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未安居舒适圈 | 专访《人间失格》出品人、制作人梁一冰
想要做热烈的、飞蛾扑火的人间失格。
喜欢极致的、美的即使是危险的东西。
在《人间失格》首演之前，东西文娱|艺东西在上海大剧院的后台见到了穿着剧组文化衫的梁一冰。此前，《人间失格》已经合成彩排三个多月。剧组吃饭的间隙，梁一冰与我们分享了此次新戏的台前幕后以及染空间的艺术创作。
作为戏剧制作人，梁一冰入行已有十年，由她创立的戏剧厂牌“染空间”已出品包括《白夜行》《仙剑奇侠传》《三生三世十里桃花》等多部音乐剧、舞台剧作品。今年岁末，除了首轮《人间失格》进入上海大剧院，已巡演三年的《白夜行》也将再度回归。
于梁一冰而言，从实验小剧场到IP改编的原创舞台剧、音乐剧，从未安居舒适圈。
关于《人间失格》，此次染空间再度与《白夜行》导演长谷川宁合作，邀请百老汇作曲家Frank Wildhorn编曲，此外《人间失格》中极为大胆、风格化的极简舞台也是英国知名的舞美设计Leslie Travers在中国的首秀。制作班底以外，除了双男主轮换出演，白举纲的跨界主演也为《人间失格》带来了更多的新鲜感。
梁一冰将这样的创作称之为一次全方位的创新，“可能外界会觉得我们的班底是精心设计过的，但其实合适始终是第一位，艺术家都是感性的，想要做好艺术，很多时候需要回归到孩童的状态。”
12月10日首演，《人间失格》快速登顶上海音乐剧月度热销榜第一。
从《仙剑奇侠传》的成功改编再到如今的《白夜行》《人间失格》，梁一冰一直坚持选择IP的重点其实不在于热度与IP形态，“如果一定要说经验上的共性，还是在于剧本把控。一个优质的IP，一定会有维护他的原著粉，如何在遵循原著精神的基础上大胆改编，让观众觉得新奇，我们正在慢慢的找到拿捏的尺度。”
对于梁一冰而言，当剧目节奏提升，运营能力、保证演出质量十分重要。而成立十年的染空间下一步应该怎么走，梁一冰一直强调的则是保持活力，“我常常会想，染空间会不会有一天变成中年、老年，不再拥有活力，维持公司活力是我心中第一重要的事情。”
最后还是要回到戏剧，梁一冰说，“观众说你们的戏难看，对于我而言是一个终极打击。”
特别的、不一样的、极致的美的、不安分的。这或许就是染空间可以带来《白夜行》《人间失格》的原因。
点击视频，直击梁一冰访谈
原创
一场热烈的《人间失格》
“在我看来所谓的原创不是说创作的那一刻才叫原创，你在发掘IP的那一刻，原创就开始了。”
梁一冰说，在染空间内部，每月都会有一个题材会，会上所有人坐在一起，“财务、投融资、票务、营销，各个部门都会参与，大家一同分享。我们本就是一个原创基因的团队。”
《人间失格》便是从题材会中寻出的一部作品，最初是视觉部门的负责人提出，再由各个部门给出意见想法。
早在《人间失格》官宣改编时，外界有不少声音认为这部半自传体、弱情节的作品在改编上存在很高的难度，而梁一冰却不这么想，“可能这样说有些匪夷所思，我们选择它的很大的原因就在于这是一个弱剧情的作品。”
梁一冰对于《人间失格》的意图是温暖、诗意的。
“我们有自己思考的切面，《人间失格》是一部代表弱者发声的小说，它历经八十年，还有那么多人喜欢，因为每个人心中都希望将自己的脆弱呐喊出来。我们希望把这份脆弱的自我放大出来，告诉每一个人不必觉得孤单，一份孤独，旁边陪着一份孤独，至少是两份孤独。”
刘令飞告诉我们，如果染空间想要做一个IP的原创音乐剧，一定不会是原封不动，他一定会有很多不一样的，新的东西在里面。
