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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芽破土迎霜雪 曲苑春深更着花——苏州兰芽昆曲艺术剧团团长冷桂军访谈

许莉莉 戏曲研究 2021-09-15

受访者冷桂军,苏州职业大学教育与人文学院副教授,苏州昆剧传习所常务副所长,苏州兰芽昆曲艺术剧团团长。2002年毕业于苏州大学文学院,师从昆曲专家周秦教授,取得古代文学硕士学位。同年,就职于苏州市教育学院(后合并为苏州市职业大学),任昆曲班班主任。2007年,为解决昆曲班毕业生就业,创立苏州市兰芽昆剧团,经营至今。曾获苏州市“爱生案例”活动一等奖,苏州职业大学“优秀班主任”奖。发表昆曲研究论文多篇。

采访者:许莉莉,南京大学文学院副教授。


冷桂军


2007年,苏州出现了一家民营昆剧团——兰芽昆剧团,团长冷桂军,是苏州市职业大学的一名教师。2002年,学校开办昆曲班,他担任该班班主任。学生毕业时,为解决他们的就业问题,冷桂军注册公司,组建了兰芽昆剧团(今名苏州兰芽昆曲艺术剧团)。十多年来,冷桂军带领兰芽昆剧团一直不懈努力,虽历经波折,所幸目前发展态势越来越好,每日坚持演出。


兰芽昆剧团的发展历程,是传统艺术、小众文化在市场中尝试自我生存、自主经营的一个范本。它在寻找传统文化个性与当下市场需求的结合点上,作了可资参考的探索。剧团在人才培养、市场经营、自我建设、传承发展等方面的目标、模式、经验、得失等,都值得剖析和思考。为此,笔者对冷桂军先生进行专访,希望分享他和剧团的探索之路以及个中感悟。


许莉莉(以下简称“”):您是一名高校教师,又是北方人,好像很难把您和创办、主持一个民营昆剧团联系起来?


冷桂军(以下简称“”):这其中既有机缘,也关乎兴趣,有成就理想的因素,也跟我具备一定的专业知识有关。


我是河北隆化人,满族。从小就羡慕能歌善舞的同学,但是山区学校并没有专门教唱歌跳舞的老师。至今我还记得小学二年级时刘汉山老师教我的一首歌——《扛起革命枪》:“我参加了解放军,穿上绿军装”,特别好听,我很喜欢。刘科老师和李广森老师教我们广播体操,我曾经参加全村小学广播体操比赛,获得第一名。初中时,遇到教音乐、美术的车兴亚老师,跟着他学了一些声乐、美术知识。他是天津的下放青年,歌唱得好,弹风琴也很好。高中毕业后,我在家乡担任民办老师,跟车老师成了同事。他很愿意教我,我继续跟着他学会了弹风琴,识简谱、五线谱。读中专师范的时候,我遇到了专业的音乐、舞蹈老师——谢笑琴等老师,当时她们教的多是儿童歌曲和舞蹈,但我也很喜欢。后来我通过自考专科、本科,又考上研究生,来到苏州,跟随苏州大学文学院的周秦教授读书。周秦教授的学术专长在昆曲,引我入此门。


我第一次在周秦老师的诗词吟唱课上听到白居易的《东城桂》,感觉笛情、文韵融为一体,美不胜收。之后又看了王芳、赵文林、吕福海、俞玖林、沈丰英、顾卫英等人演绎的昆曲折子戏,感觉如天籁之音,沉醉其中。周老师要求我们每周去看昆曲,那时昆曲的观众往往比台上的演员还少,我就主动承担组织博士生、硕士生、本科生去看戏的工作,因为我急于将这美好的艺术、美好的感觉分享出去。在我研究生毕业的那一年,恰逢苏州教育学院(今苏州市职业大学的前身之一)设立五年大专昆曲班而招聘教师,我由于专业对口,也充满干劲,在周老师推荐下,来到这所学校并担任昆曲班班主任。学生毕业那年,为了解决学生的就业问题,我注册成立了民营昆剧团,自主创业,为学生提供就业渠道。


既然昆剧团的成立与昆曲班直接相关,可否请您介绍当年昆曲班的设立及教学、实践等相关情况?


:2002年,苏州昆剧传习所的顾笃璜先生和我的老师周秦教授倡议设立昆曲大专班,目的是培养具有一定学术研究能力的昆曲专业演职人员,最后落实为由昆剧传习所与苏州教育学院合办,学制是五年,当时这件事得到苏州市朱永新副市长的大力支持和推动。


