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继续闲谈，想到哪里聊到哪里。今天的题目随便起的，只反映部分正文内容。昨天在《从李铁的签字笔说起》里小小地分析了一下孤勇的媒体人们知识储备赶不上社会责任感的现象。最后有个苏联笑话没写，很多朋友问，所以后来还是把笑话发在小号上了（《苏联笑话一则》），各位选择观赏吧。
白天写完那篇文章，晚上正好又看到一个新鲜的例子。具体说，前两天很多朋友应该都看到一条热搜，澎湃新闻首发，然后被上观、环球等媒体转发，红星、北京日报等媒体则跟进发了报道或者邀约了评论，讨论的人不少。我在上图里用红线框出了几个词，各位可以留意一下，严格来说这几个表述有点问题。具体各位可以上B站看法律记者@老梁不郁闷先生的解读，比较详细。比如@老梁不郁闷先生指出负责调研并写出《犯罪附随后果研究》的单位其实是山东高院和首经贸，原文发在1月11日的《人民法院报》上。不过@老梁不郁闷先生的解读也有一点问题，那就是他说这个研究项目跟最高法无关，但其实这个研究项目是最高院2022年司法研究重大课题之一。算是最高院外包给山东高院和首都经贸大学的研究项目。这里就很有趣，澎湃新闻在标题强调“最高院调研”，又在正文写“最高院公布”，完全没提山东高院，用词多少是有点暧昧的，感觉有点嫌山东高院档次不够、用最高院扯虎皮拉大旗的意味 。我特地去找了一下澎湃这篇报道的作者，年纪不轻，好像一直是做政治新闻这块的，2023年有的报道下面的署名还会提“资深记者”，所以基本可以判断现在这个写法是有意设计的。为什么要这么设计呢？相信每个人心里都有猜测的方向，这里我们不做断言，以免冤枉了好人。我们先看《犯罪附随后果研究》原文是怎么写的：
还是请注意图中框出来的部分，因为它们其实是媒体和舆论讨论的重点。上文推荐的@老梁不郁闷先生其实对《犯罪附随后果研究》的研究方法有一些批评，主要是针对引用2007年和2014年废止的两部规定办法来论证2022年的情况这一点，他梳理了两部规定办法现在长的样子，发现现在家庭成员受限的状况，已经经过限缩了，主要集中在危害国家安全的情况，集中在特殊岗位录取问题上。
当然@老梁不郁闷先生和我们现在都是在就事论事，最高法转发山东高院的这篇研究，可能主要想整顿治理的也是研究中提到的一些地方机关制定的限制性规则。从这个角度讲，《犯罪附随后果研究》引用两份早被废止的规定办法举例，说不定不是糊涂，反而是难得糊涂，既提了醒，又避免了点名。
但我们也不难看出，从澎湃新闻报道这起事件以后，事情就不是冲着就事论事去的了。澎湃起个头，后面有人跟上。我们以界面新闻的报道为例，事情原本是什么样，它也知道：
我重点谈谈框出来的“要有合理有效的监督机制，制度设置得当，任何人在位都会不敢想贪腐，不敢贪腐，不能贪腐”这句话。这个问题已经在中文舆论场上争执几十年了。界面报出来的这话听上去全是正确的词儿，但实际上属于毫无用处的片汤话，属于最应该被痛恨腐败的人所警惕和摈弃的“反腐制度决定论”。十几年前乃至现在，很多法律人、媒体人和知识分子是相信有那么一套几乎一劳永逸的反腐制度的，那就是美国老大哥的体制。从这种信仰当中，很多知识分子推导出了只要改制度，就能反腐的结论。
我们再举个例子，有很多学者和律师，曾经认为只要学了美国的公式制度，就万事大吉，至少也能对反腐有所助益。然而事实是这套“先进的公示制度”在实践中早已被蛀虫们蛀得千疮百孔。
佩洛西等国会山股神们每年都公示他们的个人财产啊，有妨碍他们当股神吗？麦卡锡等共和党议员每年都公示个人财产啊，有妨碍他们接受Frank Luntz提供的华盛顿豪华廉租房吗（《大伙儿都是体面人，就用魔法来对决吧》）？公示？问题是你公示到哪个程度呢？近亲属？远亲？同学？完全没有血缘关系的第三人？对不起，制度不可能指向关系不明的第三人，在各国的反腐实践中，其实这种无法用亲属关系定位的人有一个专门的称呼叫“白手套”，没有哪种公示制度可以定位到白手套头上的。但实践中的排查人际关系、追踪资金往来、整顿影子银行，关键的措施都是针对白手套的。有条件有兴趣的朋友可以到油管看美国老乡对公示问题的看法，这个视频的名字叫“为什么（我们美国的）政客都他妈那么有钱”。视频里列举数据告诉你，在美国唯一一个投资收益能力超过华尔街的地方，就是华盛顿的国会山。但你拿国会山的老爷们毫无办法，因为人家所有操作都“合理合法”。
你以为的美国公示制度是遏制腐败的，是彰显法治精神的，实际上的美国公示制度为腐败分子提供了安全边界，我们上面提到的国会山97名股神，大部分人就是用“跟我无关，都是我的理财顾问/儿子/老婆自己赚的钱”来过关的。
你以为把他们办了是法治精神，实际上在人家的理解中，把他们放了，才是法治精神。
回到澎湃引发的“限制犯罪分子考公”的话题，我们不下结论，这里只提供一道思考题，我们以前介绍过民主党新泽西州的大佬、参议员梅南德兹（《新泽西州的一字并肩王》），此公因为和拜登党争，这几个月一直面临针对过去几十年的腐败问题的调查。我们介绍过他儿子小梅南德兹在2022年以政治素人的身份一步登天成为国会众议员的故事。现在请问，小梅南德兹的一步登天，到底有没有受他老爹的帮助？老梅南德兹坚称清白，小梅南德兹该持何立场？未来假使老梅南德兹被定罪，小梅南德兹是否应受影响？是否应承认调查结果？
与其空泛地讨论概念，根据一知半解的迷信讲一些毫无用处的片汤话，不如多观察实践，更新自己的认知。与其盲从别人的宣传，不如脚踏实地探索自己的道路。
喊喊口号就想把一套已经被“充分开发”、“上有政策上有对策”的体制移植到国内，这到底是想反腐？还是助腐？就很值得怀疑。如果是抱着反腐的一腔热血搞出助腐的神奇操作，那只能用淳朴可爱来形容了。说过很多次，我们对很多朋友的一腔热血是鼓励激赏的，但是有时这些朋友的淳朴可爱，实在让人挠头。而那些利用这些淳朴可爱的人，就是真的邪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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