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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行星要撞地球,全世界只有我在乎 | 科幻小说

李传洋 不存在科幻 2023-08-18
8月,不存在科幻的主题是「邂逅」小行星要撞地球了!主人公赵一亮想兜售自己的解决方案,却处处碰壁。人们似乎打定主意不让生活受到影响,毕竟,距小行星到达太阳系还有整整五十年呢……

李传洋 | 白天是科研工作者,研究太阳,太阳落山后变身科幻作者,书写虚构世界中的爱恨情仇,在幻想中追求情感真实,希望通过写作拯救自己的灵魂。喜欢书、电影、摇滚乐、猫。人生感悟:现实世界的科幻性远大于虚构故事。代表作《万物骑士》《金鱼》发表于“不存在科幻”公众号。

大衮迫近全文约13300字,预计阅读时间26分钟

赵一亮到家就打开电视,寻找大衮的最新消息。“……据科学家预测,被天狼星抛出的行星大衮,将于五十年后到达太阳系,轨道计算表明,大衮的运行轨道和地球公转轨道相交,两颗星球将有相撞的危险,人类和地球上的所有生物都将面临生存危机,我们能否度过这场难关,现在仍然是个很难回答的问题,不过大家也不必过于恐慌,各个国家正在研究解决方案……”电视画面一转,屏幕上出现了一对在西餐厅吃饭的年轻男女。他回头,妻子正举着遥控器。“怎么调台了,我还没看完呢?”“大衮,大衮,整天就是大衮,一个大圆石头有什么可看的。”他瞪大了眼睛,“它可是要撞地球的呀!直径十公里的小行星就能灭绝恐龙,现在这颗行星,可是比地球还大,想想要是撞到地球会是什么后果,地球会被撞碎!这可是人类的末日啊,这么大的灾难摆在面前,你还有心思看年轻人亲亲我我?”“这些专家,”妻子窝在沙发里,“今天说一种致命病毒要感染全人类,明天又说男性的染色体越来越短,以后女人就没法怀孕生孩子了,这些哪个实现了?他们说就让他们说去,那是他们的工作,你别跟着瞎操心了,还是干好自己的工作要紧。”“工作,工作,你眼里就只有工作。”“当然要工作,不工作喝西北风去啊。”“我又没说不工作,现在是下班,就别再提工作了好吗?”“另外,”妻子从沙发里直起身体,用遥控器指着电视,“这可是爱情。罗曼·罗兰说‘爱是生命的火焰,没有它,一切将变成黑夜。’我现在就在黑夜里,还不能看别人玩火?”赵一亮翻了个白眼,拿起刚脱下的外套,披在身上,径直向门口走去。“该吃饭了,你上哪去?”“不吃了。”“罗素说,‘惧怕爱情就是惧怕生活,而惧怕生活的人就等于半具——’”他关上门,将妻子的话截断,“——僵尸。”闷闷的声音穿过房门传出来。她总是活在幻想里,那些三流爱情小说没有教会她任何道理,只是让她期待一种不切实际的浪漫。谁都知道那种关系只存在虚构的小说里。她喜欢花,但他要怎样,每天下班都买一束花带回来?这种浪漫他理解不了。鲜花很快就会枯萎,片刻的惊喜有什么意义?她根本就不理解他。他怎么一开始没有看清呢,他想要的是可以谈天说地的对象,而不是一回家就提醒他们活在现实里,要好好工作,努力攒钱买房,今天的蔬菜价格是多少,这些……好无聊……他心里堵得慌,买了提啤酒,骑上电瓶车,径直朝陈星的小区驶去。陈星是他的大学同学,家里有点钱,毕业后没去公司上班,而是做了自由职业,整天扛着望远镜和照相机满世界追着拍日食。他羡慕那种生活。两人都爱好天文,只是陈星更专业和狂热。关于天上星座的由来,日全食、日偏食、血月亮、土星合月、木星冲日等等发生的时间地点,他都非常清楚。赵一亮走进陈星的屋子,立刻被满屋子的烟味呛得直咳嗽。“怎么吸这么多烟?”他去开窗通风,看到了阳台上那架望远镜。此时天灰蒙蒙的,星星不多,周围是林立的高楼,透过亮着的窗户能看到里面走动的人影,下方的马路上车辆来来回回地飞速行驶。“麻木。”陈星在房间里喊了一声,汲拉着拖鞋走过来。他的一头乱发看起来好长时间没梳了。他走到阳台,后背靠着边沿,晃动手里的半只香烟,一上一下点着下方的街道,烟丝的那头早已经熄灭了。“麻木的人类,末日都要来了,还在为生存奔波,实在是可悲。”赵一亮递给他一罐啤酒,自己也打开一罐。“今天能看到天狼星吗?”目镜里漆黑一片,他拿起地上的自动跟踪指示器,显示屏上是一幅星图,正中的十字星叠加在天狼星上,没错,这架望远镜正在实时跟踪天狼星的位置。“仔细看,它现在很暗,几乎和黑色天空背景融为一体。”