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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节将至，母亲迷失在了寻找宇宙烟花的路上 | 科幻小说

三水鸣 不存在科幻 2024-01-05
1月，不存在科幻的主题是「相遇」。

三水鸣 | 理性和感性兼容的科幻作者，现居杭州。爱好音乐、游戏、阅读和撸猫，时常思考人生和宇宙奥义，正在尝试各种风格的创作形式，作品追求人文气息和情节起伏。

宇宙烟花全文约9300字，预计阅读时间18分钟
如果不是儿子在通讯视频中说起，徐琥还没有意识到现在已经是太空历257年的下半旬，要是换算成更为古老的纪年法，那就意味着春节就要到了。此刻，巡逻舰已经脱离了跃迁通道，正慵懒地漂浮在无垠的宇宙之中。他打开观测镜，终于在一片繁星的海洋里找到了一个毫不起眼的小白点，他的家就在那里。智能助手自动将上一段航线的巡逻报告推送到他面前，上面并没有发现异常的电磁频谱信号。那些可怕的怪物或许真的消失了吧。徐琥舒了一口气，在经历了浩浩荡荡十年之久的太空狩猎行动之后，他还不太习惯这种突如其来的宁静。刚才儿子问他，什么是春节。他稀里糊涂地解释了半天，说这是远古时期祖先们遗留下来的习俗，他们会在正月第一天举行各种庆祝活动以祈求丰年。至于再复杂一点的问题，比如什么天干地支子丑寅卯的，母亲曾经告诉过他，但他现在已经记不清楚了，或许学校里的历史老师还能知道一点。“可是我们现在也不会挨饿呀，”儿子年幼的脑袋里总是充满着各种疑问，“老师带我们去过试管农场，那里都是机器人，没有祖先。”徐琥觉得有些好笑，他还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已经进入太空时代的人们为什么还要保留着地球上的一些旧习惯？不仅是他们的母城，附近天区其他几个母城也分别保留着圣诞节、洒红节、复活节，甚至还有一种节日要求人们相互朝对方扔西红柿，这看起来有一点愚蠢。“智能助手。”“在。”“帮我查一下，明年是什么年？”向来反应迅速的智能助手这次却迟疑了几秒钟，“明年就是明年啊。”“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他有些语塞，星际作战一般都要用到更加精确的太空历，这反而让他对其他历法有些生疏。“对了，是农历，农历里面明年是什么年?”徐琥顿了一顿，马上补充道，“我的意思是，明年的生肖是什么？”“是兔年。”“兔年啊…”徐琥又一次靠在椅背上，默默地自言自语道，“好像是儿子的本命年。”本命年里好像有一些需要特别注意的事情，他有点不太记得了，如果回去的时候母亲还清醒的话或许可以问问她。想到年迈苍老的母亲，徐琥忽然意识到自己已经在宇宙中漂泊太久了，竟然错过了和家人的许多许多个春节。正在这时，视频通话的提示音又响了起来，还是妻子打来的。不过这一次，徐琥看见她的神色有些慌张。“不好了，妈不见了…”“怎么回事？”徐琥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慢慢说。”“早上起来之后，我看到妈不在房间里。床头上只留下了一条讯息，她说她知道哪里有烟花。”“烟花？”徐琥愣了一下。妻子叹了口气，“妈最近一直在给儿子讲她以前做过的那些烟花，说是过年了就要放烟花，现在儿子吵着要呢。”“附近找过了吗？”徐琥感到了一些担忧，他知道母亲犯糊涂的时候会独自外出，但又找不到回家的方向。“找过了，都不在，家里的交通艇也被她开走了。”