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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访包豪斯”丛书发布|上|溯源包豪斯,返回的并非设计史

BAU学社| 院外 2022-10-04

包豪斯成立百年之际,“重访包豪斯”丛书已由华中科技大学出版社出版。尽管丛书的出版恰逢包豪斯百年,但它不仅仅是包豪斯百年献礼,更是将这一系列历史档案放置在当代包豪斯的视野中,将包豪斯理念转译到当代社会环境中,翻译与解读曾经的文本,并加入当代学者对包豪斯的研究。曾经的文本重构了当代艺术在源头处的历史情境,当代学者的研究则构成一种穿越历史的对话,二者共同重建了历史与当下的关联。本次推送的是2020年1月10日的丛书发布会讲话记录,丛书主编王家浩与中央美术学院教授韩涛就包豪斯的理念及包豪斯研究对于当下的意义与启示展开对话。王家浩介绍了包豪斯研究之于当下的必要性与重要性,以及这项研究与通常设计史研究的区别,并讲解了丛书三个方向的缘起与结构。韩涛则从读者的角度和设计专业教师的角度探讨了对于当下研究包豪斯的理解,以及设计教育中的问题与体会。这套丛书是一项还在不断持续更新的工作,目前已出版3本:《包豪斯剧场》《奥斯卡·施莱默的书信与日记》《包豪斯悖论:先锋派的临界点》,这3本书分别代表丛书的3个方向:原包豪斯丛书、包豪斯人的著作和当代包豪斯研究,构架出丛书的整体框架,既是丛书的阶段性小结,也是后续研究的起点。以该研究计划及丛书出版为契机,从思想史和文化史来解读包豪斯,重新认识包豪斯,在研究者与研究对象之间建立积极的对话,为当下提供更多的思想动力。

责编|BAU学社

溯源包豪斯,返回的并非设计史|2020
对话|(王)王家浩×(韩)韩涛|本文7500字以内
王:

2019年,也就是刚刚过去的这一年,无论在国内还是国际上,有不少纪念包豪斯的活动。作为这一方向的研究者,我自己也被几本杂志邀请主编了“包豪斯”的专题。但是,今天在这里我要向大家介绍的“重访包豪斯”的出版计划,其实并不是为了纪念包豪斯的一百周年而制定的。整个研究计划起始于2013年,陆陆续续地工作,一直到现在仍在进行中。除了我们自己的研究之外,还带动了一些学生和学者共同来研究包豪斯。到了2019年,这一计划的初步成果之一,也就是第一批出版的书,目前有这三本书,大家可以从我身后的大屏幕上看到。我们现在重新回过头去阅读的那个包豪斯,其中包括了一些著名的设计师、艺术家,还有很多大家耳熟能详的作品。在历史上它似乎是一所非常经典的学校,或者说一个非常知名的学派……而我们的研究计划并不只是向大家介绍它,更想要做的是穿透它,回到那个历史的后台,换言之,整个历史-地理的大背景,包豪斯之所以构成的整个大背景。就像刚才主持人提到的那样,目前推出的这三本书,不仅仅是三本书本身,而是代表了我们的研究、翻译与写作的三个方向,或者说三个层级。

