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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洲象印象——十三分布国简介

鶽鴞 象语KTE 2021-06-10

作为一名大象爱好者,我对每一个国家的大象和人象文化都感兴趣,都想去了解。到今天,我已去过七个亚洲象分布国,在五个国家做过亚洲象相关的工作。除了不丹、印尼外,申请过其他各国的实习或志愿项目(只是因工作内容方面的原因没有前往一些国家)。在泰国、老挝、柬埔寨呆过两个月以上。
虽然大象本该是没有国籍的,但它们所在的国家均有自己的政策和文化,工作象的处境更是深受社会经济、文化和信仰的影响,因此每个国家的大象印象都略不同。本文以我对不同国家的标签化印象为线索介绍。既然是标签化的印象,难免主观和以偏概全。人象冲突在世界各地的形式都是相似的,对抗和缓解方式也是相似。区别多只在于严重程度。所以出现在某个国家一节的事件不一定没有出现在其他国家,可能只是我还没了解到,或是媒体报道得少。
要强调的一点是,每个国家都有好的一面和坏的一面,都有对大象好和不好的人。如果发生了恶劣的事件却没被报道,这个国家的印象可能就不差。而如果小事件也被大肆宣扬,那这个国家的印象肯定就不好。由于媒体和大众青睐博眼球的故事,导致很多正面的报告被埋没了。全世界范围皆如此,所谓“bad news sell”。而几乎所有事件都掺入了政治和舆论导向。比如国外看到关于国内的动物新闻,可能大多是负面的。刨除裹挟的利益因素,以客观的视角去看待事件,杀死大象的人不一定是恶人,他们可能是在保护自己和亲人的口粮或生命。嘴上说着要保护大象的人也不一定全善,可能他们背后有着复杂的利益支持。切勿标签化国家。
全文种群数据多引用2017年亚洲象分布国会议报告,并参考一些较新的文献(报告中有些数据和文献有出入)。需要说明的是,该报告中的信息与当时与会的专家关系密切,较官方。国内参与的人员见下图。根据该报告制作了一张分布国种群的分布图,图注中每个国家后有2-3栏数据,第一栏为野象数量(括号内跨境象数量),第二栏为圈养象数量(gov指政府所有,pers指私有),第三栏为野象数据出处的年份。箭头指种群比上次调查升高,印度和斯里兰卡的种群处在增长趋势,CR指苏门答腊象的IUCN保护等级为极危。

制图数据来源:Asian Elephant Specialist Group. Asian elephant range states meeting, finalreport[J]. 2017.

下文总体按照印度次大陆到东南亚再到中国的顺序,即以文化相近性为主要参考,种群数量为次要参考:印度、斯里兰卡、尼泊尔、孟加拉、不丹、缅甸、泰国、马来西亚、印尼、柬埔寨、老挝、越南、中国。(长文,图注在图下,慢慢阅读)

印度

人象冲突

印度拥有亚洲约60%的亚洲象,有着最爱大象和最恨大象的人们。人象冲突自古有之,防象侵防冲突的方法也一直在改善,但人象冲突丝毫没有降低的迹象。在人口和野象数量均在增多的这个国家,很多事让人感觉绝望。看到他国人员提出的充满希望的项目,但一想到印度已存在的相似项目,便觉得只存在短期作用或是未来困难重重,比如在工作象放归的项目中为制约它们的侵田而在森林深处伐木种田。
在印度人象冲突的事件中,大象-火车车祸的影像是最让人心碎的。铁路生态影响是近30年被格外关注的问题,铁路设计部门逐渐选择参考保护人士提供的廊道信息。过去在建设铁路时并没有将大象世代延续的迁徙路径考虑进去,因此导致了下面一些悲剧的发生。印度西孟加拉邦北部被尼泊尔(西)、不丹(北)、孟加拉(南)和印度阿萨姆邦(东)包围,是大象-火车车祸最严重的区域之一。车祸增多的原因包括轨距加宽(阻碍大象快速反应)、车次增多、车速加快(轨距加宽的结果)、大象数量增多等。目前在亚洲非洲,关注铁路规划与大象廊道的保护组织和研究项目很多。
贴一些印度人象冲突的照片。照片反映的是过去的问题,而印度也在努力改善现状。关于车祸的事件,慎看视频。

大象被非法设置的电围栏电死©Centrefor Wildlife Studies

西孟加拉邦西里古里闹市上的野象©DIPTENDUDUTTA/AFP/Getty Images


雄象过铁路围栏失败,横膈膜被体重压破死去,于2018年,卡纳塔克邦。出处:https://www.dnaindia.com/india/report-man-made-disaster-elephant-dies-after-getting-stuck-in-rail-fence-in-kanrataka-s-nagarhole-national-park-2696328

火焰弹攻击母幼,2017,发生在西孟加拉邦贾尔格拉姆©BiplabHazra/Quartz India

火焰弹攻击母幼,在班古拉区比什努布尔©CatersNews

西孟加拉邦班古拉区Bankura的大象通道©BiplabHazra/Quartz India

5头野象包括一头怀孕雌象在阿萨姆邦巴利巴拉被撞死,胎儿也死了,于2017年。图片出处:https://www.twoeggz.com/int/5740499.html

2013年的一次事件中,Kabiguru Express在西孟加拉邦杰尔拜古里的JaldhakaBridge与象群相撞,六头大象因此死去或被杀死,还有一些大象受伤。图片出处:https://www.prokerala.com/news/photos/jalpaiguri-six-elephants-killed-after-being-hit-by-kabiguru-express-26670.html

贴一张温暖的:一头从HosurForest解救的孤儿象,如果不是当地8岁男孩和4岁女孩陪着它,它可能早已死去。©ShariqAllaqaband/ Barcroft India / Getty Images


寺庙象(喀拉拉神庙节)

印度象的一个工种是寺庙象,或称为仪式象,主要是雄象,他们被用在仪式中供人们崇拜。Pooram是喀拉拉邦每年举办的一个印度教节日,用以欢迎神灵的到来。其中以烟花爆竹闻名的ThrissurPooram是所有Pooram中最大且最著名的。在节日中,夜晚会如同世界爆裂一般,爆炸、火光、疯狂的人群...截图来自《铁链束缚之神God in Shackles》(链接:https://movie.douban.com/subject/34899366/)。我一直没发出关于该片的影评,因为里面的大象太惨了。不希望观者在不具备一些大象知识的背景下去接触这些内容。影片容易让人脱离雄象生物学背景、社会经济、信仰、种姓等背景去标签化印度(人)和印度大象产业。
雄象是人象冲突的主要制造者。我一直认为工作雄象是最惨的群体,即使是退役到收容所也很惨。因为在他们狂暴的两个月左右的大部分时间要24小时被拴着。在发狂阶段的雄象,容易破坏庄稼房屋伤人杀人。人们也有方法抑制雄象的狂暴,比如仍在试验阶段的免疫抗GnRH疫苗Improvac,还比如老挝那边用的人类女性避孕药。这部分将在老挝篇介绍。


