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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术与思想15 | 杨少波:“我们如何抵达这个世界”——“美学”(Aesthetics)概念的溯源

杨少波 世界艺术史研究
2024-09-03

本文整理自2023年4月26日世界艺术史研究所举办的“古希腊艺术术语溯源两讲”的第一讲。本文系讲座内容的主要观点汇总。

主讲人:杨少波,艺术史博士,先后就读于北京大学、雅典大学。现任上海外国语大学世界艺术史研究所(WAI)客座研究员、《中希时报》执行总编、希腊国际记者协会秘书长、希中文化协会会长,在希腊工作、学习、研究和生活超过20年。曾任人民日报文艺评论版主编。曾主持“雅典对话录”等栏目,对国内外与希腊和古典文化相关的专家学者进行对话访谈,建构古典希腊和中国之间的桥梁。被希腊荷马故乡希奥斯(Chios)授予“荣誉市民”称号,书法作品“奥德赛”序章,被希奥斯博物馆收藏。与希腊艺术家瓦盖里斯-瑞纳斯(Vangelis Rinas)合作的木质雕塑作品《梦舟》,被中国国家大剧院永久收藏,曾担任瑞纳斯作品在中国美术馆展览的策划人、雕塑家吴为山的“孔子和苏格拉底雕像”落地雅典艺术项目的艺术策划专家。

内容提要:针对艺术史的重要术语——美学(Aesthetics)一词的词源探讨,以古希腊艺术为例证、以东西方艺术交流为补充,将人与世界、人与艺术等议题置于美学概念溯源的框架之中,展现了美学之于人生、之于艺术、之于世界的意义



我们从哪里来?我们又是如何离开这个世界的?这不止是对人类起源所打出的问号,更是对世界、对生命的一种哲思。来到、离开,或许是同一条路径,而在这一往来路径中,往往存在着某种象征性的意义。我们所呼吸的第一口空气,所闻到的这个世界、这个城市的味道,都储存在我们的潜意识里,人生中的某些特定时刻和事件可能会触发这些隐藏于大脑深层里的记忆,而这一切都与艺术史术语——美学(Aesthetics)——有关。如果美学与艺术史相连,而美学这一概念又与我们如何抵达这个世界、我们如何离开这个世界相关的话,那么,“一切都与艺术史相关”这句话就不是一个空言,而是一种切实的观念,甚至是指导我们认识世界、看待人生、完满人生的一种方法论。


01 “美学”的词源探究


当谈论美学的历史时,首先要知道"美"是什么。美,或许是罗马神话中的美神维纳斯,或许是希腊神话中的美神阿芙洛狄忒(Aphrodite),或许是奥林匹斯山上最美的女神雅典娜,或许是荷马笔下的滔滔海洋和冒险英雄,亦或是居于雅典的最高点、受人瞻仰的帕特农神庙。古希腊露天剧院的遗迹亲历了多少场慷慨激昂的表演,在那里,硬币在舞台中心处落地的声音即使是坐在最后一排的人都可清晰听见;美神阿芙洛狄忒又见证了多少次日升和月落,作为司美的女神,无论在卢浮宫还是古希腊,她都真切地证明了能超越时间和空间的美的力量。这一切都构成、丰富了“美”的含义,也成为西方历史、哲学、文学的美的代名词。


从词源角度来看,美学最初的意义是“对感官的感受”,意为美学的、敏感的、感性的,是一个用于修饰感觉、知觉的形容词,这一核心意义被认为最早在1712年由记者约瑟夫·艾迪生在《旁观者》杂志上发表的“想象的乐趣”系列文章中提出。1735年,鲍姆加登在论文《对诗的哲思》中化用了这一概念,强调对(诗歌)艺术的体会即为感知美的一种方式。历史上第一次,审美被赋予一种范畴的地位。鲍姆加登认为审美是一种感性认识的能力,人以这种感性理解和创造美,并在艺术中臻于完美。从此,“美学”作为一门独立学科诞生。