昆曲班特别注重学生文化素质的培养,开设的文化课程比普通师范班还多。不但有数学、英语等基础课,还有很多文史类课程,由于当时学校师资不足,所以这类课多由我兼授。在专业课方面,优先考虑元素训练、放松训练,[1]为学生奠定扎实的基本功。教戏过程中,遵循“因人配戏,因戏延师”的原则,学生能戏数量大大超出预期目标,质量也达到了教学要求。在校期间,学生们学了四十多出折子戏,如《牡丹亭•闹学、游园、惊梦、写真、离魂、拾画、叫画》《白兔记•养子、送子、上路 出猎、回猎》《长生殿•定情、小宴、酒楼、弹词》《钗钏记•相约、讨钗》《双珠记•卖子、投渊》《十五贯•访鼠、测字》《双冠诰•做鞋、夜课》《金不换•守岁、侍酒》《西游记•认子、胖姑学舌》《窦娥冤•斩娥》《玉簪记•琴挑》《雷峰塔•断桥》《西楼记•玩笺》《焚香记•阳告》《烂柯山•痴梦》《浣纱记•寄子》《寻亲记•茶访》《孽海记•思凡》《绣襦记•教歌》《义侠记•打虎》《宝剑记•夜奔》以及《天官赐福》《连升店》(京剧)等。


昆曲班开办不久,就根据学生的实际情况,确立了“以团建班”“以戏带功”的指导思想。第一年,成立了兰芽曲社,以昆曲班的学生为主,也吸收有兴趣的其他专业学生。到2003年,又成立了苏州昆剧传习所兰芽昆曲艺术实验剧团,成员是昆曲班的学生和其他专业的昆曲爱好者,我担任领队、管理。以剧团的形制来办班,从这时起就更加明晰了。从演员角色的分配到乐队演奏的分工,都既考虑到学员的特长,又考虑到自主组团的需要。一切都力争能使昆曲班角色齐全,乐队完整。2006年8月,剧团开始走向社会,在苏州地区的中国昆曲博物馆、忠王府古戏台、周庄古戏台、千灯古戏台、木渎虹饮山房等地演出。当时的想法是,万一以后学生毕业进不了昆剧院,我们也可以自己独立运作。


兰芽振字辈演员在无锡演出


注重元素训练,放松训练,因人配戏,因戏延师,以团建班,以戏带功,这些办班理念都深受顾笃璜先生教育思想的影响。顾先生在昆曲人才培养上倾注毕生精力,人称“昆曲继字辈之父”。他是昆曲班的教育顾问,为这个班花费了大量心力。朱永新副市长也一直关心、支持和推动昆曲班的发展建设。他曾经给昆曲班划拨30万元办学专款,并指出,苏州未来不仅可以养活一个昆剧团,还可以养活两三个,都走市场化道路,生存不成问题,而且也有利于昆曲的传播,在很多地方还可以补充国有昆剧团的不足。当学生剧团开始市场化运营的时候,他亲笔致信我们学校、文广局、税务局等单位,希望他们支持我和这批昆曲专业的学生走自主创业的道路。


昆曲大专班只举办了这唯一的一届(2002—2007)。学生从2002年入学,我也在这一年入职。可以说,我和昆曲班一起成长。学生在这种特殊的办学机制下学习、实践,不但迅速地找到了学习感觉,而且借助培养过程中提供的诸多机会,办事能力、协作能力等从一开始就得到了锻炼。当时这个班的学生,比艺校昆曲班的学生学戏多,学得特别扎实。


剧团坚持了很多年,对于这个团的发展历程,您现在怎么看?


:如果从2006年我带着昆曲班的学生开始实习,进行社会演出算起(2007年我注册公司,办理了文化经营许可证),剧团目前已走到第14个年头了。这期间,境遇时常变化,我们不断调整、改革,才坚持到现在。


2007年,昆曲班学生毕业,这一年,苏州昆剧院没有进人需求,中国昆曲博物馆等单位也不能接收我们的学生,就业矛盾突出,学生、家长都感到期望落空。民营昆剧团的成立,可以说解决了这个矛盾。其实当时同事、朋友都好意相劝,认为我不必背负这个重担,也背负不了。我当然知道情况严峻,担子不轻,但是如果不管不顾,谁来解决这个矛盾,最后受伤害的还是这些学生。他们在校期间,刻苦学习,我也花费了大量心血,我不能眼看着这一点成果完全白费。所以我还是挑头带起了这个昆剧团,注册公司,想办法给学生们交社保。


剧团开办之初,学校有的领导持反对意见,主要是怕个人经营的剧团牵扯到学校,变成学校的负担。后来发现我异常坚定,而且并没给学校制造麻烦,就转为支持了。学校给剧团提供演员排练、办公及住宿的场所,剧团则作为没有正式挂牌的苏州教育学院的学生实践基地,每年都会有各专业的学生在剧团实习,有的干脆就在剧团工作。有个叫闫芳的学生,做事认真负责,从大一开始就一直在为剧团编写公众号文章,她升入本科后还在继续做这件事。张海良、刘东、李甲峰、朱雅君、张秀秀、王晶晶、李玉帆、王学梅、张倩等毕业生,都曾在兰芽昆剧团做过主管等重要工作。在我们这里,什么重任都可以委派给他们,当然,我也得为他们在工作中的失误买单,也为他们交了不少“学费”,他们再去其他岗位都是一把好手。走到其他岗位而在苏州定居的人,大部分都把剧团当作“娘家”。


