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脱下警服,就读美国失业率Top榜专业是种什么体验?

渡十娘all 渡十娘 2020-09-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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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葛圣洁

编辑|渡十娘 Eric.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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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我们距离加州州长宣布封城半月有余,美国死于新冠重症的人数,从1到1000病例,花了一个月时间。截至3月28日,死亡人数从1000例发展到2000例,仅仅用了48小时!美国感染新冠肺炎的人数早就直攀世界第一。即使身处地广人稀的洛杉矶远郊,都感受到形势一天天紧张起来。封城,阻断了人们面对面沟通的机会,依靠高科技手段,人们知晓资讯和交流的权利并没有被剥夺。


时间回到二月,美国各校的春季学期陆续开学。到了美国后才知道,本土人不在乎留学机构宣传的排名,认为学校可以靠财力和其他各种因素来左右,更在乎的是师资、学科设置、学校氛围和校友成就。私立学校不仅意味着两年将近百万人民币的学费,也直接决定了将来孩子的校友人脉圈。择校对美国家庭来说是一件大事。


我所在的私立大学,距离洛杉矶一小时车程,低调到国内的留学机构从来不屑于宣传。它不大力宣扬美国前总统小布什的专程到访,也不强调雇佣了美国顶尖的各学科教授。每到访校季,停车场里满是临近各州牌照的豪车,学生和家长每天默默地蜂拥而至。


当我发现我的同学里不少本科就读于斯坦福、杜克等名校,而我又是唯一母语不是英语的外国学生时,忐忑不已。后来我才知道,创意写作专业,位居毕业就失业的排行榜前列,在这样高手如林的同学里,我的不少美国同学业余时间都打几份零工,几乎是夜以继日地努力工作,才能勉强偿还学费贷款和租房开销,连总统奥巴马都在毕业多年之后才还清贷款,学校能够给予我一个国际学生MA&MFA的全额奖学金,真像他们在录取信里所说的那样是“非常有限的荣誉”。


学校倡导精英化个性教育,旨在培养全球公民。我所在的英语系不拘一格,MFA不仅是以创作作品作为毕业论文,没有限定学生选择小说、非虚构或者诗歌的特定创作体裁,允许学生在最长七年里完成课程学习,就连MA都可以不凭借文学研究而是文化研究作为毕业论题。


学生还被允许跨专业、学院来研修课程,更能自己选教授进行一对一的“独立研究”,定制自己的专业课程。于是,一节课程中,会有第二年快毕业的学生,也有第三年修读MA和MFA双专业的学生,更有已经在名校任教艺术史的教授同学、在好莱坞操刀电影的导演同学,也就不足为奇了。


加州郊区的黄昏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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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选课的惊喜就在于,每回头一次进入教室,永远不知道谁会是同课程的同学,直到上了几周课之后才不会有走错教室的错觉。但开学第一课,就笼罩在疫情的阴影之中。我的20年春季第一节课,是Adavanced fiction workshop(直译为“高级小说工作坊”)。


开学那天,教授点名之后,还没来得及对大家嘘寒问暖,同学中一个金发中年女子看到我,不假思索地冲我扔来一个问题,口气冷冰冰的,蓝眼睛里掩饰不住审问:“Teresa,你最近回过中国吗?”


教室里的气氛一下子从沸腾降到冰点,我大脑一片空白,没顾上看其他人是什么表情。虽然略有不快,马上意识到她是在担心新冠肺炎疫情问题,无可厚非。


我直接简单回答道:“我一直住在这,最近没有没回去过。”


虽然坐在离我有一米远开外的对角,也能感觉到她松了一口气:“我看新闻说,现在Coronavirus可严重了。”


教授赶紧打圆场说:“我们国家每年因为流感死那么多人,也从来没人追查病毒最初是从哪里来的,再给它们取个名字。不知道为什么,这次却是个特例。”和教授一样,基本上所有的美国民众和主流媒体都不会用“武汉肺炎”的名字,更不会用“中国病毒”。


课后,去车库的路上,女同学快步赶上我,特意和我打招呼:“不好意思,刚才我的问题可能冒犯你了,希望你不会介意。”当我知道她每次来学校都一路从圣地亚哥单程开一个半小时的车时,真是肃然起敬。很快,相处下来我也知道,心直口快只是她的个性,并无恶意。