“爸爸，奶奶说除夕的时候会有年兽出没，年兽是一种特别凶残的怪物。”儿子显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奶声奶气地跑过来对着视频说道，“爸爸，我害怕，它会把我们吃掉吗？”“不怕，爸爸已经把怪物打跑了。”“哇，爸爸真棒。”妻子在一旁配合地拍了拍手。徐琥看着欢呼跳跃儿子，幼时的记忆突然涌入心头。每到春节的的时候，许许多多他熟悉或者不熟悉的亲戚都会从各自的基地回到母城团聚。大人们会塞给他红色硬壳纸做的卡包，里面有足够他买很多零食和玩具的点券，吃完大餐之后还能和哥哥姐姐们一起去看太空烟花晚会。到时候，他们就会玩打赌游戏，看看谁能猜中母亲做的那颗烟花，而他总是能够一眼就猜中。“可是太空城里早就没有烟花了，她会去哪儿呢？”妻子忧心忡忡地问道，“大家都在说混沌已经消失了，这是真的吗？”是啊，混沌已经消失了，但茫茫宇宙对于一个患有阿兹海默症的老人来说还是充满着各种各样的危险。挂完电话后，徐琥突然觉得鼻子有些酸楚。他已经不记得有多久没有再看到过母亲亲手做出来的烟花了，应该和狩猎战争的时间一样长吧？很快，智能助手就给出了查询结果，“所有母城的仓库清单中都没有找到烟花。”徐琥微微皱了皱眉头，但也并没有感到意外。在战场上随意暴露位置容易招致灭顶之灾。自从实行静默潜行以来，从飞船里发出去的每一条信号都会经过严格设计，巧妙地融入到宇宙微波背景或者隐藏在其他恒星发出来的电磁扰动之中。当然，这只是他能够活下来的原因之一。他的父亲，以及大家庭中的几位叔叔伯伯也都这么做了，但是他们却没能亲眼见到战争结束的那天。好在这场战争已经能够看到尾声，善于隐匿而又充满危险的外太空生物在人类舰队的强大火力面前终于败下阵来。“查一下制作烟花的工厂。”“抱歉，母城女娲号已经在八年前被摧毁了。”女娲号，徐琥想起来了。这是人类建造的第一个太空基地，上面拥有从旧时代沿用而来的全套工业体系。“我知道她去哪儿了。”徐琥边说边从系统数据库中调取出女娲号母城的结构设计图，再导出空间扫描雷达定位到的残骸位置数据。没过多久，空间调度站就向他们发来了查询结果。正如徐琥猜测的那样，今天早晨果然有一艘未经报备的民用航天器驶向了女娲城遗迹方向。不过，调度站同时也确认了一个坏消息。女娲号爆炸之后，大大小小的碎片残骸便向四面八方高速飞去，其中母亲可能前往的那一部分已经飘到了安全活动范围之外的禁区。“危险性评估结果显示，此次航程风险等级较高。”智能助手主动提醒道，“作为航行助手，我再次建议您慎重采取行动。或许我们还有别的办法找到您的母亲，或许您母亲并没有去那里，因为任何一个有理智的人都不会如此冒险。”“不，她一定就在那里。”徐琥回到指挥舱，在星图中标定出安全泊位的坐标，然后启动了跃迁引擎。他当然知道安全区域之外的地方会有什么危险。宇宙和大海一样，表面上看似宁静，实则暗流涌动。周围的时空正在慢慢地交错融合。恍惚之中，徐琥的脑海中又回荡起了很久很久以前母亲每次出门时都会说的话，“等我回来，我给你们准备了一个礼物。”一阵剧烈的抖动之后，他们突然消失，而后又立刻出现在了宇宙另一个角落。“女娲号残骸上是不可能还有烟花的。”智能助手依旧坚持自己的看法。但徐琥决定不予理会，而是继续加大了航行速度，等离子推进器持续喷射出两道耀眼的蓝光。在飞行了一段时间之后，他打开观测镜对准残骸所在的位置调到了最大视距，但还是什么也没有看见。还要继续往前。他驾驶着飞行器小心避开了几块扑面而来的陨石块，这一带天区正被附近两颗相互缠绕的年轻白矮星所统治，毫无规律的高能中子辐射流时不时就会横扫而过。由于已经失去了屏蔽力场的保护，如果被辐射流照射几秒钟就相当于暴露在一万颗中子弹的持续轰击之中，几乎没有任何生还的可能性。