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女主题材越走越窄？不如看小妞电影找新灵感

『小妞电影』（chick filck）是 20 世纪 90 年代中期在好莱坞兴起的一种以女性为叙述主体，对标女性观众的分支类型电影，是对女性个体表达的实践佐证。chick 一词在 1927 年美国小说《埃尔默·甘特里》中被指代为女性，这一词汇将女性比喻为缺乏知识和见解的、需要被人保护的婴儿，显然是具有歧视性的。但后现代创作者解析出这一刻板词汇背后所暗涵的女性特征，开始逐渐将这一词汇用于主张女性个体表达。

『小妞电影』介于都市爱情电影与女性电影这两者之间，往往用轻松诙谐的方式来展示现当代女性观众所关注的一些热点问题。1961 年由奥黛丽·赫本主演的《蒂凡妮的早餐》被认为是『小妞电影』的开端。自 2000 年以来，好莱坞又陆续制作了多部小妞电影， 2001 年的《律政俏佳人》是其中最受瞩目的影片之一，『小妞电影』在全球电影市场上获得了巨大的票房成功后，这类影片的制作概念也被中国电影人引入。

《律政俏佳人》剧照

2009 年由章子怡主演的《非常完美》被制片方宣传为中国第一部真正意义上的『小妞电影』，2011 年上映的《失恋 33 天》则一举获得 3 亿多的票房收入，也意味着中国的『小妞电影』开始进入了蓬勃发展阶段。尽管『小妞电影』的确给中国电影市场带来了一股势不可挡的女性电影热潮，但近几年来却开始在市场上呈现逐渐式微之态。

本文分别以《蒂凡尼的早餐》、《律政俏佳人》、《失恋 33 天》、《杜拉拉升职记》为例，简要阐述『小妞电影』的创作主线和人物设置，并以影片《爱情神话》探讨以女性为主导的内容创作在『小妞』之后如何以更加贴合时代，更加现实的方式阐述女性个体的需求和困境。

《蒂凡尼的早餐》诞生于 1961 年，60 年代美国的『性解放』是一个堪称革命性的运动，对「性」的传统观念产生怀疑是当时美国社会的一个普遍现象，不合法的同居被认为是一种可以替代结婚的生活方式，美国各地出现的按摩院专门为一夫一妻制的男人们提供服务，而女性整体上并不是按摩院的消费主流。

特立斯在《邻人之妻》中也说：「虽然富婆确实供养小白脸，但主要是把他们当护卫或儿子，而不是情人，在鸡尾酒聚会的社交场合，或许寻求办公室恋情的过程中，发起者几乎总是男人，而抵制者几乎总是女人」 。

这一点在《蒂凡尼的早餐》中也可以发现，富婆对落魄作家保罗施以钱财，并认为保罗有了喜欢的人也属正常，这样的相处方式与其说是情人，更贴切于将保罗看待为自己的儿子，从时代背景上来看，『性解放』的主体部分仍旧是男性，女性则在反叛传统观念的同时，还要应对这种观念造成的自我束缚；

《蒂凡尼的早餐》的可贵之处在于，它基于时代背景，从女性叙述主体出发，讲述了一个平衡纯真与爱欲的交际花希望改变命运，并最终开始回归自我的故事。

霍丽本就是一个善良聪慧的女孩，无拘无束，不希望被任何人掌控，即将退伍的弟弟是她的心灵寄托，是她希望改变身份，努力赚钱的主要原因之一，14 岁过早结婚而成立的家庭是她内心深处无法摆脱的根源，她向往名利和消费世界带来的物质快感，因此纽约是她最梦寐以求的永久栖息地。

最大的束缚还来自她身为一个交际花所最不该拥有的对爱情的盲目，她将情感寄托在贵族世家的荷西身上，因为身份问题遭对方背叛，她爱上同样落魄靠当别人情夫过活的男作家，尽管两人观念相同，处境相似，但对方又无法保证她对物质金钱的渴求。

《蒂凡尼的早餐》剧照

从现今的视角来看，这部电影所含有的激进性不足，内核依然围绕着情爱展开，女主角的身份阐述上刻意隐晦了很多细节，并不直接说明女主角是通过肉体交易等获取身份上的转变，且其最后的成长之路终究还是没能到达女性独立的层面上。

作家的支票和约稿可以保证两人生活在一段时间内的平衡和安稳，但在电影中所透露的细节里，仍旧可以预判到霍丽未来还是有可能通过其他男人继续寻求身份上的转变。

但基于时代背景而言，《蒂凡尼的早餐》正视女性需求，给予正面的呈现，是这部电影所做的突破，而落点于男女情爱，就如同放飞一只风筝，尽管风筝已翱翔于自由的高空，但控制命运的那根细线仍旧在男性权威的手里，这是缺憾所在。

90 年代美国进入了战后经济繁荣年代，随着就业结构发生变化，战后美国妇女就业人数也开始不断地增加，她们的社会地位和自我意识不断提高。尽管在就业平等和社会公平上还存在着一些问题有待解决，但是战后妇女就业状况及其社会地位的变化将她们向平等推进了一大步。

这个时候女性主义已经开始自成体系，美国女性在实现了经济物质的独立和思想上的觉醒后，开始真正有意识地摆脱男权社会的束缚，如果说 1961 年的《蒂凡尼的早餐》还停留在突破与尝试中，那么不难看出 90 年代的美国女性主义觉醒对 2001 年的《律政俏佳人》产生了多么大的影响。

《律政俏佳人》讲述的是富裕家庭的美丽金发女孩埃莉，被男友沃纳以不够聪明，配不上自己地位的理由分手后，靠自己的努力考上沃纳所在的哈佛法学院，并不断成长，挑战刻板印象，最终收获独立平等的故事。这部电影是『小妞电影』在时代变化中不断发展的成果，女性形象的刻画更加立体，男性角色沦为了彻底地附庸。