陈星的声音有些慵懒,“等着,天上有云,只是偶尔能看得见。”赵一亮捂住一只眼睛,用力睁大另一只,终于分辨出视场中央一个非常昏暗的亮点,像一只遥远的萤火虫。大衮几乎把天狼星全部遮挡住了,他叹了口气,它曾经可是天空中最亮的恒星啊。“一想到大衮就在那里,”陈星又用烟头指着天空,“正在全速朝我们撞过来,我就觉得一切都没劲。就像是一颗子弹,你明知道它朝你射过来,可你却没法躲避。”陈星猛灌了两口啤酒,把瓶子重重放到阳台的边沿。“他们会想到解决办法的吧,那些科学家,新闻里不是说全世界顶尖的科学家、工程师都聚集到了一起,正在齐心协力想办法。”陈星沉默着抽烟。“以前不是有颗叫XC多少的小行星——”“5173。”“对,编号XC5173的小行星撞击地球,最后被炸毁了,碎片在大气层烧成了流星雨,没有对地球造成伤害。现在很多国家都有核弹,我们用同样的方法把它炸成小块不行吗?”“想想地球吧,我们在它上面引爆了多少核弹,地球破碎了吗?大衮可比地球要大四倍呢!”他清了清嗓子,“大衮,哼,我真不喜欢这个名字,不过倒也贴切,这是克苏鲁神话里一个可怕的远古邪神。”听着陈星的分析,赵一亮内心更加沉重,感觉未来蒙上了一层阴影,这份沉重只有通过一口一口地喝酒才能缓解。“已经有科学家自杀了。”陈星轻描淡写地说。“啊,自杀?为什么?”“想不出解决方案,压力太大,对未来的绝望。”“我们可怎么办?”“怎么办?我是急于为国家出力,可是苦于没有门路啊。”“咱们普通人能做什么?”“这话我就不爱听,国家兴旺匹夫有责,现在关系到地球的安危,人类的兴旺,每一个在地球上生活的人,都有责任出一份力,这可不是为了别人,更是为了自己和后代啊。”赵一亮觉得这话在理,地球上七十亿人,如果大家齐心协力,没有什么是干不成的。“这一个星期我待在这里,没干别的,就是为了想出一个让地球逃出这一劫难的法子来。”“那你想出了吗?”陈星从桌上拉过一沓厚厚的草稿纸,那上面写着一行行的数学公式,还画着杂乱的曲线。他打了一个嗝,然后说,“都在这里了,‘地球气垫计划’,还差一些细节,我打算今晚把它搞出来。”那天晚上赵一亮没有回家。陈星时而在草稿纸上涂画,时而抓着稿纸在空中打手势,讲解如何用防撞海绵将地球的一侧垫起来,这种海绵要覆盖半个地球,厚度要超过一公里。当大衮撞过来,海绵将作为缓冲吸收所有的冲击力,地球不会受到任何伤害。他们讨论了一夜,期间只中断了半个小时,赵一亮下楼买了酒和烟,还有几桶方便面。一直到东边的天空开始泛白讨论才结束。当赵一亮离开的时候,心中又燃起了对未来的希望。 自从知道了陈星拯救地球和人类的计划,赵一亮就整天想这件事。他是一家房产中介的小职员,但从没因此看轻自己,他觉得自己这辈子肯定会出人头地,干成一件大事。这次地球危机说不定就是他的机会。陈星一直在给上层写信。赵一亮也想出一份力,将想法传达给那些有权利的人,于是到处打听消息,给各部门打电话。这项活动占用了不少时间,而这时间原本应该用来发展租房和购房客户的。月末开会的时候,组长点名批评了他。“一亮,这个月你是怎么搞的,业绩垫底。”他听到了旁边同事的笑声,没有抬头。“助理把统计结果交到我手里的时候,我还以为哪里出错了,你可是我的明星员工,每个月的业绩都名列前茅,这个月倒好,倒数第一。”“技术员调出了你的通话记录,你猜我发现了什么?你根本没有给客户打电话!你联系的是什么……”他翻开桌上的一张A4纸,“专利局、513热线、225百事通、山火控制中心,这是怎么回事,你给我解释解释。”如果是往常,他会一声不吭地默默忍受组长的批评,但是今天他觉得自己做的没错。不仅没错,其他人也应该发出自己的声音,为拯救地球出一份力。“我在做一件很重要的事。”他抬头直视组长。“什么!”组长瞪大了眼睛,其他人也都朝他扭过头,停止了嘲笑。他心里有些骄傲。“事关地球的安危和人类的生死存亡。”于是他开始陈述自己的想法,关于现在人不该整天围着柴米油盐打转,不该整天埋头工作,应该关心天上发生的事,大衮的来袭、地球的危机。“我觉得我们每个人都应该出一份力,为了地球!这才是有意义的事,而不是每天工作就只为了卖一两套房子!毫无意义!”他享受着别人惊讶的目光,说得越来越起劲。最后他攥着拳头站起来,“我们不该麻木!”“够了!”会议的后半段他一直在回想刚才的演讲,觉得有几处可以表达得更好。他知道组长和其他同事一直在瞟他,他只当看不见,“一帮昏睡的人”,他在心里这么称呼他们。会议很快结束,其他人离开,他被组长留下来。