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看到大象自在地蹭痒，心里感到无比幸福

在柬埔寨Mondulkiri省Sen Monorom有个世界知名的Elephant Valley Project(EVP)项目，这是一个退役工作象半散养的收容所项目。在这里，大象是自由的，而游客是被限制的。游客服务于大象。在白天大象可以接近自由地活动，而游客被引领着观赏大象。工作象重回森林、重新做回大象，这句话说起来动人，但实际上，这里大部分的大象是脱离不了人的了。他们依赖象夫清理皮肤，依赖其他大象或象夫指引取食的植物，依赖人类药物、种植的食物以及营养补充剂等。他们不知道在断裂的竹子上蹭痒会把自己划伤，更不知道进入农田取食会造成巨大的经济损失…

EVP项目是柬埔寨当地NGO E.L.I.E(Elephant Livelihood Initiative Environment)于成立的第二年（2007年）发起的一个为工作象提供兽医护理、为象夫及其社区提供医疗和教育等服务的项目。游客是项目资金的主要来源。从大象与游客的关系来看，EVP项目是亚洲第一个施行退休象半散养模式的项目。工作象免除劳役、回归森林，在象夫的引领下周一到周五“接触”游客。在这里没有人象肌体的接触、没有喂食、没有花样；大部分时间，游客需要和大象保持6米的距离。只有在每周例行的健康检查时，长期志愿者才有机会靠近检查大象的身体，且对围在每头大象身边的人员数量有控制。在EVP的游客和志愿者项目中，不管是因何种文化或认知形成的人与大象的联系，都要被切断。然后通过向导Guide专业的知识讲解重塑健康的人象关系。这种关系的基础包括几点：大象几乎都是野生的；大象不应被虐对；大象的情感认知能力很强；大象是危险的；大象不需要除象夫外的人等。

下面用较官方的语言介绍下E.L.I.E和EVP。ELIE(Elephant Livelihood Initiative Environment)成立于2006年，旨在提高Mondulkiri省工作象（40头左右）的健康和福利水平；保护野生象的自然栖息地；为与大象世代相处的当地民族提供支持和援助。

象夫悠闲地看着大象取食

为了实现其宗旨，ELIE在Mondulkiri发起了不同的项目，包括大象研究和监测、流动兽医、土著文化保存和促进等项目。其中最著名的就是大象谷Elephant Valley Project项目，一个在生态旅游基础上促进大象健康和福利、自然行为康复和栖息地保护的项目。EVP是所有ELIE项目的持续运转的基础。在EVP项目中，ELIE通过雇佣当地传统劳役大象的Bunong族人来支持社区的生计，加强当地民族和森林的健康联结。

在EVP，只有雄象Hen的象夫随身携带着象钩，检验象钩是否过于锋利，可以通过是否能忍耐尖端自由落在指上。下为EVP各类药品，多购自泰国。

EVP的主要目标包括：

·提供一种在自然环境中护理大象的方式。

·工作象休假。为当地人家族中的工作象提供一个休息和康复的选择。作为交换，象主可以每月得到补偿和优先的工作机会，最重要的是大象得到了科学的护理技术。

·退役工作象，让他们重新恢复自然状态。

·为当地人提供就业机会，给予最尊重传统的工作环境，同时为他们保护自己的土地、资源和信仰提供帮助。

·开展游客和志愿者项目，让他们在自然的环境中观察大象。游客的捐助是EVP和ELIE其他项目的支柱。

上为Easy Rider完好干净的尾巴。在这边，很多大象是缺少尾毛，甚至是缺少尾端的，如下图右侧的Mae Nang，整个尾端被切掉。这是由于当地认为捡拾到自然掉落的象尾是幸运的象征，在市场上一根能以高价卖出。所以有贪婪之人会砍掉象尾，一根根拔下尾毛卖到市场（剪掉的尾毛与自然脱落的端部不同）。失去尾毛的大象会失去重要的修饰功能，造成驱赶体表寄生蝇虫的功能严重下降。

大象谷既是项目名称，也是大象实际生活的自然环境。大象谷是与当地社区协议租用的一大片山谷森林，用以提供给象夫和大象完全自然的生活环境。在这片森林中有着不少珍稀的动物和植物，如在营地可见的长臂猿、犀鸟，森林深处的大型食肉动物等。珍惜木材包括Kra Nhourng、Neang Nuon、Beng、Thnong等，但盗伐仍普遍发生。EVP志愿者的其中一项工作就是在营地的苗圃种植这些珍贵的树种，然后移植到森林中去。

苗圃种植了各种珍稀和功能性的植物，如竹子、珍稀木材等。

和大象谷项目建立深层联系的民族是世代劳役大象的Bunong族，以捕象、驯象闻明。Bunong族与森林和大象有着极深的信仰联结，他们信仰神圣森林SpiritForest，他们认为大象是人变的，人是象，象是人（关于Bunong族的信仰参见笔者的这篇文章大象影片2—Last of the Elephant Men）。Bunong人极依赖森林，主要获取的两种森林原料为树脂Resin和蜂蜜Honey。