从2007年到2010年,全团人员最为齐整。演员刚开始全部是昆曲班的学生,后来也招收了部分艺校昆曲班的毕业生。当时乐队是齐备的,刚开始也都是昆曲班的学生,后来也有社会上的乐师参加进来。但2010年底,剧团遭遇了重大挫折,影响巨大。现在来看,当时发生的事情,既有因误会引起的纷争,更有因思想观念不同而产生的分歧,主要是:第一,2008年,朱永新副市长调离。朱市长在任期间,对昆曲班的支持是卓有成效的,更是浸润人心的。他也是主倡办团者之一,所以对我和整个兰芽昆剧团来说,他是一个巨大的精神支撑。第二,我担任昆曲班班主任以来,一直笃信和坚持顾笃璜先生的教育思想。在办团方面,我也一直践行他提出的,以继承弘扬遗产为中心。但在剧团生存方面,我却有不同的设想。顾老认为剧团生存的可行之路是依靠赞助商赞助和政府拨款,我则认为赞助和拨款都不具有长效性,只能自己走市场,依靠自主经营而能存活下来才是长久之计。加之后来有人搞不团结,于是整个团队在发展路途中自然分成了两个阵营,一部分人跟着我和剧团走市场,一部分人跟着顾老,凭借文广局的拨款等经费支持,排练演出。这样一来,本属于一个团队的资源和力量就被分散了,无法凝聚形成合力。第三,顾老与我既有坚定的一致之处,亦有分歧,但我们何处一致以及何处不一致是非常清晰的,所以我们始终能保持交流与讨论。但其他人有时不明就里,以为我在和顾老对着干,越是贯彻顾老办团思路的人,对我越是反感、排斥,造成剧团经营管理的诸多不顺利。这些事情叠加在一起,引起人心动荡。此时又遭遇恶意竞争,剧团陷入困境,我曾一度解聘了所有人。2011年下半年,经过近一年反思、调整,我们开始重新招聘昆曲和评弹演员,基本是以艺校毕业生为主。现在,剧团有固定的昆曲、评弹演员十几人,其他非固定演员十几人,乐队则外聘。


贯穿剧团发展历程的另一个难题是人才流失。当初昆曲班的学生毕业时,昆剧院没有空余编制,所以学生们先就业于兰芽昆剧团,后来,遇到合适机会,有些学生就去了国有剧团,比如倪虹、屠静亚,现在都在苏州苏剧团,张健在苏州锡剧团。也有辗转进入昆剧院的,比如刘礼霞在北方昆曲剧院。后来苏州艺校昆曲班的那些毕业生,也是先到兰芽昆剧团工作,锻炼提升之后,再往国有剧团走。比如陈丽琰,现在在苏州苏剧团,缪丹、周佳兰、周婧在苏州昆剧院,徐丽娜在昆山当代昆剧院。在一般人的观念里,总认为国有院团有保障,所以肯定要努力往这些地方去。有人说我总是为他人作嫁衣,我自然又心疼又无奈,但我能理解他们的选择,我为他们能有这样的出路感到欣慰,同时也为我们的团队能为国有院团输送人才感到自豪。在人才流向方面,我也观察到,这些年与前些年比,发生了可喜的小变化。2014年之前,只是单向流出,就是从兰芽昆剧团走出去,不再回来。2014年之后,有部分人去过其他单位后,又愿意回来,如曹娟、顾静、严超群、姚稼雨等人。当然那些进入国有剧团的人都不会回来了,但无论如何,我们在人才方面也可以有所选择了。


顾笃璜先生对您经营剧团有什么看法?


:顾老一直尊重我的空间,远远地看着我。他只是不看好我能走通市场成功之路,但并不反对我去尝试。他还时时关心我们剧团的发展。他每次都会问我:“你这样做是为了赚钱吗?目的是什么?如果单纯为了赚钱,凭你的执着,做其他的事,比这赚得多。”我就笑着说:“不是为了赚钱。我这是曲线救国。您不是想建一个能够按自己的想法来传承弘扬昆曲的昆剧团吗?我迟早能做到。”他就看我一眼,笑笑,不置可否。前几年,兰芽昆剧团在朱家园14号原江苏教育学院教工宿舍办公,他家就在旁边,所以有时会顺路到剧团来看看。后来,我们转到山塘昆曲馆,他就常常坐公共汽车来看大家。来了多半都要关切地询问剧团近况:现在有哪些人,待遇怎么样,等等。每次我都把他送到公交车上,看着车缓缓开走了才回来。不管我们演到哪里,他都关心着,包括到现在。最近两年我们交流不多,他似乎知道我已经不会倒下了,也放心,而我在没有重大突破的时候,也不会向他汇报。偶尔,我们约在沈德潜故居碰一次面。他对我的帮助很多。我心里一度对昆剧传习所的一些人有怨气,但是我深知顾老对有些事情并不完全清楚,对钱方面的事根本就没有什么概念。我佩服他的一些思想,其实我建团的目的和发展路径,还是在贯彻他的一些思想的。我真诚希望他健康长寿,好让他看到我是真正能做一点事的。


剧团经营不是一件简单的事,甚至可以说,术业有专攻,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好这件事,您是教育者出身,您和剧团在经营模式上进行过哪些探索?