“一亮,是不是最近工作压力太大了?你也要学会劳逸结合,平衡好工作和生活的关系,你老婆那天晚上打电话找你,我还以为你在加班,所以你是在……”“她找我?哼,她懂什么,女人,眼里只有情情爱爱,吃的、穿的、钱。”“生活嘛,总是有这些实际的要求……最近是有些新闻,说有个行星要撞地球,网上也吵得沸沸扬扬,不过这种热点就当一乐就行了,干嘛当真,我们还是要生活,还是要工作赚钱养家的嘛,你看看对面,”组长拉着他走到窗前,“还灯火通明呢,是那些科技公司还在加班。只要地球还在转,我们就要工作和生活下去呀。”他用鄙视的目光看向组长。“如果所有人都是这种想法,地球终有一天会不转的。”组长摇了摇头,“你怎么还不明白呢,那种事交给科学家、工程师就好啦,他们会有办法的,对我们普通人来说,还不是要生活,要吃要喝,要有地方睡?”“麻木。”组长一愣。“生活不该是这样的,不该只有房子、车子、女人,庸俗!我们应该关心世界,该仰望星空!你可知道,就在我们说话的这段时间,宇宙中千亿颗恒星,有的爆炸成超新星,成为孕育新恒星的场所,旧的文明被摧毁,新的文明重新建立,有的坍缩成黑洞,一路走向死亡,吞噬路上遇到的一切,这是多么神奇的事!所有的这一切——”他忽然被自己的口水噎住,弯腰剧烈咳嗽。组长上来拍他的后背,他把组长挡开了。最后他停止了咳嗽,脸憋得通红。“生活不该只是这样。”他从喉咙里挤出这句话。组长看了他好久,叹了口气。“这样吧,念在你过去的突出业绩上,这次的过失,公司就先原谅你。”组长伸出一根指头,“但下不为例。”他想缓缓胸中的憋闷,再说些反驳的话,最好是把组长动员起来,但组长已经转身离开。“我先走了,去培训班接孩子,还要回家做饭呢。” 大衮在天空中出现了。起初只有通过望远镜才能看到,之后用肉眼也能看到了。那是蓝天下的一个小黑点,就像屏幕上污渍,之所以呈现黑色,科学家说那是因为它的铁含量比较高的缘故。“地球气垫计划”没有人采纳。他们找了所有能找到的联系方式,打电话,发邮件,写信,填了很多一式三份的表格,但都石沉大海,没有人回信。咖啡厅里人不算多,大多数都是年轻人。有些人窃窃私语,有的大声开着让人听不懂的玩笑,也有人独自坐在角落,皱着眉头在思考什么,不时在笔记本电脑上急速敲击,但如果能看到他的屏幕,就会发现他其实是在思考如何回复女朋友发来的一个问号。赵一亮厌恶地把目光从他们身上移开,聚焦在面前的桌面上。“这样下去,不出十年它就会和地球相撞。”桌面上摆着七八张照片,方形的照片里黑色实心圆逐渐变大,代表大衮离地球越来越近了。“可还是没有听说科学家想出什么招来。”赵一亮拨弄桌上的照片,让它们的边角对成一条线,“只是电视新闻一遍遍重复让我们不要恐慌。”陈星啜了一口咖啡,皱起了眉,“我看这是多此一举。”“是啊,我倒是希望所有人都紧张起来。”赵一亮又看向那些年轻人。他们只是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为了那看不见的一颦一笑,为了小屏幕后的虚假输赢或愤怒或喜悦,却对眼前的危险一点也不关心。一想到以后的世界要交到他们手里,赵一亮就感到痛心。与其那样,还不如让地球和大衮玉石俱焚,到时天崩地裂,日月无光,将是何等的壮美!以壮美的姿态谢幕,好过被一群只知道闷头生活的人耗尽资源,改造得面目全非要好得多!他的目光不自觉地变得凶狠。有个男生注意到了,竟然反过来对他怒目而视。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矛盾,他将视线移开了。“今天约你见面是有个消息,是好是坏现在还不好说。”陈星顿了顿,“有个人对我们的方案感兴趣。”“你怎么不早说?是谁,哪个部门,你和他见面了吗?”陈星转着咖啡杯,没有立刻回答。“你说呀,上面采纳我们的方案了?”“是一家制造儿童护具的公司。”“什么?”“他们想把地球气垫……减震海绵吧,用在可穿戴的儿童护具上,开发一种轻型便携头盔,”陈星做了个戴帽子的手势,“小孩带上这种头盔,摔倒的时候海绵会立刻弹出来保护他的头部。”赵一亮觉得头有点晕,他们忙活了好几个月,给各部门写信,竟然是这样的结果。“明天我会去看看,我知道你还要上班,结果怎么样我再通知你。不管怎么说,如果头盔能大卖,通过头盔让世人知道我们的计划,也是一种方法吧。” 儿童头盔项目最后没谈成。赵一亮本就因为“地球气垫”大材小用而烦闷,那可是地球级别的计划,现在要用在儿童保护头盔上……结果就这人家还不愿意。