上为Bunong依赖的Resin Tree，通过小火闷烧持续获取树脂。树脂被视作传统药物、驱蚊物等。

EVP每周的日程大致如下：

·周日：长期志愿者在周日下午来到EVP在城镇的咖啡馆（接待中心）集合，然后跟随一名EVP向导来到营地的集合点，车程20分钟，步行到森林营地约20分钟。长期志愿者通常会在周四、周五离开。

游客中心Hefalump Cafe，看过小熊维尼的可能知道Hefalump这个典故

·周一：游客或志愿者7点在咖啡馆集合办理登记手续，7点半驱车前往营地。周一是一周中最重要的一天，项目经理要和象夫沟通，了解大象在周末的情况；和其他工作人员了解社区的情况；要给每位象夫分发其大象周一到周五的补充食物。另一边，向导要做一个关于大象和EVP全面的介绍，长达30分钟。之后，便根据报名的项目将游客分组带入不同的大象区，每群游客有两个向导，一个主要负责讲解，一个当地向导负责领路。周一通常没有志愿者工作，即体力劳动，上午下午都是看大象。

游客在观看大象自由的活动。下为各象组的活动区域，图标为笔者监测粪便样品的位置。

·周二到周五：除了一日项目的游客外，志愿者都要做半天的志愿劳动，包括搭桥、浇树移栽、清兽套兽夹、营地建设等。通常在周三到周五，长期志愿者能每天参与1组大象的健康检查活动，在此过程中他们有机会近距离的接触大象，学习检查的方法。

上为森林发现的兽套、陷阱。下为向导Toin在让游客尝试生吃红蚂蚁，据说是柠檬的味道。

竹子在营地建设中起重要作用，志愿者大多每周都能参与砍竹、制竹家具的工作。

·周五：周五是一周工作的最后一天。与周一相同，EVP人员要运来大象周末需要的补充食物，营地经理也要嘱咐很多周末的安排和注意。周五也是工资日，周结。这天结束后，营地清空，所有工作人员享受至少一天半的假期。不管是几周、几个月的志愿者，都要再城镇住两晚，周日再回到营地。虽然象夫仍需在周末陪伴大象，但免除了照看游客的责任，活动轻松得多。周五要完成下周游客每天的分组安排，即每天参观哪群大象、干什么志愿工作。

上为日程表，左列为日期，上行为大象组合的名字，方框内为参与的游客和向导，volunteering列表明志愿的工作。HC代表health check，健康检查。下为志愿者参与HC的工作，图一为测量大象的胸围，可转换为体重指标，用以监测大象体重的变化。

下为象夫检查大象体表的寄生虫卵、外伤，发现后涂以抗细菌、真菌等混合药膏。

体检时有一项为体态观察，一个指标是大象的肋骨是否暴露，暴露几根。大家可以数数下图Gee Nowl可见的肋骨根数。

Gee Nowl是最受寄生蝇类困扰的大象，有时会在她身上发现几十枚虫卵、咬伤，下图中的深色区域即为伤口处。为了应对这种情况，EVP采用柠檬草汤淋撒身体的方法（柠檬草有驱虫作用），短期使用效果显著。

以上便是每周的日程安排。看起来虽然很简单，但实际上，每周的工作都有变化，甚至每天都有计划外的事件发生。在一年的循环中，旱季和雨季的活动又有很大差异。

上为圣诞节当天，大家让大象戴上了圣诞帽。下为Doe采食藤条，取食的过程中掉落了各种树枝、昆虫，这也是为什么象夫要戴帽子。大象在蹭痒的时候可能会碰到蜂巢，最先遭殃的往往是象夫。笔者在EVP的期间发生过两次蹭到蜂巢的事件，一次发生在下面的象夫身上，他悲惨地被叮了满脑的包，一次发生在游客游览的过程中，向导为游客挡下了大部分的伤害。解释下为什么象夫要骑在该雌象背上，这头大象名叫Doe，Bunong语是逃跑的意思，象如其名，这头象爱跑，所以需要有人在其背上。

大象上午和下午的活动区域是固定的，项目负责人会在固定的时间带游客来这些区域，看大象在森林中、水中自由地活动。大象一早（8点半左右）被解开链条，从夜栖地带来到早上指定的活动区域。白天大部分时间自由取食，一天在河中清洗一次，只有在他们靠近农田时会被命令远离。象夫在5点左右下班，然后大象被20米长的链条拴在夜栖地。

