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原文
其他

Ocula 对谈|林恩·赫舍曼·利森:我等了三十年,才等到千禧一代的诞生

赞助内容|香格纳 Ocula艺术之眼 2022-10-12



虽然近年来的虚拟现实、增强现实和NFT(非同质化货币)迫使当代艺术向新技术靠拢,但林恩·赫舍曼·利森(Lynn Hershman Leeson)的实践已在数字前沿领域乐此不疲了50多年。

 

生活在旧金山的这位艺术家的一系列装置、行为、录像、雕塑、摄影和纸上作品都涉及到人类及其发明之间的复杂关系,以及妇女在现代社会中被迫面对的限制和偏见。


林恩·赫舍曼·利森。摄影:亨尼·加冯科尔(Henny Garfunkel)。


赫舍曼·利森出生和成长于克利夫兰。她在二十世纪六十年代移居湾区,在旧金山州立大学攻读艺术硕士学位。她早年的绘画和拼贴捕捉到了那个时代的女性主义倾向,以及她对形成于六十年代初期的“赛博格”所萌发的兴趣。这些图像中有许多描绘的是女性主体穿上X射线防护服,暴露出她们的解剖结构,从而对女性身体所遭受的持续监控做出评论。


林恩·赫舍曼·利森,《辛西娅证券报价机》(Synthia Stock Ticker),2000。基于网络的多媒体艺术作品,38×28.6×28.6cm。图片提供:艺术家;纽约Bridget Donahue画廊和旧金山Altman Siegel画廊。


她的创作很快转向多媒体和行为,其中许多作品与观看者的互动方式是很少见,甚至前所未见的。她最长期的一个艺术计划之一围绕一个名叫罗伯塔·布莱特莫尔(Roberta Breitmore)的第二自我,她在现实生活中与不知情的个人进行互动,映照出1970年代新一代青年女性的生活。


其他作品,如《罗娜》(Lorna,1984)和《深度接触》(Deep Contact,1984-1989)则利用监控摄像机和镭射光碟技术这样的机制,对当代社会的窥视倾向进行了深刻的表达。


林恩·赫舍曼·利森,《辛西娅证券报价机》(Synthia Stock Ticker),2000。基于网络的多媒体艺术作品,38×28.6×28.6cm。图片提供:艺术家;纽约Bridget Donahue画廊和旧金山Altman Siegel画廊。


虽然她的艺术家简历里挤满了几十年间在世界各地机构中的展览经历,但她因缺少同她一样在艺术和技术之间交叉创作的同侪而略显孤单。

 

她的装置和录像往往预示了她人生后来的技术趋势——譬如真人秀的出现,或通过数字设备而对信息所进行的无限制的消费。

 

直到近年来,赫舍曼·利森的实践真正遭遇了属于它们的时刻,她所参加的展览认为她是为晚辈艺术家——如莫雷辛·阿拉哈里(Morehshin Allahyari)、西蒙·藤原(Simon Fujiwara)、桑德拉·佩里(Sondra Perry)和马丁·西姆斯(Martine Syms)等——奠定基础的人物。她同西姆斯一起参加了在The Shed艺术中心举办的“手动超控”展览(Manual Override,展期:2019年11月13日至2020年1月12日)。


展览现场:林恩·赫舍曼·利森,“扭曲”,纽约新美术馆(2021年6月30日至10月3日)。图片提供:新美术馆。摄影:达里奥·拉萨格尼。


今夏,利森在纽约的首次、也是姗姗来迟的个展“扭曲”(Twisted,展期:2021年6月30日至10月3日)在新美术馆拉开帷幕。伴随她八十岁生日而来临的这一殊荣,折射出公众要追赶上她的先锋实践需要如此漫长的一段时间。

 

展览由玛戈特·诺顿(Margot Norton)策划,展出了利森从二十世纪六十年代迄今的诸多系列性作品,以此追溯她对基因组和生命创造的持续兴趣。展览同时将新出版一本画册。


展览现场:林恩·赫舍曼·利森,“扭曲”,纽约新美术馆(2021年6月30日至10月3日)。图片提供:新美术馆。摄影:达里奥·拉萨格尼。


在这一具有里程碑意义的展览中,艺术家还分享了她最为人所知的艺术计划背后的诸多灵感,她在大多尚未被界定的领域中进行创作的历程,以及她最新装置《被扭曲的重力》(Twisted Gravity,2020)的幕后制作过程——该作品最初是为第13届光州双年展(展期:2021年4月1日至5月9日)而作,目前在新美术馆内展出。


林恩·赫舍曼·利森,《金发自画像》(Self Portrait as Blonde),1968。蜡,假发,羽毛,有机玻璃,木料,传感器和声音。图片提供:艺术家;纽约Bridget Donahue画廊;和旧金山Altman Siegel画廊。


新美术馆的展览囊括了你从二十世纪六十年代到今天的作品。是否有什么总体性的主题能把你的早期作品和后期创作联系到一起?

