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诺澄:他和她站成了两岸

诺澄 二湘的六维空间 2020-02-14

非常喜欢诺澄这篇小说,清澈纯美,看过后一直念念不忘。同时也谢谢奴隶社会这个平台,让我认识这么多灵心慧性且挚爱文字的朋友。


诺澄:致时间的狂流中我们四海飘零的青春

虎皮妈:性格决定命运吗?看看三个大学同窗的故事吧。

遇见诺澄:我们要互相亏欠 

她的名字叫秋天,小记《那些离婚教给我的事》作者Autumn

他和她站成了两岸


文/诺澄


这么多年/你一直在我心口幽居/我放下过天地/却从未放下过你

——仓央嘉措


  他们相识是一个必然。她是沪上某家知名医药公司总经理的秘书,而他是公司销售部业绩最好的医药代表之一。然而,他们在一个下着滂沱大雨的傍晚,挤上同一辆出租车,也许是一个偶然。


  销售部这位业绩斐然的医药代表可能是整个部门中最不象医药代表的人。据说,他曾经是优秀的外科医生,因为几年前母亲生病需要大量的金钱治疗,才辞职变成了医药代表。


  他高高瘦瘦的,皮肤白皙,眉清目秀,动不动脸上就出现害羞腼腆的神情,一副看上去家境优裕,没有经过什么风雨的书生模样。在一堆神侃起来漫无边际荤段子张口就来的医药代表中,他常常只是安安静静的坐着聆听,然后从口袋里面摸出一包红双喜香烟,掏出一支点上。她注意到他只抽红双喜。她也是后来才知道,大学二年级,红双喜是他抽的第一支烟,后来变成了他抽的唯一一种烟。他就是如此的情有钟。


  整个春天,上海都浸润在绵长细雨里。唯有此时,这座匆忙纷乱的都市才有一丝丝属于江南的轻愁和怅然。长长的雨季,也是梅子成熟的季节,虽然在城市里面早就看不见梅子的踪迹,上海人还是习惯称之为“黄梅雨”。等到梅雨过去,夏天就热热闹闹的来了,家家户户忙着晒霉,洗涤换季的衣服。仔仔细细回想起来,上海尽然是极少有阳光荡漾的春日。和他开始有交集的那一天,大雨滂沱。这难得一见的大雨也许在冥冥之中预示着未来的风雨交加,红尘之中的人们却是后知后觉的驽钝。


  那日下班后,暴雨如注。公司的骑楼下面站满了等出租车的人,半个多钟头尽然没有一部空车。偶尔一部出租车下客,也总有眼明手快的人一个箭步抢了先。终于有一部车恰巧在她面前停下,她再也顾不得谦让的美德和淑女的风范,奋不顾身的拉开后车门钻进车内。而此时,有一个人几乎同时拉开前车门钻进车内。她正欲和他理论是她占了先,那人见后座有人,则是一言不发的退进大雨里面,这倒让她不好意思起来。隔着车窗,她认出他来。他正翘首等着不知何时会来的下一部车。


  雨水已经将他几乎淋得通透,头发一缕一缕的耷拉在额头,一阵风过来,他有点冷似的抱紧了胸口的黑色帆布书包。平时整洁斯文的他现在只剩下“狼狈”两个字可以形容。于是,她邀他共乘一部出租车,她还记得,他用手帕擦他淋湿的头发,衬衣领口微开,露出他脖子上面悬挂的一块玉石。


  也许是因为湿透的关系,那块玉石晶莹剔透的绿,如同整个春日都融在其中似的。她心中一动,想起《诗经·秦风》中有这样一句诗:“言念君子,温其如玉”。聊了一路,这才发现他们去同一个地方读英文。她念GMAT为了出国念MBA,他念雅思想要移民加拿大。


  人生就是如此。你原先不曾注意的事和人,也许擦肩而过几百次都是未曾相遇。而一旦相遇,就会发现原来他们无时无刻不存在于你的周围,尽然无法刻意忽略。自从那日与他偶遇,她就发现和他遇到的机率似乎大大增加了。有的时候是在地铁上,有的时候是在教室外面,有的时候是在下课的时候。其实,他们都不曾刻意去碰到对方,但是这个世界却陡然小了起来,让人不得不去相信冥冥之中有神明在安排人间一出出悲喜剧。