斋蒲尔大象村

每个国家都有对大象残忍的人,也都有热爱大象的人。我总会说这么一句,因为人们更关注悲惨的故事,而容易忽略正在改善的大象福利和人象关系。
2010年时,拉贾斯坦邦政府曾提出过一个可容纳超过100头圈养象的景观设计项目,目标是为大象构建基于其原始栖息环境结构的生活环境和设施,称为Hathi Gaon大象村计划(当时为印度第一个大象村,世界第三个),目标建造在斋蒲尔琥珀堡Amber Fort周边,一个近乎荒漠的地方。该计划也被称为一个以大象作为客户的设计HATHI GAON: A Project where elephant is the client(另一处的说法为以大象和象夫作为客户),由印度唯一获过国际奖项的景观设计师和多位权威人士参与。
大象村计划以水体景观作为设计的核心元素,以洗浴、戏水中象夫-大象关系的强化、人象健康和安全以及水体自清洁等需求作为设计核心要点。然而在项目建设期间发生了各类大象伤亡的事件,以及政府旅游禁令的颁布,最终大象村计划被取消了。在之后的6年里,再没有任何政府方面的维护和建设投入在大象村项目,那曾引以为傲的水系统与污秽枯涸的臭水沟无异,提供阴凉的树木也早已被砍光。

大象村项目失败了,但人们没有停下试图改善大象福利的脚步。比如,斋浦尔的象节在印度动物福利委员会等组织的努力下于2012年被禁止了。还比如,在动保组织的推动下,拉贾斯坦邦政府在2015年规定骑象游览活动只在上午进行,且用无钩的竹棍代替象钩,设施和日程活动要保证大象有充足的水和阴凉支持,定期接受政府指定兽医和组织的检查

下截图来自关于斋蒲尔的纪录片《Where Elephant Sleeps》


关于斋蒲尔的内容可见影片《Where the elephant sleeps》:https://mp.weixin.qq.com/s?__biz=MzI4ODExNTk4NQ==&mid=2651297076&idx=1&sn=5e9e4e6dd14c7514662873e89e8b150a&chksm=f030694ac747e05cd12e114c7a9c0a9c20a369737d9d51b3da62c3744299db4a3a56d677047d&token=980913267&lang=zh_CN#rd


斯里兰卡

斯里兰卡的亚洲象为指名亚种,被称为锡兰象。相比其他亚种,锡兰象的体型大,颜色深,褪色形成的粉色斑块最大(分布在耳、面、鼻、腹),耳朵也相对较大,雄象象牙的发生率最低(不到10%[1]。相比之下,锡兰象是三个亚种中更多在林缘和之外活动的,而苏门答腊象较倾向于在林缘以内活动。斯里兰卡一些地区观象的感受接近于在非洲观象,如考杜拉(Kaudulla)、明内里耶(Minneriya)、乌达瓦拉维(Udawalawe)等国家公园。

斯里兰卡是野象第二多的国家,是平均种群密度最高的国家。斯里兰卡野象种群的数量似乎有些不清晰,在2000年前,学者们认为斯里兰卡的种群在2000-4000[2]。而到2011年,数据变为了5879[1],到2018年变为了7500[3,4]。种群数量不会如此快速地增加。在2011年的水坑调查中,在2256个调查点、近万调查人、两天的调查投入中,人们记录了5879头大象,其中幼象和少年象有1107头,有牙雄象122头,仅占雄象总数的6.5%[2]。有意思的一点是,一些文章会引用某记载,在19世纪初斯里兰卡有大象19500[5]。数大象从来不是一件简单事,那时怎么估计出个19500,而不是20000



无疑,斯里兰卡的野象数量正趋于饱和,人象冲突在走向最剧烈的时期。近些年平均每年有约250头大象死亡,一半左右大象死于人象冲突[7]。在2019年,361头大象死去了,据说是自1948年后的最高值[8]。与此同时,平均每年有70人丧生[6]           
斯里兰卡有4000公里的电围栏,每天都会发生大象破坏电围栏的事件。大象太熟悉电围栏了,也逐渐提高了对电击的忍耐力。大象常会用树或树枝压倒、盖住电线以破坏围栏[9]。在电围栏的长期作用方面,效果逐渐降低、维护费用逐渐升高是各国均需面对的麻烦。

斯里兰卡有一些著名的项目,如大象柑橘(Project Orange ElephantPOE)和孤儿象项目(Elephant Transit HomeETH)。大象不喜欢柑橘属植物,因此能更大程度地保住农户的收成,这是POE保护项目的基础。ETH会收容孤儿象到断奶后一段时间,然后将它们放归森林。类似的项目在印度也有,而其他国家没有如此大量的孤儿象。斯里兰卡没有释放工作象、退役象的项目,他们的工作象在减少。
大象会吃人类垃圾,爱吃人类厨余,过去时常有非洲象掉进垃圾坑的新闻。但很少记录到固定活动在垃圾场的大象。斯里兰卡约有300头野象时常活动在林缘的垃圾场,甚至有20头完全依赖取食垃圾[3]。看到这些照片让人很难过。

参考:
1.      https://www.ceylonexpeditions.com/elephant-census-in-sri-lanka-2019
2.      R. Sukumar. The living elephants: evolutionaryecology, behaviour, and conservation[M].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2003.
3.       https://phys.org/news/2018-05-sri-lanka-elephants-plastic-danger.html
4.      https://www.bbc.com/news/world-asia-51076898
5.      http://www.eleaid.com/country-profiles/elephants-sri-lanka/
6.      Fernando P. Managing Elephants in Sri Lanka:where we are and where we need to be[J]. Ceylon Journal of Science (BiologicalSciences), 2015, 44(1).
7.      https://www.escamp.lk/wp-content/uploads/2018/09/Elephant-Survey_English.pdf
8.      https://www.thisismoney.co.uk/wires/afp/article-7179429/Sri-Lankans-charged-traffic-baby-elephants.html
9.      Asian Elephant Specialist Group. Asian elephantrange states meeting, final report[J]. 2017.