:2010年之前,因为学校提供办公、排练场地以及宿舍,所以剧团不用支付房租之类的费用,自己开拓苏州及外地昆曲市场,辗转演出。早期没有恶性竞争,所以尽管利润不高,经营管理也没有跟上,但剧团还是可以勉强达到基本收支平衡。从2010年到2014年,因为旧市场被抢占,新市场没打开,经营收入又大部分用于办公、排练、住宿等房租(2010年后,学校不再提供这些房屋)、交通以及衣箱道具、人员工资、师资等开支,剧团入不敷出,一直亏损,我都是用家庭积蓄和个人工资在支撑。当时,想生存于市场,进入剧场演出,却毫无经验,没有抓住为市场服务的点。那个时期一直在摸索,观众需要什么,我们能提供什么。撑到2015年左右,剧团终于开始盈利。


在2010年之前,剧团的经营模式主要是合作制,比如去周庄古戏台、千灯古戏台、木渎虹饮山房、拙政园、留园等地演出,我们负责演出,这些单位负责场地和招徕观众。我们与观众之间,其实没有形成直接的服务关系。观众可能就是看看新鲜、看看热闹就走,而我们,完成签约的场次就行。我们努力在场次、演出质量上达到合作单位的要求,使他们满意,以便和他们形成长期合作关系;而从合作方争取到的每一场演出的价格,也关系着我们是否能应付剧团的全部开支。2015年开始,我们开始扭亏为盈。经营模式与以往不同的是,在苏州山塘昆曲馆的演出,直接服务于观众。能够一点一点地感受到观众的心声,“看到”他们。尽管观众们看上去就是端坐在那里看戏,甚至很少流露出任何表情,很少提出任何疑问,但是从我们尝试提供的各种不同的服务中,能感受观众其实渴望接触传统文化和艺术,但这种心理与现实是脱节的,他们没有机会,也没有知识储备,所以面对昆曲,常感到无所适从。


我们曾尝试在演出前加入剧情讲解,而讲解也尝试过不同风格和角度,不同人群需要不同切入点引导,以便与剧情产生连接。有所勾连,观众才能自然地、主动地开始欣赏,获得享受。起初,山塘昆曲馆实行定时定点演出,有的观众到来时错过演出时间点,就会抱憾而去。这种情况很常见。后来我们改变演出策略,只要有观众想看,不管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我们都演,都讲解。征得观众同意,演员不上妆,只穿戏服表演,仅收取低廉的票价。我们与观众,双方都交付真诚。这样做带来的改变也是可喜的,观众看完戏后,会提出很多疑问,获得解答之后,还想与演员合影留念。甚至有些观众不再满足于一次性消费,有的成为回头客,有的后来还成为我们的学员。为了留住观众,更好地提供个性化服务,我们也研究便捷上妆的办法,尽量让观众看到带妆演出。虽然快速上妆的效果在精致度上与传统上妆的效果差距较大,但是人的探索可以激发无限可能,妆扮是烘托演出效果的重要部分,采取适当的变通之法,以提高随时演出中的带妆率,值得探索。贴近观众的服务使剧团的发展逐渐顺利,一步步经历过来,我越来越清楚观众的需求以及剧团的生命力之所在。


当初成立剧团是为了解决昆曲班毕业生的就业问题,这么多年过去,是什么力量支撑着您的坚守?


:经营剧团,做成一些事情,给我带来了满足感。比如,当年给学有所成的学生们提供一份工作,让他们有赖以生存的饭碗,我觉得自己活得非常有意义。又如,能给观众提供他们所需要的精神食粮,而且易消化、有营养、更有效,看到他们满意的笑容,我很满足,觉得实现了昆曲这门精美艺术、文化遗产的价值。还有,我一直受教于周秦老师、顾笃璜先生等昆曲学者,我也不由自主地在寻找一种理想的昆曲存世之道。办团过程中,我一直在思考和摸索,如何继承剧目、如何发掘和培育人才、昆曲大家如何才能培养出来。这种探索的渴望,实验的乐趣,已经和我的生命价值捆绑在一起。支撑我坚持把剧团做下去的更深层次的动力,是我对昆曲的兴趣和认识。我喜欢古典的东西,昆曲综合文学、音乐、舞蹈、绘画等于一身,是古典戏剧的代表,更使我喜欢。我认为昆曲带来的是人类最健康的艺术化慢生活方式之一。我的兴趣、工作、学习、娱乐交融在昆曲里,每天沉浸其中,从不觉得累,而且身体越来越好,体力、精力随着年龄的增长变得越来越充沛。人活一世,要享受生命,而享受生命,最健康的方式就是与昆曲、书法、绘画为伴的艺术化慢生活,这样的生活方式才是享受生命的最佳状态。多年来,我一直以昆曲讲解的方式与观众分享这一观点,分享昆曲。当然,我也有一种传承民族文化的使命感,它源于我享受民族文化的自豪感。我觉得,汉语是世界上最美丽、最动听的语言,根植于汉语基础上的昆曲是人类文化艺术史上的一大奇迹。我为我会说汉语而自豪,会表演昆曲而自豪,而这种自豪感需要传递下去。


剧团现在坚持经营的目的和意义是什么?