  时间久了,他们聊的话题越来越多,从起初客气的寒暄,到后来的天南地北从古到今。有时聊到兴致所至,他们不知不觉会站在夜晚的地铁口,一站半个多小时。和他聊天,有种如沐春风的舒适。无论什么话题,多荒诞多离谱多哲理多深刻,他都可以自自然然的接下去,熨贴真挚,丝毫不觉勉为其难,竟然如同从她自己心窝里温温热热的涌出来想说的一般。


  这份谈话的愉悦,是和她的男朋友在一起,都未曾体会的。和男朋友聊天,是情爱中男女的痴傻娇嗔,或倾诉或聆听,然后给些自以为悟出的真知灼见给对方,的的确确是要为着对方好,而却未必熨贴舒服。和他聊天,却是无欲无求般,如同说给自己听一样。多年以后,她才恍然大悟当时为何如此看重他,这原来她看重的是自己啊。


  地铁站口边上,尽是茶坊,咖啡馆或者酒吧。他们却是宁愿买一杯快立可的珍珠奶茶站着边喝边聊,也不去那些地方小坐,仿佛去了就越了界,破坏了这份云淡风清。


  其实,她是有男朋友的,大学同学,交往了好几年,彼此已经默认到了谈婚论嫁的阶段。男朋友拿到了美国学校的录取通知书,向她求婚。她说,“我想想。”那天晚上,她在他弄堂口的公用电话亭给他打电话。他的家人说,他去济南出差了。那是一个手机还不普遍的年代,她找不到他。于是,她以为这是上天给她的一个答案。


  休假几天后,她拿了几大盒巧克力去公司当做喜糖分发。部门的医药代表们纷纷起哄的大呼意外,嚷嚷着问什么时候可以喝喜酒。唯有一个平时和他关系不错的医药代表,若有所思的指着他的座位说,“他去济南出差了。要下个星期才回来。”她把巧克力放在他桌上,有点心虚的逃离了那个空荡荡的座位。


  打开电脑,邮箱发出悦耳的“叮咚”一声,有新邮件。除了工作上的几封邮件,有一封未读邮件是来自他的。发信时间正是她去领取结婚证书的那个下午。邮件没有称呼也没有落款,但是短短几行字却被细心的主人用回行键码的整整齐齐,不若其他的邮件在右端总是参差不齐,象是被啃过一般。


  “有些不敢也不能当面说出来的事情,好像终于找到一个理由和机会郑重其事的提出来。不管你如何反应,说了我就可以长吁一口气。因为我终于有勇气说出口。只是,为什么我还是犹豫还是懦弱。也许,我真的不应该,只是让我难得自私一次。如果你知道泰戈尔最忧伤的诗句,就能了解我此时同样的心情。”


  她当然知道那是泰戈尔最忧伤的诗句:

——《世界上最远的距离》。


  是的,他和她从一开始就注定要站成两岸,中间是无法逾越的河流。


  后来,他就如在空气中消失了一样。做医药代表的一个好处就是,除了每个月一次的销售会议,不用天天来公司报到。也就是说,如果你有心想躲开一个人,那么你就可以至少一个月内不看到他。自从在公司昭告婚讯,她就再也没有见到他。这并不出人意料。腼腆内敛如他,好不容易进行了一番在他看来惊天动地的表白,却没有想到在一个最最最糟糕的时机,他一定会在难堪中选择遁形。她放在他桌上的巧克力,一直留在原处,直到某一天被清洁工人当做垃圾收走。


  最后,在某一天,传来他突然离职的消息。他走的非常急切,不多不少只给了公司两个星期的通知。不管老板如何挽留,承诺加薪升职,他都只是摇头。据说,他根本不是跳槽,只是单纯的离职。公司里的每一个人都对他的决定感到不可思议。他甚至还拒绝了部门其他医药代表给他举行欢送会的建议。这完全不符合他平时为人处世的风格。整个公司,她可能是唯一对他的辞职不感到突然的人。


  结婚以后一切都和以前没有什么不同。她和男朋友各自忙碌出国的事情。没有料到的是,那一年的夏天,她如愿以偿拿到了留学签证,而男朋友却是几次拒签。最后,男朋友无奈的对她说,“要不你先去吧。”在上海的最后一个八月,匆忙凌乱。递交辞呈,准备行李,朋友告别。在公司同事的聚会上,没有看到他。同事们都似乎刻意不提他的近况,而她自然也按耐着不问。


