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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潜重洋(四) | 长篇科幻连载

房泽宇 不存在科幻 2019-10-22



每本历史书上都有记载,不管会争夺什么东西,阶级战争是永恒不变的。


房泽宇,未来事务管理局签约作者,时装摄影师。酒醉时披上件黑色幽默,在舞台上演绎了场荒诞的秀。代表作《向前看》、《青石游梦》。



梦潜重洋

四  海啸

(全文约7000字,预计阅读时间18分钟)

砰!窗户撼动了一下。桑象倒退一步。

“是什么东西在响?”诗迷雅刚刚把工具室的门打开,窗户又响了一下,她立即提着裙子躲了进去,只把脑袋探出来一点。

窗帘的缝隙中只透出一条星光的线,那条线把站在走廊上的桑象分成左右黑暗的两半。

桑象也不知道窗外是什么动静,但他看出诗迷雅有些害怕。

我现在是城堡里唯一的男人,桑象对自己的内心说道,我要勇敢,要有勇气,我渴望改变吗,现在就是机会,千万别在她面前露出懦弱的样子。

虽然这样说他还是出了一头汗,他已经十八岁了,不能再为什么事儿都害怕,他知道,十八岁代表了男人的成年。

“我警告你——巡逻队在这!”桑象面向那扇窗用力喊道,这声音有些发颤,只是他在给自己壮胆,当然这其中也有说谎的原因,巡逻队的人现在并不在这城堡里,红螺没有来,他在最后无论如何也要先去联系其它的巡逻队员,他说这是必须的流程。

但诗迷雅小姐对他说红螺是因为胆小才离开的,不过怎么可能呢,他是巡逻队的一员,他高大,守护着西角城的安全。如果连他都算胆小,那自己应该算什么?他好害怕迷雅也会用那种鄙视的眼光看向自己,他的确在生活中经常受到别人的鄙视,虽然也曾经试着努力过融入别人的话题,但人们依然把他当成空气,不过这些他都可以不在乎,别人可以不了解他,但如果是迷雅小姐,他决不能让她也厌恶自己。

“迷雅小姐,请别出来。”他打算展现出自己男人的一面,虽然他没有任何经验,但他心中燃起了保护的欲望。

砰!砰!那窗户又当着他的面响了两声,他又倒退了一步。

如果在往常,他可不想在黑暗里接近这样诡异的动静,更别说也许现在外面的是迷雅说的那些暴徒。可现在他只能硬着头皮逞能,谁让自己喜欢她呢?这感觉自然而来,他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有的这种感觉,会看着诗迷雅陷入呆滞,虽然他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但喜欢总没错,喜欢仅是喜欢,不需要回报又有什么不行呢?

桑象慢慢接近那扇窗,把眼睛放到窗帘的缝隙上,透过这条缝,他能看到花坛、城堡门外的大街,现在街上空荡荡的,一个人影也没有。没有迷雅小姐说的那群暴徒。不过也是,暴徒怎么可能会把窗拍响,他们应该直接把门踢开了。

那是什么打响了窗户呢?

一个黑影在窗外忽然一闪而过,桑象差点坐到地上去。接着,砰!窗户又响了。

他看到那影子落到窗外,摇摇摆摆的,身上乍着一团毛,两只尖尖的爪,一双红色的眼睛正看向桑象。

这种鸟他当然认识。

“迷雅……原来是一只螺锥鸟!”他说,真相大白后他的声音里终于没有颤声了。

听到这个结果,诗迷雅才放心地从门后走出来,她走路时的样子格外好看,像猫,像踩踏节拍。

“呆瓜,别管那只鸟了,进来——”诗迷雅转头走进工具室,等桑象再看那鸟的时候,它身子歪了歪,倒在了窗台上,随后扑了两下翅膀后就不动了,渐渐那红色的眼睛变得灰暗下去。

“啊……那只鸟好像死了……”桑象走进工具室后说。

可这时诗迷雅根本不想理睬什么死鸟,她从身后推了他一把,指着一屋子乱七八糟的东西问他,“找找看,里面有你说的那些东西吗?”

