崛起的生力军：威尼斯双年展上的那些90后艺术家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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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关于神奇世界的故事，就来自于超现实主义作家Leonora Carrington（1917-2011）的一本儿童书——《梦想之乳》。“梦想之乳（The Milk Of Dreams）”也成为59届威尼斯双年展艺术主题展的标题，特别关注聚焦于三大议题：身体及其变形的表现；个人与技术之间的关系；以及身体和地球之间的联系。
⚫2022年第59届威尼斯双年展现场。
在这样一个巨大的、不稳定的时期被构思和组织起来的艺术盛事，带着“如何能从人类生存的物质限制中解放出来”等诸多质询，此届威尼斯双年展的总策展人Cecilia Alemani表示，许多参展艺术家想象了一种“后人类“状态，同时也挑战了“人类作为宇宙的固定中心和万物的尺度”这一看法。
⚫2022年第59届威尼斯双年展现场。
威尼斯双年展被誉为艺术界的嘉年华盛会，一般分为国家馆与主题馆两部分，受疫情影响，原本应于2021年举办的第59届威尼斯国际艺术双年展，延期到2022年4月开幕，于花园（Giardini）和军械库（Arsenale）同时展出；此届展览一共包括来自 58 个国家的 213 位艺术家，其中 180 位首次参加双年展；展出 共1433 件艺术作品，其中 80 件是为双年展专门设计的全新作品。
而亮相于主题展中90后的青年艺术家们及其作品不容小觑。他们分别是：
01 Jes Fan
Jes Fan于1990年出生于加拿大，现居住于美国纽约和香港。
生物学是艺术家Jes Fan对物质性兴趣的延伸，他的作品是手工吹制的玻璃球注入黑色素、黑霉、大豆胶囊、富含睾酮的肥皂、富含雌激素的化妆品和他自己母亲的尿液，展示了人类如何改变睾酮和雌激素等物质的存在，并强调了微生物的重要但容易被忽视的作用。Fan的作品涉及到生物学与身份形成之间的关系探讨，也涉及性别化身体的构造探讨，但Fan真正感兴趣的是：东西是由什么制成的，它们是如何被制造的，以及它们的重要性。这些问题同样可以应用于自我——我是谁？我的种族是什么？我是什么做的？
⚫Jes Fan, Diagram XII, 2021. Resin, selenium glass, pigments, 38.1 × 40.6 × 17.8 cm. Photo Pierre Le Hors. Collection the Kadist Art Foundation.Courtesy the Artist; Empty Gallery, Hong Kong. © Jes Fan
Jes Fan曾经表示每当有文章用“跨性别”或“酷儿（queer）”等标签强调自己作为艺术家的身份时，自己都会回击。出生在加拿大，后来跟随父母移民美国，又搬回香港度过了童年的大部分时光，Jes Fan的经历使自己在“大多数”与“少数族群”的身份认同之间转换。Fan说：“我绝对不是政治艺术家。尽管我在美国生活了10年，但我仍然认为香港是家。在这两个地方之间，我感到宾至如归。我也喜欢生活在边缘地带，我觉得这是一个生机勃勃的地方。”
02 李爽
李爽于1990年出生于中国武夷山，现居住在德国柏林和瑞士日内瓦。
在中国全速发展以及全球化自由主义的新时代，李爽并没有在中国的都市圈成长，而面对令人眼花缭乱的新兴娱乐媒介，她一直都深刻意识到科技可以成为控制个人的重要载体。她的生活经历深深影响了她，被一种“缺席”所影响——不属于一个地方，不属于一种文化。她作品的出发点，往往是对自己的身体、灵魂、欲望和情感的审视。作品中的角色通常是混合实体、没有性别，例如，在李爽2021年的作品《ÆTHER 》(Poor Objects)中，她在“以太”这个词上扮演了一个角色，把不同的片段融合在一起。
⚫Shuang Li, I Want to Sleep More but by Your Side, 2018–2019. Video installation, 25 mins 27 sec, music by Eli Osheyack. Commissioned by Guangdong Times Museum for the exhibition Modes of Encounter: An Inquiry. Installation view, Peres Projects, ART021, Shanghai, 2021. Photo Lao Cui. Courtesy the Artist; Peres Projects, Berlin. ©Shuang Li
她把人的身份投射到数字平台，通过历史时代和文化背景的混搭再呈现到虚构的媒体场景中，放弃了纯粹的物质肉身层面，这些虚构的跨越不同时间和地缘政治的叙事语境，直接指向了共存实体的对话链接。她邀请观众从单纯的客体角色里出走，去探索一种超越当下地域、性或身份限制的存在。