首先第一个层级是“包豪斯丛书”(1925-1930),这是最为直接的原典翻译工作。我们现在谈论包豪斯,提到它的人很多,尤其是在国内的学界,一提到包豪斯好像它就是现代主义时期逃不过的一个问题。但是事实上,如果我们细细地去考察一下那些提法,在此前二三十年以来做的所谓包豪斯的研究中,正儿八经地按照第一手材料去了解包豪斯人,提到包豪斯当年在学校创办以及之后的工作中所形成的那些文本,那些真正意义上的原著的,不是很多而是很少。这是我们在研究计划开始时,发现的非常“有趣的”第一个问题。那就是尽管人们一直提及包豪斯,却完全不了解他们是怎么看待自己的工作的。所以,“重访包豪斯”计划的第一部分,第一层级就是由他们自己出版的“包豪斯丛书”构成的。当年的那套包豪斯丛书,从1925年到1930年总共出版了14本。这14本我们当然会陆续地翻译出来。但是我们更看重的是当时的那套包豪斯丛书所具有的更宽广的视野。包豪斯丛书的视野绝不仅仅体现在已经出版的这14本中。实际上,在当时整个现代主义先锋派的历史潮流中,包豪斯丛书筹划过一个非常庞大的书单,其中甚至还包括我们现在熟知的爱因斯坦等等……这些人、作者都在包豪斯那个本来指向“现代性”的出版计划当中。当然,我们也知道包豪斯存在的时间,正好处于第一次世界大战和第二次世界大战之间,德国魏玛共和的那个历史阶段。所以,它这份非常庞大的关于现代性的出版计划,并没有真正完成下去。但是,由这个出版计划我们不难得出这样的结论,就是包豪斯不仅仅是人们通常所理解的一所建筑学院、一所设计学院,它的抱负实际上是更为总体地去看待人类进入到现代性发展时期的方式。简言之,在这样一个紧要的阶段,人们应当怎么去处理自己的历史?怎么去处理新兴的技术?怎么去处理社会中冒出来的诸多问题(危机)?

在前面的几年里,我到一些学校或者其他的场合做讲座时,经常会有人问我,像包豪斯现在已经成为了这样一种设计风格,甚至在网络购物的tag上都能见到,那么你们现在再去做这个研究还有什么意义呢?这个问题的潜台词就是,包豪斯是不是过时了?而我的回应是,如果仅仅从设计的角度去看,那它或许只是那些形式、“风格”而已。然而,在这些形式背后所隐含的是我刚才提到的如何处理自身历史的总问题,包括如何去面对社会到现在为止还不平等的状况,如何面对技术这样一种飞速的发展……等等,而这些与我们当下所处的是非常接近的境遇。只有从这样一种处境出发,去展开研究,我们才能真正意义上地重新回到现代主义早期这些经典的文本中。其实在汉语的学科语境中,此前并没有正儿八经地去探讨过这种更大的处境。人们更多的只是知道它在干什么,但是并不知道它为什么要这么干,以及是怎么干的。所以这套丛书的意义就在这个地方:溯源包豪斯,返回的并非设计的历史。在我们的研究计划中,我用一个词来描述这个状况,我将它命名为“包豪斯情境”。一方面,它与我们现在当下所处的情境非常接近,但是另一方面,我们并不能把他们当时给出的解答方案马上拿过来用。而此前国内的包豪斯研究中,更多看到是包豪斯他们提交出来的一些成果,问题恰恰在于,这些成果可不可以直接转换到我们现有的工业生产当中呢?这就是第一个层级的命题,在14本的“包豪斯丛书”翻译中要揭示的。

