凑满减、蹲直播、喵糖冲关……真的能省钱吗？
王语晴在今年的双十一中，下了84个淘宝订单。一天下午，她骑着电瓶车先后经过学校的四个快递点取件，取到的快递堆满了整辆车，要调整快递的摆放方式人才能坐到车上去。
84个订单中，有日用品囤货，也有在直播间情不自禁下单的商品。她甚至买了一份情侣游，尽管目前还是单身。对此，她调侃道，现在把它定义为冲动消费还为时尚早。“如果能在退货截止日期前脱单，那这就是一次合理消费！”
2021年，是淘宝推出双十一购物节的第十二年。11月11日，早已从单纯的“光棍节”，演变为一场全民购物狂欢。
十二年以来，各大平台的双十一促销政策日趋繁杂，预售、满减、喵糖小游戏……而各种社交平台上也充斥着与网购、游戏、商品推广有关的内容。参与双十一购物节，真的能让我们省钱吗？在双十一这场硝烟弥漫的“省钱”拉锯战中，我们有机会赢吗？
《复旦青年》采访了五位参与双十一购物的大学生，记录他们的双十一的购物经历。
”复旦青年记者 卢冉 朱新颜 整理
复旦青年记者 计丹洁 卢洁 赵芸巧 编辑
▲堆满快递的电瓶车/图源：王语晴
最省钱的方案
钱多多
复旦大学法语系2020级本科生
从小学五年级开始，今年是我第十年参加双十一。大学有了更多可支配时间，我就进一步全面备战，了解天猫双十一的促销政策，辗转各大直播间，力争用最低的价钱拿下心动的商品。
双十一促销不仅是直播间、领劵、秒杀，怎么组合凑满减也是一门大学问。为了计算出“最省钱”方案，我做了两张详细的Excel表格，Plan A和Plan B，标注上每个商品的优惠信息、下单时间，以及凑满减的商品组合，来保证“双十一行动”万无一失地执行。
▲钱多多的PlanA（上）与PlanB（下）
算总价的时候，看到最终到手价比原价少了将近一半，我感到成就感满满。
我发现，省下的钱和投入的时间精力是强相关的。全力以赴双十一价格战，虽然花费了大量的时间，但能够以满意的价格买到所有想要的商品，顺带参与了一个几千亿的项目，以最高性价比享受购物快感，这就是一件很值得的事情。
但是今年，通过精密计算后，我发现很多商品价格和平时几乎没有差别。双十一将分散在平时促销的商品集中在了一起。如果消费者没有充分了解、比对价格，以至于出现信息差的话，双十一的到手价甚至可能比平时更高。比如十一月一号晚上付尾款的时候，我发现一款我付了定金的洗脸巾，居然比一号零点直接拍贵10元。
双十一促销政策每年都在变，并且趋向复杂，但促销力度却越来越小。现在参加双十一越来越累，也许再过两年，我就不买双十一的账了。
仔细想想，其实满减活动逢节必有，李佳琦薇娅的直播间更是全年无休。比起忍受双十一漫长的预售期，平时下单“早买早享受”显然来得更加痛快。
张宏途
复旦大学计算机科学学院2021级研究生
我确定要购买的东西基本上是我早就想好的。买东西前，我会做较多搜索与调查，了解东西都有哪些价位，偶尔相信他人推荐。我下载了一个“慢慢买”APP，可以检测淘宝天猫等平台上商品的价格变化。广告对我没什么效果，直播间、小红书我也不感兴趣。
我在双十一前就摩拳擦掌准备买不少东西：头戴式降噪耳机，小米手环，泳镜，发带等等；电动车算是刚需，用来往返宿舍与学校、地铁站；如果折扣显著的话，还会看看购买显卡等电脑配件，自己装台电脑。
电动车涉及到维修问题，我侧重可靠的牌子。我自己查了查配件和电压电流的要求，新国标电动车电压最高只能达到48伏24安。我找了满足标准和需求的，雅迪、爱玛等牌子，又结合自己的购买力，物色到了想要的电动车。
最终我只买了一个手环和一个泳镜。根据我对价格的追踪，只有这两个是确实降价了。我在“慢慢买”上发现，包括电动车在内的很多商品，都是先涨价再降价。我真的非常厌恶这种手段，最终我一辆电动车也没买。而且现在大数据杀熟日渐成熟，每个人能抢到的优惠都不太一样，很难说真正值得去费心费力。
就算有的东西真的看起来优惠了，实际上也没有优惠。譬如李佳琦卖的抽纸，正常的应该是一包90抽，李佳琦的一包是80抽。如果算单张的钱，平时聚划算活动反而比李佳琦直播间的更便宜。
我还加了交流购买计算机零配件心得的群，同时关注一些非广告类博主的照片中的东西。雷蛇降噪耳机就是通过这个渠道了解到的。但是我转念一想，我最初的念头只是买一个耳机冬天保暖，看到这个价格昂贵的就想买，不也是冲动消费吗？
过去两三年的双十一，我都一分钱没花，自我感觉已经摆脱了消费主义的陷阱。这次本打算狠狠shopping一波，最后发现并没什么真正的优惠。真为这些所谓的高科技公司穷尽手段去骗钱的样子感到惋惜。
王语晴
复旦大学广播电视学系2019级本科生