 

尼泊尔

对尼泊尔大象的印象有几点,链栓替代,骑象看犀牛,结核病TB,巨象。尼泊尔政府是最早改善政府工作象束缚方式的国家之一,尝试将链栓替换为电围栏。
尼泊尔的工作象有200多,居留型野象100多,跨境(印度)活动象100多。工作象一半是政府象,用于反盗猎和野外调查。尼泊尔是极少数大象、老虎、犀牛种群数量均在显著增加的国家,这被视为成功的保护工作。同时这也意味着他们将更依赖旅游业。在Chitwan奇特旺国家公园,有100头左右的工作象为私人所有,服役于旅游业,支持保护和地方经济。骑象的费用远比租车要贵,很多人认为骑象属于保护项目,为保护工作做出了很大的贡献。

TB最早记录来自于印度,2000多年前描述过类似病症。作为人畜共患病,大象TB更倾向于被认为是人传到象的。奇特旺在2000年后的几年里因TB死了几头工作象,之后尼泊尔发起了大象TB监测和管理的行动计划以降低TB从工作象向野象的传播。后来的一份报告指出尼泊尔有20%以上的工作象处在TB中高风险,同时也有相似比例的象夫感染TB。马来西亚的比例也很高。


尼泊尔出现过几头巨象,50岁的RajaGaj被认为是2000年时世界范围内野外观察到的最高大的野象。人们在巴迪亚国家公园目击过实体和脚印,根据几个方法换算肩高,估计约343cm

Lister A M, Blashford-Snell J. Exceptional size and form of Asian elephants in westernNepal[J]. Elephant, 2000, 2(4): 14.

 

孟加拉

不久前发生在印度喀拉拉一件惨案,一头怀孕雌象食用了炸弹菠萝而经历了缓慢、痛苦的死亡。该事件随即上升为了宗教冲突,引发了反穆斯林运动。不对该事件展开了,食物炸弹在南亚的存在历史已久。喀拉拉的象节是各个宗教协作开展的,穆斯林是精美的象征大象之路的象门殿“Pandal”的主要制作者。
在孟加拉这节,我主要写写穆斯林对大象的态度。在之前先写写整体印象。孟加拉是亚洲象分布国中森林覆盖率最低、人口却最密集的国家,这使得他们在大象保护、人象冲突缓解方面存在很大的困难。近些年,孟加拉的野象和工作象数量都在增加,与印度和缅甸存在跨境象。
2016年的一些新闻间接表达了孟加拉对待跨境象的态度。一个讲的是一头年轻雄象从印度阿萨姆图布里被洪水冲入布拉马普特拉河(国内段称为雅鲁藏布江),被冲到了孟加拉的Jamalpur周边。之后大象在孟加拉造成了一些破坏,孟加拉希望印度把他运回去,说是他的家族在印度。根据图片,该雄象早已到了脱离家族的年龄,被送回家族可能只是一种减少麻烦的说法。在该象被捕捉和喂养的过程中,当地很多人参与到了关爱大象的活动中。该象还被起名为Bangabahadur,意为孟加拉英雄。后来该雄象因麻醉或其他原因死亡。同一时期另一个事件讲的是印度的雌象漂到了孟加拉,人们同样希望将她运回印度。

图片来源:https://gulfnews.com/world/asia/flood-hit-elephant-that-travelled-1700km-dies-in-bangladesh-1.1879891

自由活动的大象本没有国界。在大象众多的区域,自然灾难造成的大象伤亡也不应有人类干预。只是因为大象造成了一方的经济损失,它们就有了国籍。类似问题在跨境象身上多有发生。有意思的是,新闻宣传该雄象漂流了1700公里,但实际上两地直线距离只有约一百公里[1]
孟加拉国民主要为伊斯兰信徒。排除人们对大象在美学上的态度,穆斯林对待大象总体上是积极的。一方面大象是他教(印度教、佛教)或他国文化的象征,出于在信仰感情层面的相似性,人们不会排斥一种被视为宗教媒介的生物。一方面大象又与神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且在波斯文化中拥有崇高的地位,让人心生敬畏。但大象也是武力(战象)的象征,会引发人民的敌意。在说象肉,印度教、小乘佛教还包括基督教等的信众基本是不吃象肉的,但穆斯林不是。在外教和自身教义的动态变化和影响下,历史上穆斯林对待象肉的态度也是在变化的,有一部分人在某个阶段认为象肉可以吃,但大部分时期,穆斯林认为象肉不能食用[2]。到现代,据说在孟加拉食用象肉的为非穆斯林的族群[3]

Charles M. The Elephants of Aksum: In Search of the Bush Elephant in Late Antiquity[J]. Journal of Late Antiquity, 2018, 11(1): 166-192.

先说说象年Year of the Elephant570 CE),先知诞生之年。穆斯林认为这一年也是真主让携石攻敌的群鸟帮他们在麦加克尔白战胜阿布拉哈(Abraha)和其军队的一年。那支军队拥有战象。据记载该象队有九头或十三头战象,领头Mahmud可能是头白象。关于这个故事学者们有着数不清的讨论,其中象年发生的时间有公元568569552年等说法。关于大象是否参与了战争也有争议,而其中重要的一个问题是,进攻麦加的大象是草原象、森林象还是亚洲象。阿布拉哈统治的南阿拉伯应该有印度提供的亚洲象,也有属于阿克苏姆的非洲象。如果巨大的Mahmud是白象,那他更可能是森林中生活的森林象和亚洲象,因为白化个体在烈日下易出现皮肤问题,生活在森林中更有可能存活下来。亚洲象中白化的个体要更常见。但记录又说该象异常高大,那似乎又更可能是草原象。学者Michael Charles在《阿克苏姆大象:在古代晚期相关文献中寻找草原象》一文中综述了大量文献,最终认为Mahmud是头草原象。虽然目前认为训养草原象、森林象的幼象和少年象并不难,但历史遗留下的相关记载较少。相比亚洲象的训养文化,非洲象训养最多被称为现象。感兴趣的读者可以去看该文:Charles M. The Elephants of Aksum: In Search of the Bush Elephant in Late Antiquity[J]. Journal of Late Antiquity, 2018, 11(1): 166-192.

森林象犁地。图片出处:БанниковА В, Попов А А. War Elephants of the Indian and the African Origin in theClassical Literature[J]. Middle-East Journal of Scientific Research, 2014, 21:396-400.