接着是第二个层级。我刚才也说过包豪斯在历史上只存在了14年。而此后,在包豪斯被关闭的前后,很多包豪斯人实际上就移民到全世界各个地方去了。主要是去美国,还有到南美啊以色列啊等等,另有一些更为激进的,当时就去了苏联。所以包豪斯人在离开包豪斯之后,仍有很多的研究在不同的情境中持续地在做,其中还有很多的反思,这就是包豪斯人的写作,它构成了我们这套丛书的第二个层级。在这个层级中,我们目前已经出版了一本,就是现在我手中的这本《奥斯卡·施莱默的书信与日记》,这本书非常的厚。说到这儿,我先讲一个非常有意思的事。我们的责编此前告诉我,去年包豪斯百年纪念的时候,很多机构会搜索市面上有多少关于包豪斯的书。一搜啊,就发现可以把《包豪斯剧场》包括在内,那是我们出的第一本,14本包豪斯丛书中的一本。而第二本,也就是包豪斯舞台的负责人,奥斯卡·施莱默的著作,却因为书名上没有直接提到“包豪斯”三个字,所以好像就没有被放在纪念包豪斯的出版物当中。其实这本书,我负责任地说,对于国外的学界而言是一本非常特别的书。尽管这本书只是个人的书信与日记,但是其中有一部分非常详细地记录了奥斯卡·施莱默从1921到1929年在包豪斯的经历,也就是包豪斯发展中最为跌宕的,后来看也算是比较顺畅但转折性非常大的这个阶段。因此,这本日记非常细致地描绘了很多当时包豪斯内部的情况,按照现在的说法就是从内部的解密和八卦的角度的一段历史书写。而在国外的学界重新解读包豪斯时,有相当多的引用当事人的材料,不夸张的说,至少有百分之六七十的材料会来自这本书。因为通常人们看到更多的是当时包豪斯官方的宣传材料,也就是说包豪斯正式地怎样论述,这所学校想要怎么怎么样。但是,到底里边的那些老师之间相互的关系、理念冲突、日常生活是怎样的?并不会在这些文献中做太多的记录。而在这本书(《书信与日记》)中,大多可以找得到,或者从中推演得出来。这里面包括人们耳熟能详的所谓包豪斯名人(艺术家),克利啊,康定斯基啊……在艺术史的梳理中,经常会提到的这些人,但是他们私底下到底对包豪斯或者对艺术是怎样的看法?相互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大量的记录并不在我们前面所说的他们自己出“包豪斯丛书”中,而大多在书信与日记这样的文本中。所以之后我们还会选取包豪斯人的写作这样的类型翻译出来。

王:

第三个系列就是我们自己的重点,当代学者的包豪斯研究。这一系列出版的第一本,是我们两位丛书的主编从2013年就开始做的一部分研究成果。我们给自己设定了一个要求,就是在重新阅读包豪斯时,一定要能够带出我们现在对包豪斯的理解,而不仅仅是对包豪斯的历史梳理。换言之,这种研究必须拿得到更大的范围中去讨论,而不只是输入给国内的历史材料,否则没有出版的必要。我们大致也看了一下,国内在此前二三十年以来的设计、建筑教学当中,或者学者的研究圈里边,写到包豪斯的,或者做包豪斯的专著其实是非常少的。要有也更多的是一些历史的、材料的文献梳理和介绍。这点韩老师应该比较了解,因为他现在还在教学的第一线。所以我们希望身处刚才我所说的包豪斯情境中,能够从自身的情境出发重新判断包豪斯当年的那些工作,而不是简要重复地叙述当年发生了什么。在这第三个层级的写作中,我们还联系到国外很多跟我们做差不多事情的学者。他们也在重新研读包豪斯,而不是重新记录包豪斯的工作。所以这一层级的包豪斯当代研究,我们更强调的是当代研究,而不是历史,是当代学者群如何写作包豪斯。以上就是我们已经构想的几个方向。

所以来到了2020年,对我们来说“重访包豪斯”这套丛书并不是为了纪念包豪斯100周年而做的。这100周年只不过是我们的开始,把包豪斯慢慢地从历史的第一手材料放到我们当下来讨论,推进我们开始当下的工作。所以,它不仅仅是一些放到学院里的书,实际上更多地是要与我们当下连在一起,由此带出更多新的研究计划。我们所做的这些工作并不是为了出版而做的,实际上出版是我们配合、辅助、推进整个研究计划的一种(很好的)手段。这就是目前我们这套“重访包豪斯”丛书的情况。如果有兴趣的话,大家可以翻看一下这里的样书。我们在这些出版物中花了非常大的心思,包括它的排版、装帧都尽力地从设计的角度体现出包豪斯当年呈现给我们那种整体感受。此外,我们自己研究的书中,还包括一张图解,这张长图的标题是“包豪斯十四年”,可以从我身后的大屏幕右侧看到。但它并不是一般的年表,实际上是把我们的研究成果梳理在这样一条脉络中。通过这个脉络你会发现当年包豪斯有哪些重要的人物,他们的观点各自之间的不同,各自的分工,相互的对抗,又导向了怎样的方向,最后他们各自的结果是怎样的。这个历史的梳理是关系性的论述,而不只是年表,它可以供我们后面继续去讨论,也说明了我们逐步开始的整个研究计划。
 