这时，一团熟悉的黑影出现在观测镜的视野里，徐琥依稀辨认了出来，是一架已经扭曲变形的巡天舰残骸。不知道驾驶员的遗体是否还在里面，把整个宇宙当作墓地，到底是终极的孤独还是终极的浪漫呢？徐琥想起了父亲的葬礼，虽然算不上隆重，但至少算得上体面而有尊严，这让他此时此刻竟然感到了一些欣慰。他发现自己现在依然清楚地记得一些自己原以为早就忘记了的事情。父亲不在家的日子里，他总是会仰望着漆黑的宇宙发呆，想象着父亲坐在战斗巡航机里执行任务时的画面，母亲则会给他讲起那些游荡在外太空的各种美丽的小动物，他说他长大了也要在太空里遨游。有一天，母亲在他照旧发呆的时候拿过来了一样东西，“这是妈妈从女娲城里给你带来的礼物，快打开看看。”他看着母亲，然后伸出稚嫩的小手，小心翼翼地拆开了礼物的外包装。“这是烟花，它会在天上开出最美丽的花朵。”母亲慈爱地摸了摸他的头，“来，我们一起点燃它，这样爸爸就能看到我们在哪里了。”突然，电磁频谱侦测仪的线条轻微地抖动了几下，这让徐琥一下子回过了神来，难道这里的怪物又开始死灰复燃了？根据多年战斗积累下来的经验，他迅速关掉了发动机，让巡逻舰悄然隐匿在周围漆黑的背景当中。接下来，屏幕上又陆陆续续地出现了几块破碎残缺的金属部件，还好这些都不属于母亲搭乘的那艘交通艇。这不是徐琥第一次独自遭遇混沌，他并没有感到特别害怕。但是一想到母亲或许就在前面不远的地方，他的心又不由地提到了喉咙口，手指也下意识地扣在了射线炮发射扳机上。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徐琥几乎连一口大气都不敢喘，不过好在都没有发生什么意外。这让他不禁有些怀疑，或许刚才的电磁干扰只是自己的一时错觉？这时，雷达图像中亮起了一个小红点，显示女娲号残骸就在前方三十公里左右的地方。徐琥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到操作杆上，小心打开了安装在巡逻舰前端的反向制动阀门。随着镜头转动，他看到巨大而又沉默的金属躯壳逐渐浮现在视野里。它曾经是可以容纳十万人的美丽家园，现在却沦落成为一个无依无靠的太空游子。“现在请降低速度，打开红外线探测仪。”徐琥一一照做，慢慢驾驶着巡逻舰向遍布伤痕的残骸靠近，而阴影也排山倒海般地扑向了他。“没想到这么多年以后还有人会来这里，而且还是出于这么匪夷所思的理由，”智能助手似乎是在调侃，“就因为孙子想要烟花。”“你错了，”徐琥自言自语般说道，“这是来自一位母亲朴实的爱。”“不过，现在我也能理解她了。在查找资料的时候，我发现了一个你母亲隐瞒至今的秘密。太空烟花弹的早期版本其实非常简陋，直到有一个人对它进行了优化改良，这才变成了人们后来看到的样子，你知道那个人是谁吗？”没等徐琥回答，智能助手继续说道，“那个人就是你母亲的爷爷，不幸的是，他死在了火药实验引发的殉爆事故中。之后你的外公就接过了他的工作，最后也死在了女娲号上。”徐琥心里微微一震，竟有些说不出话。“再然后就是你的母亲，她想要继续研制出更大更美的烟花弹。”智能助手同情地说道，“但是，混沌的出现和随后而来的战争改变了一切，你母亲感叹自己用尽毕生精力制作出来的东西却成为了最没有用的东西。”“不是这样的，小时候我和姐姐每年都等着看烟花晚会。”想起常年杳无音信的姐姐，徐琥有些难过，“现在的孩子们也在期待真正的春节。”“但是这种低化学能的火药早就被淘汰了，现在所有军工厂都没有生产烟花弹的工艺了。”徐琥有些怅然，他差点忘记这回事了。起初，人们对这种游荡在无尽宇宙深处的怪物没有丝毫认识，因为肉眼看不见它们，导弹无法锁定它们，炮弹也会轻易地穿过它们那似有似无的躯体。