再来说伊斯兰教义中对待象制品的态度。穆斯林被允许吃野生草食动物,但象肉是个例外。原因很多。最老的说法可能是大象被认为是能够变成人或变成神的动物。这种神化、人化大象的故事非常多,至今仍在一些族群中流行。
在大约9世纪时流行了这样一个故事,可能与穆斯林不食象肉有关:一位穆斯林在旅行中遭遇暴风雨,他向上帝发誓,如果他幸免将不吃大象。海难幸免后,他和其他人偶然遇到了头小象,饥饿的人们吃了小象,除了他。后来小象的母亲发现了他们,通过人类嘴里的气味杀死了吃小象的人。而穆斯林活了下来。
还有一类观点认为大象也是不洁的动物,大象是缺少毛发的动物,类似于禁食的动物,而且大象不反刍,与牛羊不同。这些较主观的说法不想多说了。还有其他说法是,大象的长牙以及侵犯性的行为象征着它们是好战的动物,象牙像肉食动物的牙,行为像捕食者一样。因此不能食用。在穆斯林医学中,象皮、肝、脂肪、胆囊、还包括肉(曾)被认为有药用功效[2](注:大象没有胆囊)。

更多关于穆斯林对待象制品的内容可见:Clarence-Smith W G. Elephants in Islamichistory[C]//Paper presented at SOAS Elephant Conference–Bangalore. 2016, 4: 6.

参考:

[1]https://gulfnews.com/world/asia/flood-hit-elephant-that-travelled-1700km-dies-in-bangladesh-1.1879891

[2] Clarence-Smith W G. Elephants in Islamichistory[C]//Paper presented at SOAS Elephant Conference–Bangalore. 2016, 4: 6.

[3] http://www.fao.org/3/ad031e/ad031e0b.htm


不丹

不丹是亚洲象分布国中最不为人知的一个国家。不丹的亚洲象主要分布在南部,与印度毗邻,数量可能在700左右,且有相当部分的跨境(印度)象。不丹大象的栖息环境包括高海拔、较陡峭的山地,山体疏松,记录过若干例大象摔下悬崖的事件。也因此使得种群数量调查较难进行。与其他分布国的栖息地承载能力不足不同,不丹未受干扰的森林较多,使得大象保护工作较容易。
大象在不丹文化中同样是被神化动物,这也是保护工作易推动的原因之一。不丹与印度接壤的Gelephu曾以大象多、善捕象出名,有大象之地之称。在印度殖民时期结束后,不丹人曾为印度王公在Gelephu捕象。不丹现只有9头工作象,从事林业工作。
我一直有大象雪山情节,喜欢亚、非洲族群文化中大象上雪山的传说,多次在创作的大象故事中写道。2012年,不丹记录到一头四岁多的雄象上到了3419米的海拔,调查人员拍到了雪地里的脚印。大象能上到很高的海拔,3000以上。在短期内,低温造成的影响似乎并不大。食物是限制大象在高海拔活动的因素。

图片来源:https://grossblogalhappiness.wordpress.com/2012/03/07/climate-change-or-world-record-ambition-4-year-old-elephant-scales-3419-meters-up-a-bhutan-snow-mountain/

查加人的雪山大象传说

在此节介绍一下乞力马扎罗的传说。在他们的传说中,在乞力马扎罗雪线以上的某个神秘、隐蔽的火山口深处有一个巨大的大象墓地,无数的大象遗骸和象牙铺满了火山口底面。
当一头老象感觉它的时间不多时,它会用尽剩余的气力爬上高山、穿越雪地,来到那个神秘的火山口的悬崖边。传说中,成千上万的老象从悬崖跳下,坠入到先祖们的墓地。根据查加人的说法,老象这样做是为了对抗偷猎者,为了让它们的象牙不受干扰,尸骨得以安息。
任何人如果发现了火山坑并进入其中,只得带走一根象牙——找到的第一根象牙,否则会被诅咒。关于诅咒的传说各不相同,有人说它会导致突然失明,也有人说会无法逃离火山口。但所有人都同意这一点,造访大象墓地会给人带来了厄运。

缅甸

缅甸有对大象最好、最懂大象的一群人,也有对大象和野生动物极残忍的一群人。
缅甸是大象分布国中最特殊的一个,它在工作象管理、科研等各方面都走在最前面。在上世纪,连发达国家的人们都会认为伐木业工作象(后文简称伐木象)是自然赠与缅甸的最宝贵财富,是森林中的最佳工作工具。它们是全天候、多用途、水陆两栖、对森林伤害小的丛林越野工具。随着环境和动物保护意识的普及,人们逐渐意识到伐木产业的问题。但即使是现在,外界对大象产业的批评也较少波及到缅甸。随着亚洲各国各地禁伐限伐,工作象逐渐退出伐木业,进入旅游产业。唯独缅甸仍在合法、集中利用工作象进行这种重体力的工作。缅甸有50%以上的人口依赖于林业,而约一半的木材有大象参与采运[1]

在各分布国中,缅甸拥有最多的工作象,政府象3000多,私有象2000多,占全世界工作象的三分之一以上。缅甸的伐木象管理和利用存在两个极端,一方面是饱受批评的过劳、残忍的待象方式,这主要说的是私人公司雇佣的私有象。此外,缅甸大象相关的非法贸易也较严重,包括象牙和象皮。另一方面,政府象的管理、科研又成为各国学习的对象。缅甸工作象的血统信息可以追溯到1875年,政府有1万头左右大象的记录,包括一半以上的圈养出生大象的记录[2]。很多关于生活史、种群统计参数的研究只有缅甸政府能提供数据。而某些国家,至今也没有完善的记录。

在伐木象利用方面,缅甸政府有科研和保护组织支持。对于他们的训化、工作标准,可能外人很难评论什么。类似的标准在100多年就已经在缅甸、印度等国固定下来了。人们需知道的一件事是,大象的寿命决定了它们的价值。过劳、疾病和死亡会给公司和个人造成严重的损失。一些较高的福利标准已经伴随着缅甸大象上百年。缅甸政府象18岁开始干重活,30-45岁的壮年每年拖拉100-240霍普斯吨的木材(区分柚木和其他类硬木)。每年最多工作160天。大象退役年龄过去是60岁,现在是55[3]。关于工作强度部分可见后文截图。