韩:

刚才家浩老师把这个丛书的缘起和结构做了一个介绍,接下来我可能从一个读者的角度,以及一个教师的角度,来讨论一下这个丛书。作为一个读者,我今天来到这个书展的现场,最大的感受就是我发现90%书都是教你用怎样的工具达成快速的目标,实现一个明天就可以完成的任务。还有我们今天在网络上发现所谓点击率,我常常去看一些特别好的有思想性的讲座,点击率并不高。相反,点击率很高的可能是一个人怎么吃饭,或者一个人带你去购物或买一个日常用品,然后以及其夸张的形式,但是点击率就真的会很高。然后我看到另外一种点击率很高的就是能够引起所谓感情的,一个女孩儿以中国的服装审美形象塑造了一个完全自我奋斗型的女孩,然后把传播文化放大成了一个怎么样的方式等等。这可能就是我们今天在网络上、在现实中看到的最显著的现象。但是如果我们仔细地去思考这一现象的时候,会发现这种现象给我们的仅仅是一种浅层的消费,它会把我们装在一个套子里面,或者说把我们装进一个表象的情绪释放里。它不会引起我们的震动,它也不会引起我们自身对自我的一个反思。与此相反的是,另外一种就是通过对经典的重新阅读,让一个经典变得与今天有关。我举个例子,在大概五四运动这个时期,大家知道中国遇到政治、经济、社会、文化巨大震荡的一个时期。然后会发现在这个时期,有一批学者突然马上去研究魏晋南北朝。魏晋南北朝的研究是在五四时期突然变多的。原因很简单,因为历史是周期性地会发生一种折射,不是昨天的历史影响今天,可能是更早的历史影响今天。恰恰是五四运动遭遇了跟魏晋南北朝相似的动荡的原因,比如说民族文化的差异,内外的一种无法弥合的东西,然后人群构成战争、政治的分裂、社会的转型,这些层面提供的矛盾以及提供的解药的复杂性,就是五四一群学者所关心的。


王:

韩老师提到的这种感受我觉得非常对。我插一句,这也是我们理解的为什么今天要回看包豪斯的原因之一。蛮有意思的是,因为五四是1919年,包豪斯创建也是1919年。这个年代就把包豪斯仅仅是一个设计的问题,或者建筑的问题,一下子拉到了一个国际的、全球的层面。其实当时非常有意思的是,在德国、在中国,其实都在发生着变化。德国是一个战败国,包豪斯这样一群人,我们现在再重新回过去看包豪斯的时候,它是在创新现代主义吗?事实上它是在治疗现代主义。治疗这种时髦的,治疗这种技术飞速发展对人的压迫。因为战争刚结束,作为一个战败国,它受到了外部的操控,经济条件更糟糕,它远比其他的一些现代运动中时尚的国家,在设计方向承担的压力要更大。那么跳回到中国也是类似的,中国作为这样的一种对比,我们那个时候和包豪斯的那个时候重新往传统的方向去寻找的是什么样的东西呢?一般在设计界会说,现代主义是创新的,它是完全撇掉了历史往前走的。其实包豪斯并没有撇掉历史,它要重新从传统当中找到一种怎样的力量,而不是一种形式的方法,不是某种新的形式,而是那种还能持续下去的力量,或者说激情。那么,无论是在我们的书中还是我们的研究中,都写到了这个问题,它实际上是在探讨公共性的问题,重新找回那个时代的公共性。因为包豪斯所在的那个时代,在战争的冲击下,实际上最终在资本的运作下,导致了每个人都是分崩离析的。每个人都是非常个体化的,好像在一个乱世当中能够个体生存就行了。

