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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旦线上支教:擦亮“可能”的窗

复旦青年 复旦青年 2021-12-06

“可能性”,秦佳音用这个词形容线上支教。在秦佳音眼中,传统线下支教活动大多都是短期、一次性的,而线上支教在未来极有可能弥合这样的裂痕。将线上支教做成一种长期的、日常性的活动,一方面组织起来更为便利、成本更低,线上教学的资源也更易保存再利用,另一方面则能培养起一个人员稳定、富有经验的志愿团队,和服务对象建立可持续的联系,使得更加深入的沟通与帮助成为可能。


复旦青年记者 陈诗雨 刘梓涵 主笔

复旦青年记者 顾芃 报道

复旦青年记者 栾歆 编辑


▲古城中学的学生们正在上课

图源:刘坤贤


刘慈欣的《乡村教师》中这样写道:“小小的窗户看上去像是通往另一个世界的门,那个世界的一切一定都是银亮亮的。”


如今,电子屏幕变成了这扇打开可能的“窗户”。


据复旦大学校团委实践部统计,自2020年新冠疫情爆发的寒假起,截至2021年暑假结束,复旦大学累计已有37支队伍组织线上志愿教学活动,共计超过719人次参与提供线上支教服务。疫情防控常态化背景下。线上支教这一新兴的志愿服务形式被迅速催化,一路发展。


然而,线上支教的的开展并没有想象的那样容易。如果把网络屏幕比作志愿者与当地学生间的一扇“不透明的窗”,双方都需要尽力擦亮这扇窗。


当地学生这侧需要的是更稳定的网络条件与更齐全的网络设备,志愿者则需要针对线上这一特殊形式克服各种考验。当两方的努力对接到一处,才能从透明的窗子里瞥见线上支教的种种可能。


但是这还远远不够。后疫情的背景、乡村电子环境的改善和在线教学平台的搭建都在催促着线上支教向前的脚步,想要让线上支教打开更多的可能性,缺少不了当地家校与志愿者的彼此粘合。


屏幕的“窗”


李嫣没有听到老师的提问。腾讯会议共享屏幕上的幻灯片还卡在上一张。等听到老师喊自己的名字,幻灯片还是没有切换,她急忙在聊天框里向老师说明情况。


这是参与复旦大学微电子学院暑期线上沅梦支教的云南镇沅古城中学八年级学生李嫣在活动中“印象最深刻的事”。


复旦大学微电子学院设立的“沅梦”支教活动(以下简称“沅梦支教”)已经和古城中学连续合作10年,受疫情影响,今年暑期第11届“沅梦”支教队通过线上形式开展支教。


古城中学位于云南普洱市镇沅彝族哈尼族拉祜族自治县,450名学生中大约70%的学生是哈尼族。据沅梦支教当地学校负责人、古城中学党支部副书记刘坤贤介绍,多数学生深居大山,山高路陡出行不便,家庭经济状况也较困难。


刘坤贤提到,在今年统计学生参与沅梦支教的意愿时,最初有45名学生报名,后来考虑到家里网络不稳定的问题,陆续有学生退出。在沅梦支教团队拿到的最终参与名单上,只剩下23名学生。


最终参与沅梦支教的当地学生中,仍然有不少因为缺少上网设备而时常告假。复旦大学2019级微电子学院本科生舒芷怡是此次暑期沅梦支教的学生负责人,她提到,有的学生会突然请一整天的假,因为家长白天出门干活带走了家里唯一一部手机,学生没有上课设备。


屏幕的这扇“不透明的窗”,同样挡住了许多志愿者的视野。支教活动由线下转为线上,或多或少对志愿者们的支教意愿有所影响。


“意义可能有一些衰减”,沅梦支教队员、复旦大学2020级微电子学院本科生秦佳音直言,线上支教除了难以和学生建立进行亲密的沟通,深入支教所在地、去了解社会民情等实践层面的意义也被削减了。


“疫情替我们决定了”,参与枫下书院夏令营的志愿者复旦大学2019级文博系的郭若言回忆,支教点所在地福建省在暑期开始有零星病例时,团队内部对于是否按照原计划继续前往当地有过很多争论,志愿者们非常希望能到线下去。然而不久后厦门疫情开始发酵,“我们根本就动不了”。


