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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莱默的书信与日记|原版序|图特·施莱默|1958

BAU学社| 院外 2022-10-04

施莱默致理查德·埃雷的信件封面|1913.11.19

编者按|


继《包豪斯舞台》翻译出版之后,另一部与奥斯卡·施莱默直接相关的专著《施莱默的书信与日记》也于2015年完整译出。准确地说,这是一部由施莱默的妻子图特将施莱默留下的大量的日记、书信、手稿、工作手录以及笔记整理之后再编辑出版的遗作。为了不致于冒犯当年仍然在世的人,她在编辑过程中已经做过了筛查。尽管此书并不是全部的集辑,但是其中从施莱默1921年初次去魏玛开始到整个德绍时期的结束的那些章节,已经涵盖了包豪斯最主要的阶段。这些书信与日记之所以珍贵,在于它们是唯一的一份出自包豪斯大师的关于这一20世纪早期最为重要的艺术教育体系的系统记录。因此本书也是我们当前的“BAU译丛”系列出版计划关键的组成部分。让我们静候将要正式出版的中译本吧!本次推送的是图特在1958年9月4日(施莱默生日)那天为原版所写的序言,同时摘录了此书中的几段书信与日记,院外之后还会陆续节选推送。


这是他的生命之作,受到强而有力的艺术驱使方才结成的生命之作。

施莱默与家人|1927


图特·施莱默|TUT SCHLEMMER 

施莱默的书信与日记|原版序|1958年9月4日

本文2000字以内


施莱默的书信和日记,这是首次出版。它记录了1910年至1943年,那三十三年间一段完整的生命历程。从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前的艺术革命开始,直到本世纪的第二次大战为止。

 

施莱默留下了大量的日记、书信、手稿、工作手录以及笔记,这本书便是取材于此。其中大部分的信是施莱默写给他的挚友,画家奥托·梅耶(Otto Meyer-Amden)的。所有的信都保存完好,而施莱默一直期盼着日后能将它们全文出版,这次也算是了其夙愿。

 

这些书信和日记中的评点或许会冒犯到某些施莱默的同辈中人,但我希望不至于由此产生误解。将它们集辑成书是为了向人们展现一副那个时代的真实画面,那些施莱默亲历的、见证的,以及他曾投身其中的事件,书中只删减了一些不相干的和非常私人的细节。就我个人的视角和感受而言,这本书是对陪伴在他身边的那段岁月的一份最好的纪录。 

 

我衷心地感谢那些在这一漫长而又艰难的过程中曾经帮助和鼓励过我的所有人,尤其是要感谢一位朋友,如果没有他的协作,我可能永远也无法实现这个目标。

 

很多了解那个作为朋友和教师的施莱默的人,喜欢他赢得胜利和欢庆的方式,喜欢他谈笑和妙语的癖好,喜欢他的谦逊、他的魅力……而从这本书中,也许他们会发现施莱默性格中的另一面,在这些私下的写作中,他吐露了内心深处的所思所想。

 

施莱默对同时代的艺术与艺术家的强烈关注,对于他而言是一桩相当严肃的事儿。在早先年间,他便找到了那个将持续指引自己前行的理想。它就像一道光亮,无论是在他光鲜或是黯淡的日子里,无论是在他充满希望或是困惑的日子里,施莱默一直为忠于这一理想而奋斗着,对他已经完成的东西从未满意过。从一开始,他便知道自己将会远离那些充满诱惑近在咫尺的通往惬意和艺术上成功的阳光大道,他未来的路注定是动荡、孤独和狭窄的。他在画作中建构起一个精炼而清晰的世界,这是一个从施莱默对比例、平衡、形式与秩序的要求绝对无误的感知中生发出来的世界,而那个引导着他生命的概念正是——空间中的人。

 

另一个能让他全情投入的是舞蹈,以及相伴而生的舞台设计。他为此作出了具有革命性的、影响卓著的贡献,其中最知名的作品就是他的“三元芭蕾”。有一段时间,施莱默将自己绝大部分精力倾注于舞蹈和剧场,这不只是因为他乐在其中,而是有各种想法不断地冒出来并涌向他。同时他也设想过剧场可以作为一份稳定的收入来源,但不幸的是,最终事与愿违。

《三元芭蕾》导演笔记|1928


施莱默想让自己成长为一位画家,但是命运多舛,留给他的时间太少了,无以为继。1888年9月4日,他生于斯图加特,在做了多年学徒之后,施莱默从斯图加特学院(Stuttgart Academy)开始了他的学业。他一生中见证了两次世界大战以及由此而来的巨变。他在包豪斯担任教职(master)的九年,是一段令人欢欣鼓舞、激情荡漾的岁月。此后三年执教于布雷斯劳学院(BreslauAcademy),施莱默希望能够让自己回复到相对更为平静的工作氛围中去。接着是柏林公立联合艺术学校(ConsolidatedState School of the Arts)的短暂时光,但是将要到来的灾难性事件已在那一刻投射下了阴影。1933年,施莱默便失去了政府聘用的教席,不得不举家迁往乡下。 