如果大家很熟悉设计史的话,就知道包豪斯宣言发布的时候,用了一个中世纪教堂的形象,但它并没有把这个中世纪教堂画得那么具体。这说明它要的并不是那个形象,它要促成的是那个形象背后的动力。它以版画的形式描绘了一个闪烁的、跳跃的、未来的共同体,而不是如通常所说的那样要回到传统,某种具体的器物,某种具体的房子的样式。包豪斯认为当年在人们原来被逼到这样一种战争的、技术的局面并已分崩离析的状态下,再回到当年造教堂时,每个设计的工种,每个匠人的工种都能聚拢在一起。而这种聚拢在一起能不能在像包豪斯学校里,先把学生和老师都汇合到这个地方来,汇合到这样一种聚拢的共同体当中?然后如何通过研究出一些共通的原则再去改变社会。所以这样的包豪斯就不是一个形式观的态度,它跟我们通常的设计史研究有所区别,刚才韩老师说的这个问题是非常重要的。我们怎么重新回到设计史的源头,设计史的源头不是从设计而来的,设计史的源头是从社会、思想的条件、欲望和冲动而来。换言之,我们重新回到包豪斯的时候,不能再把它当做设计史来看待,还应该把它当做一个社会思想史去重新捕捉它设计的结果。这实际上就是我们整个“重访包豪斯”丛书总序当中提到过的,也是对我们自己的要求,就是要从思想史,要从社会史,要从文化的角度去理解设计活动。
 
韩:

我觉得家浩老师说的这点很重要,它跟我的个人教训有关系。因为作为一个教师,我大部分的时间就是把包豪斯当设计史来教的。换句话说,就是把包豪斯当成结果来教,当成了可以被归纳成某种风格、某种范式、某种套路、某种样板的结果来教。特别是在我们一、二年级的教学训练里面,我们常说:诶,你做的这个有点包豪斯的感觉。其实老师的判断是说,你的结果在风格上有了包豪斯的感觉,大量的时间我们是这样的。但是其实家浩老师给了我们另外一种,就是思想史。思想史是谈动因的,谈包豪斯生成的这样一个动因的。那么谈结果会出现什么问题呢?就是今天的结果跟昨天的结果是可以不一样的,换句话说,昨天的结果不需要被今天去复制。但是谈思想史就不一样了,思想史意味着昨天的动因跟今天的动因会重复出现。比如说政治学科里边,古希腊的亚里士多德、柏拉图的思想到现在还会起作用。但是科学领域里边,一旦把包豪斯工具化、结果化,那么新的就会取代旧的,那就会作为一种传统的风格,或者说表面的阶段性的现代风格,然后被简单地消费或者被取代。但是思想史它就要累积,一会儿要回到柏拉图,一会儿要回到中世纪,一会儿要回到文艺复兴,一会儿要回到十八世纪……它会持续地翻滚,就是持续地翻炒,然后来求新。
王:

谈到思想史,这个其实并不是我们附会上去的。刚才我也提到,我们这套丛书的核心层级就是包豪斯当年做的14本“包豪斯丛书”。而他们当年的丛书计划中就包含了科学家,像刚才说的爱因斯坦,但是这本书最后没有出来。还有很多社会学家对新时代的看法,所以这说明了一个怎样的问题?包豪斯它自己也并非只是从设计的角度去理解设计的。换言之,并不是我们现在一定要用思想、文化去解读它,而是包豪斯本来在生成的时候,它就愿意跟人文学科,愿意跟当时技术的先导者,愿意跟当时新世界的观察者合在一起,共同思考这个世界的问题。所以,这个问题本身推动着我们能够把它拉到当下,放到这样的一个脉络当中最好的理由之一。我们并非要牵强附会地,把所有的研究对象都谈成思想,我们要重访包豪斯的一个目的,就是要向包豪斯当年的人一样工作,而不是仅仅把它当做我们的一个研究对象。所以我刚才也提到,我们2013年来做这个研究计划的时候,包括现在出版的这些书,大家可以在网上看到很多我们此前准备的材料。这些准备材料以公众号的方式发布出来,叫“院外”。对于“院外”,我们最为重点的要求就是要按照当年包豪斯人组织的方式来研究包豪斯,也就是师生共同去研究。