在故事的一开始，埃莉还是个一心想要结婚的女孩，但不同的是，她强大自信，能够清楚地知道自己需要的是什么。当沃纳拒绝她的时候，埃莉只短暂的挫败了一阵，接下来就开始了学业上的挑战，这个阶段埃莉认为自己需要的就是沃纳的回心转意，但很快她发现了沃纳拒绝她的深层原因，社会的刻板印象和歧视认为金发女郎就该是聪明无脑。

她的打扮着装也佐证了这一点，甚至律师卡拉汉也借着这一点对埃莉职场性骚扰，意识到这一点的埃莉彻底放下了沃纳，她需要的是获得职业上的平等和信任，故事的最后，埃莉以自己对女性的了解和职业能力为被告获得了无罪释放。

此外《蒂凡尼的早餐》和《律政俏佳人》对服装饰物都有非常大幅度的呈现，但在创作层面上，可以看出服装饰物在剧情中完全承载了不同的隐喻。《蒂凡尼的早餐》里主角对于饰品的热爱更多程度是借外在的妆容修饰获得男性的青睐，以此得到地位的跃升。

但在《律政俏佳人》中，主角埃莉对服装饰品的热爱却被看做金发女郎笨头笨脑的象征，在美国女性地位已经得到提升的 90 年代，男性的凝视和束缚压抑却无处不在。沃纳的未婚妻最初也以刻板印象的视角厌恶光鲜亮丽的埃莉，但是在看到埃莉对女性被告保守承诺的一面后，她也终于回归到了女性的立场与埃莉达成了和解。

因此，『小妞电影』绝不仅仅只是表面的爱情与消费时尚，在其长足的发展过程中，我们能够看到其背后所承载的女性思想演变。

2009 年的《非常幸运》在票房上大获成功后，『小妞电影』开始被引入中国电影市场。相比起其在美国长足的发展历史，中国的『小妞电影』作为舶来品，前后的发展时间并不长。

21 世纪中国社会动荡更迭，随着改革开放的浪潮，中国步入城市化加速发展时期，大量人口从农村流向城市，社会结构发生巨大的变化，越来越多的女性开始谋求经济独立和事业发展。尽管如此，女性依然要承受历史传统惯例施加的婚姻家庭的压力，女性既要独当一面，还需要扮演一个适时回归家庭生儿育女的牺牲奉献角色，加之世纪初的中国社会的阶层断裂感极大，社会普遍缺乏对性别问题的理解，女性的生存空间实则极大受限。

中国化的『小妞电影』以女性群体作为主要表达对象，获得成功不可谓没有道理。2010 年的《杜拉拉升职记》可观的票房也能佐证『小妞电影』曾经获得过的成功，它呈现了都市白领这一词代表的自由与职业上升空间。但从创作者的层面来说，《杜拉拉升职记》仍旧是一份围城式的粗浅答卷，表面上是讲述女性在事业上的成长，核心仍旧是包裹了一颗爱情的蜜糖陷阱。

从上图可以看出，杜拉拉与王伟的爱情线是最完整的，而本应该是重中之重的事业线，在两人的地下办公室恋情展开后完全成了附庸线索，而主角一开始因为职场性骚扰离职，转而投向新工作后，这一现象似乎就完全消失了。杜拉拉每天更换的远超自己薪酬的服装，不像是事业上升后的象征，更像是符合消费主义和男性凝视的一场派对狂欢。

《律政俏佳人》中，爱情对埃莉而言是事业独立平等后的锦上添花，而《杜拉拉升职记》中，爱情和事业成了选择题，女性在其中仍然是被迫牺牲和奉献的角色。

2011 年的《失恋 33 天》更偏向女性个人情感这一私人化议题，故事的起点是出轨导致的分手，落点则是另一段恋情的开始，遭受了爱情和友谊双重背叛的黄小仙回顾过往、重新审视自身，时间周期只有三十三天，上一段恋情中，黄小仙被认为强势，破坏对方自尊，而与王小贱的相处则是平等和互补，《失恋 33 天》以小见大，在女性爱情观上做出了一份不错的答卷。

中国化『小妞电影』之所以在现今式微，是因为缺乏对女性群体的深入探索，大量粗制滥造的奇观爱情叙事，与其是表达女性需求，不如说是在编织一种爱情幻象。

对爱情的渴求和消费主义是这类叙事电影的主旨，女性面临爱情上的失败是因为在工作上太过于努力，而不断努力的目标是为了最大化的消费，男性依然在小妞的奋斗史中把握着通向幸福之路的密匙。

这当然不再适用于现今女性群体的价值观，2021 年上映的《爱情神话》以其票房上的成功佐证了这一点。

《爱情神话》的主人公老白是一个被赋予了女性视角的男性，而他周围的女性才是真正的主角，出轨的前妻，精打细算的母亲，有钱有闲老公失踪的富婆，在文学幻想和现实之中挣扎的单身母亲。

不同的女性多样的价值观和表达才是这部电影的主旨，而爱情命题沦为了附庸品，浪漫吸睛的爱情故事本身是没有人愿意相信的神话故事，也不再是一剂根治女性焦虑的解药，可以说，女性叙述在这部电影中重新夺回了话语权。

『小妞电影』的出现曾撼动以男性为主体的中国电影市场，让女性的群体需求被看见，被呈现。但随着时代和女性思想的演变，女性主体向内探索和向外寻求改变的过程也必然不断深入，浅层的爱情叙事也注定要被淘汰。

只有真切的理解和呈现这种深入的过程，创作出来的故事才能与观众产生共情，从而呈现出时代的女性群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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