鲍姆加登,(Alexander Gottlieb Baumgarten,1714—1762)又译为鲍姆嘉通。德国哲学家、美学家,被称为“美学之父”。


美学在中文语境中的译介则经历了一个辗转体认的历程。日本近代启蒙哲学界西周(1829-1897)最先将鲍姆加登的Aesthetics翻译为 “美学”或者“美妙学”,并著有《美妙学说》一书。西周对美学概念的引进和阐释进一步影响到了中国学者王国维,并以训诂的方法在中文语境加以阐释。从汉字的词源来看,关于“美”字的解读有两种说法,一种是“羊大为美”,相对直观,但可能相对可疑;另一种则是一个 头上插着羽毛的人在跳舞。就“妙”字而言,一种写法是左为“玄”右为“少”,“玄”在古代多与丝绸相关,指丝绸在动态过程中所呈现的美,而玄字的甲骨文则意为万物之母、众妙之门。从一定程度上来说,玄即是妙,妙即是玄,逐渐有了玄妙之美的说法。


02 “美”的感知与感受


人们通常使用味觉、触觉、听觉、视觉、嗅觉等感官来感受美的存在,世界也就此抵达了我们,而同时,我们也以此抵达世界。这就是美学的过程,也是艺术史研究的对象。但感官是否仅限于这五种?契诃夫的名篇《樱桃园》中对感官的叙述让人毛骨悚然,却也引人深思:


“人也许有一百种感官,当他死的时候,只有我们所知道的五种感官会和他一起消亡,而其余的九十五种却仍然活着。”(安东·契诃夫《樱桃园》)


当一个人在死后是否真的还会有九十五种感官游荡于现世生活之中,并使得个体以另一种超自然形式留存于人世之中,我们无从得知。但是契诃夫所描述的这种状态,却借助另外一种方式真实存在,即“麻醉”的状态。从感知的角度而言,全身麻醉与死亡的感觉是存在相似之处的,“意识”沉睡,但不同的是,身体的各个器官以及组织、包括大脑,依旧处于活跃状态。


麻醉(anesthesia)一词,原指感觉、感官的丧失。如果说“美学”指的是我们对所在世界的感知,且这一感知要求感官的在场,那么,当我们对这个世界“无感”,即失去感知能力之时,我们便进入了麻醉状态:对美的在场的忽视,亦是对人的存在的忽视。


03 美学作为一种抵达世界的方式


“艺术史和美学事关一个人的整体性”。艺术,或许就是让我们得以感受这个世界的一种方式、一种方法论,丰富了我们作为一个人的可能性和整体性,是我们抵达这个世界的一种方式。


当监狱中的苏格拉底回忆他的一生之时,他所使用的就是美学的方式,来表达对缪斯的赞美和对人生中美的珍视,至此,可以说他作为哲学家的一生最终是借用了美学的概念来实现人生的圆满。


吟诵绝妙诗歌的荷马和眼观宇宙之大而潜心造字的仓颉告诉我们,语言是一种品味世界的舌头,它突破了身体的极限和思想的边界,让人就此可以自由穿梭在世界艺术史所建构的那个广袤空间之中。


无论是东方还是西方,美学和艺术史的交流从未停止;无论是地理位置的区隔、语言的障碍、还是时间的不可逆发展,美学都是指人和人的身体所感受到的事物,它的精神内核和实际要义在世界范围内都是统一的、和谐的。亚历山大大帝带来的印度艺术和丝绸之路带去的中国技艺,无疑都是希腊与中亚、西亚以及中国间艺术交流的最好例证。


“生命过去得真快啊,就好像我从来没有活过一天儿似的……”(契诃夫《樱桃园》)


回到契诃夫的《樱桃园》一作,文中角色对时间流逝所做出的感叹再次引出人生与美的关系的思考:哪怕只有一分钟、只能欣赏一件雕塑作品,只要我们感受到了美学和美的意义,让我们感知到了这个世界,那么,生命都是有意义的。


诗人辛波斯卡曾用这样一首诗来描写画家维米尔以及美的意义


只要阿姆斯特丹国立博物馆里/

那一幅画中的女工/

每天仍安安静静地、全神贯注地/

不停地往小瓦罐里倾倒着牛奶——

就永远不会出现

世界末日的那一天。




文案 | 辜韵汀

排版 | 陈书畅

审核 | 廖文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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