韩:

这可能是我当时看“院外”公众号最大的一个体会。作者群里边有(“重访包豪斯”丛书主编)王家浩老师、周诗岩老师。我看还有周诗岩老师指导的学生,你们邀请的学者,然后关于丛书中一些重要的翻译,包括美院的一些老师啊都有。就是说,如果包豪斯对我们今天有用,一种有用,就是我们刚才说的把它打包成一个扁平化的结果,然后复制1000万倍,然后卖掉。(王:或者做衍生品。)嗯,这个是经济上的有用。另外一种有用,就是研究如何生成一个内在的解决问题的思想动力,这样一个脉络。所以我觉得我作为一个教师,我自己也是从一个学生变成教师的状态,我觉得我曾经花了很多年把自己变成了一个套子中的人。然后我最近花了十多年,十年左右。(王:又出来了。)才逐渐地走出来。

但是,我曾经进入套子的过程我是特别认真的,我是一个好学生。我持续地认真地按照评估的要求、教学大纲的要求、好的标准的要求,把自己变成了一个标准答案的复制机。但是直到最近的十年,我才通过自我反思的这种方式慢慢地走出来。那么在这个过程中,我觉得我在阅读“院外”公众号的系列文章,包括阅读这些书的时候,给了我重要的体会。我简单从一个读者的角度上谈一谈,我要读家浩老师的这些书,我要做的一些准备工作。我平常绝对不可能在碎片化翻手机的过程中读这些,我一定要把这些公众号的文章和书收集在一起,然后必须找一个体力特别好的时间,用两小时,不去打扰地,就是把手机放在一边。这两小时会让我感觉自己做了一个深度的排毒,会感觉我把一星期不断切分的碎片信息造就的毒素排掉,因为它会把你的思想脉络让你逼迫着自己按摩一遍,然后形成自己的一个脉络。这是我大概的一个阅读体会。
 
王:

过奖了,韩老师的描述有些夸张。我接着他刚才所说的,他自己要走出来,其实我们做这套书还有另一些想法,就是包豪斯应当如何走出来。这里说的走出来是就这一学科研究而言的。我们希望出版这套书不仅仅是给设计学科的人看的。今天中午,我还与我们的出版编辑聊到一件事儿。现在书的封底上一般都有个“上架建议”嘛,就是到底把书放在哪个类别。我们有一个学生,也是BAU学社的,她是广东的,回到广州图书馆拍了一张照给我们。她说《奥斯卡·施莱默的书信与日记》放在了德国文学的书架上。如果你真的读过施莱默的书信与日记,这样一位其实是非常厉害的艺术家,他的写作绝对不是教你怎么上课,教你怎么创作。他把自己整个人投入进去,他经历过一战二战,所以他那本书绝对可以当做这个类别来看的,而不仅仅是当设计类、艺术类。那么,我们包豪斯的研究也是这样。当代的包豪斯不是再回过来,仍旧放回到建筑学院,放到设计学院。真正的包豪斯的思想史和文化史的解读,实际上是让更多的人文学科的人也能看到。当我们再讨论现代现代主义的时候,包豪斯这一部分也能作为它的案例,作为推动现代主义研究的一个思考案例……