:兰芽昆剧团在一定意义上为保护昆曲人才发挥着作用。那些毕业于昆曲专业,却暂时进不了国有剧团的年轻人可以借助我们这个平台继续从事昆曲表演。如果缺乏这样的平台,他们可能很快就转行了,而通过这样的平台,他们能得到不亚于国有剧团演员的收入。如果他们热爱艺术,对自己要求够高,借助这样的平台与演出场次提供的锻炼机会,他们要达到较高的艺术水平也并非没有可能。同时,剧团也给一些酷爱昆曲却无缘专业学习的年轻人提供机会。比如潘岳,她14岁时通过电视演播喜欢上了昆曲,开始在家里自制服装道具模仿、学习。中专毕业以后,她从东北来到苏州,想学习昆曲而不得其门而入,于是滞留苏州地区打工。除了能买到昆剧院的戏票外,她始终无法投身于她喜爱的昆曲。后来她看到山塘昆曲馆的招聘广告而来,我们因为她并非专业出身,起初也没有聘用她。但她一直不放弃,她的母亲也很支持她。她虽非专业出身,但动作模仿颇得神韵,我们专门请教身段的徐雪珍老师看,觉得味道是对的。顾老也认为值得培养。所以我们后来留下她并安排她学习。我们为她制定了适合她的培养计划。顾老指出,昆曲表演的精髓,其实不在那些位置准确的一招一式,昆曲表演动作偏于自然和放松,所以没有从专业角度系统学过身段、形体等课程,其实并不会在本质上制约她的昆曲学习。潘岳就这样日积月累,后来也慢慢开始在昆曲馆演戏。每天的生活,除了演戏,就是学戏。通过努力,她最终专以昆曲为业。多年来,在兰芽昆剧团里,有始终专攻昆曲的演员,如陆宁、顾静、曹娟、严超群等;也有很多非昆曲专业出身的人参加进来,随后以昆曲为业的,如无锡人钱皓辰、四川人邓皓月、河北人李宣丁等。部分非昆曲专业出身的演员,也很受观众欢迎,因为他们热爱昆曲,更有学习自觉。他们善于博采众长,自学能力强,学习效率高,能戏多,敬业、认真。这样的人往往会在昆曲的道路上一直走下去,甚至成为昆曲专家。通过这批人的经历,我也在思考:过去的昆曲演员,为谋生计,搭班演戏,以此为业,是一个自然的过程。像潘岳这样的年轻人,他们出于热爱,有主动性,如果有毅力和恒心去从事昆曲表演,是值得接纳的。由于社会分工的日趋细密,专业培养体系的完善,成为昆曲演员也有了更高的门槛。我想兰芽昆剧团其实是联络了芸芸众生和博物馆艺术,提供了中间台阶,可以广纳人才、储备人才。


此外,兰芽昆剧团对昆曲文化的普及和传播也做出了一定贡献。我们在周庄、千灯、山塘街等地演出,使得每年能够看一折以上昆曲的有几十万人。兰芽昆剧团的宗旨是:演员等观众,而不是观众等演员;不再等观众成为观众,而是培养观众。以近距离、全方位、全天候、原汁味、全景式为目标,集演出、培训、摄影、游学等活动于一体,为想了解昆曲的观众提供一个全面的人性化的触摸窗口。兰芽昆剧团全年只有除夕休息一天,其他时间全天演员轮流值班,从早晨九点到晚上十点,风雨寒暑无阻。除本团所属场馆之外,还到其他相关场馆以及学校、社区、企业、养老院等场所通过讲解、讲座、竞赛、竞答、课程和情景带入等方式培养观众。


圈内有人质疑你们的剧团是草台班子,演出偷工减料,质量不高,您怎么看待这种评价?


