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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十娘|“A货制造”女郎是怎么炼成的?

渡十娘all 渡十娘 2020-1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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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陈茶

编辑|渡十娘 Eric.T





刻钢板



我很喜欢到海湾散步。加州总是很干旱,短短的雨季一过,草木马上入秋一般。沿着山道走,看着阳光下那些正在变成金色的高草,不知怎么的,那草色竟让我想到了蜡纸。那种我小时候很喜爱的蜡纸。一卷卷地,装在硬纸板做成的卷筒里,带着蜡的香气。就是这金草在晨光里自然透亮的色感啊。


我小时候竟那么喜欢刻蜡板!下面是钢板,配着特制的笔,在蜡纸上刻写,那响声“沙沙沙”的,真是好听。先是做班级学校里的小报,宣传材料——我成长在后文革时代,宣传是从娃娃抓起的。这宣传有两个方面,一是弘扬,二是批判当然批判的都是“反革命”,包括一切旧传统,后来甚至都批判到了孔夫子。


我们小时,都是叫他孔老二,跟想“叛逃”的林彪串起来一起批,还搞成了运动。小孩子懂什么,只是跟着混,还批过“水浒”什么的,一个接一个。大人都应付不过来,我们小孩只是半懂不懂,跟着瞎闹。那时并不知,这样中的毒,很难清刷。


我爱写作文,所以竟混过班上的宣传委员,一个主要任务就是管刻油印的宣传材料,出班里教室后面的学习园地和学校黑板报栏里的班级栏目。我那时也有点小官瘾,还是很开心,也蛮有专业精神,专门去买了书,学着画点小插图,虽然无非花边花草之类。


我也喜欢去油印室自己推着油墨滚筒印。印出的文稿拿到手里,闻着那油墨香,HIGH得不行。在生活那么单调黯淡的年代,它简直是娱乐。后来看书里说,早年革命青年发的传单贴的标语都是这么干出来的,就有小小的自豪感了——这我也会了。当然还有一招是喊口号,很难学,就算了。

 

网上下载的照片。蜡纸和刻笔,如今人家作为古董来介绍了。

 

到了七十年代中后期,文革后期的中国大专院校开始恢复教学了。工农兵学员入学,也需要教材。我母亲任教的学院里,有专门的油印室,属教务处(当时叫教改组,即教育改革组),那里有好几位专门刻钢板的人,还有专做油印的工人。我下学后有时爱去那儿转,很喜欢那儿的油墨香,蜡纸香。在那里看到学校里同学的父母,戴着那年代非常流行的袖套,坐在有台灯的办公桌上忙碌,很是羡慕。想将来若有这么份工作多好啊——我就是如此实际,看到商店里的店员可以守着那么多东西,就立志长大去当售货员,可以近水楼台。发现老师可以对我们喝来斥去的,就想将来去当个老师也不错——我还只想就当个中小学老师,因为觉得对着一帮小孩子耍威风比较有把握,而大学生人高马大的,可能搞不定。



前两年在北京碰到著名女作家林白,她早年就在离我小时住的大院不远的广西电影制片厂当编辑。她告诉我,她那时常到我们那大院里来,让院里油印室的人帮刻文稿,印东西。这让我有点意外,想来是那些人接的赚外快的私活。如果那时就认识林白,也许我也能揽点活挣些小钱?



工农兵学员入校时,很缺各种专用教材,都得教师自编教材。学院里各专业都是这么做的,油印室就忙不过来了。母亲先是自己刻自编的教材,大概是忽然想起我有在学校刻钢板的经验,就让我在暑假里帮她刻,说刻一页有几毛钱呢!物质刺激很管用,我很高兴地就帮她刻起了教材。母亲是教昆虫学的,教材里还有配图,要画那些虫子,我也乱给她在蜡纸上画出来,标出各部位的名称,半像不像的,也凑合得过去。


我那时的字应该还是不错的,刻钢板时,更要刻意地写成仿宋体,印出来蛮好看,可惜没有保留下一张!我那时就伏在我住的小房间里的那台上海牌缝纫机的台面上,刻啊刻的,还真收到了报酬,比起我那些暑假里到学院实验田里打零工干农活,或到附近罐头厂里打小工的同学,这可是“白领”的工作了,感觉很赚。那些钱拿来买了啥,现在想不起来了。