版权归作者所有,作者已授权发布。
文章来源|“重访包豪斯”丛书发布会|2020
未完待续|
重访包豪斯丛书|已出

▼ The Paradox of Bauhaus: Critical Point of the Avantgarde
著|周诗岩,王家浩
责任编辑|王娜
美术编辑|回声工作室
出版社|华中科技大学出版社
本书基于思想史和文化史的批判视野,从艺术、设计的学科边界处回溯作为历史的包豪斯,论证这场运动在努力重建现代生活世界之体验的过程中进行的种种实验。同时,全书更侧重于作为理念的包豪斯,透过几位关键人物的特写,深层剖析了包豪斯历史上的几个重要时刻与事件,揭示在此前后不断变化的对抗性构成,以及存蓄其中的社会动能。包豪斯作为同时期先锋派的汇聚点,充分感受到了时代的共振,它从未平复的内在的动荡让矛盾得以自行暴露:私我与大公、进取与回转、斗争与构划。作者将这三组在当前的创造领域仍旧持续发酵的议题,重构为包豪斯的三幕剧,分别题为“艺术与社会”、“现代性之争、”包豪斯的双重政治“,并附上专为此书绘制的历史图解长卷,将变动中的社会情境和复杂力场构建为底图,择要勾勒出“包豪斯十四年”的基本轮廓,其中也包括包豪斯人与欧洲其他先锋派的数次遭遇。

▼ The Letters and Diaries of Oskar Schlemmer
著|[德]奥斯卡·施莱默 
译|周诗岩
责任编辑|王娜
美术编辑|回声工作室
出版社|华中科技大学出版社
在浩瀚的包豪斯档案中,德国艺术家奥斯卡·施莱默的书信和日记堪称最富于启发性、最能激发人想象力的文献材料之一。施莱默从一九二〇年起作为形式大师在包豪斯执教,直至一九二九年辞职,这本书正是其知名的著作,被誉为“唯一一份关于包豪斯的审慎、忠诚而又持续的观察记录”。本书记录了这位艺术家在一九一〇年至一九四三年那段世界史上极其特殊的时期的生命历程,其中包含他对同时代欧洲大陆风起云涌的先锋派运动的观察与思考,更是完整勾勒出包豪斯运动在其黄金年代的思想与实践。本书的中译版在原版基础上增补插图百余幅,以呈现施莱默不同时期的作品和手稿。

▼ The Theater of the Bauhaus
著|[德]奥斯卡·施莱默,[匈]拉兹洛·莫霍利-纳吉,[匈]法卡斯·莫尔纳
译|周诗岩
责任编辑|王娜
美术编辑|回声工作室
出版社|华中科技大学出版社
这本《包豪斯剧场》反映了包豪斯鲜为人知却至关重要的一面,即包豪斯的剧场实践,同时反映了包豪斯舞台工坊的形式大师奥斯卡·施莱默在这个共同体中所扮演的关键角色。作为"包豪斯丛书"第四册,本书初版于1925年,原书名为《包豪斯舞台》[Die Bühne im Bauhaus],收录了奥斯卡·施莱默、莫霍利-纳吉关于舞台的理论文章,以及法卡斯·莫尔纳的创作方案,可谓德国现代剧场实验的一次宣言。1961年该书英译本问世,更名为《包豪斯剧场》[The Theater of the Bauhaus],增补收录了施莱默于1927年发表的文章,以及格罗皮乌斯为英译本撰写的序言,成为西方学界重新理解包豪斯运动乃至20世纪早期德国实验剧场的重要文献之一。
重访包豪斯丛书|