它们有时候只是一团能够折射星光的稀薄气体云，有时候则会遁入无形变成一头狂暴的野兽，轻易就能将歼星舰扭曲成一堆废铁。而女娲号的损失则让人类联盟军一度出现了弹药供给中断的麻烦，还为此弄丢了好几个天区的控制权，要不是武器工程师们在危急关头研制出了全新的高能脉冲武器，或许战争的发展将会走向另外一种结局。智能助手沉默了下来，只是在扫描图上标记着可能存放烟花的位置。女娲城虽然早已成为了一堆废墟，但是看似无情残酷的宇宙却以一种最温柔的方式将它的遗体保存了下来。这里没有锈迹，也没有腐烂，只是比起原来的样子更加沉默了一些罢了。徐琥小心驾驶着飞行器，沿着智能助手标识出来的路径图慢慢搜索前进，既不能离开太远超出探测器的感知范围，又要确保安全不至于被随处可见的钢条铁板之类尖锐的东西划破外壳。他在心里虔诚地祈祷，希望母亲能够平平安安地出现在他面前。这时，电磁频谱侦测仪突然亮起了红灯，上面的曲线不知什么时候又开始出现了有规律的轻微跳动。这里一定有异形生物，徐琥心里咯噔了一声，对方似乎在刻意躲着自己。他想起了几年前和混沌的一次正面遭遇，当时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结果他的战斗机只是从那团看不见的物质当中穿了过去，然后剧烈鸣响的警报声和疯狂跳动的频谱曲线就莫名其妙的消失了。也正是在穿越异形生物的过程中，徐琥感知到了它们确实拥有意识和智慧。虽然他根本不能解读也不可能理解这些生物，但他就是知道，他身上的每个感觉器官乃至每个细胞都在传达着一些难以言表的信号，他甚至在脑海中看到了一些不属于人类认知范围的画面。不止他一个人有这样的经历，据他所知像这样的目击报告至少有几百例。脑袋在胡思乱想，徐琥的眼睛却一刻也没有放松，他的余光瞥见了一个不属于这里的东西。一架飞船正在走廊尽头的拐角处缓缓移动，尾部喷射出来的蓝色尾焰不断闪耀着明晃晃的光芒，安装在机腹下的机械臂似乎在试图移动着什么东西。“这就是你母亲的飞船。”智能助手用高清摄像头确认了对方的身份。徐琥赶忙将飞行器往前靠了过去，果然在对方的驾驶舱里看见了熟悉的身影，而机械臂上夹着的东西则让他吓出了一身冷汗。这是一枚在战争初期使用的战术高爆炸弹，虽然早已被岁月遗忘，但它仍然可能随时爆炸。“妈！”他拍着机窗玻璃大声喊道，全然忘记了真空环境中的隔音效果。幸好智能助手及时介入，接通了两人之间的通信频道。母亲显然已经看到了徐琥，但是她的眼神里充满了警惕和疑惑，似乎把他当成了陌生人。“妈，是我啊，”徐琥又喊道，“我是虎娃啊！”母亲依然用狐疑的眼神上下打量着他，“你到底是谁？”看着母亲苍白而又浑浊的眼神，徐琥心中莫名抽搐了一下，他意识到母亲又陷入了糊涂的状态。为了安抚住母亲，他只好连哄带骗地说，“我是来帮你找烟花的。”“哦，这样啊。”母亲的神态放松了下来，“对对，烟花，虎娃和虎妞还在家里等着看烟花呢。”“那你找到了吗？”徐琥一边转移母亲的注意力，一边操作着机械手臂，小心翼翼地夹住了那枚危险的炸弹。“这里没有烟花了，”母亲面露出了一些难色，“不过好在还剩下了一些材料，我可以让他帮我找出来。”徐琥以为自己听错了，“难道这里还有其他人？”母亲并没有理会他的疑惑，而是继续自顾自说道，“前面是危险品储存区，或许里面还能找到一两桶剩下的硝石。另外几个地方分别是硫磺、硝酸钾和赤磷，它们的储存桶颜色不一样。”徐琥紧紧跟在母亲的飞船后面，心里有些忐忑。他注意到母亲在说起这些材料的时候，原本有些浑浊的眼睛又瞬间精神了起来，似乎一点儿也没有糊涂的迹象。要不要告诉母亲真相呢？