最近又有日食,陈星出国跟着拍日食去了。晚上下班或者周末他都找不到人喝酒聊天。另一方面妻子总是在他耳边吹风,同事又换车子了,又买房子了,要交水电燃气费和房租了。他开始花更多的时间工作。“今天我要特别表扬赵一亮同志,这个月的业绩名列前茅,获得一朵优秀员工的小红花。”组长让他发表感言,他说了一些话,得到了一些掌声和组长的鼓励。会后组长还拍了他的肩膀,但说了什么他记不得了。新闻里又在报道大衮的消息,它已经变得和天上的月亮一样大了。“那个叫什么,大衮的星球,真的会撞到地球上吗?”妻子一边摆弄桌上水瓶里的一枝花一边问。“科学家是这么说的。”“我看多半不可信,科学家说的话什么时候成真了?”妻子还是重复以前的观点。赵一亮想反驳,但看到妻子的样子,又将话咽了回去,只咕哝了一句,“希望别成真吧。”“你看这花好看吗?我从集市上买的,只花了九块九……”花枝上大小花朵有四五朵,都开放了,有红色、蓝色,还有黄白相间的,有些红色花瓣已经变暗发黑,桌上落了两个花瓣。他捡起一个黑红色的花瓣,凑近闻了闻,寡淡无味,“可惜很快就会干枯。”妻子将那束花伸到他的鼻子底下,香气瞬间变得很浓。他皱着眉头躲开了。“干死之前能活好几天呢。”她说。那段新闻很快就过去了,似乎也没有说什么重要的,只说最近会采取措施,但没有提具体内容。他感觉到生活的水位在上升,即将把他淹没。陈星出国前,将那架望远镜留给了他,他把它搬到阳台上,经常盯着天空看。大衮的距离更近,已经能够看清表面了。他看到上面坑坑洼洼,有些地方是黑色的,有些地方泛白,有些地方发红,他还看到了弯弯曲曲不同粗细的深颜色线条。他在网上问过别人,有人说那些坑是陨石撞击形成的,有人说那是外星人战争的遗址,线条是河流。“根据光谱学分析和对辐射的测量,观测数据和洛斯阿拉莫斯的核爆数据一致。”回答他问题的人显然是个专家,但这些他不大懂。他的朋友中只有陈星懂这些东西,但他不在身边,也联系不上。现在的天空中有一个大大的黑色圆盘,太阳每天东升西落都要经过这个圆盘,有时候也能看到月球从它面前经过。它现在是天空中最大的东西,能够遮挡很大一部分空间,到了晚上那部分天空一片漆黑,没有星星。早上组长给大家加油打气,为工作鼓劲的时候,也会稍微提一句大衮。“铁球不落地!”组长扯着嗓子喊,其他人便跟着喊。“工作不松懈!”钱塘江的潮水更高了,卷入了不少看热闹的人,新闻报道了两天才偃旗息鼓。管理部门在更远处修建了围栏,不过卷入海里的人数并没有减少。互联网上出现了一阵和大衮合影的潮流。有人将大衮的照片变形,在上面画上眼睛、鼻子、嘴,用这些材料编一些幽默故事。一天上班,办公室里忽然一阵躁动,有同事聚集在窗户边,赵一亮也急忙跑了过去。“你们看什么?”“说是要进行核爆,炸毁它。”赵一亮想起了陈星之前的话,于是说,“不会成功的,核弹的威力根本没那么大。”“为什么?”“想想地球上那些核试验吧,地球炸毁了吗?大衮可是比地球大得多得多。”“你又不是专家,你懂什么?”“多扔几个不就行了?”“哎,哎,别说了,快看。”大衮的表面开始发亮,先是在一个小点上,之后是更多的点,如同一场大型的烟花秀。最后整个圆盘都亮起来,亮度几乎和旁边的太阳一样。半个小时之后,闪光停止了,原本黑色的大衮现在红彤彤的,成了一个烧红的大铁球。“看来没有什么效果。”“嗨,这才试了一种方法,科学家们有的是办法,不就是个天上的大铁球么,掉不下来的,就算掉下来,还有力气大的人接住呢,喂,上次给你推荐的客户你联系了没有?”“正要打电话。”“赶紧,趁着他今天还在国内,我听说他打算下个礼拜带着家人去个什么岛上度假。”日常生活已经将赵一亮掳住,他正在变成自己讨厌的人。这天赵一亮下班之后没有去赶班车,也没有带公文包,他买了一提啤酒拎在手里。他打算走回去。公司离家十公里,大概要走两个多小时,他心里知道,但丝毫不在意。他贴着马路的一侧,汽车和电动车不时从身边飞驰而过。起初脚上的皮鞋又硬又挤,西装也很紧,像是疯人院里束缚精神病人的约束衣。走了一段就好了,他解下领带,搭在脖子上,衬衣扣子也解开了。大衮洒下的红光照亮了街道,两旁的树也如秋天的枫树一般火红。踏着红色的水泥路,他一边走一边喝,喝完一瓶就把罐子扔到旁边的灌木丛里。天逐渐黑下来,六点一到,两旁的路灯都亮起来,发出白色和黄色的暗光。他仰起头看看天上的大衮,红彤彤的大衮像是一只红色的大眼睛,注视着他。他现在的眼睛也是红色的,布满了血丝,有些发胀。