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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十娘|中篇小说《海棠》(之二)

渡十娘 2021-0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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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佛花

编辑|渡十娘  





作者简介:


佛花,文学硕士,深圳麦哲伦书吧创始人。爱美,爱吃,爱时尚。做过老师,当过记者、编辑。十二岁开始发表作品,却写得少,疏懒随性,胸无大志,唯愿此生如梦,长醉不复醒。




第二章


柠檬市,上岛咖啡。门口在修地铁。铁皮墙围得七弯八绕。挖掘机轰隆隆的,路面已是体无完肤,龇牙咧嘴。


这个城市的建设似乎从未完成过。隔三岔五大兴土木,烟尘滚滚,永无止境。


按理说,海棠是习惯的。毕竟,从出生至今,在这里生活了三十年。三十年来,拆了建,建了拆,魔咒一般从未消停。偶尔站在京基大厦九十六层的高空俯瞰地面,会生出虚幻感,觉得所谓沧海桑田、斗转星移,其实不过是弹指一挥间。这是个魔幻的现代都市,从来不缺蛊惑人心的传奇。可传奇再多,日子还不都得从油盐酱醋上过?


有那么一瞬,她觉得厌倦,厌倦它的传奇,厌倦它的蛊惑人心,厌倦它的瞬息万变狐踪魅影。


她厌倦人来人往中,那一双双千差万别却质地相同的眼睛——同样有泪腺、角膜、瞳孔、虹膜,同样充满野心和欲望——是的,她见过太多的眼睛了。


眼睛里有一个人所有的秘密——这是刚出道时,师父教她的。师父姓曾,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儿。他说,要尊重秘密,因为秘密拓宽了生命的维度。老头死于心梗,在一个正常的工作日里毫无征兆地倒地不起。自此之后,这世上再也没有人像他一样教过海棠什么刻骨铭心的东西。老头死后,有个老太太到医院来,盯着他的照片老泪纵横——不是他太太。他太太的白内障也是在他们医院做的,海棠认得她。老太太大概就是师父的秘密吧。海棠看着老太太的背影,有些难过:总有些人注定要担着自己的秘密熬过这一生。


绕过坑坑洼洼、污泥垢水之后,高高的楼梯迎面而来。


咖啡馆在二楼。


一楼是个英语教育机构,门庭寥落,灯光晦暗,阴气逼人,鬼屋一般。玻璃上贴满了各种夸张的海报,中间的大海报上站着一个洋人,容光焕发,竖着大拇指,做着只要掌握一门外语就能让你的人生抵达巅峰的强烈暗示。


如果学个外语就能飞黄腾达,为何街上尽是蚁族?海棠不禁嘴角微扬,心生嘲讽。


进了咖啡馆,找了个临窗的位置坐了下来。窗外,车水马龙,人来人往。


上岛和大多数咖啡厅一样平庸。桌椅、吧台、地板,通通规矩老实,一眼看到尽,也无风雨也无晴。唯一的特色是,墙上零星地挂了几幅梵高的画作。向日葵、星空以及他的自画像系列。大概是从大芬油画村买的。赝品。如同爱情。真迹稀少,赝品却人人可得。


服务生送来一杯柠檬水。柠檬片蔫蔫地沉在杯底,果肉四散,一副贫薄残败之相,肯定不是新沏的。店大欺客,连一个柠檬都要省,品牌再大,名声再旺,亦怕是不长久了。


环顾四周,大多数位子都空着,加上午后的漫漫茫茫,让人低落莫名。


几个身着工衣的服务员在吧台后交头接耳,悄声打闹——

“我说你那么好死?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哪里,我对天发誓,我… …”

“得了,你们俩!光天化日之下也不嫌丢人!要打情骂俏留着下班再打再骂!在这里演给谁看!”


女主管一脸灭绝师太的神情,吓得两个小年轻瞬间僵了脸。


海棠看了看表,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十五分钟。她从不迟到。小时候,妈妈是这么训化她和哥哥的:“记住了,只有低等动物才会不认得时间。你们是人,是人就得恪守时间。”


妈妈说这话的时候,爸爸在一旁直摇头。妈妈见了,随手抓来桌上的一本书朝爸爸扔了过去。爸爸大手一挥,腾空一跃,居然接住了。兄妹俩眼见父母二人如同高手过招,武艺不凡,吓得大气不敢出。后来怎么收场的,忘了。可是守时的训诫却生生地刻到了骨子里。海棠和哥哥,都以迟到为耻——妈妈成功了。