上半场以大庭叶藏被厌弃的一生说起，在大庭叶藏自杀失败后，太宰治与大庭叶藏在平行世界重叠相遇。而到了下半场，不甘被书写的叶藏一遍遍寻找自我存在的证明，而另一面，太宰治潦倒而苦痛的人生也徐徐展开，在书堆之间，太宰治与大庭叶藏又一次重逢。
《人间失格》书写了大庭叶藏，而音乐剧《人间失格》想要的是补齐大庭叶藏与小说家太宰治两个互文的人生。
故事扩写、时空交叠以及小说家与戏中人，梁一冰把对故事的野心也放到了演员身上。如她自己所说，“只要是美的，极致的，甚至是危险的都可以。”
所以《人间失格》此次也大胆采用了双男主交替出演。
首轮，白举纲与刘令飞轮流饰演双男主大庭叶藏与太宰治，在周末一日两场的强度下，下午还是大庭叶藏的白举纲，晚上就会换上黑色的斗篷风衣，成为太宰治。
互为羁绊、虚实之间的双角色饰演也为演员们带来了很大的挑战。即使是在这样的设定下，梁一冰依旧看到了白举纲作为歌手跨界的想象力。
“在沟通初期，小白是不想演的。他和我说他在太宰治与叶藏身上看到了很多与自己的共同点，正是因为对《人间失格》的体会太深，才会害怕，我觉得他的这份胆怯其实是来自于一份很深的热爱。”
最终《人间失格》定下了白举纲、刘令飞的组合。看完演出再度见到梁一冰时，她很期待地问我们，更喜欢哪一个太宰治，哪一个大庭叶藏。
“这次的合成每一个场景我们都会让每一个演员分开走一遍，虽然过程很疲惫，但很有意思，你会发现有两个不一样的叶藏与太宰治，他们对音乐的处理不同、诠释不同，令人感动的点也完全不同。”梁一冰说。
在《人间失格》的选段中，白举纲与刘令飞有一段唱词，“就算要告别，我选择创造与毁灭。”
不止于《人间失格》的文字本身，如梁一冰所说，“我们集体认为我们不要去做人在大海中无望的坠落，我们要做一种飞蛾扑火般的，有热烈感的《人间失格》。”
班底
合适远胜“精心设计”
“我觉得野角老师他这次其实挺不容易的，他跟我说其他国家的音乐剧工作和这次完全不一样。”谈及和百老汇作曲家Frank Wildhorn（野角）的合作，梁一冰称合作并不是一味的和谐，反而充满争执。
这是Frank Wildhorn第一次创作中文原创音乐剧。
“大家对于愤怒、快乐或悲伤的表达不一样。比如对于悲伤，我倾向于表达比较阴郁的东西，但可能他倾向于表达出愤怒。”
通过反复的沟通甚至争执，最终呈现的歌曲充满热烈和克制相对抗的风格化特点。“比如有一些歌曲它是热烈中带着绝望的，乐队也因此用了大量的合成器音色。”
搭配牵引人心神的音乐的是现场炫目的舞台装置。在舞台上方，吊装的异形“墙面”装置和其中的灯带将舞台现场切割出多个空间，不仅是时空的切换还有虚拟和现实的交替，而单一舞台灯光的使用增添了虚拟和现实对比的舞台张力。
而舞台正中的巨大白色人脸装置也极具设计师风格派Leslie Travers的歌剧风格，人脸在作品中代表父亲的角色，象征着绝对权力。随着场景的切换也不断位移，给人以压迫感。
虽然原著发生在日本，但舞台并非是照搬日本写实风的舞台背景，反而是用了一个抽象写意的舞台设计。
“除了抽象写意的舞台，服装也同样包含很多大胆的元素，两者相辅相成，让人感觉不到在看书里的内容，而是一个以日本小说为基底的大胆创意。”梁一冰说。
《人间失格》是Leslie的中国舞台首秀，吸引它的是染空间的创新性提案，即不是创作一部传统音乐剧，而是以更超出剧场视野的想象创作初一个更适用于现代社会的版本来吸引更年轻的观众。于是Leslie的设计也是侧重当代性而避免陈词滥调。