 

这只是我实践的一小部分,但它是对我的创作中涉及DNA的某些元素所做的一次概述。这些作品全都关于双螺旋,生命的创造——在微观生物层面上合成的、真实的、虚构的、被修改的和制造的——以及抗体,也关于灭绝。

 

很多最重要的作品没有包含在这次展览中,但应该指出的是,这一展览并非回顾展。它是对我工作的一个阶段所做的调查,即我对赛博格的思考。

 

在展览中,最重要的作品是“呼吸机”系列(Breathing Machines,1965-1967)、“罗伯塔·布雷特莫尔”系列(Roberta Breitmore,1973-1978)、“赛博罗伯塔”系列(CybeRoberta,1995-1998)、《8号房间》(Room #8,2018)、《无限引擎》(The Infinity Engine,2018),当然还有“电子日记”系列(Electronic Diaries,1984-1996)!


林恩·赫舍曼·利森,《无限引擎:林恩·赫舍曼DNA》,1968。数码打印。26.7×17.8cm。图片提供:艺术家;纽约Bridget Donahue画廊;和旧金山Altman Siegel画廊。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对DNA和抗体感兴趣的?

 

我在六十年代生病时开始思考X光射线,看向身体内部,以及复制技术。你可以在绘画中看到这些,然后关于非人的系列——“幻影肢体”(Phantom Limbs,1985-1987),“罗伯塔(布雷特莫尔)”(Roberta [Breitmore]),甚至“多莉克隆羊”(Dolly Clones)——都跨越了现实和虚拟世界。

 

但在大约2008年的时候,我开始考虑,基因编组可能是我们在这一代人身上所发生的最深刻的事情。那时候我开始真正调查发生了什么,谁在做这个,它将会导致什么,CRISPR基因编辑技术等等。


林恩·赫舍曼·利森,《赛博罗伯塔》,1996。定制娃娃,衣服,眼镜,网络摄像头,监控摄像头,镜子,原始程序,和远程机器人头部旋转系统。约45×45×20cm。图片提供:艺术家;纽约Bridget Donahue画廊;和旧金山Altman Siegel画廊。


你在研究基因组编程的过程中学到了什么?

 

身份认同不再为生物学所锚定,而可被操纵和重新编程。

 

自我在你的实践中处于核心角色:根据你的脸的蜡模所做的雕塑,以及以你为主要演员的录像和行为。你认为你的作品是自传性的或由你生活中的事件所塑造吗?

 

是的。然而,我是一类文化原型的成员,所以我代表了许多认同相同的问题和经验的人。

 

你能解释一下你说的“文化原型”是什么意思吗?

 

每种文化都创造出一个代表某议题的模式。它基于大量的统计数据。


林恩·赫舍曼·利森,《X射线人》(X-Ray Man),1970。丙烯酸,铅笔,拉突激光印字传输系统和木质品上的有机玻璃。105.5×75cm。私人收藏,荷兰。图片提供:阿姆斯特丹保罗·凡·埃施及合伙人,艺术家;纽约Bridget Donahue画廊;和旧金山Altman Siegel画廊。


《罗伯塔(布雷特莫尔)》的最初创作动力是什么?她的角色在整个项目期间是如何变化起伏的?

 

我想看看是否有可能创造一个与现实生活互动的虚构人物,用这种方式来思考虚构离开和现实进场的所在。

 

她是自身所处文化的见证者,同时也是参与者。最终,她意识到自己被时间的标准所害,这就是为什么她经历了一次驱魔仪式,把自己重新塑造成胜利者。她也在中途变成了一个多胞胎,而多胞胎也有负面的经历。


林恩·赫舍曼·利森,《罗伯塔的建构图1》(Roberta's Construction Chart 1),1975。档案数字打印和染料转印。图片提供:艺术家;纽约Bridget Donahue画廊;和旧金山Altman Siegel画廊。


罗伯塔的最后几年与“水女人”系列(Water Women,1978年至今)相衔接,而在个展“扭曲”中又有了这个系列新的迭代作品。最初是什么启发了这一系列的创作?

 

“水女人”的确来自于“罗伯塔(布雷特莫尔)”,因为我开始思考稍纵即逝和蒸发、生命周期和再生的事实。水女人曾经是罗伯塔,它只是在不同的迭代中返回。

 

监视和被利用的妇女是你的创作中经常出现的主题,如《一个自己的房间》(1993)和《迷魂幽灵》(2017)等作品。虽然这些项目差别很大,但被监视的对象总是女性。

 

没错,但女性的身体往往在自身并不察觉的情况下被捕捉,这也是“幻影肢体”所讨论的内容。今天的女性更聪明了,但监视往往从内到外偷走了身份,比如通过我们的DNA。


展览现场:林恩·赫舍曼·利森,“扭曲”,纽约新美术馆(2021年6月30日至10月3日)。图片提供:新美术馆。摄影:达里奥·拉萨格尼。


在你职业生涯的早期,作为一个在新媒体领域工作的女性艺术家是什么样子的?