后来时代进步了,有了复印机种种。而且需要弄宣传之类的事也少了,我就基本“失业”了。


在我刻钢板的短暂经历里,最得意的竟是用这小小的手艺做过两次好玩的事。当然,我要在后面反省的。


话说大学毕业后,上班下班,不思进取,业余时间就觉得是无所事事。那时刚开放,大家热衷学跳交际舞。有次市委要在广西展览馆开大型舞会,好象正是五四期间。一票难求。


我本来对这种舞会之类的也不很感兴趣,但听人说得那么兴奋,就也想去瞧瞧。我的同事可丰,其老爸时任市委组织部长,她是跟我同年分到单位的药学专业毕业生,我们办公桌对办公桌,没事就总瞎聊找乐子。她那天拿了一张舞会的票来,我们一帮经常鬼混在一起的新毕业的大学生就表示都想去,可票呢?让可丰去找!可丰一个上午都在打电话,好像不那么顺利。我拿起那票看了看,啊,不就钢板刻出来的吗?一对跳舞的男女剪影,背景里几条竹枝,一轮月亮,很粗糙,只是上面盖着“共青团南宁市委”的红章。看着看着,我竟手痒难耐了!冲上三楼找到单位里专管复印,打字收发之类的阿立,借来蜡纸钢板,当场仿刻开了。我的哥们姐们将我团团围住,一副立等可取的样子。



很快,蜡纸上就出现了一对跳舞的男女剪影,竹枝摇曳,肩头还有月亮呢!将它用油墨印出,太像了!众声喧哗,纷纷传看着。你们要多少张嘛?我得意地问。他们当然要不少,要分送亲友呀。

       

印出票后,我竟然又冒天下之大不韪,在蜡纸上刻出市团委的公章!这可就不能用油印了。我叫阿立拿来红印泥,用棉花沾了印泥,涂到蜡纸面上的公章图上,下面垫着票。哇,一沓比真票更好看的舞会的票就出来了!



我去了那个舞会。大家在门口集合。灯光很暗,守门的人哪里看得清细节!收了票就放我们全部进去了!广西展览馆的大厅一厅套一厅,阔大无比,多来几十个上百个也填不满那些空间啊。我们一伙刚离开学校的年轻人,得意得不行。我们终于昂首挺胸走上社会了,无法无天了呀!


第二次用钢板手艺干坏事,是单位所在的新阳路上要修立交桥时。道路不通了,你若不肯付钱,就得自己扛着自行车过段铁轨。或花五块钱,买一个愿意提供方便的单位出售的过路证,从他们单位里穿过去,绕行。我一听就很不爽,我说我才不买呢。那时的脑袋真是方的。因要过铁轨嘛,就不能穿高跟皮凉鞋了,我不肯买五块钱的通行证,竟花八九块钱,去买了双专门走铁轨的麻编底的凉鞋。这帐是怎么算的?还数学课代表呢!当然,大学时上政治经济学课时,我经常跷课,这可能跟我在投资和回报方面转不过弯来,有点关系。


那双漂亮的布面麻编底鞋根本不经磨,走了几趟就烂了,得,八九块钱投资打了水漂。若再要走铁轨,还得买新鞋。人家花个五块,天天不用过铁轨,一劳永逸。这立交桥没半年修不成,按这速度,我一个月得换两双鞋?我得作决定了。可丰呢,一开始就买了通行证,见我做了这样亏本的决定,当然就老要来笑话我了。我听了自然挂不住,觉得这时去买,她更要笑我早前不追随英明的她了。这不,我就又去找来阿立的钢板,刻了,印了,还找个工作证的本本夹进去,象模象样呢,还故意在可丰面前多晃了几下。

      

其实那个单位的门卫,哪里会认真看呢?我第一次进去时,掏出那红本本时,心里还是有些惊慌的,可人家看都不看,挥手就让我过去了。于是,我就每天顺利出进。可丰心理虽不平衡,但想跟她比,我还是亏了钱的,也就不再笑话了。


如今大家都在说中国弄虚作假成风,我想,若我不是漂洋过海来到这美利坚接受了再教育,思想觉悟得到提高,按我的前科,谁知会不会走得更远?犯下更大的错呢?细思极恐。真要为今天的自己庆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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