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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立秋 译 2018-05-30

本文为文章断片,文章中间作者甚至罗列了一些需要参考的书目和线索,说明当时未能及时展开论述。这些文字写于1921年,作者生前未发表。英译者为罗德尼•利文斯通(Rodney Livingstone)。瓦尔特·本雅明(Walter Benjamin,1892—1940),他的大量著作于身后出版。已出版的中文著作有:《单行道》、《迎向灵光消逝的年代》、《机械复制时代的艺术品》、《摄影小史》、《驼背小人》、《巴黎,19世纪的首都》、《发达资本主义抒情时代的诗人、《经验与贫乏》》、《作为生产者的作者》等。封面图片为本雅明。


作为宗教的资本主义


作者:[德] 瓦尔特·本雅明

译者:王立秋(《伊斯兰研究评论》主编)


在资本主义中可以识别出一种宗教,它在本质上起到了缓和那些宗教为之提供回答的焦虑、苦恼和不安。资本主义,不仅仅是,就像韦伯相信的那样,作为一种以宗教为前提的形成,更在本质上作为一种宗教现象,其宗教结构,在今天仍然在导演着一个无休止的、普世问题式的讽刺剧。我们不能近距离了解我们被捕捉其中的那张网。然而,以后,我们应当有能力窥见它的全貌。 


即便如此,在当下此刻,要区分这种资本主义宗教结构的三个面向也并非完全不可能。首先,资本主义是一种纯粹崇拜的宗教,而且,也许是存在过的最极端的那一种。在资本主义中,事物只在崇拜的关系中才有意义;但资本主义不具备任何特定的教理体系以及任何神学。正是在这一点上,功利主义才获得了宗教性的弦外之音。这种崇拜的具体化与资本主义的第二个特征相关:崇拜的持久。资本主义充满着对一种没有梦想也没有怜悯的崇拜的庆祝。在资本主义中,不存在“工作日”。就其所有神性的奢丽在我们面前展开这一意义而言,可以说没有一天不是节日;它每天都要求每个膜拜者完全的忠诚。


第三,崇拜使罪四处渗透。资本主义很可能是创造罪,而不是苦恼的崇拜的第一个实例。就此而言,这个宗教系统纠缠于对一场更大运动的轻率冲动之中。一种对无以找到宽释的罪的普遍感觉抓住了崇拜——不是为了偿还这罪,而是为了使它变得普世,用铁锤把它砸进意识的心灵,这样,一劳永逸地把上帝包含在这罪的体系之中,并借此在祂心中唤起一种对赎罪过程的兴趣。因此不能期望这种对罪的偿还会出自崇拜本身,或出自对这种宗教的重塑(这种重塑需要有能力求助于其中一些稳定的元素),甚或出自对这个宗教彻底的放弃。这场宗教运动——资本主义——的本质从始至终引发的都是忍耐,直至这样的程度:即上帝,最终也承担上了罪的全部的重负,直至整个世界为绝望所接管,而那种绝望事实上正是它隐秘的希望。


作为一种不是对存在的改变而是其完全的摧毁而言,在资本主义的宗教之前,全无先例。它是绝望的膨胀,直到绝望变成一种世界的宗教状态为止——同时怀着希望,即只要这样就能导向拯救。上帝的超越结束了。但他并没有死去;他化身成人类的存在。这个在其轨道的绝对孤独中,穿越绝望之屋的“人类”星球的通道,是尼采所界定的人的精神气质。这个人是超人,他是第一个承认资本主义宗教并开始实现这种宗教的人。因此,资本主义宗教的第四个特征在于,它的上帝必须保持隐藏状态并且只有在他的罪处于顶点的时候才能被面对、被言说。崇拜是在一种不成熟的神性面前得到庆祝的;关于它的一切观念、一切概念都有悖于这种不成熟的秘密。 


弗洛伊德的理论,也属于这种崇拜的教士们的霸权。其概念彻头彻尾是资本主义的。借由一种深刻的类比——这还有待说明——被压抑的,罪的概念,正是资本本身,它在无意识的地狱中偿还着利息。 