他走了很久,走累了就坐下来,看马路上人来人往,看有些人停下来对着天空拍照。酒越喝越多,路上的人越来越少,脚步开始变得轻飘飘。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他摸索了半天,掏出来,凑近一看,是妻子打来的。他没有接,而是拨了陈星的号码。他打过很多次陈星的电话,要么不在服务区,要么就是关机。他不知道是因为拍摄日全食的地方信号不好,还是陈星遇到了什么意外。但愿不是意外,他想,他只有这一个知心朋友。电话接通了。“是一亮啊,”陈星的语气很认真,“一直没和你联系,因为……家里出了点事……”赵一亮的脑袋昏沉沉的,有点疼,听着陈星断断续续讲完了自己的事,挂上电话很久才逐渐理解了说话的内容,但他不相信。他竟然找了份工作。陈星的父亲生意失败,背上了巨额债务,精神状态很差,他作为家里的独子必须担起责任。他的相机和望远镜全都卖了,他说自己不再追逐日食了。“留下的那架望远镜,就放在你那里吧,如果我能……我会再来找你。”赵一亮手里握着电话,不确定刚才听到的是不是自己的幻觉。印象中陈星仍站在阳台边,拿着烟头指着楼下,不屑地说着“麻木”。他在原地坐下,背靠着一棵大树,只顾喝酒。不知过了多久,一个阴影出现在他面前,苍老的声音说,“喂,年轻人,你没事吧?”他抬头,看到一位被红光包围的大爷,大爷手里拿着一把扫帚,扫帚下面是一堆枯枝败叶,堆在他的脚边。“别扫了。”他慢悠悠地蜷起双腿,感觉到嘴里的舌头有点不听使唤,“地球就要毁灭了,还打扫它,有什么意义?”大爷“唰唰”扫着路面,将那堆红色的树叶推过赵一亮坐着的位置。“地球毁灭,今天吗?还是明天,还是一个星期以后?”大爷抬头看天,“只要地球存在一天,我们就要打扫下去啊。”“麻木,没有意义。”他还想发表些演说,但脑子里那些词语似乎都消失了。“我最好的朋友,背叛了我,变得庸俗,麻木……大衮要撞地球,会四分五裂,人类灭亡,我们太渺小了,一辈子太短,很快就败落凋零,”他踢了一脚树叶,“生活没有意义……”他的话时断时续,有时候讲陈星,有时候讲大衮,还讲了自己的工作多么无聊,妻子多么不了解他。大爷一直没有离开,而是在他旁边坐下,听着他的讲述。赵一亮递给他一罐啤酒,他没有接。“高血压。”“还在乎这个。”他注意到了老人手里的扫帚,一把夺过,扔到面前的路上,“为什么,工作,一起等着地球,毁灭。”“我也想过死。”老人说,起身捡起扫帚,将它靠在身后的大树旁,“早在那东西来这里之前我就想过,”他抬起苍老的脸,“但是,我还有个儿子生病瘫在床上,我不能丢下他不管……如果它撞地球,大家一起死也没什么,但在那之前……”赵一亮的大脑转得很慢,老人的声音在他听来像是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的。他的意识一会儿清醒,一会儿模糊。他似乎吐过,还不止一次。周围的红光在他身边旋转,车辆、行人、大楼在他面前快速闪过。一阵冷风吹过,他打了个哆嗦,他发现自己站在小区楼下,不远处一辆出租车正在离开。 小区里冷冷清清,一个人影也看不到。他的头有点疼,好像从一场梦中醒过来,不确定自己是走路还是坐车回来的,他真的给陈星打电话了?那位大爷是不是幻觉?伴着月光、星光和大衮那已经变暗的圆盘,赵一亮上了楼。门刚推开,就看到妻子站在门后,身体笔直。她没有询问他为什么回来这么晚,为什么没有接电话,还有身上的酒气,而是说,“地球人,请不要慌张,我是曜的外交使者,现在通过您的伴侣同您讲话。”她的声音有些奇怪,语气完全像另一个人。他和她拉开一段距离——妻子还是原来的妻子,但感觉完全不一样。她站在那里朝他微笑,等待着。“什么外交使者?”她领着他走向窗边,指着天上已经恢复成黑色的巨大圆盘,“我们来自那里,被你们称为大衮的星球。”她是在开玩笑还是说真的?这是不是他醉酒之后的一个梦?他试着问,“你想干什么?”“我们的星球受到了你们的核武器攻击,请做出合理解释,否则这种行为将被定义为挑衅,我们将发动战争。”头疼的感觉正在消失,他的思维开始顺畅。他瞟了一眼天空中的黑色阴影。“核武器攻击……等一下,我们不知道上面有人,我们是想炸毁它,那是为了防止它和地球相撞,当然最后失败了。”“核武器这种原始的东西当然不会摧毁曜,它全身包裹了一层致密的金属矿物层。”看着原本熟悉的妻子变得陌生,一本正经地讲出这样的话,他有些恍惚。假如这是真的(完全有可能),外星人通过他妻子的身体讲话,真真正正的外星人,外星人!