另一方面比较特别的是,政府伐木象采用的是散放管理,雌象生活营家族群活动,夜间也处在完全自由的活动状态,可以与工作象或野象自由交流。活动限制方式为链栓双前腿。只有在狂暴期的雄象要被单独拴养。与散放管理相对的是拴养和半(夜间)栓养管理。

关于大象的健康情况,一些权威兽医和学者评论这些伐木象比其他国家的工作象要健康,自然更比动物园大象健康。面对伐木象或工作象的批评,从业人员常会拿动物园的展示象来对比,以证明缅甸大象的管理和福利水平。比如缅甸从业者会说他们的大象比动物园大象长寿很多,说大象的生存率与野生非洲象相近。大象生活在自然环境,有工作有假期、有完全自由活动的时间和空间,寿命长是自然的。但一些人却误解了一些事,或者说可能有意在误导公众(见下图)。



一些科普文章会引用某两篇文献[4,5],指出缅甸伐木象的期望寿命比动物园大象高很多,有的文章说高一倍。实际上,文章统计的数据是出生在人类环境中的大象的寿命,即圈养出生的种群,而非所有的大象。排除死胎和早产象,缅甸伐木象雌象圈养出生种群的平均寿命是41.7 (95%CI 38.2 to 44.6),而动物园圈养出生的雌象平均寿命为18.9(95% CI17.7 to 34.0)[4]。自然环境和动物园圈养环境,天差地别,圈养出生大象的寿命自然差别很大。拥有全世界最大的圈养种群,缅甸是最接近圈养自维持的国家。但近几年有文献指出,缅甸的半圈养种群也是不可持续的,需要继续从野外补充[6]

缅甸政府象主要由缅甸木材公司MTEMyanmar Timber Enterprise)和林业部门雇佣,用于伐木、反盗猎、缓解人象冲突等。目前与缅甸政府和MTE合作的主要科研组织是MyanmarTimber Elephant Project,由Universityof Turku学者和政府人员建立。2016年开始,作为10年造林计划的一部分,缅甸政府对一些区域进行禁伐。MTE推广基于保护的生态旅游ElephantConservation Based Tourism (ECBT),在全国范围内建立象营,其中伐木象进行生态友好的木材采运活动是营地展示内容之一。

最后,缅甸象夫被一些圈内人认为是全世界技术最好的象夫[7]

参考:

[1] http://www.fao.org/3/ac774e/ac774e0e.htm
[2] http://www.fao.org/3/ad031e/ad031e0m.htm
[3] Mar K U. The demography and life-history strategies oftimber elephants in Myanmar. 2007[D].
[4] Clubb, R., Rowcliffe, M., Lee, P., Mar, K. U., Moss, C.,& Mason, G. J. (2008). Compromised Survivorship in Zoo Elephants. Science,322(5908), 1649–1649.
[5]Wiese R J, Willis K. Calculation of longevity and lifeexpectancy in captive elephants[J]. Zoo Biology: Published in affiliation withthe American Zoo and Aquarium Association, 2004, 23(4): 365-373.
[6] doi: 10.17011/conference/eccb2018/109040
[7] Begley C. A report on the elephant situation inBurma[J]. Retrieved at, 2006.

 

泰国

泰国是大象产业中最出名的国家,也是我最熟悉的国家之一。20172018年的9-10月,我曾在拜县最大的象营交流过改制,将象营改为盈利性的收容所。作为家族为主体经营的企业,改变需要整个家族的同意。而当时除了营地主之外的成员都没有改变的想法,因此改变也没有发生。这是容易理解的一件事,谁愿意冒险去做自己不理解、没把握能否赚钱的事?大象在过去几十年的时间里让他们成为了当地富有的家族,他们不想去减缓赚钱的速率。营地主们也不理解收容所的意义,只懂如何让大象讨好游客。而高学历的年轻人也对“与象同行”完全不理解,他们会说等人们不打自己的孩子或狗了,他们就不打大象了。如果人们不骑马了,他们也就不骑象了

可能泰国大象产业内的所有人都知道那些保护的理念,比如无骑象、藏象钩、收容所、伦理游、生态游等。他们跟风做宣传,只是因为如果不那么说便不会出现在游客的目的地清单上。而跟风宣传了,还可能被选上。但大部分象营只是宣传形式改变了,但内容没变,依旧是用大象讨好游客,依旧隐蔽地使用着利器,依旧会在人们看不到的地方让游客骑上象背。当时的情况是,大象产业内的人看不上这些理念,却不得不如此宣传,而游客也基本不明白为什么要抵制骑象。大象被短链拴着来讨好游客的时间更长了,没机会走动反而更有害健康。2018年时,我听说一些无骑象的收容所要恢复骑象。对于本就不认可动保理念的营地主来说,他们评估的是经济效益,网络评价只是其中的一个参考。评价高不意味着能赚钱,而评价低也不意味收入越来越少。

泰国在宣传口号上的“恶性竞争”主要是市场行为,而非是保护理念主导的。让泰国大象产业发生重要改变的人是Elephant Nature ParkENP)的创始人Lek,她可能是在亚洲象保护方面最有名的一个人,也是被产业内很多人最敌视的一个人。就像非洲象孤儿院DSWTDaphne Shelderick一样有名。Lek退役了很多亚洲象,建立了几个商业性的收容所,开展了很多保护项目。她早年在缅甸边界拍了很多残忍的伐伽视频,后被用在了一些纪录片作品中,这些视频成为了全世界抵制大象产业的基础资料。

我知道Lek是很多年前的事了,读过关于她的书、影集,看过讲她和ENP的纪录片。知道她曾被泰国封杀,甚至经历过暗杀事件。也听内部人说过ENP内部的问题。除了被迫改制的大象产业内人士外,受Lek积极影响的动保人士很多,EVP(柬埔寨和泰国的收容所,无接触性同行项目,口号是让大象做回大象)的创始人是其中之一。我还认识一位国内动权组织的创始人,他也想效仿ENP在国内做象营。我说可能需要20年的时间,而且没有动权组织能涉足大象领域。但对方不相信。圈外人是无法理解大象产业内的复杂问题的。

整体上看,泰国人对待大象是比较积极的,受宗教和文化影响深远。8.12大象日源于泰国,在这一天一个重要的仪式是释放工作象。很多事都表现出了了政府和民间机构对大象的关注。关于民众对野象的态度,我曾问一位参与过捕捉野象、一辈子训象的老象夫“如果野象来吃庄稼、要杀人怎么办?”他给我的回答是要拜佛、拜大象,这样野象就不会作乱了。最了解大象的人仍在虔诚地相信着这些流传的故事。

