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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泽宇《梦潜重洋》(十五) | 长篇科幻连载

房泽宇 不存在科幻 2019-10-28
周末愉快!
今天更新长篇科幻《梦潜重洋》的第15话~


前情提要:

困住岛屿千年的死之迷雾,带着海啸淹没西角城。


贵族大小姐诗迷雅与拥有一艘神奇潜艇的女子白夏结识,一同逃进了深海,却又遭遇海兽的袭击。


此时,提供潜艇能量的晶石已经不足,她们需要尽快找到更多的晶石。


然而在海雾的影响下,诗迷雅产生了严重的幻觉,她们的计划还能顺利进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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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泽宇 | 未来事务管理局签约作者,时装摄影师。酒醉时披上件黑色幽默,在舞台上演绎了场荒诞的秀。代表作《向前看》、《青石游梦》。



梦潜重洋

十五  梦森林

(全文约6000字,预计阅读时间15分钟)

白夏把屏幕上闪烁的文字关掉,她的眼睛像宿醉后的清晨,憔悴的表情上带着一丝痛苦。诗迷雅则还在反刍着那迷幻的余晖,眼神涣散着,白皙的手掌如揣摩水流的海草,在眼睛前面轻轻摆动,像要抓住虚空中某样东西一样。

在呢喃中,她看着白夏的眼睛,叫了她的名字。

“我知道,我都知道。”白夏有些愤怒地把头抬起来,“这不是你的家,大海很危险,不是哪都可以去,你不应该去那。

诗迷雅不明白她的话,在幻觉的尾声,她只觉得白夏残影重重,像一只风箱在拉来拉去。

 “你在说话吗?”她问。

白夏忧伤地看了她一眼,“算了,你会知道的。

“白夏,我就像在看别人表演似的。”诗迷雅举着自己的手,记忆像在摇篮中一般随之摇荡。

她有些陶醉,但很快从幻梦中想起了那件要命的事儿。

“对了,石头,你看看。”她说着向下指去。

白夏随之用手往艇壁上一划,那颗在脚下的晶石就像卵一样滑到了两人中间。

白夏看到了它那灰暗的颜色。

“你做了什么?能量为什么消耗的这么快。

诗迷雅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但现在呢?我们该怎么办?

“你让能量预存进了潜艇,一旦有消耗过大的举动就会预先存进潜艇以防输送受阻,要恢复回去的话需要把潜艇停一段时间,不然很快就会挥发光。

“会沉进海底吗?

“暂时还不会,算了,这些不用你担心,好些了吗?”白夏有点关心地问道。

诗迷雅点点头,“不过还有些头晕……”

“是的,因为雾污染了你。

“雾?没有,我见到了一片明亮的海,我在那儿游了一会儿,世界就不对了。

 “那是一种辐射形式的雾,海面下的雾和海面上的看起来是不同的,但都是同一种东西。

“海下也有雾吗?

“应该说它们本来就是从海底来的,环绕着雾鸣岛,海上海下全是它们。

“所以……这很危险吗?

“你看看你。”白夏摸了摸诗迷雅的额头,“别再想这件事儿了,说说接下来的事儿吧,你有什么打算?

“是啊……实话说我想去找父亲,他在灰石礁航线上,我现在很想他,他也需要我。”诗迷雅不想再隐瞒她的计划了,经历过刚刚那场孤独,她不想再一个人踏上旅程。

“灰石礁。”白夏叹了一口气,她在面板上调出了一张由线构成的图,“我知道那条航线,但无论怎么走也绕不开雾。

“所以还是还是只能留在这个世界。

“那也未必。

“什么意思……有其它办法吗?

“虽然会致幻,但习惯之后并不会一直无法自控,可说起来还是很危险。现在面临的最大问题是没有足够的晶石,远航需要动力,我们到不了太远的地方。

“白夏,你的意思是同意和我一起去了?

“我不知道,但至少先要具备条件。

诗迷雅心里一阵兴奋,这相当于白夏已经答应了。

“城堡里有很多晶石,如果我们还能找到它的话。

“找到它?什么意思?”白夏问。

“因为城堡不见了。”诗迷雅告诉她,“你昏迷的时候我去找过,栓着它的那条锁链断了,一种生物……或者是鱼咬断了它,随后它就不知道飘到了哪去。

“等等,你说一种鱼咬断了铁链?