:评价者自有其看问题的角度,他们的感觉往往是真实的,值得尊重。但是对待一个事物,不同的人一般会有不同的理解,看重的“点”可能不同。任何事物,都有方方面面的价值。提倡它可以从不同的角度,确立不同的重点。大家是从不同的角度在为社会服务。


对我们剧团的演出质量提出质疑者,一般是基于以下几点:第一,我们的演员基本都是刚毕业的学生或者实习生,他们的艺术水平一般要逊色于那些进入国有剧团的人,何况我们剧团还有潘岳这样的非专业出身的演员。第二,我们演出的场所主要是山塘昆曲馆、木渎昆曲馆、周庄古戏台、千灯古戏台等旅游景点,而不是正式的剧场,观众也以游客居多,这在很多业内人士和曲友看来,使昆曲沦为大众化、快消费的低档商品,有损昆曲“高雅”的身份。第三,我们剧团的服装、头饰在质地与做工上比较简陋,无法与国有剧团的用品相比,因为剧团必须考虑管理成本和折旧情况,目前只能维持这样的水平。第四,从2012年到现在,我们已没有自己的专属乐队,演出时主要外聘。我们常聘的有周文达、薛峰、顾在欣、郭力牧等人,但因为营业时间比较长,每天从早上八点到晚上十点,而平时白天观众不多,所以我们聘用乐队一般是在晚场和节假日观众较多的时候,尤其是周末晚上。在没有乐队的时候,我们会代之以录制剪辑伴奏。第五,我们的常演剧目,较为集中在《牡丹亭》的几个重要折子戏,给圈内人士留下不够专业的印象。其实并非因为我们能演的戏少,而是旅游景点的观众一般都初涉昆曲,昆曲以《牡丹亭》最为有名,加之青春版《牡丹亭》的影响,所以观众最想看的就是《牡丹亭》。以前我们曾把其他折子戏也作为常规演出剧目,但都不如《牡丹亭》串折演绎的那段故事效果好。近两年,我们又开始尝试演出《牡丹亭》以外的其他折子戏,如《浣纱记•寄子》《十五贯•访测》《红梨记•亭会》《玉簪记•琴挑》《水浒记•借茶》等,观众也在逐渐接受,有些戏的演出效果甚至好于《牡丹亭》的折子戏。可见观众需要培养,他们的欣赏水平正在提高,兴趣也在拓展。


昆曲民营剧团不止你们一家,每个剧团背景、资源不同,取法、路径也不同,你们剧团在自我建设上有何原则和措施?


:兰芽昆剧团走的是自我生存、自主经营的道路,不靠政府拨款。苏州市文广局年终会根据民营剧团成绩考评给予剧团奖励,兰芽昆剧团每年奖金大约三四万,没有其他特殊资助。兰芽昆剧团的建设,重点在于:第一,剧本和表演不改革。学生从戏校老师那里学来的,传统怎么演就怎么演,绝不对唱腔、唱词、宾白、表演路数擅做改动。观众看到的是传承有自不失真的昆曲。我不反对创新,但我认为创新只能是培养观众的手段。第二,传统形态不改革。比如保持中国传统舞台式样,对于左“出将”、右“入相”的三面凸出式舞台,顾笃璜先生在《昆剧表演艺术论》一书里论述甚详,他特别强调这种舞台制式与中国戏曲表演艺术之间的关系。再比如,我们剧团使用的服装,即便面料普通,但皆遵守昆曲传统的裁剪式样、花样、颜色种类,不引进现在一些新经典中的改良款式、花样与颜色,更不会掺杂其他剧种的使用习惯。头部妆扮方面,不管怎么变通,绝不会进行偏离传统风格的尝试。旦角永远是包大头的式样,绝不会用古装头来代替。第三,坚持近距离观演。昆曲是非常细腻的艺术,而且是深邃、引人深思的。顾笃璜先生经常强调,昆曲艺术其实就是在近距离观演关系中形成的,它天然只适宜于近距离欣赏。距离近,观众才能体察演员的一颦一笑、细小神情与动作。在远、近不同距离的欣赏中,观众沉浸、专注的状态不一样,获得的审美享受、感染力度也不一样。即使只有一位观众,我们剧团也坚持演出。观众与舞台的距离,一般两三米,最远不过五六米。我们演出得非常频繁,演员随时待命,轮流值班。


我们剧团有“坚守”,有“不拘”,也有“不达”。“坚守”之处,即为上述种种。“不拘”之处,是一些出于实际需求的变通,但无伤于根本,至少在学术上并非没有依据。比如在妆扮方面。旦角的贴片子,虽然我们现在使用真发水片子,但也曾经在每天接待几千上万游客的旅游景点探索使用过各种假片子。以现在行内妆扮的标准看,这是偷懒,图省事,但从历史上看,以生漆裱硬了的片子插到网巾里,这类方法也使用过。我们剧团的演出有时需要快速上妆,现在的新型材料很多,有待我们根据需要去探索。再比如昆曲旦角的包大头,它也是在历史上一步一步发展到现在这样的程序,最后吸收的是过去京剧界的包头方法。由于这套程序太烦琐,现在有些地方剧种已自然改良为“头套”(看上去仍是包大头的式样,但其实就是一个整体头套,一戴就好)。对于昆曲来讲,戏曲服装市场上出售的“头套”太粗陋,不够精美。我们也在探索制作更贴合演员个人头型且比较精美的“头套”。目前越剧界已经可以实现1分钟从头到脚的幕间换妆,我想,我们根据剧团实际演出中的某些迫切需要而探索这类不违背昆曲本质的做法,应该不为过。昆曲传统的精美妆扮,也根本不会因为我们的偶尔变通而遗失。