泰国的素林大象节是比较有历史的一个,以展示人象关系的主要内容。相比其他大象节以娱乐大众或是充当节日的宗教工具等,素林大象节上的大象似乎更被重视了。素林象节上会有人类利用工作象捕捉野象、战象战争的展示、伐木活动的展示、足球、象球、大象自助餐等活动。很多片子拍过这一活动。
关于泰国大象产业可见系列文章:
大象产业——能不能不打大象?
大象产业——能不能不说谎

马来西亚

关于马来西亚亚洲象,让它们“闻名”的事件是2013年的毒杀事件,相关主角还有油棕[1]。事件发生在沙巴州(西马),在婆罗洲岛北部。岛上的大象主要集中在隶属马来西亚的沙巴。事件中,有14头大象因食用了老鼠药在短期内死亡,死在油棕林与森林边缘。大象喜欢吃油棕的果实和叶主脉,而地主、农夫不希望她们吃,这是冲突的原因。在马来西亚、印尼等国,每年都会有十几到几十头大象被毒死。只因事件中的死亡个体较少、地点较分散,媒体较少关注。直到这个集体毒杀事件和一张感染力很强的图片出现,才引起了更多人的关注。图片中的小象被起名为Joe,雄象,目前活在动物园Lok Kawi Wildlife Park[2]


关于西马和东马砍伐森林种植橡胶和油棕林的历史,环保组织对砍伐森林种植油棕的批评以及对棕榈油和制品的抵制,本文不做介绍,附个相关链接[3]。砍伐森林是人象冲突加剧的重要原因。


回到科学和保护方面,马来西亚大象引人注意的是野象密度和亚种问题。野象分为半岛种群(西马,1500左右[4])和沙巴种群(东马,2000左右[5])。野象数量估计的波动范围很大,尤其是沙巴种群。马来野象种群总数和泰国在一档,仅次于印度和斯里兰卡。一些地区的种群密度与亚非洲分布范围内密度最高的地区在一个水平,远超过亚洲象学者Sukumar认为的对栖息地可持续友好的0.5-1.5头每平方公里[6]。在洪涝时期,廊道被切断,会造成密度激增,当地人象冲突变得剧烈。马来圈养象总数100左右,近些年随着大象生态游的热度应该有所升高。马来西亚的大象保护和科研工作是做得比较出色的,网络上有不少MEME的影像资料(Management and Ecology of Malaysian Elephants Project),相关内容见[7]马来西亚转移大象的历史很久,但转移过程中死亡率很高。与印度、斯里兰卡等主要转移雄象不同,他们的雌雄象均会被转移,见下图。
关于婆罗洲象或婆罗象(Borneoelephant)的起源或亚种问题,不做过多讨论。在Fernando等人对线粒体DNA分析表明,婆罗象和巽他古陆象群(马来半岛、苏门答腊、婆罗洲岛)进化分歧的时间点在更新世,可能在300000年前便开始在婆罗洲独立进化。因此婆罗象种群是进化显著单元,拥有更高的保护优先性[8]。

再提一下亚种问题,婆罗象和马来半岛种群的体尺指标没有明显差异,或者这样表达,巽他古陆Sundaland)上的亚洲象没有体型上差异,但比印度象小[9]。因此,如果称之为矮象Pygmy elephant,马来半岛的象也应称为矮象。在Fernando等人的文章[8]中,也完全没有用Pygmy elephant一词去描述婆罗象。故个人不推荐用矮象或矮化的称谓。

Cranbrook E, Payne J, Leh C M U. Origin of the elephantsElephas maximus L. of Borneo[J]. Sarawak Museum Journal, 2008, 63: 95-125.

在马来西亚这章提一下新加坡。新加坡没有野象,但其外岛出现过野象,德光岛在1990年出现过三头,乌敏岛在1991年出现过一头。后来野象均被送回了马来西亚[10]。

参考:
[1] https://www.rainforest-rescue.org/petitions/905/malaysia-pygmy-elephants-poisoned-for-palm-oil#updates
[2]https://www.elephant.se/database2.php?elephant_id=13393
[3] https://www.onegreenplanet.org/animalsandnature/baby-elephant-mourning-his-mother-lost-to-palm-oil/
[4]Asian Elephant Specialist Group. Asian elephant rangestates meeting, final report[J]. 2017.
[5] Alfred R, Ahmad A H, Payne J, et al. Density andpopulation estimation of the Bornean elephants (Elephas maximus borneensis) inSabah[J]. OnLine Journal of Biological Sciences, 2010, 10(2): 92-102.
[6] Sukumar, R., 2003. The Living Elephants. OxfordUniversity Press, Oxford, ISBN: 0-19-510778-0, pp: 353-363.
[7]Ning H, Phin W E, Chackrapani P, et al. MEME–movingtowards a science-based conservation of Malaysian elephants[J]. Malay Nat J,2016, 68: 191-197.
[8] Fernando P, Vidya T N C, Payne J,et al. DNA analysis indicates that Asian elephants are native to Borneo and aretherefore a high priority for conservation[J]. PLoS Biol, 2003, 1(1): e6.
[9]Cranbrook E, Payne J, Leh C M U. Origin of the elephantsElephas maximus L. of Borneo[J]. Sarawak Museum Journal, 2008, 63: 95-125.
[10] https://eresources.nlb.gov.sg/infopedia/articles/SIP_443_2004-12-28.html

印尼

印尼是2017年分布国会的主办方,是亚洲象栖息地丧失最迅速的国家。
与婆罗象一样,苏门答腊象同样经历了独立进化,且是公认的一个亚种。苏门答腊象被认为是三个亚种中最原始的,有一些与其他亚种不同的特征,决定性的特征是肋骨数为20(其他亚种19),其余特征包括体型较小、耳相对较大、雄象象牙出现率最高、象牙偏直,体色较淡、褪色最少(体现为粉色少)、更多活动于森林中(其他偏向于林缘)[1]…

印尼的有两个亚种的亚洲象,分布在苏门答腊岛的是苏门答腊象(E.m. sumatranus),分布在婆罗洲岛加里曼丹的是婆罗象(目前没有发现与马来西亚半岛种群存在体型和形态方面显著差异,属于印度象E.m. indicus)。在2012年的统计中,苏门答腊象有约1724头,而1985年的估计是2800-4800[1]。因苏门答腊种群在分子层面的独特性以及近几十年急速发生的种群下降和栖息地衰退,苏门答腊象在2011年被列为IUCN极危。关于原始林的变化可以见下图。

Margono B A, Turubanova S, Zhuravleva I, et al. Mapping andmonitoring deforestation and forest degradation in Sumatra (Indonesia) usingLandsat time series data sets from 1990 to 2010[J]. Environmental ResearchLetters, 2012, 7(3): 034010.

