,慢吞吞地坐起来,大着舌头问:“你干嘛?”

“你想干嘛?给你弄健康餐你跑去煮泡面,吃了面还点夜宵,在家里放着音乐还喝酒,你想干嘛?别人怎么睡觉?你不减肥我要减,你不配合还跟我作对,你想干嘛?”

“你减你的,我吃我的,不行吗?”

“不行。看到你那样就烦,一天到晚没个好脸,你们一家子都没安好心,都给我脸色看,你们想干嘛?”包丽丽边说边哭了起来,涕泗横流,头发干枯蓬乱,面目狰狞,加上身体虚胖臃肿,丑的他不忍仔细看。

倪承翰更不想吵架。

尤其是和女人吵架,一句话能引出一百句话,越扯越乱,反正都是他不好,他不对,他们家人都不对。他辛辛苦苦为了这个家,殚精竭虑想着怎么养家,他还成坏人了。父母七十岁了,成天买菜煮饭,你包丽丽什么都不用做,还嫌我们脸色不好。

罢了罢了。




倪承翰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拉开门走出去,客厅里,他爸妈愁容满面地看着他。他也不想和父母说话,扭过头去,走进当初设计的婴儿房里。那里有个旧木板床,暂时放着,打算等有了孩子后扔掉重新布置,一直没婴儿入住,那张结婚时的旧床就一直那么摆着。

这张床上曾经有过欢愉,有过欢爱,有过很多很多恩爱的夜晚。如今,床垫太硬,床头太笨,枕头太旧,他睡的浑身不舒服。

翻来覆去睡不着,他想念郭睿和肉乎乎的儿子。

还是郭睿可爱。活泼,开朗,大气,可爱,聪明,在他怀里总是特有激情,也主动。他爱死她那种不管不顾享受肉体快感的样子了,不像包丽丽,每次都像是施恩,把身体交给他一次,就像是他写了一张欠条,欠她的情,也欠她的钱,还欠她的青春和美貌。难道他睡一次,她的青春美貌就少一分,他不睡就不会少吗?但郭睿从来没有那种献祭和牺牲的表情,她专注于自己身体的反应,把他当成床上用品那样尽情使用,用完了就扑过来用腿圈住他,没羞没臊地讲“爽死了,表现不错”。

男欢女爱是彼此的,互相的取悦,又不是购买服务。女人在床上奉献,男人的劳动就只是图自己舒服?你既然不舒服,就别勉强了,那种样子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大好不好。

倪承翰的身体不知道是在酒精的刺激下还是刚才脑子回忆起他和郭睿你来我往的索取,那种反应难受的他快要爆炸了。他心里很恨地想:我宁愿劳驾我的右手也不去劳驾你。我宁愿射到墙上也不射进你那里。想拿这件事拿捏我,你怎么可以有这么弱智的想法?我倪承翰的老婆怎么会这么庸俗如此不堪?

儿子在郭家过的像个小皇帝,专职司机专职保姆,外祖父的家那么大,外祖母时髦漂亮显年轻,儿子的妈虽然不小了,看着很年轻,还那么漂亮。他们一家子抱着自己的儿子其乐融融,当爹的被赶出主卧,一个人孤衾寒枕。

“我算什么?配种的种马吗?”倪承翰愁闷地想。

“郭睿那天是不是故意不用套,还算好了排卵期,要不然下车时干嘛勾引我?男人能经得起那样勾引吗?是个人都守不住。她计划好了要自己生个孩子的吧?要不是老天爷开眼被我发现,我永远不会知道曾经被郭睿骗了精子。包括莫名其妙的分手,也可能就是她的计划。没准她爸知道这事。叫我去那边,是打算继续让我给他们郭氏企业卖命吧?”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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