“不达”之处,主要是就我们的艺术水平而言。我们有一些很好的、积极主动学习的演员,也有不少演员在艺术追求上的自觉的确不如那些进入国有剧团者。一方面,可能进入国有剧团的那些学生,学习相对更为自觉,自我要求相对更高,但另一方面的影响也不容忽视:进入国有剧团的那些学生,受环境的影响,会认为自己已经成功地走在了成为未来艺术家的路上;而尚未进入国有剧团的这些学生,会认为自己还没踏上艺术家之路,目前在这里工作,或是跳板,或是暂时谋生。他们可能会觉得这里的工作不正式、不神圣,这里的观众不那么重要。就像圈内常常不看重我们一样,他们也会那样不看重我们自己的剧团,不看重自己。我认为,这种自我认识,很大程度地影响了他们在艺术追求上的自觉性。其实只要是演员,就有神圣的使命。无论怎样的舞台,都需要真正的艺术家。不管身处何种级别的剧团,不管在什么环境的舞台,只要自己认识上过关,其实都不妨碍对艺术的追求。我真心希望我们自己的演员以及周围的人,都能保持对昆曲事业的敬重之心。我也真诚希望政府的有关部门给兰芽昆剧团一些支持,哪怕是为我们的演员和演奏员补贴一个基本的社保也好。现在国有院团一片繁荣,很多人的思想意识中还是希望得到政府部门的认可,这种认可不单纯是经济上的,更是精神上的。


有人反对您拿昆曲赚钱,您对此是如何思考的?


:任何有价值的东西,都可以交换成“钱”这种通用交换物。昆曲无疑是很有价值的东西,只不过在有的历史时期,它的价值不太被人认识到,没人愿意用“钱”来换取它,它才变得需要国家扶持、企业家赞助。由于大家现在已经认可了它作为文化遗产受人保护、扶持的现实,所以再让它恢复靠其自身价值而谋生,大家却不习惯,也不相信其可行性了。其实,只要使它的价值被人真正“得到”,就会有人愿意用“钱”来换取它。这是我经营剧团亲身经历体悟到的。当年促成昆曲班开办、促成兰芽昆剧团建立的朱永新副市长,就是相信,根据目前的社会环境和形势,通过我们的工作,能让昆曲恢复自我生存的能力。


有些昆曲研究专家思考问题的出发点,始终围绕“传承”。他们质疑昆曲走市场化道路的意义,害怕市场化会妨害昆曲传承。他们的忧虑其实来自于将“传承”与“赚钱”割裂开来,对立起来。而我的想法是,“传承”与“赚钱”是同方向的:先“赚钱”养活自己,“赚钱”的过程中兼顾研究与传承,“赚钱”之后将重心移向“传承”。在开展传承工作的过程中,由于钱是自己赚的,所以在使用上享有自由,可以按照自己的学术理想来做传承。


兰芽昆剧团看起来只是在热门旅游景区定点演出,其实我们也做了很多其他的事。第一,培养昆曲的强韧种子。虽然苏州地区可以学昆曲的地方不少,很多小学都有昆曲兴趣班,但是有些小朋友和家长还是倾向于到我们这里学。我们的教学方法,使他们感兴趣,且不觉得疲累。出类拔萃的学员,有的已经进入或正打算进入昆曲专业学校。有个张家港的小孩子邬稼禾,常常在我们这里从早到晚学一整天,晚上还主动要求看戏。这个孩子虽然在昆曲学习上投入了很大精力,但在学校里门门功课优秀。她的父母特地在苏州买房,而且在房子里按照我们昆曲馆戏台的式样、尺寸建了一座戏台。我心目中想培养的未来的昆曲人才,就是真正发自内心热爱昆曲的,而且要有很高的综合素养,这样他(她)将来在艺术上就不会止步。第二,研究教学方法。我们的演员,既是学生,又会充当老师,所以研究“教”与“学”,是自然而然形成的意识和习惯。我在做昆曲班班主任时发现昆曲教学普遍效率较低,一折戏我认为需时不多就能学好,实际上却通常要拖上很久,反复炒冷饭。其他艺校昆曲班的情况也差不多。当时我就常常思考这个问题,也摸索改进了一些教学方法。在“教”与“学”的方法上下功夫,可以看到学习效率、兴趣、效果的提高。有些来剧团实习的艺校毕业生,上学时反复没学会的戏,现在却很快学会了。第三,培养人才。我们剧团里有一部分无专业学习背景的演员,他们原本毫无基础,我请昆剧院的资深演员、苏州继字辈的老师们来教他们,帮他们提高。虽然老师们反映他们到底基础薄弱,但是他们兴趣浓厚,时常琢磨,演出效果比较好。他们始终处在学习的进程中。第四,研究表演。在演戏之余,我们剧团几个较为固定的演员常常会一起切磋,讨论各个戏的表演,找到各家的表演资料,对比、品评、研究,博采众长。在这个过程中,我们的收获、发现颇多。


从剧团的发展看,你们在演出、教学、传承方面都做了不少探索,能否进一步具体谈谈少儿昆曲培训的情况?