我从九月开始，按照习惯写备忘录，记录想买的东西，在双十一一起买入。今年双十一我一共有八十四个订单。其中有日用品的必备囤货，也有一些在直播间下单的商品，比如一个情侣游——尽管我还没有男朋友。
我觉得，现在把它定义为冲动消费还为时尚早。我消费的初衷是对未来有预期，预期没有达到，才可以将之定义为冲动消费。如果能在退货截止日期前脱单，那这就是一次合理消费。
直播间确实能赚走我的很多钱。比如，我在直播间下单了一百多片面膜，但后来的护肤计划没有认真执行，只用了二十多片，现在还剩下一大半，已经快要过期了。
这次双十一，我在直播间看到88元到手十支牙膏，脑子一热就下单了。第二天早上我反应过来，十支牙膏是毕业也用不完的量，于是立即退货。
起初也想过拼单，但是整个流程需要先在拼单群里发邀请，然后把拼单的姐妹拉群分摊商品和赠品。最麻烦的是，如果大家不在一个校区，快递到了还需要特地去取。权衡其中支出的时间精力，和拼单省下的几块钱，我发现拼单并不划算。不过，偶尔和室友拼拼小零食，顺便增进感情，还是很香的。
停不下来的“喵糖”
*喵糖小游戏：“喵糖”是2021年天猫双十一的抢红包游戏，于2021年10月21日零点上线。从10月21日到11月10日，每天早上9点到晚上10点，用户都可以参与撒喵糖，组队占地赢红包。
郑宇兰
复旦大学日语系2019级本科生
喵糖需要智力和团队的配合。我之前都是和妈妈一起，今年她抛弃我去和外婆组队，我只能在微博“喵糖总动员”超话里找陌生人，遇到过不遵守规则、不做集喵糖任务的“窒息”队友。
超话中也有很多人靠卖手上的喵糖赚钱。尽管超话主页点进去就是赫然入目的“防诈贴”，但是被白嫖喵糖，甚至被骗钱的事情每天都在发生。
▲“喵糖总动员”超话主页/图源：微博
截止11月7日，我赚了41.98元的红包。这个红包不是轻易赢来的。我每天吃晚饭看广告，晚上八点四十五到九点十五组队占格子，九点五十再掷一次骰子进行最后的“偷家”。
今年的喵糖游戏最为特别的还是它的“霸王条款”，玩家无法选择中途抽身而退。已经解散的队伍会被强制参赛，每天扣除门票费，不用多久，之前的种种努力都要付诸东流。
小尹
爱凑热闹的喵糖传说场热心玩家
我们五个高中就认识的好朋友组了队。喵糖这个游戏，最开始几天跟机器人打难度不大，每人都能分到5、6块钱。因为胜利，我们升级到更高级的场地，结果在那里被打个落花流水，一人只得了1块7毛6，门票钱都没赚回来。
我很挫败，有时候觉得只要赢了，钱无所谓，有时候觉得都坚持到这了，凭什么不多赢点钱，心里一直很矛盾。
那天我们边界都已经垒到二百二三十了，对手明明可以往上边走，走得更简单，但他偏偏要突破我们的边线，直接给我们老家炸了。气不气人？
这也是双十一的策略，原来只需要一倍劳动，现在在游戏机制下双方都需要付出两倍劳动，极大地消耗了我们的精力。我们的胜利是195块钱，不然费什么劲呢？
评价得糖果，我们就把买的东西全掏出来评价；完成一单得糖果，我们就买买买，买完就退，凭空制造很多单。亲朋好友全发动起来了，朋友圈里、群里请大家帮忙点。我们自己建了一个微信群。群里哪个人说“我难过了”，“我今天生理期痛经了”，我们立刻回“那也别忘了摇色子” 。
后来开放了双倍时间段，真是普通玩家的福音，给我们超越人民币玩家的机会。我们去看电影《沙丘》那天正好撞上双倍时间段，电影也管不了了，色子在手上一刻不停的摇，就是这么刻苦！
我其实很开心，这个游戏的互动性的参与性相比以往更强了。我感兴趣的事儿别人跟我一起感兴趣，陪着我一起去做，会让我收获很大的幸福感。对于我来说是遇对了人，我们五个人感情是非常好的磨合出来的，最重要的是遇对了人。
但也不是没有困扰。到这种程度，你要一直往下走，还得保证能赢，不然的话每块钱都赢不回来。现在如果放弃的话，只会被打得越来越惨，钱只会越来越少，我们实际上已经是不得不往下走了。
▲小尹所在五人队“甜蜜蜜”每日战报/图源：小尹
左雪静
复旦大学经济学院讲师
从传统经济学的角度，只要交易达成了，消费者就获得了消费者剩余。消费者剩余就是所谓的“我在交易里的获利”，消费的目的就是最大化个人的效用。一旦这个交易达成了，一旦买了东西，个人的效用已经最大化了。从行为经济学的角度来考虑，消费者觉得省钱了，有可能是商家的销售策略造成的心理影响，而并不是真的省钱。
（小尹、钱多多、郑宇兰均为化名）
微信编辑丨周洁林
审核丨甲干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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