“是的,它的牙齿很锋利,连潜艇都能刺破。

“这一点我觉得不可能。

“看看你的胳膊吧。

白夏手臂上那道划伤已凝固出了一层血痂。

诗迷雅又指了指储物舱,那怪物被她掰下的刀齿还在里面。

白夏拿过来,十分仔细地检查了它,可看了许久之后,她也说不出是什么。

“一种我没见过的动物。”她把刀齿放回去。

“对,你又不可能见到过所有的。

“不对,如果是海里东西我不会认不出来,没有被雾污染的海并没有你想的那么大,我从小就生活在海底,了解大部分关于海里的东西。但这个不属于大海,属于雾。

诗迷雅琢磨着这句话。

“雾里的生物,雾的环境下有些不同的东西,它们从不从雾里面出来,诡异到我无法用语言形容,但你不是在雾里发现它的是吗?

“对,它出现在铁链那,有长长的尾巴,圆圆的脸,我叫不出来那是什么东西,黑色的绒毛,尖耳朵,瞳孔像两根线,嘴是三瓣的,会咝咝的叫。

“我怎么感觉你说的是一只猫。

“猫?

“一种远古的动物,不过按你的说法,如果它是从雾里出来的,有些事情看来正在发生变化。

“听你的语气好像有点担心。

“的确有点,因为有些事我必需得去确认一下。

“能告诉我是什么吗?

“到了那儿再说吧。”白夏略微停顿,有点不好意思似的把脸转过去,“谢谢你。”她说,“我一直没提,但我知道你救了我,所以我应该谢谢你。

诗迷雅有些感动的点了点头,“可你在最后也将晶石给了我。

“我不知道,我总觉得……你比我更适合它。

“不,这是你的……”

“好了,咱们别再这样了,从此之后就当是咱们俩个的,而且可能会遇到需要相互配合的情况,对了,我要教你一下如何分割潜艇吗?

诗迷雅点点头。

白夏为她做了示范,她按了水滴样的图标,出现了她俩此时身形的图案,她在中间用手一划,潜艇从她们之中自动割开,变成了两个,而面板也镜像出现在她们各自面前的膜壁上。

白夏又向她慢慢靠近,两艘潜艇一接触又自动融合了。

诗迷雅发觉她离不开白夏,潜艇的功能不是轻易就能掌握的,放开这一点不说,就算是孤独,她也想让白夏留在身边。这时她有了一种奇怪的感觉,白夏仿佛要变成她的朋友了。

当她意识到这一点后也同样意识到她的人生中似乎还没出现过朋友。

白夏在面板上做出目标的标记,一根明亮的线投影在上面。

她们按那线的方向游,这一路上她们聊了很久,把潜艇偶尔分开,偶尔合并,无尽的深海里,她们追逐着,两人都是第一次在海里战胜了孤独。她和白夏在路上又捕到了几条鱼,白夏教她如何把鱼屯在喷射舱加热到可食用的熟度。诗迷雅很久没吃东西了,她觉得这是她吃过的最美味的一餐,白夏甚至用海草和过滤器调制出了佐料,鱼一点腥味儿也没有,肉一块儿块儿的,金黄发白。

“我们已经在西角城和南烟市之间了。”白夏看着屏幕说,“得找个休息的地方,让晶石慢慢冷却。

“要去哪呢?会是南烟市吗?

“可能会,我想从那儿弄点晶石,可现在没有能卖的东西,你弄下的那根齿也许能换点钱,但我觉得还不够,得再找点其它的。

“之后再去找城堡怎么样?

“我觉得可以。

“那这就是计划了,你要找点能卖的东西,所以要去打捞点什么吗?