03 Hannah Levy
Hannah Levy于1991年生于美国纽约，现居住于美国纽约市。
在1980年出版的《美国女艺术家》展览目录中，汉娜·威尔克写道：“女性必须以自己的方式创造性感，触摸、微笑、感受、调情、陈述、坚持肉体的感觉、灵感、建议、警告、神秘感，以及宇宙生存和再生的必要性。”在这里，Levy正在创造一种迷惑和阴谋的性感：穿过皮肤的钩子，一条肉链，一个下垂的硅囊，平衡在四条抛光的金属节肢动物腿上；一层薄薄的硅胶膜，覆盖在有翅膀的钢结构上。金属爪呈拱形，包裹在肉色硅胶中，像紧身胸衣一样绑在一起，它们紧绷着，因为它们附着在爪子的顶端——看起来既危险又古怪。
⚫Hannah Levy, Untitled, 2021. Nickel-plated steel, silicone, 172.72 × 187.96 × 187.96 cm. Courtesy Casey Kaplan, New York; Mother’s Tankstation, Dublin. © Hannah Levy
她的作品视觉词汇包括医疗设备、器械、钢结构，硅胶，还有令人惊讶的有毒氰化物等等。从表面上看，这些装置很诱人，它们是金属色的，性感而光滑。Levy的雕塑颠覆了装饰的语言，通过扭曲或夸大普通物体的形式属性，刺穿了现代主义美学的特征，看起来非常具有威胁性和挑衅性。
04 Tau Lewis
Tau Lewis于1993年生于加拿大多伦多，现居住在美国纽约市。
Lewis是牙买加-加拿大混血儿，而种族问题一直是身为加拿大国籍的Lewis所关心的。将纺织品和手工制品置于身份、身体和自然探索的中心，善于手工缝制、雕刻、组装、拼贴，Lewis从约鲁巴面具(Yoruba masks)和尼日利亚剧作家Wole Soyinka的作品中获得灵感，戏剧化了这些面具形式中蕴含的超凡神话。
⚫Tau Lewis, Sol Niger (With my fire, I may destroy everything, by my breath, souls are lifted from putrified earth), 2021. Recycled leather, coated nylon, steel armature, 304.8 cm × 310 cm × 122 cm. Photo Pierre Le Hors. Courtesy the Artist; Stephen Friedman Gallery. © Tau Lewis, 2021
在她的新作《神圣巨人法庭》（Divine Giants Tribunal，2021）中，她展示了三米高大小的面具，这些不朽的面孔由废弃的织物、毛皮和皮革手工缝制而成，通常制作其中一个就会花费两个月的时间，所以整个创作过程和实践过程往往需要耗费大量的劳动力。而Lewis将这一倾注大量劳力的过程视为与材料本身建立亲密的过程。
追溯到非洲纺织品的传统，或与工艺结合，将女性作品带入当代艺术语境，Lewis利用大量布艺和纺织品作为媒介实现雕塑，其实用性和颠覆性仿佛在利用这些碎片讲述一个被奴役和反抗的故事，激活了纺织品的意识形态及其与女性劳工的历史联系。
05 Precious Okoyomon
Precious Okoyomon于1993年出生于英国伦敦，现居住在美国纽约市。
⚫Precious Okoyomon, exhibition view, Earthseed, MUSEUM MMK FÜR MODERNE KUNST, Frankfurt, 2020. Photo Axel Schneider. Courtesy the Artist; USEUM MMK FÜR MODERNE KUNST; Quinn Harrelson Gallery
她的大型装置《在世界末日之前看到地球》（To See the Earth before the End of the World，2022) 像一个地形景观图，包括岩石、水、野花、蜗牛，藤蔓，人形雕像，还有甘蔗和葛根，随处可见。葛根是一种原产于亚洲的藤蔓植物，1876年由美国政府首次引入，起初是作为加强当地土壤侵蚀的一种手段，但是后来葛根以难以阻止的方式疯狂生长，变成了无法控制的入侵性植物。
这部分空间看起来和展览中的其他空间不同，它试图描绘一个植物取代了周围人类的世界。自然与殖民的历史痕迹密不可分，植物的入侵性，反映了跨越大西洋奴隶贸易的经济和历史环境。在Okoyomon的作品中，种植葛根的行为成为了一种反殖民抗议，隐喻了奴隶制、种族化、移民与自然之间的关系，试图唤起一种生态反抗和革命的政治。
06 Jadé Fadojutimi
Jadé Fadojutimi于1993年生于英国，毕业于伦敦皇家艺术学院，2021年成为被泰特美术馆收藏画作的最年轻的艺术家，是英国当代艺术界冉冉升起的新星。