资本主义宗教思想的范式在尼采的哲学中得到了显著的表达。超人的观念没有把末世论的“飞跃”变成皈依、苦恼、净化和忏悔,而是把它变成了一种表面上的稳定,尽管追根到底是爆发性的和非连续性的剧化(intensification)。出于这个原因,剧化和发展在无跃进(non facit saltum)的意义上说是不相容的。 超人是已经抵达其所是而无须改变其方式的人;他是通过天空成长出来的历史的人。尼采参与的,正是这种经由一种剧化的人性而实现的——这种人性,过去乃至现在(甚至对尼采本人来说)都是以宗教意义上的罪为特征的,诸天的突破性的开放。马克思也是类似的一例:拒绝改变进程的资本主义借助作为罪欠(Schuld,德语释义有债务、罪责等义——译注)(想象这个词魔力般的模棱两可) 之功能的、简单而复合的利息变成社会主义。 


资本主义是一种纯粹崇拜的宗教,没有教理。 


在西方,资本主义已经发展为基督教的寄生虫(这点不仅必须在加尔文主义那里展现,在其他正统基督教会中也必须得到说明),直到它抵达一个点上,在那里,基督教的历史,在本质上是它的寄生虫——即资本主义——的历史。 


不同宗教圣人的影像和不同国家的钞票之间的比较。精神通过钞票装饰性的设计进行言说。 


资本主义与法律。法律的异教特征。索雷尔(Sorel),《反思暴力》(Reflexions sur la violence),p. 262。 


移民对资本主义的克服。温格尔(Unger),《政治与形而上学》(Politik und Metaphysik),p. 44。 


福克斯(Fuchs),《资本主义社会的结构》(Structure of Capitalist Society),或此类的任意著作。 


马克斯•韦伯,《宗教社会学文集》(Aufsatze zur Religionssoziologie), 2 vols.1919-1920。 


恩斯特•特洛尔奇(Ernst Troeltsch),《基督教会的社会教导》(Die Soziallehren der christlichen Kirchen und Gruppen)[Gesammelte Werke, vol. I, 1912]。 


尤见第二部分勋伯格(Schonberg)列出的参考文献。 


兰道尔(Landauer),《对社会主义的呼唤》(Aufruf zur Sozialismus), p. 144。 


烦恼:资本主义时代特有的一种精神疾病。在贫困和流浪中的精神(而非物质)的无望,托钵僧。一种如此缺乏希望的境况引起了罪的情感。“烦恼”是由那种于源始处便是公共的而非个人的和物质的绝望所引起的罪感的总索引。 


改革时期的基督教并不支持资本主义的成长;相反它把自身改造为资本主义。 


方法论上,应当从探究整个历史过程中神话与金钱的关联开始,直到金钱从基督教那里借来足够多的元素以至于它能够建立自己的神话。 


偿命(Wergeld)/好工作汇编(thesaurus)/教士的薪水/作为财富之神的冥王(Pluto)。 


亚当•缪勒(Adam Muller),《关于修辞术的讲话》[Reden uber die beredsamkeit], 1816, pp. 56ff。 


知识的破坏的天性——对我们来说既是救赎又是谋杀,以及资本主义:作为一种既救赎又抹除的知识的收支清单。 


意识到这点有助于增进我们对作为宗教的资本主义的理解:在一开始的时候,第一批异教徒当然不相信宗教服务于一种“更高的”,“道德的”旨趣(interest,这个词还有“利息”的意思——译注),而只会相信,宗教是严格实践性的。在其他世界中,关于其“理念”或“超越的”天性,当时的宗教并不比今天的资本主义更明了。因此,它也和现代资产阶级看待那些没有充分受雇佣的成员一样,看待宗教的或作为其共同体成员却有着其他信仰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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泼先生成立于2007年,是一个青年学术团体,致力于歧异情境之中的写作实践、学术思考和艺术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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