毁林是随着人类对耕地、食用油和生物燃料、纸张、木材产品等需求的增加而增加的,是一种社会经济行为。印尼是世界范围内毁林最严重的国家之一,也曾是清除森林最快的国家。清除森林的目的主要为生产纸浆、出口木材、种植油棕、木材林、橡胶等。纸浆业和伐木业产品的重要出口国之一是中国。



在苏门答腊进行的态度研究中,64%的受访者不支持在象侵(包括其他野生动物)区域进行保护工作,83%受访者对野生动物部门给予负面评价,认为他们没有对冲突提供支持。好的一面是,86%的受访者支持保护森林,出于对森林采猎或保护野生动物的目的[3]。在亚非洲分布区的其他一些态度研究也显示了相似的结果,这里不综述了。态度研究是保护工作和政策制定方面非常重要的一环。
虽然印尼亚洲象的栖息地、人象冲突现状很严峻,但他们在科研和保护方面在进行或已完成了很多好工作。关于印尼的科研和保护工作可见:https://www.grease-network.org/content/download/5740/42882/version/1/file/3.4_Wisnu+Nurcahyo_Elephan+conservation_Vietnam.pdf

参考:

[1] Biology, medicine, and surgery of elephants[M]. JohnWiley & Sons, 2008.

[2] Azmi W,Gunaryadi D. Current status of Asian elephants in Indonesia[J]. Gajah, 2011,35: 55-61.

[3] Abdullah, A., Sayuti, A., Hasanuddin, H.,Affan, M., & Wilson, G. (2019). People’s perceptions of elephantconservation and the human-elephant conflict in Aceh Jaya, Sumatra, Indonesia.European Journal of Wildlife Research, 65(5). doi:10.1007/s10344-019-1307-1

 

柬埔寨

柬埔寨MondulkiriSen Monorom有几个大象收容所,吸引着慕名而来的国外游客。我在收容所EVP做过三个月的科研实习,惊异于该模式的成功和影响力。EVP的游客和志愿者,要在森林中过一段时间较原始的生活,无手机信号、21点后无电力、冷水洗澡、每天森林徒步数公里、干半天重体力的劳动,而只有半天能较远地跟着大象可能有不少国外游客向往这样的生活,会选择短暂地体验,但可能罕有国内游客能接受这样的志愿项目。森林中活动可能会遇上一些比较危险的动物和事物,比如蛇、蝎、熊(看到痕迹)、兽夹等。在我实习的三个月,我见过有志愿者在砍竹时被割得鲜血直流、有几次游客被红蚂蚁咬和蜜蜂蛰

EVP的成功改变了当地的大象产业,陆续出现了几个模式效仿的收容所,而他们在镇上的接待处就放在了EVP的边上。出于回避恶性宣传,EVP没有选择给自己加上类似“唯一”、“伦理游”等标签,只是加上了“最早”的标签,但游客早已被不知该如何选择。整个地区曾一度废除了骑象活动,全部模仿EVP的与象同行。但在2017年时,我听说当地在恢复骑象。同样的,这是一种经济行为,而不是态度主导的。

柬埔寨的EVP是我理想中的收容所模式,森林生活、与象同行、科学讲解、半拴养管理模式只是我不认为大陆游客能承受那种原始、重体力、无社交的生活方式。此外有争议的一点是EVP会让大象每天洗澡,这是有违一些大象意愿的。但洗澡又是维持象夫和大象联结的方式。不洗澡会不会造成大象有一天拒绝象夫的口令而逃跑或是侵犯农田?这是要去监测的问题。如果是公益性的收容所,以“让大象做回大象”为口号的收容所,洗澡不应成为每天必行的功课,毕竟维持象夫和大象的等级并非是必须的。
关于EVP可见:大象收容所2——Elephant Valley Project

老挝

在所有国家中,我最了解老挝的大象产业,甚至到了买卖大象的地步。对我来说,目前认为最理想的收容所选址在老挝南木哈国家公园边。老挝让我关注的问题有两个,一个野生动物贸易,一个是象夫用人药抑制大象发狂这件事。疫情前,老挝面向国内市场的野生动物贸易是很繁荣的,游客流量大的地区随处可见野生动物及其制品的中文字样,而有些商铺只面向旅游团。虽然店员介绍说制品均为纯植物的,但购买的商品多检测出了目标动物的成分,比如树穿山甲和亚洲象。在今年,有些人停止了向国内输送非法制品,但有些人仍能做到。他们中还有一些人是短视频平台上的“网红”。这些人大多被国内外的保护组织关注着。

雄象每年会有2个月左右的狂暴期(持续时间跨度大),处在侵犯性极强的状态。为了降低人和象被伤害的风险,也避免长时间链栓雄象,去势是被讨论得很多的方法。但由于绝育的难度以及信仰冲突等原因,手术基本没有进入人们讨论的范围。免疫抗GnRH(促性腺激素释放激素)疫苗在大象上被试验了近20年,2018年有文章建议推广对圈养雄象使用Improvac疫苗[1]。作为一种在圈养和野外、雌性和雄性、非洲和亚洲象身上均已获得长期激素监测和行为观测数据的兽用疫苗,对其推广似乎争议不大。但如果用未经试验的人类药,问题就太多了。去年知道老挝象夫在用一种来源欧洲某国的女性避孕药,据说效果很好。这一行为引起了国外一些组织的关注。

老挝是很贫穷的国家,在很多人眼中还是个腐败的国家,钱能解决一切。老挝的旅游业并不发达,虽然他们也在办大象节,但能吸引来的国外游客很少。老挝和国内企业在合作布局针对国内游客的旅游项目,但很多企业家并不看好。人们在泰国能花更少的钱获得全面压倒的游玩享受。目前国内企业在老挝沙耶武里建成了亚洲象繁育中心,在边境的磨丁也在规划大象小镇(象营模式)。而近些年,国内进口的亚洲象几乎全部来自于老挝。而这些大象在哪儿,无人知晓。
关于老挝大象产业见:老挝大象产业相关(大象节、繁育中心、磨丁特区等)

参考:

[1] Bertschinger, Hendrik J., & Lueders, Imke. (2018).Use of anti-gonadotropin-releasing hormone vaccines in African elephants(Loxodonta africana): A review. Bothalia - African Biodiversity &Conservation , 48(2), 1-9.