作者和同学们参加德州的全美作家会议和书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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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显然,其他人对她的这一行为并没有那么宽容。本来小小的风波就过去了,没想到一周之后,受邀去同学家里聚会时,一个非裔同学抱怨自己受到白人邻居的排挤,不知道怎么回事,他们又聊到了这件事上。


“这是非常粗鲁、不友善的问题。”几个白人同学不约而同地说道(我们学校至少百分之八十以上是白人)。


另一个同学赞同:“我当时都愣住了,心里想What the *uck,只是在课上没能说出口。”


“你怎么能忍受她问出这种问题?”他们很是好奇地反问我。


这倒是出乎我的意料,我只是认为当众针对我有点让我难堪,却没料到在他们眼里我应该奋起反击。我很难用英语向他们解释“中庸之道”。即使我说明白了,他们一时半会儿也到不了一个频道上。我更难向他们诉说自己干过媒体工作,面对最难缠的受访者都不能发脾气,我在公安工作时,每次接警,对于再无理取闹的个别老百姓,也得压制着火气,“文明执勤、热情服务”,不要说是初次见面的同班同学了。


我只是笑着耸耸肩。


一个月后,新冠肺炎却让全球各地很快都到了一个频道。尽管小巧精致的校园里依然一片祥和,除了极个别亚洲学生外,没有人戴口罩,但见面拥抱的人明显少了。


这时,不得不佩服老外的创意,他们用互相击肘而取而代之。我信奉“人各有命”,除了注意洗手,保持安全社交距离之外,并没有太多的忌讳。


课间休息,有个同学抱怨道:“我家旁边的军事基地最近接来一大批正在隔离的人,每次我开车经过,都戴上口罩,很紧张,不确定这病毒会不会被风吹到我们。”


我们小说工作坊的教授理查德今年大概有近80岁了。曾经有同学回忆说,之前她在本科课堂上学习小说文本分析时,她当时的教授采取的小说范例就是理查德的作品。文坛顶尖的获奖作者大多是理查德的多年挚友。他的十多部出版作品都被改编成电影上映,除了日常教学之外,他现在仍然笔耕不辍。


理查德常常和我们说,他认识的最优秀的小说家,“没有一个人在乎自己赚了多少钱,而是在意能够用钱给自己买来多少时间,让自己能够多写一点故事。”疫情中,理查德当然不希望因为生病被剥夺宝贵的写作时间。


第一次期中考试前备考的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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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节课后不久,理查德据说得了很严重的感冒。等到给我们上课时,理查德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他属于高危易感染人群,对于疫情,他比我们任何人都要紧张。


一开课,他就忙不迭把免洗消毒液传给大家,让逐个消毒。自己更是一节课下来,差不多消毒了五六回,他有些难为情地解释道:“我忍不住摸我的脸,所以必须常常消毒。”


这节课堂中,我们有三个(包括我)第二天就要飞往德州奥斯汀,再一路驱车前往圣安东尼奥,参加美国一年一度的全国作家会议和书展。


他听了,坚决摇摇头:“我每年都会去,那里是见老朋友和新朋友的好地方,但这次,太危险了,我已经取消了行程。”


看我们不为所动,他开始运用自己作为小说家的技巧,绘声绘色地描述了来自各大洲的作家,如果聚在一个封闭的会场里,加上旅途劳顿,会如何提升染病概率。


大约讲了足足有十多分钟,理查德停了下来,问我们:“现在,还有多少人准备去德州?”