 

这一年里发生的重大事件以及此后几年施莱默遭受到的冷遇,给他带去了巨大的创痛。经济上的基本需求让他不可能再专注于艺术。为了维持生计,他被迫在斯图加特和伍珀塔尔的庇护所之间辗转奔波。那些年里,他很少有空闲展开自己的创作。

 

施莱默敏感的体质无法承受形形色色、稀奇古怪的工作的重负与刺激,他强烈地感到经济压力与自己的艺术志趣之间隔得是那么的远,这耗费了所有可以用来做他认为值得的事情的时间。在他刚从那些与自己的志趣不搭的工作中缓过神来之后不久,却又被疾病击垮了。1943年的4月13日,施莱默去世了。

 

施莱默作为艺术家的全部作品,现在终于编排完成了,其中包括油画、草图、雕塑,壁画,手稿,包豪斯舞台的原初设计稿。此外还有他写下的随笔文章,有关艺术与舞台的计划声明,包豪斯的课程“人”以及柏林的“透视”课程等等。只有这样,人们才可能更全面地感受到施莱默丰富和多样的创造力。


这是他的生命之作,受到强而有力的艺术驱使方才结成的生命之作,从他对生活和未来的坚定信念,他对纯粹的艺术表达这一目标的渴求和永不止息的献身中,迸发出来的生命之作。

施莱默的死亡面具|1943


文|图特·施莱默    
译|王家浩


致理查德∙埃雷[Richard Herre]

1913年6月 

艺术家是这样一种人,让他在这生活世界中感觉自在是不可能的,他正是这种不可能的产物。艺术家是病态和惹人厌的,他的王国不在此世——他自有他的理想之地。艺术家让他们的手指辛苦劳作到极点,完全超出自我表达的迫切需要,他们“从自身提取风格和原创力”,却不是带着“为自己创造某物”的企图。如果缺失了这种内在需要,那就没有任何忠诚、爱、希望和信仰可言;取而代之的将是玩世、轻浮和江湖骗术。

 

……生活总是艺术家渴望的对象(他是生活世界的陌生人),他关于艺术的观念越高远,他对被称之为生活的这种东西——这种总是逃避他的掌握,或者说,他总没法成功捕捉的东西——的尊重就越深厚。



致图特[Tut Schlemmer]

1920年7月13日

在魏玛见识了各种各样的事情。包豪斯校长格罗皮乌斯想聘我,给我一个工作室。于是我在各处受到了欢迎,“所以,您要来魏玛了。”这是个迷人的、宁静的地方,有历史基础,年轻、生机勃勃的包豪斯团队在这里玩着他们的恶作剧。他们中的大多数穿着俄罗斯样式的罩衫。我们在食堂就餐,又好又便宜,校长也在这里吃。保守势力正在恶毒地攻击他们。他们有宏大的计划,但是没有资金就什么也干不成,只能把精力消耗在各种游戏上。



致奥托·梅耶[Otto Meyer-Amden]

1921年2月3日


其实包豪斯并没有回避时代精神,甚至在被卷入一场明显的危机时它也没有回避。包豪斯计划吸引了一群无所畏惧的年轻人:这些都意味着包豪斯在“建造”一些与原计划截然不同的东西——人。



致奥托·梅耶

1921年12月7日


现今情况是:格罗皮乌斯是位杰出的外交家、生意人、实干的天才。他在包豪斯有一间很大的私人办公室,在柏林接一些修建别墅的委托项目。……伊顿希望培养的天才是在孤寂中形成,而格罗皮乌斯希望培养的性格却是来自生活之流(以及必要的天分)。

……

这两种选择让我想到目前德国的流行趋势。一边是东方文化的影响,印度式的宗教狂热,还有漂鸟运动中向自然的回归,诸如此类;还包括公社,素食主义,托尔斯泰主义,反战运动。另一边是美国精神,发展,技术奇迹,发明创造,大都会等等。


德绍包豪斯的大师们|1926 |左四为施莱默

1923年10月|日记


著了名的同时代人的声明:

波尔齐希:“人民需要面包和电影。”

格罗皮乌斯:“咱们必须把这周围清理一下。”

康定斯基:“圆是蓝的。”

施莱默:“圆是红的。”

格罗皮乌斯:“艺术和技术——一个新二元。”

布劳耶:“椅子就得坐,直到坐破为止。”

莫霍利:“棒棒的!”