桑象父亲的工具间虽然杂乱,但他经常来,在诗迷雅的父亲把仆人们都带出海后,这里经常缺人手,桑象还没有工作,所以很高兴来帮忙,因为这样也能看到诗迷雅。他已经对间工具室相当了解了,只扫视了一圈儿,便发现所要的东西全都各安其位的放着。

木炭、晶石粉、油绳、铁屑、肥料、鳞岩、咬齿鱼脂、点火器。

他从墙角找出一只袋子,嘴里一边数着一边把它们都统统都装进手中的袋子里。

△ 晶石炸弹制作材料(绘画:房泽宇)

“你需要在什么地方做?”等他装好后诗迷雅问道。

“任何地方……当然,宽敞一些就最好了。”

“我觉得大厅最合适。”诗迷雅快步在他面前走开。

她说话的时候很少看桑象,就像心里在想着别的事,心不在焉的。不过桑象也知道她在焦虑什么,她说岛民要来抢她的城堡,这事听起来奇怪极了,岛民一向尊重贵族。不过桑象相信她,因为迷雅从没有这么慌张过,他也愿意相信,因为他期望这是命运的安排,他知道自己不是英雄,但仅仅是帮到她,那又怎么样?不是已经足够了吗?

桑象这样想着跟她回到大厅,在迷雅的催促下——其实他觉得自己动作已经够快了,如果她真的了解自己平时样子的话。他把那些东西一个个从袋子里取出来,在地上摆成一排,最后坐在它们前面。这些从不同的藻纸袋里掏出的东西大部分是粉末,他没有称重的物器,只能用心去计算要拿出多少,这边捻出一点,那边攒出半把,还有一些要特别小心,只能用指甲盖挑出来一点点。

他把这些粉末一同攒在一只手掌上,再小心倒上鱼脂,用双手缓缓地混合,一直搓成巴掌大的粘团。

诗迷雅踱步到窗边向外张望。“这东西管用么?”她头也不回地问。

“管用,我以前做过一次,不过实验的时候把庄园的一片木栅栏炸断了……我父亲让我别说……”这件事儿一直是桑象的心结,他一直觉得有必要告诉迷雅小姐这场事故,虽然他也知道会让她发火,可最终他还是听了父亲的话,没有告诉她,毕竟父亲才是这里的工人,他只是一个工人的儿子。

“炸断木栏没什么用,如果是战场上呢?一场战争里它能有什么作用?”诗迷雅问。

她并没有因木栏毁坏的事而责备他,桑象心中舒了一口气,“实验时只是在室外,如果把它丢进屋子,就能炸塌半间民房。”

桑象觉得这件事说不定能扫除迷雅对他的刻板印象,她知道他喜欢看机械类的书,她曾经对他说过别看这种没用的书,虽然当时她只是路过时随口说了这样一句,大概是觉得一个园丁的儿子看书是件奇怪的事儿吧,但其实桑象知道这并非没用,虽然他没办法按书上制造机械,不过有些东西是能按书上的方法完成的,比如这种晶石炸弹,他能制作这种具有破坏力的武器,只要点火就能用。

“也就是说它也能炸死人对不对?”诗迷雅盯着他手中搓圆的球问道。

“当然能……”桑象小声回答完,继续低下头制作他的晶石炸弹,他知道这东西可以炸死很多人,但他不想思考这个问题。他现在所做的一切只想让迷雅知道自己有能力保守她,可不是要去杀人。迷雅为什么打算用这么可怕的东西对付岛民呢?虽然他知道那些人有时候是很冷漠,但是远远没到要杀死他们的地步,没有人应该死在谁的手上,就算有,那也是巡逻队的事。雾鸣岛上从来没有出现过可怕的犯人,没有哪个人会罪大恶极到处死的地步。他对诗迷雅的解决方式非常怀疑,不知道父亲在的话会怎么办,他想,也许他会不理迷雅小姐吧,他说过这位小姐是个不讲道理的人。但他选择相信,至少帮她做几个晶石炸弹的事还是能做到的。

桑象把油绳塞进做好的晶石炸弹里,再向外抻出来一截,那是点火的部分,他把这个球在手中旋转了一圈,发现没有什么问题后便把它放到了一边,开始接着做下一颗。

诗迷雅沉默着一直站在窗户前,她在时刻观察着街上的动静。空荡的城堡里现在没有任何声音,桑象很享受这一刻,这种与迷雅独处的时间,两个人都不说话,却能靠得这么近。

也许没有所谓的暴民,桑象觉得那些人只是脑袋一热说了不该说的话,毕竟晶石号的事的确让人沮丧。而诗迷雅只不过把他们的抱怨当真了。算起来,金子滩虽然离这儿也不是特别近,但时间上来说他们要来的话早就应该到了,可现在外面没有动静,这说明事态并没有迷雅小姐所想的那样严重。