:兰芽小昆班从2003年开始举办,已坚持17年。一般每学期各一期,寒暑假各一期,每期大约百八十人,已开办68期。有公益的,有收费的;有以一个学校为单位的,有多校联合的。2010年与苏州市儿童少年基金会合办的儿基会兰芽小昆班,是针对贫困儿童的公益班,曾被苏州市政府列为公益创投项目,荣获市政府思想品德教育经典案例第一名。苏州昆剧院也不定期举办培训班,以成人为主,兰芽小昆班与苏昆培训班的学员互有流动。兰芽小昆班的特色是:第一,注重学习兴趣,不强调苦练,追求乐学;第二,登台实践多,学演给合,学习效率高,效果好;第三,循序渐进,先从体验入手,不单独练功或拍曲,动静结合;第四,办班形式灵活多样,根据学生实际情况,有大班、小班、一对一、亲子班,校园班、校外班,社区班、单位班,初级班、高级班、晋级班等等。


兰芽小昆班学员表演《牡丹亭·游园》


在目前平稳发展的状态下,您和剧团未来有什么规划?


:从教育者转变身份成为剧团管理者后,我曾想过,全国各大昆剧院团的院团长,大都是演员,会演戏,我作为一团之长,也应该得能演戏。我是中师出身,喜欢唱歌跳舞,后来在周秦老师门下学习,自然而然也参加唱曲。做了昆曲班班主任后,我一直想方设法地跟班学习,包括练功、吹笛、踏戏,但是事务繁多,学习被打断。当初我跟着学生学演戏,一方面是出于兴趣,另一方面也是为了班级管理。成为懂行的人,面对教师和学生,他们就不会再说“你不懂”了。尽管那时我不能专心投入学习,但亲身体验后,对整个人才培养体系和培养过程就比较了解了。从2015年开始,剧团经营逐渐稳定,我的心态也放松下来,昆曲馆里有舞台、演员和老师,所以我又重新开始学习。为了更好地身临其境,培养习惯,我平时只要得空就穿上厚底靴和戏服,上妆、戴髯口,也经常吹笛、唱曲。到后来,若某天某个演员临时有事不能演出,我就不会像以前那样安排别的演员代替,而是把戏派给自己,开始了真正的舞台磨炼。我自知水平有限,所以我会跟观众说明情况,而他们并不排斥,甚至还很支持我。其实,我们剧团的主管、迎宾、音控师、服务员都在学昆曲,所有的工作人员都会唱昆曲,有些也会表演。剧团以及外面的一些文化交流活动,也允许他们参与客串,会有一些额外收入。我认为,内行的人才能做好内行的工作;我们为昆曲的传播和传承付出劳动的同时,也有权利享受这种文化艺术。


冷桂军饰演柳梦梅(《牡丹亭·惊梦》)


有些昆曲界的前辈对昆曲前途持悲观态度,他们觉得昆曲的传承逐代减少;体制内的昆剧院团在昆曲传承方面做得不太好;昆曲老观众在减少,新观众又没有跟上。而我看到和经历到的,恰恰是昆曲的繁荣已在路上,昆曲的传承会越来越好,昆曲的观众会越来越多。体制内的昆剧院团在传承昆曲、培养和任用人才方面确实存在一些弊端,但在未来百年内,体制内昆剧院团的昆曲传承必然会成为主导,市场化经营的剧团的昆曲传承只能是必要的补充。未来,我希望不但要恢复自己的高质量的演出团队,还要建成自己的培养机构,建立自己的培养终身演员的机制。我花费十几年时间建成两个属于自己的也属于观众的舞台——木渎昆曲馆和山塘昆曲馆,培养属于自己的观众,我不信再花二三十年时间完不成这个使命。


【注释】

[1]元素训练、放松训练是顾笃璜先生非常重视和强调的训练方法,他早年在社会教育学院攻读戏剧专业时习得这类方法,一直应用于昆曲演员的培养。表演元素分为五力和六感,五力指观察力、想象力、感受力、理解力、应变能力,六感指分寸感、幽默感、信念感、节奏感、形象感、真实感,昆曲班在训练中结合动作分解对此有所借鉴。学生受现代歌唱表演和昆曲程式化训练的影响,往往身体和精神都处于紧绷状态,放松训练的最终目的是使整个机体在超乎自然的程式训练后,回归自然,让身心保持内环境平衡与稳定。


(原载《戏曲研究》第115辑)


编校:张    静

排版:王志勇

审稿:谢雍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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