十分钟后,人到了。


刚进门那一刻,海棠就知道是他——平头,紧致的淡蓝色衬衫,窄脚牛仔裤,驼色沙漠靴。手上提着一个双肩包,与鞋子同一色系。一看就知道里头装着笔记本电脑。他有些腼腆地朝海棠笑了笑。空气中荡过一阵古龙香水味。胡子刮得很干净,牙齿很白——不抽烟的男人,海棠想。他坐了下来,双手十指交叉互握着,指甲盖文气安静,皮肤很白,手背上不见半根体毛。白白净净。


“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他道歉。厚厚的镜片背后,是一双不知该放到哪里才好的眼睛,有微微的慌乱,亦有见山是山见水是水的云淡风轻。


“是我早到而已。”海棠笑了笑,看了看表,“还有五分钟才到我们约定的时间呢”。海棠下意识地拉高了衣领,后悔不该听杨梅的话,穿了这身紧身V领鱼尾裙。要知道,她的内衣是E罩杯啊,一般人达到C或者D就饱满如球了,E罩杯的胸是不适合穿太紧身的衣服的,否则看起来居心叵测。但她还是鬼使神差地穿了。出门时她还专门给杨梅拍了一张照片发过去,杨梅只管夸张地大呼小叫,说这辈子,从没见她这么好看。她信了。当时。可现在她后悔了,她不想在任何人面前掉份儿,以为她想要靠姿色来换取一场廉价的婚嫁。


见海棠拉衣领,计算机从背包里拿出一件薄薄的风衣,问海棠是否需要披上。


“你别嫌弃啊,可能有我的体味。可总好过着凉感冒呀。”他笑嘻嘻地说。


海棠没有拒绝,笑了笑,调侃他说:“训练有素、轻车熟路啊。”


两人同时大笑。


人生若只如初见。初见真好,彬彬有礼谦谦君子。年久日深之后,积怨也难免深了。琐事磨人,终将磨灭彼此的耐心和好脾气。父母就是一例。他们若未结合,指不定才子还是才子,佳人仍是佳人。几十年的婚姻,上半场鸡飞狗跳,下半场漠不关心,上下场加起来,人生就差不多过完了。


咖啡、松饼和水果沙拉端了上来,是“灭绝师太”亲自送来的。


“二位其实可以点两份牛扒,我们这里的黑椒牛扒做得百分百正点,柠檬市找不出第二家来。”灭绝师太满脸陪笑,和刚才训斥小情侣的样子判若两人。


“暂时不用,我想先喝咖啡,回头再说吧。”海棠说。

“那就听女士的吧。”计算机朝灭绝师太微笑示意。声音温和磁性。


近年来,海棠迷上咖啡。从前她喝茶,正山小种、金骏眉、滇红,乃至立顿红茶包喝了个遍。后来发现茶垢污牙,遂改弦更张,喝咖啡去了。所有的意式咖啡,乃至雀巢的速溶咖啡,海棠都喝过了。她喜欢咖啡的厚重,喝了咖啡,就连小便都是热腾腾的咖啡味。


“在我上班的医院附近,有个很别致的地方,是个书吧,叫麦哲伦,和航海家麦哲伦同名。我偶尔会去那里晃一晃,喝杯船长咖啡。以后有机会带你去。”相亲总是尴尬的,气氛太僵不好,突然太热烈,亦显得奇怪,扯点别的话题能让大家都自在些。


“你找的是结婚对象还是恋爱对象?”他打断了她。眼睛同时死死钩住她:大波浪卷发,润泽得让人想伸手碰触,弯弯的柳叶眉,眼如小鹿,笑起来,露出两排整齐的牙齿,左脸颊一个深深的酒窝。前胸跌宕起伏,胀鼓鼓的,近距离的时候,男人不免心猿意马。很难想象,这样一个人,穿上白大褂时到底是什么样子。她不刻板。至少没有一般医生的刻板。她甚至不自知,对自己的美。她人是坐在这里,可似乎有某一部分,在很远的地方,难以企及。


“有区别吗?”海棠的右眉扬了起来。每每生气,她的右眉就会不由自主地扬起。

——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我宋海棠非嫁不可?既然如此,单刀赴会、删繁就简,谁也不必对谁客气了。


“有区别。我浪费不起时间了。我只想找个人好好过日子。我不想要有始无终的爱情。我最不需要的就是爱情。我想要的是生活,实实在在的生活。我很刻板,没什么爱好,学的是计算机,做的也是和计算机有关的技术活儿,除了专业和工作之外,唯一会的事情只有摄影。”


他像个首次登台的雏儿,好不容易卯足劲儿一口气背完了所有的台词。


海棠的眉毛落下来了,忍不住扑哧一笑:“你连名字都没告诉我呢,我只知道你的微信名叫——计算机。”他太急了。比她还急。兴许是情海沉浮,倦了,只想找个人草草了事。关键是,他竟敢如此直白,连弯都不转。


他倏地红起脸来,“对不起,忘了。我叫张生。”浅浅的眼睛荡了荡,移到别处,说,“很土的名字,对吧?”