电磁频谱仪上的线条还在有节奏地上下跳动，但又和之前那些由混沌引发的强烈电磁暴不一样，倒像是一个刚刚诞生不久的婴儿正在微弱地学习呼吸。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从来没有想过这种恐怖的怪物或许也有和人类一样脆弱的童年。那人类发起狩猎战争到底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呢？他一时之间有些说不出来，只知道人类至今依然对这种陌生的生命形态知之甚少。科学家和政治家们陷入无尽的争吵也无法确认混沌是否属于高等生物，不知道它们有没有发展出自己的文明。但有一点是肯定的，所有人都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徐琥坚信，这些看不见的危险生物不仅有智慧，而且可能丝毫不亚于人类。想到这里，他又开始警觉了起来。他仔细搜索着四周无处不在的阴暗角落，还试探性地朝可能的藏匿点开了几枪。“请您瞄准一点，刚才额外的跃迁移动已经消耗了太多能量储备，我们的武器系统快要自动离线了。”智能助手的提醒让徐琥猛然一惊，手指也离开了扳机。“你在干什么？”母亲在一旁不解地问道。徐琥只好向母亲解释了一番混沌的危险，并且催促她快点离开这里。“馄饨？”母亲喃喃自语道，“对，是该快点回家了，一大桌子菜都要凉了，吃完还要带孩子们去看烟花呢。还剩下一些…重金属…离子…我…”母亲的声音突然卡顿了起来，似乎他们身边突然出现了一个强烈的干扰源。“警告！强中子辐射即将到达，请立即开启全面防护模式！”巡逻舰上的蜂鸣报警器也在同一时间尖锐地响了起来。糟了，徐琥心里一沉。他知道这些高能射线可以轻易穿透飞行器的防辐射外壳，躲在残骸的钢板之下似乎可以起到一定的保护作用，但面对如此巨大的能量，再厚的钢板估计也无济于事。在短短的一瞬间里，徐琥绝望地闪过一个念头，他觉得自己当时应该马上带着母亲离开这里。不过离开又能怎么样呢，巡逻舰再快也跑不过光速前进的射线暴。就在这时，他感到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再次袭遍全身。那个看不见的生物突然包围了他，高能粒子束在它身上电离出一道道美丽的闪光，像是一团剧烈翻滚的雷暴云，而驾驶舱里的辐射警报器却出乎意料地没有跳动。“这真的是敌人吗？”智能助手不太确定地问道。徐琥下意识地闭上双眼，感觉到自己身上的每一个毛孔似乎都在和这团外星生物一起欢快地呼吸。“你看到了吗，就是这个小家伙”，母亲脸上没有丝毫害怕的表情，反而露出了慈爱的笑容，“它一路带着我来到这儿，看来它也想看看我做的烟花。”徐琥呆若木鸡地坐在原地，眼角流下了两行眼泪。他终于明白了过来，眼前那团年幼的异形生物正在与人类嬉戏。它贪婪地吸收着中子辐射，就像是儿时想要长大的自己，又或是他的儿子，这是徐琥在成为父亲之前完全体会不到的感觉。毕竟，人类除了出于恐惧而对其倾尽暴力之外，并没有机会好好尝试理解它们。如果混沌真的具有智慧的话，眼前这个小家伙知道人类对它们做了些什么吗？太空联军在发动了四次大范围的围猎行动之后，终于消灭了安全区域内的所有混沌。对于战争能够取得胜利的原因，科学家们和政治家们的意见还是没能达成统一。科学家们认为，这些恐怖的未知生物虽然能量巨大，但受制于生长过程过于缓慢，几千年才能形成一个成年个体，自然消耗不过人类批量生产出来的空天舰队。不过这次，徐琥却更加倾向于站在政治家这一边。他认为这些异形生物或许并没有被完全消灭，它们只是主动从人类视野中退却了出来。“你看啊，它身上有许多亮晶晶的蝴蝶在飞舞。”