我们几个分别犹豫了一秒钟,一个不差地果断举手,丝毫没给他“留面子”。他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看我们,只是流露出“不听老人言”的无奈。同学们当然都知道我们对这次旅程期待了很久,不可能改变,忍不住大笑理查德的努力白费了。


视频课程小说工坊截图


但对于理查德和其他任课教职员工而言,除了我们这群稀奇古怪的学生之外,更大的挑战还在后面。很快,三月上旬的一天,学校邮箱里飞来一封致全体师生的信,确定从第二天起暂停学校的一切现场教学活动,转为线上。


我就读的三门课程中,理查德是年龄最大的教授;一位是搞学术研究的学科带头人,年轻力壮,各种新生事物自然不在话下;另一位是好莱坞的资深电影人,平时各种网络视频会是家常便饭,对他来说是驾轻就熟。而对于我们的小说,平时都更习惯纸质打印的理查德而言,这无疑是一次全新的挑战。


我正好奇这个生性自由洒脱、把每学期最后一节课搬到酒吧里上的教授会搞出什么新的花样,出乎意料的是,这时他作为教授的严谨一面似乎被激发出来了。


我们小说工坊的线上第一课会在周一晚上进行,但早在前一周,理查德就群发电邮告知:“我们会在周四晚上进行首次线上测试,请大家七点准时报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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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一到,几天没见的同学们分外亲热,隔着屏幕兴高采烈地互相打着招呼。理查德的人像虽然在屏幕上出现了,却留下我们在自说自话。


只见他的文字在讨论区里闪现着:“你们能听见我说话吗?”


大家七嘴八舌给他出主意,隔空指导他如何设置,足足过去了半堂课的时间,最后只见他在留言板里说:“我们今天就这样,我再研究下,争取周五晚上再试一次。”


第一次试运行,始终没能听到理查德的声音。


第二回,理查德提前请同为教授的夫人帮忙设置,总算亮出真声。但不知又在哪里出了岔子,屏幕出现了俄罗斯套娃式的无数个。


他在屏幕那头自嘲:“这玩意搞起来不应该那么难,一定是不想让你们看清我这张丑脸。”


第三回,也就是正式上课的那天,直到上课前五分钟,我们的邮箱还是毫无动静。同学在群里发消息问我:“理查德给我们视频会议的链接了吗?”


我正纳闷,索性群回大家:“我现在就发短信问教授。”


理查德闪速回复我:“正在设置,马上。”


等我转告大家时,有个同学忍不住说出大家的心声:“这才是理查德的风格啊,不管线上线下都得迟到五分钟。”


有备而来的理查德这次终于顺畅地进行了线上授课,他惬意地坐在自家书房,柔和的灯光下,他没有戴他的标志性软呢帽,满头白发闪耀着加州阳光的金橙色。


再看同学们,也各个放松地不行,除了我和另外两人穿着日常通勤服装,正襟危坐在桌前外,大多数穿着睡衣,有靠在床上的,有坐在猫主子塔楼旁的,有陷在舒适沙发里的,还有被宠物狗左拥右抱一起上课的。



女儿们参观妈妈的大学校园


课程中途,一个同学还被邀宠的宠物狗扑倒了,教授紧张得问:“你没事吧?”同学从纷飞的狗毛里挣脱出来,捋了捋头发:“我好得很。”大家又是哄笑一片。


看到其中一个同学带着绿色帽子,我意识到当天正是圣帕特里克节(一种爱尔兰移民的传统节日,在美国东部和圣诞节的重要性不相上下),没忍住跑题,马上祝贺说:“节日快乐。”


这下,正给重视仪式感的美国人找到了最合理的理由。理查德提议道:“我们得喝些,你们各自去拿杯酒,这在课堂上可做不到。”


屏幕前各自忙乱离场,不过一眨眼的功夫,理查德已经手里举着一杯老婆送来的红酒:“我有和你们说过我的夫人有多棒多不可思议吗?”


我手里拿着一瓶啤酒,笔记本电脑用餐巾纸盒垫高,看了眼啤酒的品牌名,自己被这个巧合逗笑了:“你们看,我我可是同时拥有纸巾和Corona的人。”(因为各种纸巾都在短时间内被抢购一空,属于稀缺品)


教授兴致很高:“Teresa, 把酒瓶贴着屏幕,给我们看看。”


看来,封城,也封不住我们向往“自由”的心。大家一片欢腾,似乎把对于病毒的恐惧暂时都忘了,而我们这节欢声笑语的小说课,也因为种种开小差,最后难得的拖堂了二十分钟,成了最为难忘的人生第一次网课。年逾古稀的教授,也因为这次的难得机缘,新掌握了一门视频授课的新技能。


期末最后一课理查德教授和部分同学在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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