⚫Jadé Fadojutimi, A Bird’s-Eye View of The Fields of Doubt, 2021. Oil, oil stick, acrylic on canvas. 200 × 300 cm. Private Collection, California. Photo Mark Blower. Courtesy the Artist; Taka Ishii Gallery, Tokyo. © Jadé Fadojutimi 2021
为了主题展“梦想之乳”，她创作了三幅雄心勃勃的巨幅作品——《我们惊慌失措的风景的多产之美》（The Prolific Beauty of Our Panicked Landscape，2022）；《那天，她还记得如何发出呼噜声》（And that day, she remembered how to purr，2022）；以及《重生》（Rebirth，2022）。这些画捕捉熟悉和不熟悉的场景，描绘了复杂的情感景观，反映了她的自我形象、思维过程和工作环境。
她的绘画从服装、动漫、电子游戏、配乐、童年记忆和沿途收集的物品中获得灵感，以确定它们的形状、颜色和图案。它们交织在一起，形成情感环境，孕育人物和形式。有些作品中的某些时刻可以说是刻意的，但它们不是事先计划好的；在制作过程中，形式会显露出来。艺术家喜欢操纵它们的延展性，让它们进入或离开焦点，让它们的识别变得脆弱。在Fadojutimi作品的核心，多层图像是对身份的质疑和对自我认识的追求，她把绘画的过程比作凝视窗玻璃，看到自己和周围环境的倒影，在抽象和形象之间移动，试图在不确定的世界中识别一种位置感。
07 Ambra Castagnetti
Ambra Castagnetti于1993年出生于意大利热那亚，居住于意大利米兰。
⚫Ambra Castagnetti, installation view, Aphros, Rolando Anselmi Galerie, Rome, 2021. Courtesy the Artist
“梦想之乳”融合了艺术家Castagnetti的所有想象和灵感，其灵感来自于大自然、人类以及非人类不断的变化。作品是一系列雕塑装置，用到的元素有些是青铜和陶瓷。其他部件更柔软、更轻，是可穿戴的，这些可穿戴的雕塑被挂在墙上，表演者可以在一种古老的物种间仪式上使用它们。
“流动性（fluidity）”是Castagnetti创作的关键词，即人类、动物、植物和其他生命体可以在彼此之间进行形状转换，这也是人类学家Nancy Scheper Hughes曾经提出的关于“意识身体”的概念以及对“流动性”的信仰的推动。Castagnetti说：“我正在构建一个虚构的生态系统，在这个生态系统中，横向相互依赖的元素将现实和想象融合在一起。人体、动物身体和衣服在有机的交流中结合在一起。”对艺术家来说，身体没有固定的身份，而是在任何时刻由环境、社会和政治环境构成。同时她也认为，行动和积极的体现是突破身份局限的最有效途径。
08 Andro Eradze
Andro Eradze于1993出生于格鲁吉亚第比利斯，现居住于居住于第比利斯。
⚫Andro Eradze, Nightvision, limited access (still), 2021, HD video, 2 mins 53 sec. Courtesy the Artist
此次Eradze的参展作品《尘埃中升起》（Raised in the Dust）源于两本书：Donna Haraway的《物种伴侣宣言》（Companion Species Manifesto，2003）和格鲁吉亚古典作家Vazha-Pshavela的史诗《食蛇者》（The Snake-Eater，1901)；其主人公在面对社会责任的同时，具有理解自然语言的超自然能力。
作品从诗的结尾开始，为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情提供了一个富有想象力的版本。它发生在夜间的森林中，重点讲述了人类狂欢节的概念、其黑暗面及其后果。由营火、暴风雨、狂风、暴风雨森林编绘而成的影像画面，伴随着独具一格的配乐，植物和动物们的界限不再那么清晰可辨，而是似乎随着准备着超越自身的界限。
09 Kudzanai-Violet Hwami
Kudzanai-Violet Hwami于1993 年出生于津巴布韦古图，现居住于英国伦敦。
⚫Kudzanai-Violet Hwami, A theory on Adam, 2020. Oil on canvas, silk screen, 200 × 200 cm. Courtesy the Artist; Victoria Miro. © Kudzanai-Violet Hwami
她是近年来崛起速度最快的非裔艺术家。在此届威尼斯双年展中，Hwami为“梦想之乳”设计的装置作品被命名为《宇航员的婚礼》（The Wedding of Astronauts），作品包括一个房间，里面摆满了从地板到天花板的黑白乙烯基照片，每一张照片都有一幅画和一段音频。这些音频重现了一种来自Bira的声音，而这个Bira则是津巴布韦的一个仪式，主题是庆祝祖先并与其他世界建立联系。
艺术家提到，作品目的是把观众带到另一个空间，或者将人们可以带到文本、文字和信息中，让人们能够像漫游一样超越时空。其作品关注并探索了关于身体、身份、非洲肖像历史以及移民问题。