这将是有史以来人类第一次……他突然想到了地球和人类的现状。“你们能把它停下来吗?再这么下去它会撞到地球,地球会四分五裂,所有人,地球上的所有生物都会死!”妻子仍然表情平静,“曜是被天狼星双星的不规则运动抛出来的,这对我们也是一亿年以来的第一次,我们虽然在一个世纪前就预测到了,但并没有好的应对方案,我们只能任由它沿着目前的路径继续运行下去。”“可它会撞上地球!”她的头往旁边一歪,“您在岔开话题。”“我想不通你们的逻辑,两个星球将要相撞,地球即将毁灭,你们想在那之前消灭我们?”“一件事归一件事。”赵一亮忽然觉得厌烦,自己第一次和外星人接触,讨论的竟然是自己的死法。“你想就事论事?好啊,是你们的星球突然闯入我们的星系,现在请你们马上离开。”“我们无法变更曜的运行方向。”“一亿年的历史,你们就没有发展出一种改变行星运动轨道的技术?”“确实有这方面的研究,但只停留在理论层面,而且模拟发现,并不能很好地——”“总之就是我们在劫难逃,罪魁祸首是你们,而你们还来责怪我们的自卫行为。”她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用比刚才弱的声音说,“两个星球相撞不是我们的本意。”“挑衅也不是我们的本意。我们在不知道你们存在的情况下,往上面扔了几颗核弹,这顶多算是正当防卫吧,正当防卫懂吗?”她没有马上回复,站在那儿像是定格了。“‘群’返回了意见,这件事被定义为无心之举,我们不再发动战争。”“可大衮的运动没有停止,还是要撞地球,这个责任谁来负?你?还是什么‘群’?”妻子垂手而立,久久没有回复。“我们对此很抱歉。”他看向旁边的桌子,上面是妻子准备好的晚饭,早已凉透了。桌子的一侧放着花瓶,里面的花看起来是新买的,他似乎闻到了淡淡的花香。他带着妻子来到阳台,那里放着陈星留下的望远镜。街上灯红酒绿,行人如织。他指着下面,“你看到了什么?”“地球人。”“他们在干什么?”“我无法在他们的行为中分析出固有模式,但从统计的角度讲,他们似乎在做类布朗运动,一种无规则的——”“生活,那就是生活。”他呆呆地望着下面,“怎么死其实都没有关系,人类的生命短暂又渺小,像太阳一照就消失的露珠。我在这里吃饭、睡觉、恋爱、工作,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他们其实早就死了,失去了好奇心和想象力,只是在这里等着腐烂,一天又一天。陈星和我原本还想拯救这一切,‘地球气垫计划’,多么可笑。”有一个声音出现在他脑袋里,“有时候不是我们选择什么样的生活,而是生活选择了我们。”他一时想不起是从哪里听来的,是妻子背诵的名人名言,还是组长的训话?他晃了晃脑袋,将这些杂乱的想法清除掉。妻子露出疑惑的表情。夜间的空气清凉如水,他深深吸了一口,“既然没法避免,就让我们平静地离开吧,毁灭地球的死神,离开我妻子的身体,我们还有晚饭要吃。”她忽然抬起头,“您刚才提到了拯救地球的计划。”“‘地球气垫计划’,我朋友的主意,一个天才的想法,但没有人采用,连做儿童保护头盔的都不要。现在连他都放弃了。”看着阳台上那架望远镜,想到陈星放弃了曾经坚持和热爱的一切,他心里有些难受。他已经失去了这个朋友。不过,大家很快都要消失,这已经不重要了。“您能告诉我那个方案吗?”“不记得了。”“我可以进入您的身体找找看吗?”“什么?”“既然您看过,肯定还在您脑袋里的某个地方。”“你是说——”“得罪了。”赵一亮感到一个外来思想进入了他的大脑,同时妻子的身体一晃。“老公,你什么时候回来的?”“额,有一会儿了,”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你,感觉怎么样?”“我们站在这里干什么,快来吃饭。”她走了两步,忽然又停了,“经过我们的评估,您的方案在理论上是可行的。”“你这样随意入侵我们的身体,礼貌吗?”“抱歉。”“你刚才说方案可行?”他看了眼占据大半个天空的黑色阴影,大衮恐怕很快就会和地球相撞了。他颓唐地倒在椅子里,“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不。您的计划启发了我们。”“我原本以为自己已经释怀,让地球壮美地消失,可我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他忽然停下,“你说什么?”