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芝加哥学派与洛杉矶学派|《寻求空间正义》导读|非扁平世界的正义之路(二)

回声·EG| 院外 2019-12-31



编者按|


索亚以《后现代地理学》、《第三空间》、《后都市》、《寻求空间正义》等一系列重要著作奠定了其空间理论家的地位。受福柯、列斐伏尔以及哈维等人理论的影响,索亚认为空间具有超出于一般地理、环境之上的本体论地位,既不能被分解为各种具体的要素,也无法被量化和实证化处理;所有的政治经济活动都具有空间属性,空间问题与社会问题具有互相决定的关系。基于这一空间本体论,以洛杉矶为现实样本,索亚不遗余力地批判资本主义城市的空间不公正现象,寻求后都会时代的空间正义。尽管始终没有被正统的经济地理学界、社会学界甚至规划学界所接受,然而,索亚以及他参与其中的洛杉矶学派仍犹自在其所开创的学术领地孑然独行。院外将分三期推送对索亚《寻求空间正义》的导读。


图1|同心圆城市结构

非扁平世界的正义之路|《寻求空间正义》(二)|2017

本文3500字以内|接上期

接下来要讲到芝加哥学派的同心圆城市结构[图1],它是一环一环环出去的,当中的叫loop,中央金融区,它的租金和产出都是最高的。二环土地便宜了一些,但还没有到那种郊区豪宅土地的便宜程度,这种城市理论想象人都是从中心向外溢出的,最早有几千人生活在loop里面,随着城市越来越大地租以及收益从中心向外部递减。三环是二代移民定居点、工人住宅区。最外围则是豪宅和一些更加高端的居住区。这种城市理论觉得城市结构是像涟漪一样散开的。尽管索亚没有直接提到它,但他对此应当是深恶痛绝的。


接下来就到了大都会城市主义。库哈斯没有宣告它崩溃,索亚宣告它已经崩溃掉了。1930年即经济危机发生前的40年,是大都会城市主义发展的最后高潮,在这之后就进入到凯恩斯主义、罗斯福新政,其实质是用政府大量干预经济的方法延续它的生命,包括建造大量的福利住宅、新城镇、城市更新、贫民窟清洗运动,这些都是在苟延残喘地延续大都会城市主义的生命。大家都知道纽约是一个网格,每个网格构成一个综合体,库哈斯把它漫画化了,用超现实主义的图解方式把纽约想象成这么一个面貌[题图]。


这个样子的纽约似乎有了一种从资本主义世界内部产生的自我意志的东西,这是洛杉矶学派产生的一个原因。资本主义产生了自己的意志,突然发现资本主义世界已经不再是大都会城市主义了,这是很恐怖的。大家只要在洛杉矶旁任何一条高速公路上往洛杉矶看,往市中心看,就是这么一种景象。这个城市区域非常广大,如果算大洛杉矶区域的话,东西向是一百多英里,南北向差不多也是一百多英里,上海的外环仅相当于洛杉矶的一个区的大小。反正我是难以想象每天开车从昆山到上海这么远去上班的,但是他们觉得这很正常。


洛杉矶同时是一个不停制造乌托邦的城市。Park La Brea 大家熟悉建筑史的同学,这是高度上截了半截的柯布西耶的伏瓦生住区(Voison),洛杉矶没有那么高的密度,这就是Tabula Rasa(即白板上的城市),乌托邦式的一个东西。这个叫做Lakewood,洛杉矶的一个居住区。当时,洛杉矶也是资本主义世界内部的后发地带,面临着和非发达地区或者发展中国家相似的后发困境。它也面临着一夜之间必须为5万人建造住宅的难题。这个问题在1930年以前的大都会时期,尚没有严重到这种程度。但是到了战后,人口的大量涌入带来的住宅紧缺问题变得非常非常严重。这里是Lakewood Aerial,大约5-10万人之间的一个居住区,基本上1-2年内就建好了。这个就是Pereira and Luckman设计的 洛杉矶国际机场的控制塔,一开始提出的时候是一个占地很大的控制楼,后来越改越小。因此,Park La Brea,Lakewood Aerial,以及Pereira and Luckman’ s LAX original plan,是三个完全异质的空间,这几种完全异质的空间却并置在一个城市或地理区域里面。因此,洛杉矶就是非常异质的东西交织在一起的混杂物(patchwork)[图2]。


图2|Park La Brea/Lakewood Aerial

在洛杉矶学派之前,已经有建筑师在回应这种现象。比如Reyner Banham,他从技术角度分析过它。此人对技术尤其是环境控制技术技术对建筑学的影响极其敏锐。他写了本书叫《洛杉矶建筑的四种生态》,从建筑师、建筑评判家的角度去描述洛杉矶有四种生态:冲浪小镇、山脚社区、凡人平原、汽车城市[图4]。在此之前,不管是建筑圈还是规划圈,都没有很好地建立起一个关于洛杉矶的图像。Reyner Banham的贡献,正在于他开始慢慢建构起了一个关于洛杉矶的理论。


四种空间。一是凡人平原(Plains of ID),一望无际的,在这里面你是没有个性的,你居住在这个场所是没有个性的,你根本就无法构建自己的个性。


富人的冲浪小镇。洛杉矶大概有一两百英里的海岸线,差不多每10英里左右就有一个小镇,小镇上布满了冲浪的人群和度假别墅。洛杉矶是一个奇观,是资本主义世界后发的一个案例,在它发展的时候资本主义世界已经进入了一个新阶段,这使得它不可避免的具有奇观特征,它比纽约还奇观。