下为EVP的项目费用说明

旅游项目分游客和志愿者项目，一日游客项目是85美元，半日55美元，住一晚的话125-145美元。一周的志愿者项目要400-500美元。EVP一年大概有3500-4000名游客。所有的收入都用来保护大象和森林、当地文化和促进当地就业就学等方面。项目覆盖近3000本地人的医疗费用，甚至覆盖营地本地员工生育孩子的费用。这边每天都可能有村民需要急救，需要项目人员在凌晨开几十公里路接送到医院。平均每周发生一次。项目还给60余名当地人提供了就读高中大学的机会。对于本土的员工，ELIE唯一的要求是不能打猎和伐木。在大象方面，EVP覆盖Mondulkiri省40余头大象的健康检查和护理、兽医治疗等费用，只要大象的主人允许他们负责护理、负担费用。但也有不希望EVP插手的情况，这些大象通常属于其他营地（同行），他们不希望EVP知道这些大象的健康情况。以一件事为例，某个收容所拒绝了EVP指派的政府兽医的检查，依旧以雷达杀虫剂治疗大象腹下的伤口。

下为药浴、取食中的Sambo

护理大象的开销是极大的，10头大象每日的总开销至少是800美元。另一方面，退役或租用大象的开销也是极大的，比如租用柬埔寨最著名的大象Sambo的费用是每年4800美金，且不管死活要持续支付10年的租金。这是当时在象主认定Sambo活不过两年的情况下签订的协议。Sambo被游客喂了30多年的水果，她不知道吃什么野生植物，也不爱吃，她每天要吃若干把香蕉和香蕉树，十余个苹果，几捆甘蔗，还有菠萝、西瓜，木瓜，营养药品，酸角，鱼油等。Sambo在城市水泥路行走了30年，腿足早已过度消耗，以至于她每天只能小范围活动在营地周边，且每天要用碘银液泡脚两次，各20分钟。而对于其他的退役象，只补给最低需求的水果。种植食物、营养补充剂的给予都依据每周健康检查的结果，如果体重指标严重下降，要增加糖分食物，同时增加促消化、促进食的补充剂等。

上为Sambo在旱季某周的食物补充；下为周一或周五早上分发食物的现场，象夫按量取走自己大象的食物。

周一周五去上班，几乎都要和食物坐在一起。

ELIE有实习项目，包括科研实习生、传媒实习生等机会，通常为3个月的实习期。实习是没有费用和报酬的，需要负担自己在城镇的一切费用，包括租房、日常开销等。根据实习生不同的工作安排，有人会每天跟着游客车去到营地，比如作为科研实习生的笔者需要观察大象，白天都会在野外；有人可能在城镇的办公室、咖啡馆协助。

记录粪样信息的笔者

EVP也是一个亚洲象科研教育基地， 他们与SFS(The School for Field Studies）机构合作开展了一个亚洲象研究的课程，由亚洲象专家组成员带领报名的学生研究这些重回野外的大象。这里提一句，由于工作象较早地脱离家族，在野外技能方面缺乏充分学习、观察和锻炼的机会，他们在脱离劳役回归森林后，很多技能需要重拾，这方面的学习和认知是缺乏研究的。另一方面，EVP也参与很多其他组织的科研项目，比如野生动物和大象的调查、大象项圈项目等。

笔者与SFS的学生们，左4为亚洲象专家组成员Megan English

营地在人员的雇佣上有这样一个来自当地政府的要求，外国员工和柬埔寨员工的比例不能超过1:10，即雇佣一个外国员工就要为其他10名本地人员提供岗位。EVP目前有外国员工5名，一名主要的ELIE和EVP项目经理Jemma，已在任6年；一名任期两年的EVP项目经理，一名任期1年的向导，一名1年期的志愿者协调员，一名负责各方联络的人员。EVP创始人Jack目前在清迈创办了另一个EVP，每6周回柬埔寨EVP一次。除了Jemma和Jack外，所有人都是高度流动性的。这里也有充满爱心的志愿者，长期无偿帮助EVP。

上图中左1为笔者，左2为Heart of Ganesh的动物权益活动家Cita，她为EVP的学校项目募集了一个图书馆，科研项目募集了红外相机；左3为已在这里6年的项目经理Jemma。

上为笔者和项目经理Chris，我们都在大象蜜蜂基地实习过...Waht a small world!!!

在EVP，所有员工的工资都是很低的。象夫的工资按资历和雌雄象分，新来的象夫每天5美元左右，老象夫和雄象象夫的工资要高一些；EVP有三名会英语的本地向导，每天是他们和外国员工搭配引领游客，按资历月工资大概200-400美元。一年期的外国员工的总工资不到700美元，抛出租房、日常开销外很少结余。 Jemma的工资也很低，按她的话说，没有理由比本土员工的工资高出2倍。曾问过她选择留在EVP的原因：Elephant is the reason!! 因为热爱大象！！在这里的每个人都是致力于保护大象，做正确的事。最后，再次向EVP的全体人员致敬！向这些献身公益的老外、坚持信仰的土著以及支持EVP的志愿者们深深鞠躬！

下为我最好的Bunong族朋友Toin，也向他致敬！

参考：

大象收容所1——Elephant Valley Project

大象研究1——象粪腐化速率

大象朋友故事1——EVP Sambo&Ruby

大象影片2—Last of the Elephant Men

小议大象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