“不土呀,《西厢记》里的男主角也叫张生呢。”海棠有意打趣一番,觉得眼前这个计算机憨实可爱。


张生先是一愣,接着,双眼牢牢地黏住海棠,再次涨红了脸。这个女人真好看啊,像谁呢?像年轻时的陈红,在《大明宫词》里演太平公主的陈红。她似乎饱经风霜,却又泰然自若,似乎没有什么事物能破坏她的完整,以及自给自足。他有些不知所措,以及飘忽。他从未有过这种感受。


海棠却心里一沉——竟不知《西厢记》。

转念一想:知道又如何呢?

文学只会让人徒增伤感空余恨。

酒囊饭袋挺好,活得简单所以快乐。 

 

《西厢记》。

海棠想起他。那个给她讲《西厢记》的人。确切地说,他是给台下所有的观众讲。讲的人入戏,听的人痴迷。大屏幕上,是他的大大的正装照及长长的履历。


讲座结束后,一群人围着他。俨然信徒。信徒们围着他要签名和合影。


春风得意、头衔傍身的男人,谁不逢迎相交?他西装革履,脖子上打着宝蓝色斜纹领带,三七分的西装头梳得顺滑严谨,眼里流转着宽容大度的笑意。那是成功者才会有的宽容大度。一般文人,穷酸气盛,倜傥气少,他不一样。他不是一般文人,除了作家学者的头衔之外,他还是柠檬市宣传部副部长,手握实权加上多年历练,气场自是浑然天成。


人群黑压压的,他当然看不见她——一个眼科医院上班的小医生,资历浮浅,那么不起眼,那么可有可无。


若不是后来他到她的医院去做视网膜修补手术,若不是她主动告诉他自己是他的听众之一,若不是他们彼此加了微信,若不是她后来再去听他讲《红楼梦》,他们肯定就此消散在茫茫人海,再无交集。


可到底,他们还是纠葛上了。说不清道不明地纠葛上了。


“昨晚梦见你了。”

“梦见我什么呀?”

“你想我梦见你什么呢?”

“坏人!”

“我什么都没说怎么就成了坏人呢?”

… …

久经江湖的他调情技术游刃有余、手到擒来。


一来二去,越走越近。哪天没有他的信息,海棠就觉得空落落的。他们聊诗词歌赋,谈哲学和宗教,还有好莱坞电影。说不完的话,聊不完的理想,是的——理想——那本已在蝇营狗苟的生活中化作烟尘的理想。他们在对方身上重新找到失落已久的生活的动力。如同死了很久的人,突然又活过来了。


“你是个尤物,你知道吗?”他在电话里说,“这还不能说是你父母造的,而是上天造的。”


海棠的心咚咚地跳了起来。从未有人用这样的词形容过她。既羞惭又欣喜。尤物,多暧昧的词啊。


再后来,他吻了她。蓄谋已久而又意乱情迷。终于不再是形而上,一切都在慢慢地坠落。坠入云雾中,落入凡尘里。


夜色渐浓,咖啡厅出来,两人到了他的车上。海棠那天没开车出门。

他的本田奥德赛,车身长,宽敞,低调而实用。


四目相对。箭在弦上。要不要更进一步呢?都是成年人,都知道进又如何,退又如何。


他的手搭在方向盘上,顿了几秒,最后,做了取舍:“我送你回去吧。”

再意乱情迷,男人也会掂量。


新欢是歧路,旧爱是归途。新欢是一时兴起,旧爱是年久月深。世人皆知喜新厌旧,却不知新只是一时冲动,旧才是难分难舍。


这时候还能说出送女人回去的男人,一定有人在等他回家——海棠想。海棠既失落又有几分敬佩——他不是没克制过。


说到底,人亦是现实的。克制只是其中一方面而已,另一方面是他还不够有把握,他还不够了解海棠,所以无法预估事情发生之后的代价。凡事都有代价,大小而已。人到中年,事业如日中天,若为三几风流而毁了前程,划不来。何况,家里老婆孩子热炕头的,万一招惹了难缠的主儿,场面难看不说,还不好收拾。


他把海棠送到家楼下,车子掉头后绝尘而去。他当然不会知道,朝他微笑挥手的这个女人,就在那一刻心中泛起莫名的酸楚。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她恨他吻她。

女人是可以随便吻的么?人家一吻定情,他是一吻即别。

“一见面就吻我,就不怕我爱上你,赖着你?”认识很久很久之后,海棠问他。


他盯着她,笑而不答。眼镜蒙了一层雾气。鼻子很秀气地翘着。眉目间充满睿智和魅力。他笑起来时候,右脸有个浅浅的小酒窝,身上有一股干净的书生气。男人四十,浑身都是故事,又好看又丰富,知冷知热。


这样的男人,海棠哪里招架得住?