  犹豫了很久,她还是忍不住的写了一封电子邮件告诉他,自己马上要去美国留学。他回复的邮件就简单的几行,问她什么时候走坐哪一家航空公司的飞机,并且祝她一切顺利。她略略的失望。她不知道自己在期盼些什么,她只是觉得这样的告别未免过于苍白。一种道不明说不清的情绪困扰着她。她只能用忙碌来掩饰。


  经过十几个小时的颠沛周折,终于,她踏上了美利坚的土地。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在美国看到的第一个中国人居然是他。看到接机人群中,他熟悉的笑容瞬间让她忐忑了一路的心安定了下来。


  他淡淡说,其实他也不过是几个月前刚刚登陆多伦多。地图上多伦多离开她的学校不过几个小时的车程,他想她肯定会希望有一个朋友来接机,于是就开车过来了。他的叙述如此简单,他的理由如此纯粹,只是因为他想,她初来乍到可能会害怕会无助。他希望在那里陪伴她。他省略的是,其实他刚刚学会开车,其实他中间还开错了路,其实一路的波折艰辛。


  初到异国他乡,他的存在是温暖的。他似乎是那么固执的守候在一边,默默的陪伴着她在美国最初的奋斗。初来美国,接触到完全不同的教育方式,即使是学业一贯优秀的她也有一段艰难的适应过程。无数个写论文做功课到深夜的日子,他虽然不说话,MSN的头像总是在那里亮着。


  每当她累了想找人说话,只要她在对话框说一句“在吗?”,他就好像一直守在那里一样回送一个笑脸的符号。她问他,你怎么不睡觉,他说在看医学资料。他隔三差五的从多伦多中国城带来好吃的中国菜解救她那被汉堡折磨得不行的胃,他陪她去超市买日用品,他陪她去很远的电影院看一场她想看的电影,他陪她做一切琐碎的日常事情。他也陪她突发奇想的去山里看红叶,去密歇根湖畔看野鸭子。碍于她在同学中“已婚”的身份,她对别人说,他是她的堂哥。


  她未曾细想,为什么在她想找人倾诉的时候她想到的是他,而不是男朋友或者确切说已经变成她丈夫的那个人。或许是在上海的男朋友总是很忙,他要工作要考试要准备重新申请学校。或许她的白天是他的黑夜,时差让他们找不到合适的交流时间。或许只是当她絮絮叨叨说着心事的时候,电话那头男朋友的一丝疲惫一丝不耐烦被敏感的她捕捉到了,于是她就慢慢不想说了。


  或许仅仅是因为,他总是在那里,无论她或开心或难过或只是莫名的使小性子。他永远在那里,不管多么琐碎的女孩子的心事,他总是愿意耐心的听着,并且告诉她,没关系,一切都会好的。日子就这么一天一天过去,她得过且过的不去多想什么。虽然他们之间并未真正的逾越那条界限,但是聪颖如她,不是不明白他的感情。可是他从来没有正面要求过什么,甚至没有过一句象样的表白。她又能如何?又要如何?


  直到有一天,男朋友在电话那头对他说,“我决定了,还是先以陪读的身份来美国吧。”在那之前,骄傲优秀的男朋友,是绝对不愿意放下身段以陪读身份来美国的,如今他正全力以赴着申请最好的商学院,只是说,“早些来美国,方便去商学院面试。”于是,她不再说什么。


  那年冬天下了第一场雪。雪花飘落在他的头发上,飘进他的眼睛里,有点凉凉的刺痛。她就简单的一句,“他拿到签证,要来美国了。”


  她低着头,不敢看他。他看到她头顶温柔的发旋,于他来说如同沉沦的黑洞。他只觉得雪花一片一片飘落在他的心上。


  她说,“我要搬家了。他来了,就不方便和其他女生合租了。”他若无其事的答,“也是。那我陪你去看看房子吧。”


  那个雪天,他开着那部破车陪她四处找房子,看着她在空空的房间里四处打量比划,看着她和房东交涉租房的细节。他一言不发,空洞的如影随形,仿佛忘记自己也是温热的存在。临走的时候,他叮嘱她,“以后不能来看你了,你自己多保重。不管什么事情都可以打电话给我。”他说的如此轻松如此真挚,仿佛她真的只是他亲爱的妹妹一样。