他将新做好的一颗炸弹放在身边,继续拿出粉末。要做多少个呢?他想,而且,如果按他所想,到最后这些晶石炸弹如果用不上的话——当然这是件好事,可怎么能让迷雅小姐相信自己是一个有能力保护她的人呢?他刚刚死皮赖脸似的跟着进了城堡,如果不是说能制作晶石炸弹,没准迷雅会觉得他是拖累……

他看着这些炸弹,心中有些难过,他想起迷雅刚刚对红螺提到的晶石号的事,明明说红螺是个没办法信任的人,却只在遇到红螺后才讲出了事情的经过,那时他就傻傻地站在一边,像一个无关的旁听者,一个不存在的人,一件附属品,

他在心中叹了一口气,还有什么能让小姐认同的方式吗?他问着自己,迷雅还有什么需要他的帮助吗?她提到要制作一艘新的船,他想起来,要去寻找她父亲的船,可造船的事是很难实现的,那两艘船是她父亲设计的,他现在在海上,谁也没办法再设计出船了,不管有多少钱,造船可并非易事。

桑象摇了摇头,虽然他曾经在夜里暗暗祈祷过,希望迷雅小姐有一天能需要他,需要他帮她做些什么,无论什么都可以。可她现在需要的却是一艘船……

桑象忽然意识到,这件事儿也许并非不能完成,我能为她造一艘吗?

这个问题冷不丁地出现,的确,如果他能做到那就太完美了,但他也同时认识到这简直是异想天开。他的确看过一些书上有关于船的图片,但上面并没有记载制作的方法,那些书上只写到有些船是用钢铁做的。不过怎么可能呢?据他所知,就算把岛上所有的铁加在一起也做不出半条船,晶石号和冰魄号也是用的木头和晶石,况且即使是找到那样一整块的晶石也是非常罕见的,完全要凭运气。不可能,不可能再制造出一条那样的船,他做不到,其它人也做不到。

一股遗憾在桑象心中流过,他又有些不甘,明明是迷雅小姐最重要的愿望……他放下第四个炸弹,这会儿窗外还是没什么动静,也许再过一会儿他就要带着这些东西滚出去了,而最终他什么忙也没帮到她,只是坐在这儿团了一堆和泥巴一样毫无价值的东西。

他斜头望了一眼诗迷雅的背影,她一向是这样的美,娇小又高贵,不过这时的她也好可怜,她的父亲离开了她,她现在一定心中充满了恐惧。

桑象镇定下来,也许现在的他的确造不出一条船,不过他也认识到原因,是因为他不了解制造船的方法。如果他找到这种方法,没准就能有主意。这时他想到一件事,她父亲有没有留下造船的图纸呢?

他凝神思考起来,对,如果看到那些图纸后就说不定了,因为他了解机械,至少可以帮上忙。但这时他的心又荡出了一阵迷茫——凭什么迷雅会相信他,把父亲的图纸拿给他看呢?他在她的心中并没有位置。如果想让迷雅相信,可不能仅凭一腔热血,得展示出能让她信服的依据。桑象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启示,顺着这个方向,他又思考起来。

依据是什么?他向前推算,而后又回到了那艘破碎的晶石号上。

晶石号出海后是什么原因造成了它的毁灭?如果能先找到这个答案,说不定会发现避免重蹈覆辙的方法。他停顿了一下,心中猛然敞开了一扇窗,虽然那不是一扇大窗,而且小得可能难以让他这样胖的身子通过,但那儿传来了亮光,而且是一道通往迷雅小姐心底的光。对,这就是能说服她的关键,桑象意识到,找到晶石号沉没的原因所在。

没错,这很困难,所以才更要做,晶石号到底出了什么事,正因为别人也不知道,才能显示出他的不同。他要找到这个问题的答案,然后再去要求帮她建一艘新的船,而如果他要把船建成,那么完全可以坐上那船,带着迷雅一起去寻找她的父亲。他看着手中刚刚做好的晶石炸弹,眼神像刚从水面露出头的鱼,闪烁出对新世界期待的光芒。