是她甘愿沦陷的。


某个秋天的午后,她解开自己的纽扣,也解开他的纽扣,一点一点地交融在一起。


“我勾引了你,对吗?”海棠说。

“不,是我勾引了你。”海棠的身体润泽、饱满,他把她搂得死死的,边亲吻边说:“不怪你。是我,一切都是我。”说完,他又开始吻她,从脖子到背部,他把脸深深地埋在她的身体之间,顾不得天塌地陷。凡事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界限已破,只剩沉沦,茫茫无边。


只是,海棠不傻,她能察觉出他的不安和挣扎。事毕,如坐针毡。屡屡看手机。如同越狱的犯人,翻墙越网只为偷得短暂的欢愉。


他从不会在海棠身边逗留超过四个小时。时间一到,他总有各种缘由离开。多是为工作。接待应酬、赶稿、加班,从不提工作以外,他都在哪,都干了什么。


海棠不忍道破。她心里清楚,工作之外,他的时间都给了另一个人。那个他能够安心地睡完一晚接一晚的人。她是他的岸。海棠却只是他途中的风景。谁会为风景而滞留呢?所谓风景,不过是远道而来,看过了,走过了,留给往后平淡无奇的日子细细咀嚼的记忆而已。


海棠替他难过,也替自己难过,甚至也替他的“岸”难过。

因缘际遇,全都由不得己。


海棠爱他。也不知道爱什么。总之,爱得卑微低贱,爱得忍气吞声,爱得假装看不见所有有悖常理的细节。


他爱不爱海棠,海棠不知道。也不想去追究,偶尔她对他说“我爱你”之后,他只是浅浅地一笑,轻拥她的肩膀,从不作回应。“小兔子好暖啊。”他说,隔着衣物揉捏她的胸脯。海棠拍开他的手,娇嗔:“色狼!”然后把脸埋进他怀里。


男欢女爱,韶光易老。

原本相聚就短暂。何必苦苦相逼,胁迫他不情不愿的海誓山盟?

她爱他,就足够了。爱即得到。


海棠到底是文学教授的女儿,虽未从文,可从前读过的那些书,没有少影响她。骨子里,她浪漫。浪漫得要死。骨子里,她就不是那个四平八稳的宋医生。骨子里,她想要的,就是书里那些不着调的爱情。奋不顾身。火树银花。


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

有一次,在一家餐馆,海棠用筷子夹起一粒花生米,欲往他嘴里送,他躲开了,拿碗来承接。海棠一下子明白了,公共场合,众目睽睽,他避忌。他不是她男人。她也不是他女人。他和她,只在床上亲密,下了床,出了房,穿了衣之后,他们只是相敬如宾的朋友。


——她只是他的朋友。仅此而已。


人生竟会走至这等境地。

好几次,快要到点了,海棠见他坐立不安,话到嘴边:你还是回去吧,不要让人等久了。后来却不知为何咽了回去。


还有好几次,海棠差点脱口而出:你结婚了吧?最后也生生地憋了回去。


要答案来做什么?

要答案来展示自己的无辜?把泥足深陷的责任都推给对方?指责对方骗了自己?

不。


没有谁能真正骗得了谁,除非你愿意。

一切是她选的,怨不得别人。人家不说,不代表你没有常识和判断。人家说了,也不代表你就能脱得了干系。


他离开后的时间变得出奇地慢,出奇地长,出奇地空虚。有时候,她会趴在窗户边上看他的车子驶入夜色,化作一个小点,直至虚无。泪如雨下。他可以随时丢下她,头都不回。他却永远不会丢下他家里的女人,他的事业,他坚不可摧的人生。


好几次,海棠把他的手机、微信都拉入了黑名单。沧海一声笑,不辞而别,让他影儿都找不着,多好!快刀斩乱麻,省得拖泥带水。可不出两天,她还是灰溜溜地偷偷将他从黑名单里移出,任由他的号码、头像在自己的手机通讯录里好好地在。一如从前。什么也没发生。什么也不曾增多或减少。


海棠觉得自己下作、卑贱。沦为情感奴隶。


张爱玲说,低到尘埃里,开出花来。她开出花来了吗?开了,只可惜是罂粟花。她的绝望无处诉说。(未完待续)


中篇小说《海棠》首发于《北京文学》2020年10月号,由青年作家佛花授权“渡十娘”推送。


佛花小说连载:

中篇小说《海棠》(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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