母亲眯起眼睛开心地说道，“真是个好孩子。”“或许有些时候，混沌并不是我们的敌人。”智能助手喃喃自语般说道。“听说地球上的飞蛾会在暗夜中追逐火光，或许混沌也是如此。”智能助手想了一想，“其实理论上还是有一种办法可以做出烟花弹的。”“你是说用库存高爆弹头里的炸药调配出烟花吗？”徐琥问道。“那种老旧型号的弹头过于坚硬，改动了炸药配比以后容易变成哑弹。”智能助手将一块移动显示板送到了徐琥面前，“或许这个可以。”徐琥翻看着屏幕上的信息，“高能电磁束炸弹，这个恐怕连火药都没有吧。”“是这个，曳光破甲弹。”徐琥想了起来，这是一种由电磁炮发射的动能武器，与战舰外壳碰撞时产生的剧烈高温反应能够融化大部分金属合金。与同时期的太空炮弹相比，它的弹头部分相当脆弱，只要稍微施加一点压力就会破裂。“我们还有这个东西？”他有些不可置信，这种武器对于没有实体的混沌起不了任何作用，“我还以为武器系统升级的时候已经把它们都更换完了。”智能助手没有回答，而是将武器仓库里的一个加密储存柜推了出来，然后用机械臂夹出其中一枚曳光破甲弹，将它平放在固定支架上。弹体保护壳打开之后，漆上特殊标记的高爆战斗部便在他们面前呈现了出来。“我想你应该已经猜到它的作用了。”智能助手说道，“每艘战舰上都会保留少量破甲弹，不过根据最高司令部的战时禁令要求，我们不能告知它们的存在。”徐琥想了一会儿，不禁打了个冷战。他们曾经与之作战的敌人，那些能够扭曲空间的恐怖异形生物会将体积较小的战斗飞船以极大的速度扔向它们对付不了的大型战舰。这些装在破甲弹中的高爆炸药应该就是在这种时候发挥作用的，失控的飞船会自动开启自爆模式，以保护大型战舰免遭攻击。“不过，现在我们已经知道混沌不是敌人。”智能助手语重心长地说道，“这场无谓的战争也到了该结束的时候了。”“那就让我们证明给全人类看看吧。”徐琥深吸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操作着机械臂取下重达几百公斤的战斗部，并将其中一部分炸药换成了缓冲剂。而这时，胡乱扫射的强中子辐射也正好离开了女娲城。“我已经从您母亲的资料库中读取到了烟花弹的工艺流程，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我吧。”智能助手从徐琥手里接过了机械臂操作权，“但愿这些密封的材料桶没有遭到中子辐射的破坏”。徐琥又看向母亲的飞船，经过刚才的波折，她已经在美丽的蝴蝶陪伴下陷入了甜美的梦乡。他拨通了妻子的视频通话，还没来得及分享劫后余生的喜悦，儿子又跑过来霸占了镜头，“爸爸，我想看烟花。”“乖，别闹了。”妻子嗔怪着把儿子抱到了一旁。女娲城里的遭遇让她吓得胆战心惊，当得知母亲平安无事时，她又催促着让他们赶紧回家准备过节。徐琥突然意识到，无情的战争已经将无数个像他们一样原本完整的大家庭撕扯得支离破碎，大家都快不知道真正的春节是什么样子的了。“在回来之前，我给你们准备了一个礼物。”徐琥边说边对两艘飞船的操纵系统做了同步设定，然后开着巡逻艇驶出了女娲号残骸。“改装版的烟花弹已经做完了，不过在模拟演算时出现了一个问题。”这时，智能助手有些沮丧地说道，“太空烟花的核心技术就是在真空环境中实现燃烧，这不仅需要依靠特殊的结构设计，对于时间的掌控要求也非常高，几乎达到了微秒级。”徐琥愣了一下，他忘记了太空烟花是在一片完全真空的环境当中燃放的，金属粉末没有氧气就不能燃烧，也就不能发生焰色反应，自然就没有烟花那样的效果。“我们还有一些液氧存量，”智能助手有些犹豫不决，“虽然比不上真正的烟花弹，但是用这种方式理论上还是可以制造出烟花效果的，就是视觉效果上会逊色很多。”