“您的电磁学和电动力学怎么样?”“没学过。”“那您知道两块磁铁,同性相斥,异性相吸的道理吧。”“三岁小孩都知道。”“那就简单了,您想想看,地球就是一块大磁铁,地核中熔融的金属通过磁流体发电机过程产生地磁场。”赵一亮挑起了眉毛,“所以呢?”“大衮虽然没有磁场,但它基本上是个大铁球,如果我们在它的体内产生磁场,就能让两颗星球的磁场相互排斥,这种排斥力就可以作为撞击时的缓冲,充当防撞击的海绵。”赵一亮一下从椅子里站起来。“你不是开玩笑吧。”“根据‘群’收集到的数据,地球磁场一直在保护地球。想象太阳风吹拂下的地球,磁场把地球层层包裹,将太阳风暴和银河系高能粒子流挡在10个地球半径以外。从地球诞生,46亿年来,南北极磁场反转了上百次,地磁场始终保护着地球免遭来自宇宙的死亡射线的威胁,生命在这里得以萌芽,繁衍声息。”赵一亮虽然不是很懂,但他想到了战士的盾牌。“但是,你刚才说大衮没有磁场。”“为了制造磁场,我们需要给大衮施加电流。”“这真的能行吗?”他想起了小时候用干电池磁化铁钉的实验,“给一个星球加电流,这种事像是天方夜谭,即使对拥有死亡射线的外星人。”“没有那种武器。电流只是电子的运动,我们在金属里生活了一亿年,相信我,我们知道怎么做。‘群’已经做了模拟验证,只要调节好两颗星球的磁极,使南北极一一对应,利用同性相斥的原理,大衮将不会和地球相撞,它将会减速,然后按原路返回。”“那地球呢?”“按照动量守恒定律,我们的星球逆向返回的同时,地球会有一个正向的加速。”赵一亮想象着这句话的含义。“想不想出去看看会发生什么?”“这里有望远镜。”“不,去外面。”她指着天上。赵一亮没有懂她的意思,迟疑了一下,然后就发现自己的身体突然变得很轻,视角开始升高。“怎么回事!”他不是用嘴说,他只是这么想,甚至不是用大脑来想,他已经没有了实体,只是一种空间中的存在。“别惊慌。”一个意念出现,他知道那是曜星人。他的视角移动到窗口,穿过玻璃窗飞了出去,他回头看到了自己和妻子慢慢倒在地上。“我妻子——”“不用担心,她只是睡着了。”曜星人的意念说,“走吧。”他从悬停的半空往上升,下面的建筑、街道,路灯下的人逐渐缩小,最后变成一个个模糊的色块,等他穿过云层,下面只剩下影影绰绰的不规则形状。天边亮起来,太阳光从大气层的边缘出现。他从没有见过这么明亮、清澈的光,他下意识地想闭上眼睛,随即意识到自己现在没有眼睛,便直视太阳的方向,直至它整个露出来,如一颗黑色幕布上的璀璨明珠。他们最后停留在月球表面。“看呐。”他看到了地球,蓝白相间的小小一颗,旁边是大衮,在阳光照耀下的巨大黑色球体,它缓慢向地球靠近,如一只大黑鱼冲向猎物。他有些紧张,曜星人的意念安慰了他。随着和地球的距离越来越近,大衮黑色的表面开始发红,类似于核爆之后烧红的颜色,曜星人解释说,这是星球表面金属中加入电流之后产生的热效应,是产生磁场的附加作用,就像发亮的灯丝。“那你们不会有事吧。”他觉得曜星人笑了。他隐隐约约感觉到,那些曜星人都在空间中看着面前发生的一幕。大衮的速度起初比较快,之后越来越慢,同时表面越来越红,像是一张涨红了的大脸。地球的一面也抹上了红晕。它最后停下来,轻轻碰了一下地球表面,犹如一个温柔的亲吻。赵一亮感到内心流过一道暖流,他很想哭。意识里浮现出妻子的样子,她对花的喜爱和对浪漫的执念。他听到了组长让他平衡生活和工作,听到了过去陈星对世人麻木的不满,也似乎看到了现在的陈星,不情愿地卖掉相机和天文望远镜,在人群中四处奔走。“不是我们选择生活,而是生活选择了我们。”清扫大街的老人在分别时告诉他。也许……他对身边的一切,对自己,太苛刻了?两颗星球开始后退。“如果下面那些人看到我今天看到的,他们就不会将自己的生命消耗在每天重复的生活中,绝望地等待每天的日出了。”大衮表面的红色开始褪去,逐渐变回以前那个黑色的沉默球体。“它会怎样?”“曜星将沿原路返回到天狼星双星系统,继续围绕它们运转,也许有一天会再一次发生失衡,但那时我们将会做好准备。”赵一亮感到曜星人的意念逐渐远去。他望着地球,又看向远去的大衮,犹豫了一会儿,忽然提高声音,“你能带上我吗?”过了一会儿曜星人的意念传过来,“操作上不存在任何困难,你现在已经非实体化,和我们没有什么两样,‘群’欢迎所有新思想的加入,但是你确定吗?你的伴侣还在地球,那里还有你的工作和生活。”“不,不是跟你们去天狼星,我想到太阳系外面看看,60亿公里的地方,我一直想象不出那是什么样子。”