“我有个比较来钱快的方法,但有点危险。

诗迷雅撇了撇嘴,“可听你的语气不那么吓人。

白夏笑起来,“的确,只要做好准备,而且我们是两个人呢。

“我都有点迫不及待了。

“那好,带你去见见我的朋友们吧。”白夏笑着说。

实际上,当在海里的时候,并感觉不出它有广阔,即使已经游了很久,也没有什么能值得注意到的变化,偶尔一些气泡从海底浮上来,或者会让人警惕,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附近跟着,一阵偏冷的海流经过时也会有这种体验,但只要呆得够久,它们就变得平淡无奇了。

白夏要介绍朋友给她,这点诗迷雅有点妒忌。

她看着白夏在屏幕调整方向,显示出一种平面的图像,曲线是海底,直线则是方向的指引。中间有一段时间诗迷雅睡了一会儿,等她醒来的时候发现正贴着一片岩石在向前游。

“早安,到海底了?”诗迷雅揉着眼睛问。

“确切的说还没到。”白夏扭了扭腰,带她穿过一簇簇飘荡的水草。

她们游到岩石的尽头,在那有个断崖,等头露出岩石后,断崖的下方出现了一片宽阔的地带。

诗迷雅感到有些震惊。

“这是哪?”她问,她感觉似乎身处在山顶,而下方则是一片平原。那里有十分茂密的水草生长在海床上。这些海草肥美而巨大,每一丛能有十几米或二十几米高,这些海草零星分布在海床四处,也有的扎堆在一起,连成了一大片。有墨色的、有绿色的、也有浅蓝色和粉红色的。

没有生长巨型海草的地方,是一层短短的黄绿色海绒,像草原一样平滑无尽。这里有凸起来的礁石,形色各异的枝节植物,一团团像花朵般的玩意儿卡在缝隙里,还有乳白色的胶质管,肉片一般的连接物。

诗迷雅跟着白夏向下游去,出现的景象让她惊奇。从这里看,再不是那个空洞虚无的大海了,这里色彩斑斓地让她无法把视线凝固到一处。

她看到了鱼,由不同颜色的小鱼组成的鱼群围绕着几颗像刻着迷宫的圆石。还有软体动物,爬在石头上,懒懒地蠕动着。一些有壳儿的生物追逐着身上长着绒毛的鱼,还有一些胆小的眼睛从蘑菇一样的树丛中探出来。

这片海底像有着某种规律的结构,纷立的怪石那儿是一处,凹凸不平的海床上又是一处,很多不同的聚落聚集着大量的鱼,而较空旷处则像条条道路,鱼们会沿着这些路行进。

她看到一条会跳的鱼从海底钻出来,灰溜溜地逃跑了,她和白夏落到了海绒上,就像站在地面上一样。

“可真美。”诗迷雅打量着四周,看着好奇的鱼们从她身边游过。

“你在这儿呆得越久越会觉得不可思议。”白夏如孪生姐妹似地与她站在一起,露出十分陶醉的表情。

“这是你的家?

“算是另一个家吧。

“真像童话世界。”诗迷雅不由感叹。

“这里叫梦森林。”白夏说,“从这儿开始,很大的一片地方都属于这个国家。

“国家?

“我喜欢这个称呼,它可比西角城和南烟市加起来都大。

诗迷雅点点头,正在这时,她听到身后有呜呜的声音。

海藻森林里走出了几只庞然大物。

“快看!”她提醒白夏,弯下了身子。

“别紧张。”白夏笑了,对它们击了两下掌。

它们慢悠悠地走了过来,这几只动物可真大,诗迷雅观察着,足有五六米高,但她不知道是否应该称它们为鱼,因为它们长着两只粗大——像木桶一样的前肢,那两只脚似乎是用来走路,拖着肥胖结实的身子,移动起来慢吞吞的。

“它们叫食藻鲋。”白夏为她解释道,这时它们经过了身边,其中一只小个头的在白夏边上蹭了蹭。

看着它们对白夏亲热,诗迷雅感到很奇异。

“它们认识你?

“我大部分时间都在这儿,我说了为你介绍我的朋友。

“原来你的朋友就是它们……有意思,我能摸一下吗?

“请。

诗迷雅摸了它的身子,滑溜溜的。

“可是鱼为什么会认得你?