汽车王国(Autobia)是洛杉矶的另一个奇观。这张图片显示,两个方向加起来有12车道甚至14车道,这是洛杉矶高速公路的平均宽度。


还有山脚小镇(Foothills)。这个湖其实是个水库,洛杉矶是没有湖的,整个洛杉矶是人工灌溉的,它的水是从1000英里以外科罗拉多河东水西调运过来的,差不多调用了整个科罗拉多河来灌溉洛杉矶。这和我们国家南水北调有些像。同时,为了保障水源地,这个湖周边是不许开发的,这导致湖的周边形成了一个贫困带。可以想象,为了支撑这种乌托邦动用了多少政治权力,大家看到这里已经出现了空间不正义的现象。


下面我们回到索亚。他最有名的是空间三部曲,《后现代地理学》(Postmodern Geographies),《第三空间》(Thirdspace),《后都市》(Postmetropolis)[图3]。


其实光读《寻求空间正义》(Seeking SpatialJustice)是很令人困惑的,因为你不知道他到底在说什么,必须读本书之前的“三部曲”,才能了解他的思想是怎么一步步发展过来的。比如《后都市》认为都会城市已经完全终结了,现在是一个后都市的状态。后都市是一个异托邦的城市,是一个不平等的地方,后都市随处可见的差异被价值化了就是不平等。索亚对城市发展史进行了重述,他认为城市不仅是经济发展以后从乡村慢慢变过来的,城市是随着人类社会文明的第一束光出现便出现了的,人的集居本身就产生了一种价值。集居是一种空间形态,谈价值不能离开空间。索亚对空间问题以及空间正义的讨论都是从这种多多少少形而上的理论出发的。所以,索亚认为空间公正不是环境公正,也不是区域公正,也不只是进入城市的权力,而是包含所有这些问题的更高级的问题。

图3|后现代地理学、第三空间、后都市


在《第三空间》中,索亚区分了三种空间。第一空间是纯粹理性的空间描述,是一种知识体系、概念系统。第二空间是第一空间的功能性状描述。第三空间则是社会想象中代入的空间,是元空间,索亚试图把第三空间看成是覆盖第一空间和第二空间的空间。以我们所在的会议室为例,把会议室用一个非常精确的方式画出来,这是第一空间;会议室可以开会,坐了多少人,客观的描述叫第二空间;在会议室里面,一帮人发生了一场辩论,对它记忆犹新,想象、观念、经验、体验所建构的空间就是第三空间。

下面讲一讲洛杉矶学派。洛杉矶学派有四本代表作。一是Joel Garreau的《边缘城市》(
Edge City,也有人将本书译为前沿城市),索亚特别喜欢引用它。比如,北京通州、上海的张江高科园区、硅谷都算得上是Edge City。第二本是《私人乌托邦》(Privatopia)。第三本是迈克·戴维斯(Mike Davis)的《石英之城》(City of Quartz),这本书有其独特的写作背景,1992年因为一个黑人莫名其妙被警察暴打了一顿,在洛杉矶引发了一场接近内战状态的种族冲突。戴维斯这本书认为洛杉矶城已经处于一种过度防卫的状态,这种状态迫切需要被改变。最后一本书是由Michael Sorkin编写的《主题公园的变体》(Variations ona Theme Park),这本书受杰姆逊的影响,带有一点文化批评的意味。

洛杉矶学派的出现有其独特的历史条件。首先,1986年前后,经验与理论研究在洛杉矶这边结合得比较好。其次,在1980年代,洛杉矶是个边缘区域,是资本主义世界内部的后发者,因此在当时很少被主流的规划界研究。第三,当时洛杉矶的空间的独特性吸引集聚了不少学者。第四是太平洋世纪的到来,资本主义内部并不是铁板一块,它的内部中心也在发生迁移,从最早的大西洋世界,甚至更早的地中海世界,之后到大西洋对岸的纽约、芝加哥,再过大陆变成太平洋世界。洛杉矶学派关注的是后现代性、超现代性,代表人物是Mike Davis,Dana Cuff,Michael Dear, Allen Scott, Ed Soja,Michael Storper, and Jennifer Wolch。

美国的行政区划层级依次是State(州),County/Borough(郡县),Municipality(建制市)。但所有城市史学家都不会按照这个行政建制去讨论问题。很多人会用区域(Region)概念,洛杉矶就是个Region,不是个市,它里面有5个县,几百个市都在同一个大都会、同一个城市化集合体里面,这跟我们长三角、珠三角很像。现在有一个很有名的学者叫陆铭,提出了首位城市理论,他提出一个国家首位城市的人口应当和它的总人口成等比关系,比如东京是3000万人,日本是1亿人。所以他觉得上海、北京还不够大,中国既然有10多亿人,那么北京应该有5000万人,上海应该有6000万人。但是陆铭没搞清楚的是他是用行政区划去分析问题的,容纳6000万人口的可能不是这个市域范围内的上海,而应该是跨越了行政边界的作为城市集合体的上海。所以应当脱开这种已有的行政划界去分析城市区域。

图4|凡人平原、冲浪小镇、汽车城市、山脚社区

文|谭峥

责编|PLUS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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