除了与国际班底的合作，染空间此次携手灯光设计陈焯华Billy，是继《白夜行》以来的第二次合作。
梁一冰认为陈焯华拥有化繁为简的能力，可以用简单的工具做出复杂的结果，同时也很细腻，无论是在“他的工作本上对每一句话都去做注解”，还是“对灯的型号以及品类都有细致的要求。”
除此之外，之前的原创中文音乐剧《白夜行》其实也动用了国际团队。
“《白夜行》的时候和千住老师以及跟舞台设计Daniel Ostling的相识，都是非常偶然的情况。是在构筑这部音乐剧过程中，再跟很多人聊完后，发现他们是最合适的。”
在与制作班底的灵感碰撞过程中，梁一冰发觉与艺术家的反复沟通十分必要，“我觉得艺术家永远没有成型的那一天，你要准备好跟他们的变动相处，时刻就去适应和把控这种变化，才可能是一个积极的结果。”
标准
坚持品质而又“过瘾”
在《人间失格》之后，音乐剧《白夜行》也即将于1月再次搬上舞台。
从2018年推出至今，音乐剧《白夜行》共计四轮89场演出，但梁一冰并没有把它当作已经成熟的戏。
“就跟观众给《白夜行》起名叫长公主，觉得它没长大一样，我们也希望它能够成长得更好。”
梁一冰认为，一个作品要有更长青的生命力，意味着作品本身必须拥有成长的能力，也就是说制造它的团队，要有一份长期成长的心，制作的过程不能是静止的。
对于染空间来说，并没有打算让《白夜行》什么时候封箱，或是有在舞台上大功告成的一天，所以直至今日每一场戏他们都会全程录像、做笔记，再去做修正。
自2011年成立至今，从实验性的小剧场戏剧出发，再到这些年舞台剧《仙剑奇侠传》《三生三世十里桃花》，以及如今的音乐剧《白夜行》《人间失格》的原创改编，染空间呈现给外界的是较为多元的方向探索。
“让观众今天看明天还要看，取决于你的项目成本的构架是否承载你的创意。我就比较贪心，我希望它是每个人都能反复消费，又制作精良。”在内容和成本之间作平衡是梁一冰强调的。
除了对内容的把控，做好IP改编离不开对改编尺度的拿捏。如何在遵循原著的基础上做大胆的改编，也是梁一冰一直在掌握的平衡。
对于染空间这家公司而言，梁一冰直言希望是“训练有素的内部基因，加上不要太像公司的外部表现”。在她看来，染空间的很多小伙伴都是作为第一份工作加入进来，然后一做就做挺久，她希望他们可以继续保留自身的特质大步流星地往前走。
梁一冰坦言现在并不刻意规划接下来的内容方向，“我会有一种大的结果导向的思考方式，我希望染空间对于观众而言是品质的象征，别管打造过程多么争端，但是呈现给观众的，它绝对不能是半成品。”这是梁一冰对自己和对团队的要求。
对于作品本身，梁一冰绝对坚持的标准是，“我们不喜欢做重复的事情，包括我自己也是当一件事情是重复前面的一个结果的时候，或者是一个制作过程的时候，我就会陷入到一种痛苦当中……我总是喜欢要做一点自己做不到的东西才觉得过瘾。”
梁一冰也坦言，从商业的角度来说，需要进一步提升运营能力，让观众在不同城市同时看到演出，而且能够保证演出质量，让观众觉得得到精神上的满足。
至于作品出海，梁一冰时常问自己的问题：走出去的意义是什么？仅仅是公司在海外演出了吗？
“其实我非常希望作品能够走出去，其他国家的人听到中文演唱的原创音乐剧，感受到亚洲文化里面的美学。但这是作品足够好后顺理成章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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