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丰兰 | 除“病人”外，我还有多个“头衔”
12月26日，李宇明著《人生初年——一名中国女孩的语言日志》出版座谈会在北京商务印书馆举行。该书记录者、冬冬妈妈白丰兰老师出席会议并发言。以下为白丰兰女士发言全文。
该书记录者、冬冬妈妈白丰兰老师
除“病人”外，
我还有多个“头衔”
文 | 白丰兰
首先，谢谢各位嘉宾来参加今天《人生初年》的新书座谈会。谢谢商务印书馆的领导们独具慧眼，2014年初把这部书列入选题计划。谢谢陈玉庆、李杨桦老师两位编辑，花费整整两年时间的用心付出。记得12月8日傍晚，周洪波总编辑亲自去我家送样书，为了不让书面上留下绳子的痕迹，竟然抱着这部厚重的三卷书，走了很远的路。还要感谢一路走来，帮助过我们这个小家的所有人：我们的亲朋好友，我们历届的老同学们和学生们。如果不是你们的倾情付出，别说我们对社会还能做点有用的事，就是想生存下去，估计都很艰难。
特别要感谢我的小家，我的女儿和丈夫李宇明先生，还有我的女婿杨菲和两个外孙女。我陪伴女儿一天天长大，她给了我许多快乐。她的点滴进步，都让我兴奋不已。她长大了，不仅成了我的贴心小棉袄，还是无话不谈的知心朋友。她现在已是两个孩子的妈妈了。去年女儿女婿从美国回来，报效祖国，新建各自的实验室，每个实验室都有硕士生和博士生五六个，家庭、工作都不轻松。在他们最纠结、最忙碌时，我都有点为他们担心了，可他俩依然淡定，不急不躁，没有任何怨言。工作上有条不紊，家庭和美幸福，两个外孙女，养育得健康活泼，让我和宇明非常开心。
再说说我的丈夫李宇明先生。在很多人看来，我俩极不般配。他是热情四溢、著作等身的学者，我是个常年卧病在床、生活不能自理的病妇，就连不到六岁的冬冬，当年都看出来了“爸爸娶的妻子，有点不对”，虽然她给出的理由是不算理由的“她老了，你很年轻” ，“她一身都是骨头，你身上都是肉……”
1983年元旦病床上的婚礼，宇明给了我一个家，我很感激。在我们有了冬冬之后，他把研究方向转向儿童语言研究，也把我变成了他志同道合、并肩作战的战友，这次学术转向，是他此生最明智的选择。因为他的这个选择，才有这部三卷本的《人生初年》，也才有了我们这个和谐美满的小家。
他做儿童语言学研究，把我拉入他的科研田园里，跟他一起耕作，一起阅读国内外有关儿童教育的书籍，一起观察孩子的语言发展，记录冬冬语言日记，用当时认为最为科学的理念和方法，来观察、记录和教育我们的孩子。也就从那个时候起，我这个被定性为“死不了的癌症”的病人，除了妻子和妈妈的身份外，还拥有一个不错的身份，一个科研工作者的助手：记录者、整理者、资料员、校对员……
1985年年底，我从河南信阳教师进修学院调入华中师大中文系，我也顺理成章地成了他每篇文章的第一读者，慢慢地，我了解了语言学，并跟随着他的几次学术转向，逐渐了解了学术圈都在关注什么，何处才是科研前沿，一个学者的家国情怀就是要服务社会等等。
对了，我还有另外一个头衔，“政委”，是他所带过的硕士生、博士生、博士后、访问学者的“政委”。他的分工是，他管学生们的学术，我管学生们的思想和生活中的问题。这几十年跟学生们的互动，让我这个“政委”收获了一份不亚于血缘关系的、满满的亲情。其实我知道，他这样做的目的，是怕我长期不与社会接触，我的思维会变得迟钝，更怕我的胸怀会变得狭隘。
让我最为感动的，是我俩的热情而有效的沟通。夫妻俩有共同语言，是一个健全和谐家庭的必要条件。他不想让我落伍，总是带着我与时俱进。只要他在北京，晚饭后他就会用轮椅推我出外散步。路上聊天的内容，都是他最近思索的新问题，很少谈家长里短。两个人常常聊着聊着会忘乎所以、激情澎湃。通过聊天，也拓展了他的科研思路。之后，曾经的聊天内容，就可能是他的一个新的学术报告题目，或者会投出去一篇极有新意的文章。
《人生初年》出版了，带来了不少有识之士的关注。有人说，你终于可以歇歇了。我说，我不会。因为过去我一直生活在疼痛中，而最近这段时间，是我几十年来感觉最好的时候。2005年，我做了双膝置换手术，从“植物”变回“动物”，于是有了2006年《人生初年》的动笔；2018年9月底左侧股骨头骨折，10月份做了全髋关节置换手术，今年3月份又做了右侧的。现在，全身的关节，只有那么一点点儿疼痛了，我怎么能浪费今天的大好光阴！
说到这里，我想讲个小小的故事：
2012年6月下旬，周明朗教授来北京，我参加了周洪波总编辑策划的欢迎晚宴。大家聊起了冬冬刚到美国，一个东方女孩，用她独特的视角来观察美国的趣事：美国的环境，人际关系，文化理念，其中还包括很多语言学的问题等等。
宇明告诉大家，说我一直在做“把现实变成历史”的事，把冬冬到美国后遇到的林林总总的事情，都记录存档了。在座的人都觉得此事特有意义。初到异国他乡，对不同文化、不同观念的冲撞，感知明显，常有所思；但最初的新鲜劲儿过去以后，就变成了司空见惯的平淡。之后再交谈起来，也就是一些规律性的、很抽象的东西。而能记录下来真实的、鲜活的、充满喜怒哀乐的生活，确实最为难得，最为感人。
周总当场拍板说：中国文化讲究“口头协议”，这本书我预定出了！在场的十几个人都可以为我作证！并开始为这本书起名字，认为《在美国大地行走的中国女孩》很有味道！
有了大家的肯定，我决心把“史官”进行到底。从冬冬的孩子出生，我们就利用电邮、电话、飞信、微信、语音、录像、录音和视频等多种媒体形式，记录孩子们的成长历程，女儿、女婿也很支持，积极配合做这件事情，把孩子们的新发展告知我们。到现在为止，我们拥有了不少文字记录和小录像等等资料。这些运用各种手段保存下来的宝贵碎片，如果能做《人生初年》的姊妹篇（也许该叫“子孙篇”），一定会很有很多亮点。因为除了使用的多媒体手段外，还有点点五岁前的双语教育，她和将近四岁的妹妹之间的互动：姐姐和妹妹如何相处？父母如何能做到公平对待等，都是当下儿童教育的热点和难点。这也是宇明带着他的团队，正做的国家社科重点项目“中国学前儿童语料库建设及运作研究”的新的研究对象，更是宇明为我们一家人制定的新目标。
这些年，虽然我是个病人，但我还能有尊严、很自信地活着，过得很充实很快乐，就是因为我有事干，干的是我感兴趣且有益于社会的事。生命的价值何在？最简洁的说法，就是不虚度年华，做个对社会有用的人。从这个意义上讲，此生足矣！
谢谢大家！
座谈会现场
★图书信息★
《人生初年——一名中国女孩的语言日志》
李宇明 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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