郭若言还是选择继续留在团队里,“因为想把这件事情进行到底”,她去年参加的支教项目因为疫情被直接取消,“今年实在不想耽误我的支教夙愿了”。


2021年寒假期间,在经历了连续两次线下支教的临时取消之后,成都市微光公益服务中心在四川省广元市旺苍县组织线上支教。复旦大学2017级材料科学系本科生靳芮是支教队一员,他谈到自己参与支教的初心,“就是想为乡村的孩子做点事,如果实在去不了线下,那就只能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做线上,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强。”


聊天框的“突围”


耳机里传来断断续续的声音,沅梦支教队员、复旦大学2020级计算机科学学院人工智能系本科生钟咏楠卡在她第一堂课的互动环节上。


由于当地信号弱,钟咏楠发现自己听不清屏幕对面的学生在说什么,但又不好意思打断对方。即时的视频或语音互动看来并不是最佳的选择,她想。


后来的课上,她选择让学生们在聊天框里发送答案。几节课下来,钟咏楠发现每节课一直保持互动的大概只有十几个学生,剩余的六七个学生几乎大部分时间都保持沉默,有的甚至从未出现在聊天框。


与此同时,另一名沅梦支教队员、复旦大学2020级微电子学院本科生秦佳音在收集的学生反馈里发现了一条“害怕提问”。秦佳音有些苦恼,因为自己上学时也不喜欢被提问,但在线上,除了提问,“没有第二种方式去了解他们的反应”。她最终还是选择了减少提问次数。


即使在网络顺畅的情况下,线上的形式依然为志愿者的教学活动造成了不小的障碍。共享会议室中的聊天框功能几乎成为了志愿者与当地学生之间仅有的互动方式。面对窄窄的聊天框,志愿者们决定发起一场“突围”。


“大家知道菠萝是什么样的吗?”


腾讯会议的屏幕共享页面上,复旦大学2019级化学系本科生邓淳予勾勒出一个菠萝的样子,页面上突然开始出现许多纷杂无章的、各色各式的笔触。


这是一节由复旦大学远征社与福建泉州安溪县城厢镇经兜村的枫下书院合作组织的暑期线上夏令营的课程,志愿者邓淳予正在讲的课程名叫“活”学“活”用,旨在告诉孩子们常识在生活中的重要性。在使用屏幕绘制功能画菠萝草图时,有学生突然发现自己也可以在屏幕上绘制图案,“就像开发出了一片新天地一样”,邓淳予描绘当时的场景,声音兴奋。


浏览枫下书院夏令营的课程安排,会发现这份课表并不同于普通学校的日常课表,而像是另外一个天地:“唐诗与宋词”、“福建乡土地理”、“达利:个人梦境的呈现”,还有“人工智能入门”。


▲调整后的线上夏令营时间安排表 

图源:公众号“枫下书院在线”


这一份课表,枫下书院夏令营的志愿者们讨论了三个晚上。项目临时转到线上后,团队又紧急重新排课,调整了授课内容和方式。


课程内容调整出于对线上授课效果的考虑。听课学生最小的只有三年级,注意力本就难以集中,志愿者远在屏幕之外更是无法及时直观了解学生的听课效果,索性把课堂内容变得有趣一些,希望能够吸引学生的注意力、提高课堂的参与程度。另外,队员们也希望通过暑期线上夏令营,为孩子们引入开阔的眼光、新鲜的思想和多元的知识体验,“将一把通向远方的钥匙交给当地的中小学生”,邓淳予说。


“至少要练三遍以上”,秦佳音称自己有些“社恐”,虽然沅梦支教安排了志愿者试课和当地学生试课,但为了能更好应对突发情况,需要在课前做更充分的准备。多次演练下来,秦佳音的嗓音在正式上课时甚至有些沙哑。


打磨课程是一个无限循环的过程,不到支教宣告结束的那一刻,教案就永远处于未完成状态。除了在课堂上询问学生是否还有想听的内容,沅梦支教团队还通过问卷获得学生对课程的反馈,进而对备课方案进行调整。


课程内容偏向趣味化的调整,的确收到了当地学生的正向反馈。靳芮说道,“你讲得好,下一次讲的时候孩子就来得多,你讲得不好,孩子们就不来”,动态直观的听课人数促进着志愿者们的每一次授课不断精进。


但是,由于线上支教的“不在场”限制,孩子们缺乏有效的监督,注意力又常常被手机的其他应用抢夺。沅梦支教志愿者秦佳音曾收到过一位母亲的反馈,说一次偶然提前回家时发现儿子正挂着网课用手机玩游戏。