▽ 新构型性艺术的原则
著|[荷]杜伊斯堡
▽ 绘画  摄影  电影
著|[匈]拉兹洛·莫霍利-纳吉
▽ 总体建筑观
著|[德]瓦尔特·格罗皮乌斯
▽ 包豪斯的剧场:奥斯卡·施莱默的现代与后现代舞台
著|[英]梅丽莎·特瑞明翰
▽ 教学笔记
著|[德]保罗·克利
▽ 新构型
著|[荷]蒙德里安
▽ 立体主义
著|[法]格勒兹等
▽ 非物像的世界
著|[俄]马列维奇
访谈|
实践、实践的构想、构想的理论之书
这是一个持续的在思想与实践之间相互检验的过程,但同时也要求我们能够给这个过程以强有力的判断并及时地提供应对的策略。从思想史的研究出发,超越设计与艺术的实践运用,回到我们自身这个时代的思想所主导的与社会更新模式的紧密结合。2018年底,“重访包豪斯”丛书首先出版了《包豪斯剧场》和《奥斯卡·施莱默的书信与日记》两本译作,让我们就此回顾一下此前BAU学社几位成员与发起人访谈中的关于丛书的部分内容。
上|为了共同的时代使命与议题……所谓“冒险”并不只是指内容有多大的冒险,更是指去提出一套“种子”计划。
下|在一代代更替,一轮轮研讨中,形成的可重复性与差异,才是回到“以包豪斯的组织方式和理念来研究包豪斯”的本意。

作为审美构划的包豪斯丛书
23x18开本的先锋之声
长期被忽视乃至被任意拆解的“包豪斯丛书”,可谓包豪斯的一次“总体出版行动”。尽管丛书题为包豪斯,它的作者却不限于包豪斯师生,甚至包括那些与包豪斯理念、实践相异但仍属同道中人的创作者。而丛书最初拟定的总目录也随着包豪斯的转变历经调整,这意味着,当我们再次提及这套丛书,不应只着眼于已经出版的书目,而是将丛书的整体构划视为包豪斯“大计划”的缩影,尤其是从那些彼时尚待完成,至今仍被悬置的计划中找到这一“出版行动”的潜在能量。
“再次阅读整体”——这也应该是对我们当下这些读者的劝勉。

精编|无论这一构划是对内部的还是对外界的,这套丛书都是一份绝佳的原始材料。

包豪斯丛书1925-30
格罗皮乌斯与莫霍利-纳吉
以莫霍利-纳吉主导的形式语言、封面设计、版式布局为讨论基点,引出与丛书相关的包豪斯语境:如何在总体框架中保持个体的差异?如何构建一种国际性的联合?如何以机器语汇作为自己创作的基本元素,并娴熟地操作、改变他们?
某些观点在相应的书中被提出……整套丛书最终会以其内容和形式的组合产生巨大影响。
精编|这套现代的、由机器印刷的丛书不仅仅是一个内容的载体,而是一个重要的、通过设计展现自身的方式。

图解|
包豪斯十四年
先锋派的临界点
1928年3月,在格罗皮乌斯即将离开德绍包豪斯的前夕,奥斯卡·施莱默带领部分舞台工坊成员为这位创始人的告别晚会创作了《包豪斯九年》,一出以实验诙谐剧的形式展开的包豪斯编年史。这部编年小史应许多人要求很快刊印了单行本,在包豪斯朋友圈流传。为了纪念,我们在此也制作了一份编年史图解,《包豪斯十四年》,将本书《包豪斯悖论:先锋派的临界点》论及的各种力量及其对抗性的关系构建为底图,并以图解的方式勾勒出包豪斯14年的内在对抗和外部脉络,两者共同构成了整个时代的合力,其中也包括包豪斯人与欧洲其他艺术先锋派的数次遭遇。而诸多重要事件或相互唱和,或相互抵牾,悉数在底图所展开的张力结构中上演。这份图解的大部分文字取自本书相关段落,附有页码,也可用于索引。
一|就包豪斯作为一项社会事业而言,建筑物远不是终极目标。造物的行动,必须用造人去平衡。
二|包豪斯超越于设计的启蒙,它是产生于新时代并与之反向的努力,克服启蒙之后的设计必然遭遇的理性主义困境!
三|随着包豪斯进入大学体制,原先在工坊内很容易形成的合作氛围也日渐减弱,现如今士气低落。
四|正因为“包豪斯”是一个可传递的又会在传递中变异的理念,才对世界上那些渴求进步的学校产生了巨大的影响。
回复:BAU、星丛、回声、批评、BLOOM,可了解院外各板块的汇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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