“没关系，”徐琥坚定地打消了智能助手的疑虑，“不管怎么样，这都是我们迈向和平的第一步。”“爸爸，你找到烟花了吗？”儿子按奈不住兴奋又从镜头旁边挤了进来。是啊，第一枚破甲烟花弹终于诞生了，徐琥心里有一些激动。尽管仿真模拟显示它的燃烧范围最大只能维持在几十米的范围内，颜色上也打了许多折扣。“智能助手，把画面同步到母城的广播系统。”从舷窗中往外看去，巡逻舰上搭载的电磁炮导轨已经高高竖起。一道蓝光过后，徐琥知道这枚特殊的破甲烟花弹已经发射了出去。现在只需要倒计时。这时，徐琥无意间瞥见有一片闪着雷暴一般的乌云迅速沿着烟花弹的轨迹蹿了出去。他心里一惊，不过他立马意识到烟花弹不会对混沌产生任何伤害，这个年幼的异形生物可能只是在玩耍。几秒钟过后，遥远的母城居民们在各自家里的电视屏幕上看到了一道从来没有见过的绚丽光彩，它照亮了如深渊般漆黑的宇宙，一朵巨大的金色花朵在空中慢慢舒展成了一张华盖，五颜六色的火焰在空气中留下一道道绚丽的尾巴。“是那个小混沌，它周围的离子气凝胶固定住了氧气范围，我们的烟花弹甚至比之前模拟出来的效果还要好。”智能助手的声音在徐琥的耳边响起，“或许，人类和混沌之间可以擦出新的火花了。”视频通话显示器里，妻子和儿子瞪大了眼睛痴痴地看着天空。身旁，母亲也醒了过来，她咯咯咯地笑了起来，光芒褪去了她满脸的皱纹，让她看起来像是一个年轻的姑娘。“看啊，爸爸，有个透明的大鱼儿正在吃着我们的烟花！”儿子大声叫了起来。这时，徐琥像是隐约意识到了什么。对于这场危险的狩猎战争，他原以为年幼的儿子始终不得要领，还以为自己正在偷偷玩一个好玩的游戏，没想到儿子却是第一个发现了真相的人。“刚才，小混沌似乎在告诉我，这两颗中子星已经近到快要合并了。”“中子星合并时会释放出巨大的能量，形成超新星爆炸。”徐琥终于明白了过来， 原来这些足以杀死人类的高能辐射就是它们获取能量的来源，而烟花弹的燃放效果看起来正好像超新星爆炸产生的炫丽星云！“对，那将是人类有史以来看见的最亮的光芒！”“明白，我们该回家了。”智能助手调用出系统中仅剩的最后一点能量，开启了返航的跃迁程序。周围的时空再次变得扭曲变形，恍惚之中徐琥仿佛又看见了小时候的自己，一家人正团聚在桌子前举杯庆祝新的一年的到来。“春节快乐。”他喃喃地说道。（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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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人类在太空探险中如果遇到一个完全无法沟通，又互相不了解的陌生对手时，彼此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作者在“春节”这个特殊时刻构想了这一场景，同时很好地将节日气氛和背后精神融入到小说的情节当中。——水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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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编 水母 题图《星际牛仔》截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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