  回去多伦多的路上,雪下的越来越大,电台里面放着一首老歌,《天使之城》的主题曲。他突然想起里面的一句台词:“I would rather have had one breath of her hair, one kiss of her mouth, one touch of her hand than an eternity without it.”可惜他不是天使,他没有永恒的生命去交换,他只能选择沉默的陪伴着她。


  男朋友来到美国。他们相处的时间却并没有因为距离的缩短而增多。很多时间,他们各自在图书馆或者自修教室。她忙着做功课,他准备申请材料。男朋友还经常飞去各个城市,去参加各大校园为了MBA招生而举行的活动。


  所以很多的时间,陪伴她的依然是MSN那头亮着的头像。只是,他们仿佛有了默契一样,谁都不主动打招呼了。她经常改变着MSN的在线状态,有时候是“考试终于考完了”,有时候是“昨夜下了一场大雪”。她知道,在网络的另一头,有一个人在默默关注着。


  到了第二年的春末夏初。男朋友成功拿到了几家商学院的录取通知书,其中包括她在读的学校。最终,男朋友毫无悬念的去了排名最高的商学院,离开她十二个小时的车程。她虽然有点点失望,却也没有太多的想法。


  扪心自问,如果换作是她,说不定她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他们本质上没有什么不同,他们习惯了要去追求卓越的生活,他们生来就是要成为精英的一族。年轻的他们眼睛眺望着远方,他们还没有学会偶尔低头看看手里握着什么。


  自从男朋友离开之后,他又开始隔三差五的开着他那辆吱嘎作响的老破车来看她。一开始没有固定的时间,有时候在周中有时候在周末。后来慢慢就变成只是周末过来。


  他说找到工作了,平时比较忙。她天真的问,是私人诊所还是公立大医院呀?要不要开刀啊?他不置可否的说,仅仅是糊口而已,没什么大不了。他一贯为人低调,从来不怎么张扬工作方面的事情,她也就以为他只是谦虚而已。但真相往往来的如此突然,如同当头淋下的一场暴雨。


  那天,她浏览新闻,其中一个标题引起了她的注意,“加拿大新移民涌入导致工作机会稀缺”。


  新闻报道说,因为加拿大的移民政策一度过于宽松,大量的新移民纷纷涌入加拿大,绝大部分又集中在多伦多和温哥华地区。新移民开始越来越难找工作了。技术移民们只能放弃原先优越的职业,退而求其次寻找一般的体力工作。文章里面还提到有一家华人开办的工厂要招募一批流水线上的工人,结果没想到凌晨四点就有新移民跑来排队了。等到早上九点钟工厂开门的时候,外面已经是人山人海了。


  新闻网页上还配了几张照片。其中一张照片中的青年男子被周围人群推搡着,伸长了手递送着紧攥着的报名表。记者把芸芸众生的神态抓拍的非常好,尤其那个男子的侧面特写,有些焦虑却又是无奈,有些游离却又不得不融合。


  她心跳登时漏了一拍,他,怎么会是他?她抓起电话打去多伦多。他家里没人接,手机也是直接进了留言。以前她只会一厢情愿的以为,他或者在手术室或者和病人在一起。她从来不曾设想过,或许,或许,他是在流水线上?她一时无法消化这样的假象。


  关于去多伦多的决定,她没有告诉任何人。她几乎是赌气似的翘课坐灰狗跑去纽约拿了加拿大签证,又直接从纽约飞去了多伦多。当她出现在他家门口的时候,他真正是被她倔犟的表情吓到了。


  她就这么直直的盯着他问,“为什么?”