10 Simnikiwe Buhlungu
Simnikiwe Buhlungu于1995年出生于南非约翰内斯堡，居住于南非约翰内斯堡和荷兰阿姆斯特丹。
Buhlungu带来的是一个名为Conver something（2022）的互动式声音装置。这件装置作品包括一个电子音乐合成器，通过它的电磁场和人体的相互作用，播放着来自不同来源的录制声音。观众在观看的时候，便参与了作品，与作品实现了交互。这种转变与“梦”不同，但却又是无比真实的东西，这其中的转换像是一种可诉说之外的语言。就如同Melanie Kress所说的那样：“它像是是一种思想、一种忏悔、一种来自生物系统的交流、一种无处不在的身体语言、共同的社会历史遭遇、一种想象、一种对时间敏感的烦恼、一种错误、一种停顿、一种即兴发挥。”
⚫Simnikiwe Buhlungu, What We Put In The Skafthini (A Mixtapenyana), 2021. Audio cassette tape, 9 mins 57 sec. Commissioned by the Stedelijk Museum, Amsterdam. Courtesy the Artist
Simnikiwe Buhlungu是此次主题展中年龄最小的参展艺术家，她研究信息如何产生、如何传播并且由谁传播，艺术家思考人们是如何了解世界的，思考了解世界的途径以及叙事的信息来源，并且通过装置、声音、影像和文本等媒介，也通过一种隐喻的方式，将观众带入对认识论的思考当中，引起观众反思。
生于南非且居住于南非的Buhlungu曾提到：“置身于西方，尤其是在欧洲的环境中——它支配着关于视觉艺术的大量论述，压制了许多不来自世界同一个角落的叙事——当你从家中找到自己的认识论参考时，需要进行大量的协商。但协商是谁的工作呢？我不认为来自全球南方的人真的应该从事这项工作。”
的确，正如策展人Cecilia Alemani所说的那样——技术变革的压力、社会紧张局势的加剧、持续的疫病大流行以及迫在眉睫的环境灾难威胁每天都在提醒我们，作为凡人，我们既不是不可战胜的，也不是自给自足的，而是一个相互依存的共生网络的一部分，将我们与彼此、其他物种以及整个地球联系在一起。
⚫2022年第59届威尼斯双年展现场。
“梦想之乳”不是一个关于大流行的展览，但它不可避免地记录了我们时代的剧变。在这样的时代，正如威尼斯双年展的历史清楚地表明的那样，艺术和艺术家可以帮助我们想象新的共存模式和无限新的转变可能性。而不管是进入成熟期创作的艺术家，还是作为后起之秀的艺术家，他们的作品像是可以照亮后疫情时代的黑暗和无助，为如何能从人类生存的物质限制中解放出来，为如何使人类实现共生和团结提供了新思路。
（文中作品图片均来自于威尼斯双年展官网）
References：
1，威尼斯双年展官网，https://www.labiennale.org/en
2，Jes Fan: art from the peripheries, The Adelaide Review, by Sarah Couper, 12 March 2020, https://www.adelaidereview.com.au/arts/visual-arts/2020/03/12/jes-fan-art-from-the-peripheries/
3，Shuang LI: Body, Soul, Desires, and Affections, Heichi Article, By Gabriela Acha, May 2020, https://gabrielaacha.com/?p=43
4，Between the flesh and the machine, by S. Nicole Lane, November 1, 2021, https://chicagoreader.com/arts-culture/art-review/between-the-flesh-and-the-machine/
5，Jadé Fadojutimi – interview, By Studio International, 26 Apr, 2021, https://www.studiointernational.com/index.php/jade-fadojutimi-interview
6，Four Young Artists on Workshopping Art for the Biennale, By BARBARA CASAVECCHIA, FRIEZE, 06 APR 22, https://www.frieze.com/article/four-young-artists-workshopping-art-venice-biennale-2022
撰文：keiko
编辑：Kass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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