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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建华:为学之难,难在什么地方?

英语室 商务印书馆英语编辑室 2022-06-09


他与病魔抗争,和时间赛跑,寒来暑往16载,编纂700多万字的《汉法大词典》,荣获“南粤楷模”称号。他就是广外首任校长、我国现代词典学的重要开拓者黄建华教授。他沉心静气、不计名利的治学态度和坚韧不拔的精神,值得年轻学人学习。今天为大家分享一篇黄教授谈为学与为人的文章。

为学之难
文/黄建华

编辑部约稿,希望我为《名家论要》栏目写点文字,令我颇费踌躇,乃至拖延了近一年才执笔:一则我肚子里的确没有什么成熟的道道儿,自认为可以传授给青年朋友的;二则我并不是“名家”,深感愧对这一栏目的称谓。然而,主编的盛情难却,那我就只好不揣浅陋了。
 
记不起哪位古人说过:“治外物易,治己身难。”果把“外物”看作是我们所攻的学科,而“己身”则视为个人的道德修养,那么,我想把这话稍改一下:“治外物不易,治己身尤难。”而此二者又常常是联系在一起的。
 
难在什么地方?
 
为学之初,不得其门而入,往往心浮气燥,看见人家在哪方面取得成绩就往哪方面赶,什么东西时兴,就冲着什么东西用劲。这时,如何能按照自己的志趣、条件,冷静而又耐心地选准专攻的切入点,一难也。
 
专攻的方向终于确定,用功之后获得了初步的成绩,一般都迫不及待地要“多出成果”:数量,对于许多人来说,是极具诱感力的。这时,如何能耐得住寂寞,认真追求精品,厚积而薄发,二难也。
 
学问之道,常常是由博而约、复由约而博的循环递进过程。一旦学有专攻之后,不少人就囿于原有的领域,不愿、不敢、或毫无兴趣去涉猎其他,不了解现代的学科往往彼此关联,互为推动。这时,如何能开阔视野,使自己不致停留在原有的平台上,三难也。
 
一个人学有所成,往往是成功地运用了某种方法、而且是倾注了巨大心血的结果,因而对自己所熟悉的那一套较为赞赏,对本人所攻的学科有所偏爱,那是十分自然的事。然而,有的人竟至以为,世间上只有自己所借助的方法最正确,自己所从事的那门学科最重要,其余都不值得称道。于是,原先和谐的、彼此尊重的学术气氛便大受影响。这时,如何能做到借人之长,补己之短(而不是以己之长傲视他人之短),使自己更上一个新台阶,四难也。
 
初露头角,在一个小圈子里稍有名气,于是这个“长”、那个“顾问”的头衔飘然而至,聘书、请柬便不时飞来。这时,如何能沉得住气,婉拒不必要的交际、约会,一如既往地保持刻苦钻研的劲头,使自己不致为应酬所困,为浮名所累,五难也。
 
资历日增,获得一定的学术地位,自然吸引到一些项目纳入自己的名下,社会上有些人也认为,只要某某挂名即可,不必由他亲自动手。于是,不“主”又不“编”的“主编”,无需主管也不必操持的“项目主持人”,便日益多起来。这时,如何能做到既“主”又“编”,既主管又操持,凭自己的切实参与带领一班人推动学科的前进,而不是借他人之力,坐享其成地把自己所拥有的“学术雪球”滚大,六难也。
 
年岁渐长,学术上具备了师长的资格。有些人便以“宗师”自居,容不得可畏的后生对自己的见解挑战,殊不知有新的发现,才有学术上的前进。“弟子不必不如师”,应是常规之理。这时,如何能做到扶持后学,让他们在“大树底下好乘凉”,鼓励他们超过自己,欣赏他们的创新,而不是有意或无意地抑制他们(其实也是抑制学术的新发展),弄得“大树底下无小草”,七难也。
 
这七条难处,既涉及“治外物”,也关乎“治己身”;每一条都是一个很高的阶梯,我自己深感跨越之不易,因此,至今“外物”“己身”,都只治得个平平的效果,而本人却已快到职业生涯的尽头了。我想,年轻人只要踏踏实实、一步一个脚印地攀登,在学术上比前辈站得更高,看得更远,取得更丰硕的成果,那是可以预期的事。作为年岁大一点的人,如果要给年轻人赠一句什么格言的话,我还是想借用郑板桥那一句:“学者当自树其帜。”几年前我曾借此为题发表了一篇文章,读者如感兴趣,不妨找来参看。
 

摘自《词海泛舟亦编舟——黄建华词典学文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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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词海泛舟亦编舟——黄建华词典学文集》
记录词典学泰斗黄建华教授四十年来的感悟与探索;
见证改革开放以来词典研究之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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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书收集了著名词典学家黄建华教授的学术论文及杂文共65篇,这些文章或谈为学之道,或就某一词典学问题展开讨论,或评论某部辞书、词典学著作。文章排列总体上依照类别和时间顺序,整体来看有学术自传的性质。文章发表的时间跨越近四十年,记录了黄教授多年以来对辞书研究的感悟与探索,也记录了改革开放之后我国双语词典学发展的一个个片段。黄教授的文章中展现出的为人、为学、为师之道,是后辈学人追随的典范。


作者:黄建华
1936年出生于广州市,广东外语外贸大学首任校长,著名法语专家、词典学家,广东外语外贸大学外国语言学及应用语言学研究中心教授、博士生导师,曾任中国辞书学会副会长兼全国双语词典专业委员会主任、广州翻译协会理事长、全国法国文学研究会副会长《国际词典学杂志》编委、亚洲辞书学会首届会长。

他主编的《汉法大词典》系国家辞书编纂出版规划重大项目,2018年荣获第四届中国出版政府奖图书奖;其论著《词典论》于1989年获广东优秀社科科研成果二等奖(一等奖空缺);主持撰写的《英俄德法西日语文词典研究》于1994年获广东优秀社科科研成果二等奖;“七五”原国家教委科研项目合作研究成果《双语词典学导论》于1999年获广东优秀社科科研成果二等奖。

黄教授还兼攻翻译,出版了多部学术译著和文学译著。


选编者:田兵
广东外语外贸大学词典学研究中心主任,教授、博导,外国语言学及应用语言学研究中心兼职研究员,中国辞书学会理事、双语词典专业委员会常务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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