1927年4月9日|日记


“社会主义大教堂”。原话是这么说的:“国立包豪斯,创办于一场战争灾难之后,诞生于革命的一片混乱之中,正值一种充满情感和爆发性的艺术的巅峰之时。因而在这里,最初才会汇聚所有那些对未来充满信念,并且对陈规提出挑战的人们,他们怀揣梦想,渴望共同建造社会主义的大教堂。”

 

这句话摘自我为1923年举办的包豪斯大展所写的宣言,它提供了对包豪斯经历的发展阶段的一次纵观。这段话讲的是较早的一段时期,“最初”一词把这层意思表达得够清楚了。所以将这句话断章取义,脱离上下文把它说成包豪斯的宣言,这就是无稽之谈了,甚至颇为险恶。这句话之后的句子很清楚地表明,这一发展阶段很快就过去了,被其他目标所取代,就好像包豪斯的政治姿态——如果它确曾存在过,也很快就改变了:学生当中,右翼和左翼基本持平,或者可以说,政治热潮让位给了宗教热潮。

 

无可否认,理论化的过程一直在包豪斯发生,并且仍将发生,因此包豪斯部分地反映了我们这个时代及其历史。难道说,1918年的大部分德国人就不想建立一个社会主义大教堂吗?难道说,革命和宪政民主不是以“民主国家”之名建立的吗?民主国家不是社会主义又是什么?还有:社会主义一定要指向社会民主党或者共产党么?难道社会主义不是超乎任何特定党派之上的一个概念、一种伦理吗?



致根塔·斯托尔策[Gunda Stölzl]

1930年9月2日


格罗皮乌斯使我困扰,汉斯也使我困扰,但我和他们两人都是好朋友,属于中间派。我希望看到中间派扩大。嗯,你知道为什么。关于发生了什么,什么又正在发生,我们得到的只是些传闻。报纸上说到一个调解委员会,但还没看出他们最终做了什么决定。鲍迈斯特将被委派去“支持”孤立无援的康定斯基。和平与安宁将会到来,这就是召唤密斯·凡·德·罗去德绍上任的原因。

 

那之后,你会睡在玫瑰花丛中,再也没有最后期限,也不会有某个政治生物蠢蠢欲动,因为他们要离开这艘正在下沉的船。这就是我对这样一种政权变化的描绘,先左,再右。



致弗里兹·内米兹[Fritz Nemitz]

1937年2月17日 艾希贝格


我感兴趣的是创造人的类型,而不是肖像(尽管我偶尔也画肖像);我感兴趣的是空间的本性,而不是“室内空间”。我决不宣称自己“因为不能公正地对待对象就独立于它”;我宁愿说,一种更高的责任感控制着我,不让我对客观对象比对图画所能允许的形式和意图投入更多的关注。……

 

我不相信自己是如此古怪或者如此无知的一个人,以致犯了误会时代主旨的错误。在这方面,艺术家是测震仪,其敏感度甚至违背他的意愿。……

 

我不相信您仅限于倡导宣传性的艺术。一些艺术家乐于投入这样的事;我不属于他们。确实有流行艺术(人民艺术)这回事。在这方面,有些人有天赋。而我不属于那些幸运的人。如果一个游戏如此透明,以至于在新的创作一显露时它的规则就立即被最大范围的人民所理解,那我对这种游戏深表怀疑。人类历史的重要见证者们所说的都与这种现象相反。

《窗画》III:有位站立的女子的起居室|1942


文|奥斯卡·施莱默    

译|周诗岩

责编|BA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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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成功的设计
施莱默的包豪斯头像
由施莱默创作的更广为人知的第二版包豪斯标志。短评不仅简要梳理了这一设计自身演变的过程及其运用,而且还描述了到目前为止针对这一标志所做的初步研究工作。这一包豪斯头像尽管高度符合包豪斯对自己的某种不同于此前表现主义的重新定位,但是根据后续的研究,这个形象的原型是施莱默在1914年设计的,由此我们不能仅仅把它看作是一次标志竞赛的成果。从某种程度上,这个形式上的创建还凝结着施莱默对某种人的新类型的期许,受到同时代思想者的鼓舞,创造一种新型的人类,是那个时代最重要的目标,真正的影响力应当存在于他们内心的情绪之中。在惨落的世界战争之后,正是英雄的个体,与包豪斯一同扛起了建设新世界乌托邦之重任。
正是英雄的个体,与包豪斯一同扛起了建设新世界乌托邦之重任……头像的设计创建了一个具有说服力的认同对象。


建造剧场
从包豪斯舞台谈三面向
我们不能只沿着这种尺度上的变化去理解舞台之于包豪斯双中心式的理念而言的重要性,因此有必要回到原先的草图和实验案例解读其中相互投射的关联。“空间舞台”是把内部空间、外部空间作为一个整体来处理的,超越尺度边界,由内而外的转化,两者之间确立了一个流动的场,人并不是在空间中的概念抽象,而是形成了一系列具体的形象。由此我们还可以将这种相互投射推及包豪斯校舍及其舞台设置之间的共相,它并没有把反对舞台与观众席之间的第四道墙作为批判点,而是将整个包豪斯的校舍空间看作是一个随时可以发动为舞台的戏剧性的场所。
上|舞台的概念是一个空位,是一个有待解决的、人们应当怎么去重新思考空间舞台的问题。

下|从“艺术家”与“设计师”可及的位置,形成这种生产性的空间,去共同突破当时的社会情境。


陆续出版于1925至1930年间的包豪斯丛书作为包豪斯德绍发展的主要里程碑之一,是一系列富于冒险性和试验性的出版行动的结晶,共14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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