 

我单枪匹马。没有人知道这个领域是什么或我的作品是什么。根本就没有这样的社群。我的作品直到2014年12月在德国卡尔斯鲁厄的艺术与媒体技术中心所举办的展览上,才真正被展示。

 

新美术馆这次展览中的大部分作品从未展出过,因为大家都说这不是艺术。一旦他们开始这样做,而人们意识到我真的很早就开始做这些作品——而我意识到这一点,因为我过去也不知道自己是第一批进入新媒体的人之一,直到最近有人向我指出这一点[笑]——事情开始发生转变。


展览现场:林恩·赫舍曼·利森,“扭曲”,纽约新美术馆(2021年6月30日至10月3日)。图片提供:新美术馆。摄影:达里奥·拉萨格尼。


你知道,有一位非常有名的收藏家去巴塞尔的电子艺术之家(Haus der Elektronischen Künste)看我的作品,那里全部八个展厅都在展览《无限引擎》。在参观结束时,她对我说:“好吧,艺术在哪里?”

 

要让人们接受任何有科学或技术成分的东西,仍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我展览过一次《罗娜》(1979-1983),然后这件作品有23年时间都没有再展过,因为此前没有任何先例。因此,人们不知道如何处理它。他们不明白为什么它是艺术。


展览现场:林恩·赫舍曼·利森,“扭曲”,纽约新美术馆(2021年6月30日至10月3日)。图片提供:新美术馆。摄影:达里奥·拉萨格尼。


新一代的艺术家和观众如何参与到你的作品中?当看到你的作品在当下正逢其时,你有什么感觉?

 

好像我不得不等待30年的时间来等待千禧一代的诞生。但事情是逐步发生的,而且很高兴,引用《超过敏》(Hyperallergic)艺术杂志的说法,终于展示出了“被犯罪般忽略”的作品。

 

展览按时间顺序,结束于《被扭曲的重力》(2020),它是为第13届光州双年展和新美术馆所创作的。你能否谈谈这一装置背后具有启发性的思考及其制作过程吗?

 

我曾经和托马斯·胡伯(Thomas Huber)一起做了两个抗体,他当时是瑞士诺华制药公司的抗体研究主任。这非常成功。我们想继续合作,并认为找到摆脱水中塑料的方法很重要。


展览现场:林恩·赫舍曼·利森,“扭曲”,纽约新美术馆(2021年6月30日至10月3日)。图片提供:新美术馆。摄影:达里奥·拉萨格尼。


托马斯找到了理查德·诺瓦克博士(Dr. Richard Novak)和他在怀斯生物启发工程研究所的团队,他们同意进行合作,因为他们已经开发了AquaPulse系统。这是在利用技术创造一种新的形式来摆脱塑料——这正是我们所迫切需要的,以及摆脱污染物。

 

人们一直说:“这是不可能的,海洋里有太多塑料。”但我认为,如果你有创造力,并运用自己的能力去做,你就能解决问题。这是我所经历的最好的合作之一。


林恩·赫舍曼·利森,《赛博格的诱惑》,1994。录像,彩色,有声。5分52秒。图片提供:艺术家;纽约Bridget Donahue画廊;和旧金山Altman Siegel画廊。


你的一些作品专注于技术的平等主义潜力,而另一些作品,如《赛博格的诱惑》(Seduction of a Cyborg,1994),则警告观众我们过度依赖数字机制的危险性。你认为技术对人类社会是弊大于利吗?

 

我认为这取决于人类如何使用他们所发明的技术,并将其重新运用于具有生产性的东西。大多数的发明——从60年前美国宇航局发明的赛博格,到包括监控在内的每一项新技术,都是由军队开发的。


展览现场:林恩·赫舍曼·利森,“扭曲”,纽约新美术馆(2021年6月30日至10月3日)。图片提供:新美术馆。摄影:达里奥·拉萨格尼。


我认为在这些发明的DNA中,有一条内在的链条引导着他们去进行攻击。即使是人工智能,阿兰·图灵的工作也是从纳粹德国时期他所做的第一条加密开始的。每一项技术的进步都有其战争基础。我认为我们必须治愈这一点。

 

“先知先觉”是一个经常被用来描述你的实践的词,因为的确如此。回顾过去,你是否曾为你的实践在许多方面预测了未来而感到惊讶?

 

我试图活在当下,并关注正在发生的事情。许多人活在过去。就这么简单。—[O]


采访者:Vivian Chui

译者:陈韵


您可能也对以下帖子感兴趣

文章有问题?点此查看未经处理的缓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