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底至9月初，我热血沸腾得不行。

此前，我关注了聂树斌强奸、杀人案，呼格吉勒图流氓、杀人案的另一个版本——被平反的聂树斌、呼格吉勒图才是真凶。

我看了大量的材料，也跟公检法的朋友做过交流。

其实，准确地说，这样一个版本一直在江湖流传，关于两案谁是真凶的争论从来就没有消停过。

当旅居美国的律师陈冰邀请我入群围观他和前律师杨金柱关于聂树斌案谁是真凶的辩论时，我油然生出参与、记录历史的自豪感和庄严感。

湖南人杨金柱担任过聂案申诉代理人，曾高调介入过杭州保姆纵火案，是一位醉心行为艺术的律师。

2015年5月，陈冰律师阅遍聂树斌案卷材料后，发文公开质疑杨金柱关于聂树斌案的相关观点。

2018年1月7日，杨金柱因为在微信朋友圈公开发布《杨金柱律师怒操中国司法18代祖宗》、《杨金柱律师明天早晨继续操中国司法18代祖宗30分钟》等信息，

更有在包头中院翻筋斗，在北海法院绝食，向福州中院送红薯，在江西高院”怒摔”律师执业证等放飞自我的举动，最终，被吊销了律师执业证书。

这次辩论由杨金柱发起，并提出输者负责仲裁费用及慈善捐款共计10万，他跟陈冰双方达成了共识。

杨金柱正方辩论议题：

A、聂树斌不是康某某被害案的真凶。

B、王书金是康某某被害案的真凶。

C、最高法院聂树斌案再审判决程序合法、实体判决正确。

陈冰则持反方观点。

三场辩论赛在中国律师微信群和其它400人以上的微信群进行同步现场直播，计划同步直播的微信群不少于30个。

你想想，跟一群律界精英一起，见证一场跨世纪的辩论，一场闪烁着古希腊理性、思辨之光的辩论，

怎会不提升我的眼界，拓宽我的认知，荡涤我的灵魂……

当然，更重要的是，它会推动中国的法制进程。

所以，我非常高调推出一篇预告文：两个强奸杀人恶魔骗倒14亿人？聂树斌案再起波澜

我觉得辩论双方都是追光者，并在文章中为他们的行为赋予了意义。

但后来，再也木有了后来……

因为，因为事态的走向，完全超出了剧本的设定。

故事的收梢非常狗血，最终我被杨金柱踢出了群。

事后，我保持了沉默。

陆续有关注的读者来追问辩论结果，直至昨晚，仍有读者来问。

觉得一直装鸵鸟也不是个事儿，还是得给大家一个交代。

第一场辩论结束后，群里就炸锅了。

因为陈冰赢了：5：4。

起先是5：5，但由于一位担任仲裁人员的女律师中途睡着了，结果，她投的杨金柱的那一票被裁定无效。

标题中关于辩论被一个女人睡黄了的说法，可不是本人的创意，本是群内一个律师的感慨。

于是，闹哄哄各种人身攻击开始了。

先是质疑仲裁规则，质疑首席仲裁员的公正性。

仲裁员打瞌睡，本是突发事件，如果事前仲裁规则中有约定的处理办法，就应该按既定规则作出裁决，如果事先未定仲裁规则，按理，仲裁庭有权自定规则。

后来，他们又质疑陈冰的动机。

我这才意识到，这个群的群主是杨金柱，群内的律师大多是他的粉丝。

为了减轻杨金柱的压力，陈冰表示，愿意取消捐款约定，继续参加仲裁辩论。

然而，第二天下午，杨金柱还是单方中断赛事，把陈冰以及陈冰邀请进群的，投票认定聂树斌是真凶的仲裁员，全部踢出了群。

杨金柱和他的粉丝们的确输不起。

在他们眼里，我也是陈冰的同伙。

聂案最大的问题是，正反双方都缺乏十分有力的证据。

我在网上看到一篇文章：王少光律师在聂树斌案模拟法庭上的观点之一：让尸体说话，看谁是真凶？想听听全国刑事技术特长专家裴军昌先生的意见。

王少光在聂树斌模拟法庭上的观点是：聂树斌供述的作案过程完全符合被害人的尸体体态，聂树斌就是本案真凶。

有位叫陈超的网友在文末留言说，

这具尸体照片是当事人被害后多日后才发现的，尸体的腿部呈现出的夸张角度，

明显是是肌肉肌腱皮肤等组织腐败松弛后骨骼的重量带动尸体腿部不断下坠坍塌后的状态，应该并非当事人被插入，被杀死时的状态。

裴军昌否定了他的观点。

聂树斌案被赋予了”中国法治进程中的标杆意义“，即便聂是真凶，基于中国的国情，再次翻案的可能性并不大。

辩论结束以来，陈冰一直在关注研究此案的真相。

至于他有没有出于自利的动机，我不清楚，我只知道，

一场真诚的辩论会让我们越来越接近真相，而来自民间自发的力量，完全可以成为推动中国法治文明进步的不可小觑的能量。

乐见这样的律界情怀，然而，非常遗憾，

自认为代表着“社会正义“的杨金柱把律师行业称之为“江湖”，并以“侠者”自居，自封其辩护方式为所谓“杨氏刀法”，

他公然“开坛收徒”，享受着天价“拜师费”，越来越多的律师追随他，呼之为勇士、大侠。 

在他的小圈子里，杨粉对他无比膜拜，极力维护。

的确，杨金柱不按常理出牌的做法，凸显了自己曾经作为一位律师的独立人格。

然而，从这场辩论可以看见，反对权力迷思的杨金柱，自身却陷入了权力迷恋，在他的王国，他却必须一呼百应，必须战无不胜。

这位前律师泯然众人的一面是，既痛恨特权，又希望自己能够拥有更多的特权，而且，非常享受特权带给自己的满足感。

律师本应是依法治国的重要力量，但是，这样的律界江湖未免让人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