秦佳音立即向项目负责人反映了情况,但是考虑到网络因素,如果让每位同学都打开摄像头线上会议平台可能会崩溃,她随即更换一种督促方案,即在之后的每节课上,都点这位学生回答问题。


但秦佳音认为,这件事能得到及时的处理,是由于这位学生家长积极的反馈,“肯定还有另外一些家长平常不在家,没法起到督促作用”,在她看来,线上支教依然需要家长和学校与志愿者之间的共同配合。


家校“粘合剂”


“我们专门建了一个用于家校联系的微信群。”古城中学教师刘坤贤告诉记者,采取线上的课堂形式后,为了减轻志愿者的压力,发挥好家长监管作用,他会常常在群里面交代家长一定要看好孩子,让孩子认真上课。同时,他也会交代孩子们“一定要让家长配合你们”。  


刘坤贤同时也向记者透露了他的顾虑,农村家长文化水平可能较低,活计繁重,无暇顾及子女教育。


虽然有家校微信群,农村家庭的家长在线上课堂运行过程中大部分时间依然处于一种“缺席”的状态。古城中学八年级学生李嫣在参与沅梦支教期间,都是一个人在家上课,母亲在外务农。到饭点母亲回家时,李嫣已经下课,把晚上的饭菜做好了。


靳芮回忆,家校微信群里曾有一位家长发来消息,“老师,昨天小琪作业发得有点晚,不好意思哈,昨天她在按土豆皮”,接着又附上一段15秒的视频,视频里一个小女孩蹲在地上,飞快地把一块块土豆片按进泥土里。


“农村的孩子假期是要干农活的,家长都这么说了你能怎么办?”靳芮有些无奈。


靳芮设想,在家长缺位的情况下,把接力棒交还给校方可以作为未来的一种尝试。他希望能够在支教点安排当地的老师作为志愿助教,“他们对学生情况的了解更多更深入,也可以作为志愿者在当地实实在在的代表”。


枫下书院夏令营活动导师、复旦大学中文系教授谢金良指出,支教是乡村教育中很重要的一环,“但它能够帮助多大,这不一定”,在家庭教育、学校教育、社会教育的系统中,特别是部分乡村家庭教育不到位的情况下,“乡村教育主要还是靠乡村的学校顶起来”。


而大学生志愿者在家庭教育、学校教育、社会教育的系统中,某种程度上可以充当粘合剂,用真诚的情感交流黏合三个系统组成的闭环中出现的缝隙。


微电子学院暑期线上沅梦支教在制定课表时,负责人舒芷怡提出一周要设置一节“班会”课,这门课成为了志愿者与当地学生之间的一对一线上交流时间。


参与沅梦支教的当地学生小欣在感想中提到了这次体验,“刚开始听到要开视频真是害羞死了,但到了后面好了很多,老师的话使我的心结打开了很多,很感谢”。


▲当地学生在参与沅梦支教活动后写下的感想 

图源:“复旦芯青年”公众号


志愿者秦佳音也参与了一对一线上交流,她提到由于不能面对面沟通,打开话题的过程并不是很顺利,但另一方面,她也看到了线上形式下由“表面上的谈心”向真正的朋辈沟通发展的希望,线上的形式,反而使得一些学生们更容易吐露当面交流难以启齿的问题。在沅梦支教结束后, 有学生向她送上中秋节日祝福,也有人询问学习方法。


“可能性”,秦佳音用这个词形容线上支教。在秦佳音眼中,传统线下支教活动大多都是短期、一次性的,而线上支教在未来极有可能弥合这样的裂痕。将线上支教做成一种长期的、日常性的活动,一方面组织起来更为便利、成本更低,线上教学的资源也更易保存再利用,另一方面则能培养起一个人员稳定、富有经验的志愿团队,和服务对象建立可持续的联系,使得更加深入的沟通与帮助成为可能。


在这个意义上,沅梦支教团队已经在做自己的探索。自2020年秋季学期起,微电子学院开展了“日常化沅梦活动”,组织志愿者每周进行“一对一线上陪伴成长活动”,根据学生需求定制个性化方案。“把短期集中的线上支教转变为有固定周期的线上辅导,或许给孩子们陪伴的感觉会加深一些。”沅梦支教队员秦佳音说。


(李嫣、靳芮、小琪、小欣为化名)


微信编辑丨栾歆

审核丨甲干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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