  原先他的住处对于她来说,不过是地图上的一个标记而已,等亲眼看到的时候,她无法淡然处之。这是怎么样的居住条件啊。大概五六平方米的房间,只能局促得放下一张单人床,一张书桌和一把椅子,转一个身就磕磕碰碰了。房间只有很小的一扇窗,正对着旁边一栋大楼的墙壁。因为他住的矮楼似乎是违章建筑,所以两栋楼之间的间距狭窄到几乎伸手可触。因为离得近,从窗口望去那堵墙给人铺天盖地的要倒下来的感觉。整个房间有种空气不流通的逼仄。


  “为什么?”她只是问这一句话。


  “这只是暂时的。过渡一下。”他努力维持着他一贯的平和。“新移民总是要经历一段辛苦的日子。很多人都一样。”


  “可是,可是。你是学医的呀。你的手是用来开刀的。”她想起他在上海的家,宽敞明亮,生气盎然,她有落泪的冲动。


  “我早就不是医生了。”他不易察觉的轻轻叹了一口气,“理想和现实总是有差距的。在加拿大执业不是那么容易的。”


  “如果不行,为什么不回去上海?至少你在那里能有很好的工作,很好的生活。加拿大国籍对你真有那么重要吗?”


  他沉静的望着她,“你知道什么对我重要。你知道我为什么留在这里。”


  她低下头去,不说话。于是,他又看到她乌黑的发旋。很多次,他都很想很想去闻一下那里的芳香。可是,他不能。


  很长的沉默……


  她抬起头看着他,眼光痛楚却灼热。她坚定的一字一句的说,“没有那个所谓的理由。那个理由从来都不存在,或者从来就不应该存在。让你误解,是我的错。只是,从今以后,你想要在哪里生活,都只是你的决定。你的过去,我来不及参与。你的未来,我更无法参与。”她就如此决绝的毫不回避的望着他,和他对峙着站成两岸。


  “其实,我从来都没有奢望。只是单纯的想站在一边陪着你。”他苦笑着,“而你终究是连海市蜃楼都不肯留给我。”


  “对不起……”她忍了很久的泪,终于决堤。她清楚的明白,从今以后她就要真切的失去他。或许,她从一开始就不该自私的拥有他。她明白,不是不爱,只是不能。


  他把她拥入怀里,拍着她因哭泣而轻轻耸动的背。他把自己的脸埋在他沉迷了许久的发旋之中。那里果然有着好闻的百合花香,一如他梦中经常出现的味道。他捧着她的脸,用手指抹去她的眼泪。他手指间有因为近来的劳作而生出的硬茧,划过她柔嫩的脸颊,她不由轻轻战栗了一下。


  她的颤抖如同一张没有文字的请柬,他终于忍不住的亲吻了她。她的气息如此甜蜜,那是他渴望了许久的温柔。他仿佛是在沙漠中行走了太久的旅人,不停的想要汲取这一汪清泉中的甜美。


  在意乱情迷之中,他感到她的背脊一丝的僵硬,如一首吉他曲在最华美处突然“啪”的一声断了弦。他蓦然清醒过来。他松开了她,深深叹了一口气,“对不起,我逾越了。我是医生,从来不信来生。而现在,我真的希望有轮回。”


  那个闷热的夏夜,他们坐在门廊前。他弹着吉他,她在一边静静的听着。那一夜,一轮明月,几缕清风。他手中那把木吉他上盘旋着《阿尔罕布拉宫的回忆》。这首“名曲中的名曲”于一丝忧伤起始,最后以一种复杂的感情在宁静中结束。


  文君相如、伯牙子期流传千古的美丽,起缘都是一张琴。琴在她心中成了一个暗喻。空气中凝固着的某种情绪,不能参透,不可参透。还记得,最后那个在多伦多的夏夜,他坐在门前的长廊上,弹着同样一首曲子。


        她的心思随着娴熟轮指下发出的流水般的琴声轻轻摇荡。他参透了她离去的决心,此去经年,重逢无期。终于,到了曲终人散的时候。送她去机场的路上,他扬手把心爱的木吉他扔进了路边的垃圾桶,微笑的告诉她,前生他若是伯牙,她就是他的子期。今生如若不再相逢,他从今以后就做一个不会弹琴的人。欲将心事付瑶琴。知音少,弦断有谁听?


渐悟也好顿悟也罢/世间事除了生死/

哪一件事不是闲事/

我独坐须弥山巅/将万里浮云一眼看开/

一个人在雪中弹琴/另一个人在雪中知音/

生命中的千山万水/任你一一告别


【作者简介】诺澄:魔都人士。美国非主流商学院MBA毕业,混迹另一魔都纽约多年。曾在华尔街主流投资银行从事非主流工作,目前海归,投身于火热的互联网金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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