“迷雅小姐,我一定能做到。”他信心满满地说道。

“什么?”诗迷雅疑惑地回过头来。

桑象愣了愣,那话是他不由自主脱口而出,但现在他已满心澎湃,几乎已经在幻想和眼前的迷雅在海中的生活了。

“迷雅小姐,我是说,只要你的愿望,我都能帮你实现,因为我一定会做到。”

“是吗?”诗迷雅的语气里并没有显示出什么波澜。

“是的!为了迷雅小姐,我什么都能做。”

诗迷雅又瞥了他一眼,“我不需要你的决定,只要你能做到就可以了,毕竟在战场上杀人是件很正常的事。”

杀人?但的确,他还没有把为她造船的事告诉她。

“一个人也不能放进来,知道吗?等他们出现后,你就打开窗把炸弹点着丢到他们中间,先从最前面的人开始。”

桑象愣住了,他反复咀嚼着她说的每一个字。

“你是说让我用晶石炸弹……”

“难道这里还有别的东西吗?”诗迷雅一脸冷漠地问道。

他看着诗迷雅那认真的表情,现在他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让他用这些炸弹炸死那些岛民。

但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才好,这问题和他刚才所想的一切完全都不一样了,让他杀人,杀人是什么?他开始摇晃,恍惚了起来。

“难道你不敢?”她的质问声中带着呵斥与讽刺感。

“当然不!”桑象回答地不假思索,可他立刻就后悔了,面色惨白,嘀嘀咕咕的,杀死身边认识的那些人?他连想都不敢想。

杀人未免也太过分了,“但是迷雅,我并不恨他们啊。”

“你当然应该恨,恨到把他们轰成碎片。”诗迷雅说话时牙齿发出摩擦的声音。

“我没有恨他们的理由,他们只是和我一样生活在岛上的居民。”桑象紧张地说,“迷雅,他们只是说说的,放过他们吧,我可以帮你和他们解释。”

“在战争时期不需要解释。”

“岛上从来没有过战争。”

“胆小鬼!没有不代表不存在!”

桑象的身体晃了晃,诗迷雅的话像一把利剑,切割开了他的心脏,差点就让他支撑不住了。

“我早就让你少看点机械书,你完全不懂历史!”诗迷雅暴跳如雷,“那些平民和罪犯没有两样,他们的身体里塞满了嫉妒和仇恨,只要一点点煽动,藏在心底的邪恶就会蹦出来了,现在就在发生这种事儿。杀贵族,抢劫,难道你希望看到我死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桑象颤抖着。

“我知道的比你想象的要多。”诗迷雅继续对他喊道,“就算不在这座岛上,但某一个地方,某一个时代,或许就是雾外面,每本历史书上都有记载,不管会争夺什么东西,阶级战争是永恒不变的。”

“但历史书上写的东西都是无法求证的。”

“我还以为你的脑袋有点用处,没想到你和那些平民一样,如果你不愿意做,那么就滚吧!离开这儿!别呆在我的城堡!”

桑象从没见过诗迷雅发这么大的火过,他看她走向了大门,心中猛然升起一阵焦虑,他的心开始滴血,委屈占满了它。

“迷雅,请听我解释,我那样说是有原因的。”

诗迷雅已经把手放在了门的把手上,但她没有立即拉开,而是等着他说完。

“我那样说是因为……我父亲,我还不知道他现在在哪,万一他就在人群里呢?我会伤害到他的。所以迷雅小姐,我得确定他确实不在那儿。”

他大声请求着,这也正是他心中所想,如果那些人只是一时冲动呢?也许父亲也在那些人里是在劝说他们呢?最重要的是他怎么可能去杀人,他实在无法冷静的把炸弹点着丢到人群里,那景象太可怕了!

“你父亲。”诗迷雅点点头,片刻,她把手从把手上放了下来。

她好像冷静了一些,桑象期待着她不要再赶自己走,他双手捂在胸口,等着她的回复。

“这么说吧,正是因为这样。”诗迷雅转过身来,眼睛看着他,“正是因为这样你才应该去做,因为你有恨他们的理由。”

“可我找不出任何理由。”

“桑象,是复仇,这就是理由,你的父亲,我在海滩上看到他了,所以我才说那些人是暴徒,因为我亲眼看到他们把你父亲活活打死了。”

他一时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他被他们杀了,丢进了海里,我看到了全过程。”诗迷雅眼神转向一边。

晶石炸弹爆炸了!但不是在桑象手中,而是在他的心脏里。他后退了一步,接着又后退了一步,手捂在胸口上开始瑟瑟发抖。

“所以我说你要复仇。”