越南

越南亚洲象是分布国中数量最少、最接近消失的种群,自然也是最急需投入保护的。报告中给的数据是野象数量104-132,圈养数量是88。但大多媒体报道的数量远少于该数据。由于野外种群中成年雄象的缺乏,越南也是唯一需要将圈养雄象引入野外种群的国家。但引入工作象本就是问题重重的工作,更不用说雄象了。因为工作象对人类环境的熟悉,它们会回到人类环境中取食,且善于侵田、回避人类。
越南大象一直是人们关注的盲区,这导致该国大象种群的历史数据也很让人迷惑。网上不多媒体文章给出的数字是,在1975年前后,越南仍有1500-2000头,但到1980s变为了500头。期间发生了什么让数量降低得如此迅速?其他学者或调查人员也通过不同的数据源侧面证实了1980年前后发生的剧烈衰退[1,2]。造成的原因被认为与森林的急速消失和盗猎有关。但几年内失去近75%的大象,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越南曾让我惊讶的一点是,政府将大象采拉木材、驮运货物的画面印在在了钞票上。面值虽低,但比印有老虎的面值要高,这足以说明大象在越南国家的地位。但为什么大象就那样消失了呢?

越南只是众多将大象印在货币上的国家之一,更多图片见相册:https://www.douban.com/photos/album/1877296089/
我在2017年时去过Cat Tien国家公园,那里有11-17头亚洲象。离入口不远有一个问讯处,里面有关于亚洲象的科普宣传。和讲解人员交流了一下,觉得人员科普素质很高。CatTien里还有个小博物馆以及马来熊救助中心。后经朋友告知AAFYok DonNational Park有个ECCElephant Conservation Center)和与象同行项目。今后有机会会去一下。
越南也是野生动物制品的终点国,名声很差。在边境区域随处可见野生动物制品店,多为中文字样。

参考:

[1] https://shodhganga.inflibnet.ac.in/jspui/bitstream/10603/65417/9/09_chapter%203.pdf

[2] Ly C T. Current Status of Asian Elephants in Vietnam[J].2011.

 

中国

由于在这个圈牵扯过深,简单写三个问题,科研取样、人象冲突项目与贸易终点。国内的大象研究并没有在取样前使用取样方法,大象出现在哪儿就去哪里取样。另一方面,因安全问题,国内的学生并不允许进入森林中取样。样本自然集中在人象冲突严重、道路周边的区域,而在森林深处获得的样本很少。这样获得的样本是有偏的。该取样方法为机会取样(opportunity sampling)或方便取样(Convenience sampling),它是非概率性取样,无法用于基于概率论的模型。即使用于模型,得到的结果也是有偏的。

以基于DNA的标记重捕法(DNA-based capturerecapture samplingDNA CR)举例,模型假设种群内的每一个个体都有着非零的被捕获概率。但对于森林深处、边境等车辆不可及区域的大象,它们被捕获的概率接近为零。这是不符合模型假设的。除非假定每头大象都有可能在调查期间来到森林边缘或人类环境。如果去看近十几年的亚洲象出现点数据,会发现绝大多数位点集中在林缘和冲突区域,森林内的很少。这是因为只有发生冲突,人们才会去取样调查。因此在更大范围的活动区域缺少样点,大象的迁徙路径也不清晰。

另一方面,国内的DNA CR取样完全没有按照MIKE给出的粪便调查标准去做。没有取样设计,每一轮取样仍旧采用机会取样。这样得出的数据不如经验取样(experience sampling)得到的结果。国内用DNA CR去估计种群数量已经是10多年前的事了,五年前又重复过一次。但在2017年的会议上,应用这种方法的工作仍被称为国内的新项目。不知这是否与方法上的不被认可有关。

关于GPS项圈追踪工作,亚非洲几乎每个分布国都有相应的项目,但国内仍要很久以后才可能见到。几年前国内花巨资购入了一批项圈,但那并不是适合大象用的项圈。大象项圈的定位元件通常位于颈上,为了获得质量较高的位点,即使是草原象也都是如此。但国内购入的项圈主体是位于脖子以下的。我在肯尼亚做过相关的位点纠偏工作,如果项圈放在下方,即使是在稀疏树林,固定位置获得位点的随机偏移也很大。

另一个问题在于人象冲突。曾有朋友希望我参与一个人象冲突项目,说有些经费。我拒绝了。我只关注一个问题,项目是否要长期做,是否要建立基地。全世界的大象保护和研究基本都有野外营地,位于野象活动范围内的营地,在一线做科研和保护的工作。但国内没有科研和保护组织这样做。经费的一大部分用在了每年多次的交通费、食宿费上。人象冲突问题是几千年来都没有解决的问题,何以指望几个短暂的项目解决?国际上有名的缓解人象冲突的项目,如大象蜜蜂、大象柑橘等,都需要常年收集数据、监测行为,并和大象进行军备竞赛式的“进化”,需要不断调整防侵和驱赶策略。
关于国内的大象科研保护圈,我有很多想说的话。千禧年后几年的大象科研虽然传统、投入大,至少是真科学、有用的研究。科研,如果不是在做科学的研究,那根本谈不上有用、有价值。保护,更不是一件几年内能看到转变的事。如果为了政绩、成果而保护,永远也做不好。如果看到理想的科研环境,我十分愿意参与科研工作。

这两年参与了一些野生动物贸易纪录片的拍摄,让我感受很深的是,中国邻国的制品贸易商们都依赖国内市场赚了很多钱。人们都知道中国市场的不同,期待着国人持续走高的购买力。不可否认的是,在国内外很多人眼中,野生动物制品的第一终点在中国。关于大象制品,除了象牙制品外,另一个庞大的产业为象皮产业,以象皮粉和象皮珠为主要制品。象皮产业在10多年前甚至更早产生于缅甸,逐渐发展到老挝、越南、柬埔寨等国。我2013年在老挝时便听说有越南人要来当地杀大象,搞象皮。象皮粉被视为传统中药流行于存在中国游客和居民的地区,边境的农贸集市也常见到整块的象皮。在老挝一个大型野生制品店购买的象皮粉被检测出了亚洲象DNA,有的产品还会加入树穿山鳞甲粉。不知店员看出了什么,他们告诉我,这些产品是纯植物性的。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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