“不是你所见过的鱼,陆地上大部分动物都很蠢,但你看它的眼睛。”白夏说。

诗迷雅观察到,这些食藻鲋的眼睛并不大,躲在高耸的眼骨中,但可以看出它们是灵活的。诗迷雅分割开了潜艇,向上游了一些,那些眼睛一直注视着她,安静又很友好。

那头小的食藻鲋对她咕咕叫了两声。

“这代表它喜欢你。”白夏拍了拍它的头,“它刚刚吃饱,看它的腿,其实是气囊,里面屯满了气泡。它们吃的这种藻会产生大量气泡,一时无法排出体外,所以就屯在腿那,游的时候像在用它走路一样。

白夏神采奕奕的为她讲解着,看起来她很了解这些鱼,它们对她也很友好。诗迷雅旋转身姿,在水中滑远又兜了一圈儿,它们的眼睛就那样好奇地看着她,那情景把诗迷雅逗得直笑。

可她刚笑了两声,有一个东西就撞到了她。

有潜水艇的保护,她没觉得有多疼,但可以感觉到那力量不小,因为把她撞开出了老远。

她侧过身,看到了一只长着鸟喙的鱼。

“嘿!没事儿,往后退。”白夏提醒她。

诗迷雅照做了,在她前面是一片海丛,那里面藏着几条这种模样的鱼,每条有一米多长,头顶外凸着,圆溜溜的。

“它们有危险吗?”诗迷雅一边后退一边问。

“没什么事儿,你只是不小心进入了它们的领地,锤头的脾气可不太好。

“锤头是它的名字?

“对,不过是这种鱼的统称,顶你的这条叫博可曼。

诗迷雅没想到白夏不光认识这些鱼,竟然还给它们起了名字。

▲锤头(绘画:房泽宇)

“它们只会吃些小鱼,平时会用嘴在岩石上开洞,那是它们的家,如果你看到岩石凸起一片圆骨,那就是它们藏在里面。

“它不会也是你的朋友吧?

“或者是邻居,谁让我一直生活在这儿。”白夏游到一只粗状的白管下方,那管子是透明的,在水里轻轻飘着,“我们就住在这儿吧,等潜艇恢复到稳定还需要个一天的时间,不然耗损会变得更大。

“我们就睡在海底吗?

“就像睡在家里一样,你会发现比睡在床上还舒服。

“我相信你。”诗迷雅说着游了进去,管子下有一片柔软的海藻绒,由蓝到浅绿的过渡,很干净。

她并不想拒绝这种体验,在深海睡觉,这事儿她从来没幻想过。她躺在上面,又舒服又暖和,困意很快就来了。

“你是怎么认识的这些所有的……朋友?”诗迷雅有点好奇,要分辨出每条鱼来可不容易。

白夏和她并排躺到一块,拉了一片管子盖到身上。

“只要呆得足够久,但我是因为一套系统的指引。

“什么系统?

“在这儿你看到的并不是某种鱼,而是一个有秩序的社会,有分工有地盘,居民们相互牵制,也有各自的阶级。

“有阶级?你的意思是它们相互之间也认识?

“不光认识,这里面有趣儿极了,不过睡吧,你要好好休息,我明天会好好和你说说,还要要带你去见更多的居民呢,我们需要它们的帮忙。

“有意思。

这话把诗迷雅引得有些兴奋,从刚刚看到食藻鲋灵巧的眼睛时她就开始兴奋了,她能从那双眼睛中看到灵性,这种纯真的眼神她从未见过。

她侧卧着,眼睛透过管子的缝隙看着面前这神奇的海底平原,食藻鲋们聚集在一起,安静地咀嚼着水草,深蓝色背景下,鱼群在它们身边穿梭,有长长的,扁扁的,还有一团团的。

真是神奇的世界……诗迷雅的眼皮开始慢慢变得松软,她觉得自己会做个美梦。

可这时候,她突然发现食藻鲋开始仰头向上方鸣叫,鱼群忽然窜跑了,没一会儿的功夫,食藻鲋躲进了巨藻,这时‘天空’微微发光,随后一条三米来长的东西落了下来,好多触角在一边摆动,像在跳舞一样。

“是义鱿。”白夏说,“鱿鱼的一种,它有独特的智慧。

“它在干什么?好像其它的鱼都很怕它。” 刚刚那片热闹非凡的海底平原此时突然变得异常安静,鱼都不见了,不知躲了到什么地方。

“那些鱼不是怕它。” 白夏说,“义鱿是负责报信的。”

“报信?”她看着义鱿在那儿摆动了一会儿,忽然起身飞窜着不见了。

 “嘘。”白夏把声音压低,“是的,报信,因为梦森林的女王要来光临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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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编 | 康尽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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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图 | 房泽宇绘画“锤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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