但桑象已经听不清了,他脑袋一片空白,迷茫地看着诗迷雅那严肃的表情,他仿佛看到自己正按着她的肩膀,使劲摇晃着她,问她到底说的是什么意思。但实际上他的手一动未动,嘴里也一言未发,他只感觉自己的心沉没了下去,一直沉到海底,任由海流如何荡漾也再撼不动了。

“复仇。”诗迷雅加重语气说,“这样才是个男人。”

而这时,一滴眼泪从桑象的眼睛里毫无阻挡地落在了地板上,但他只是望着那眨了眨眼,他没有悲伤的模样,那表情是静止的,那眼泪是在空白一片的地方出现的。

他用手背抹掉了剩下的泪,一声不响地走回到那片炸弹的地方,他蹲坐下去,机械式地继续将那些粉搓成球。

△ 绝望中的桑象(绘画:房泽宇)

他没有什么可问的了,他感觉自己现在已经没有了感情,悲伤、喜悦,什么都没有,他只是一具壳子了。

“所以我才说……”也许是诗迷雅察也觉得这很残忍,她解释了一半便停下来,但这个时候,楼梯那儿传来了嗙地一声。

是从地下室传来的声音。

诗迷雅愣了愣,但她像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一样,“我都差点忘了。”她叹了口气,转身走向了楼梯,“下面还有一位客人,不过我想倒是能对付得了她。”她没有过多解释,只是再向沉默中的桑象瞥了一眼,“现在你能做到了,对吗?”她不敢肯定地问了一声。

桑象依旧没有说话,只是缓缓点了点脑袋。

“那就好,打起精神来吧,就算一会儿把楼梯炸掉也不能让他们找到我。”诗迷雅告诉他自己的计划,“至少要坚持到巡逻队的人来,现在全靠你了。”

她走下楼梯,一串脚步声后,安静的大厅里,在星光下,桑象举起手中的那颗晶石炸弹,与它对望着。

诗迷雅告诉他的话像在两只弹弓上来回弹的石子儿,一会儿掠过他的心头,一会儿又飞向远处。他想让它停下,能让他好好想想,但它就是不肯停下。

父亲……死了……

他听到了人语声,他没有反应,可确实是叫嚷声,被门和石墙隔绝,但能让他听到,并不是幻觉,一片叫嚷声在向这里靠近。

他现在已经没办法再思考任何事了,只觉得空荡荡的,只有诗迷雅的声音还在脑袋里旋转。

——为你的父亲报仇。

他用嘴衔住了点火器,站了起来。捧起那些做好的晶石炸弹,任由发梢在脸上划动,像一个在酒醉中梦游的人,他游荡到门前,把这些炸弹放到门前的地面上,再拾起其中一颗,用另一只手从嘴上取下点火器,他望着那扇门,随后推开了它。

喧闹的声音立即涌进了他的耳朵,面前的大街上一片人影在旋转。

可那些人脸上并不是愤怒,也没有仇恨,他们只是在尖叫。

整条街布满了激流的水浪,这些水流里的一个个人拍打在一起,碰撞着。那水浪同时向城堡也涌了过来,瞬间就淹没了下方的花坛。水翻出泥土,把一片花连根拔起,而越来越多的人正在被水浪冲过来,他们在激流中大声嘶喊着,发出一阵阵绝望地尖叫声。

晶石炸弹掉在了地上,桑象目视着这样一副没有预料到的场景,那些人正人被水流卷进院子,身子撞到墙上,而水还在向高高的城堡大门上涌着。

桑象飞快地转过身,大步向地下室跑去。

他喊着诗迷雅的名字,从楼梯上一节节的蹦下去。

他知道如果水一会涌进门,那地下室就会被淹没,而诗迷雅还在底下。没有暴徒,有的只是铺天盖地而来的潮水。

他在走廊里大叫着,但没听到诗迷雅回答的声音。

他焦急地跑过一道道门,掠过时都用力地敲了一下,但这些门都是关着的,他不知道诗迷雅去了哪,她在哪扇门后面,只能这样不停地砸着。

终于,一扇开着的门在眼前出现了,他一头冲了进去。

“迷雅!是海啸!”他大喊道。

可屋子里没人,只有一块木板在地面上掀开着,而那里面正溅出一大片水花来。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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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编 | 康尽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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