赵一亮开始变得轻盈,意识的所在升起来,他在曜星人的带领下飞离了月面,离地球越来越远,往大衮下落。大衮退到了火星轨道,开始融入漆黑的太空背景。赵一亮距离大衮的表面越来越近,星球看起来越来越大,越来越黑。他能看到星球表面凹凸起伏的黑色山峰,还有那流淌着的黑色水流,在远处阳光的照射下波光粼粼,熠熠生辉,如一条条在星球表面爬行的黑色巨蟒。黑色圆形变得一望无际,他停在了星球表面,随着它一起越过最外层的行星轨道,离开了太阳系,高悬在黄道面上。从这里看,地球只是昏暗的黑色背景下的一个小蓝点,那蓝色来自海洋和天空。“看地球,多么像一只扑火的飞蛾。”“我们差点毁灭了它。”“1990年,旅行者一号就是在这里调转照相机回望地球,拍下了一组照片。那年我十八岁,第一次看到太空背景下的地球。”“那一定很震撼。”“我立刻感到了焦虑和恐惧,感到了宇宙的浩瀚、生命的短暂、脆弱和渺小,人的一生如朝生暮死的浮游,没有重量,一切都无足轻重。”“那个光点,是家园,你所爱的每一个人,认识的每一个人,听说过的每一个人,都在它上面度过他们的一生……”曜星人吟诵出卡尔·萨根的语句,“每一个英雄与懦夫,每一个文明的缔造者与毁灭者……人类历史上的每一个圣人和罪犯,都在这里,一个悬浮于阳光中的尘埃。”赵一亮的意识快速流动,流过曜星人的存在。“但我错了,正是因为我们渺小,才更要努力生活,在浮游一生中抓住每分每秒。沉迷生活,珍惜身边人,活在当下……日复一日的生活并非麻木,就像呼吸,无聊的重复动作让我们活着。我现在进入了宇宙,但我没有呼吸。”“我们没法像你们一样做到意识连通,所以才会有误解和冲突,即使朝夕相处的爱人也无法心意想通,但这没有关系,我们还在交流,还在尝试和努力。”他望着那逐渐暗淡的地球,“惧怕爱情就是惧怕生活,而惧怕生活的人就等于半具僵尸。”他自嘲似地重复着妻子曾经说过的话。“抱歉,我该回去了,还有一顿晚饭没吃。” “昨晚我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妻子出现在他的书房门口,“我梦到自己飞出了地球,飞到了太阳上,那里一片火海,不停喷涌,还去了不知是火星还是金星上,看到了火山喷发,岩浆到处都是,还有水蒸气喷泉,各种颜色的星星,红的、黄的、白的、黑的,还有像云彩一样……一定是因为你平时跟我讲的那些话,我都开始做这种梦了。”电视又开始播放新闻,“……行星大衮昨日忽然消失,天文望远镜观测发现它沿原路返回,不知是因为其本身的运行轨道如此,还是因为不明原因的外力,也就是来自天狼星的生物介入。一些市民称,他们昨夜看到了大衮和地球相撞的瞬间……地球一夜之间从春天变到冬天,在天亮前又变到了春天,有些人并不同意这种说法,但地上迅速融化的积雪……认为确实存在某种力量拯救了地球……”“大衮就这么凭空消失了,真是奇怪。”妻子走进书房,“你给我找本天文学的书呗。”“干嘛?”“我看看梦里的那些星星都叫什么名字。”“先别说这个,”他站起来,手背在身后,“我今天早上去了趟早市,给你买了这个,你觉得好看吗?”他举着一束鲜花,走到她的面前。(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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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这篇小说的情节设置和角色刻画非常吸引人。故事以一个家庭的日常生活为起点,描述了地球即将面临毁灭的情景,引发了读者的好奇心和紧张感。随着外星人的到来,平凡的主角最终重燃对未来的希望。——水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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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编 水母  题图《天地大冲撞》截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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