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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ypeVoices #01 天格思×大曲都市：设计现代风格的蒙文字体是一项更大的挑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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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统蒙文（ᠮᠣᠩᠭᠣᠯ ᠪᠢᠴᠢᠭ）是用于书写蒙古语的文字，主要在我国内蒙古使用。蒙文垂直连续书写，从上到下、从左向右阅读，这样一种文字该如何进行字体设计?
首期 TypeVoices 栏目特别邀请了两位在蒙文字体方面做过开创性工作的设计师进行一场对话。一位是根植本土的母语者设计师，一位是深具全球视野的“外国友人”，他们各自的设计历程如何，又会怎样看待彼此的工作呢？
大曲都市能否告诉我们，你是如何学习蒙文的？也请谈一谈学习语言和学习字体设计之间的关系。两位分别作为母语者和非母语者，你们觉得蒙文有什么有意思的地方？
我开始是在网络上搜索研究，去大学图书馆看书和手稿，然后在网上买了一些书，又前往蒙古和内蒙古旅行，途中购买了更多的书籍。当然，我不会说蒙古语，但这对于理解字形和间距并不特别重要。你更多地是学习视觉语言，而不是口语。即使是儿童的书写入⻔也非常有用，因为它们告诉我儿童和初学者应当如何学习字母。
蒙古文字是一个很酷的不同文化的混合体，一种东方式书写的西方文字。看起来几乎像垂直的阿拉伯文文字肌理，非常独特，但与此同时，它的毛笔书法又明显是中国式的。它的使用范围足够广泛，在两个国家使用，在两地我也看到了不同的传统和偏好。
大曲都市设计的多文字超级字体家族 Marco 中包含蒙文字母，而且还是两种风格。能不能简单介绍下 Marco 这个字体的特色？它的名字和马可波罗的关系在哪里？
Marco 的设计是对早期威尼斯风格罗马体的一种重构，当时罗马体仍处于形成时期，并且还未定型（也没有变得无聊）。它的字形非常生动、极具手写感，我在 Marco 中融入的一个设计特点，在我完成其他文字时也很好用。为蒙文我设计了单独的拉丁字符，因为我认为原来的拉丁字母上升部和下降部太长，不能一起搭配使用。Marco 没有采用一种“复制粘贴式”的衬线，具有一种类似书法的力量感。我之所以把它命名为 Marco，是因为它属于威尼斯风格的设计，威尼斯也是马可波罗出生地，他（据说）也曾去过蒙古。Marco 听起来非常符合这个项目的范围。
前面说到 Marco 这款字体读起来很舒服，起初我并不知道是外国人设计的。我会在旧书网买民国时期的一些日本蒙古学杂志，上面的蒙古文字体应该也是外国人制造的，感受跟之前说的一样，字体本身很悦目。
大曲应该也看过天格思设计的 Amidu 字体，请说说你的想法？有没有出乎意料的地方？
这是一款很棒的、具有动感的无衬线设计。如果目标是设计一款更标准的无衬线字体，你可能会使其字形更加稳定。但不，这就是 Amidu 要表达的——它有很多有机曲线，但看起来又不像是手写的。它传达了一种“铭文感”，我的意思是，它看起来像是在木头或石头上雕刻的。
我现在回头看也是同感。带弧度的腰线让文本的看起来是扭曲的。现在反省当时的设计的话，不该用无衬线的风格体现早期回鹘手写体那种的骨架，连续画圈的笔顺会让字体变得很“吵”，这个与一般认为的无衬线的“冷静”相悖。
那也请你谈谈 Amidu。用你的话说，做完 Amidu，算是“蒙文字体设计学士毕业了”？为什么这么说？在你看来，一个合格的蒙文设计师，或者说字体设计师，需要在研究学习过程中获得什么能力？
时间过得好快，我已经不想回头看那个字体了。但事儿都已经做了，我就承认吧。我很鲁莽的介入了字体设计这个学科，自以为是的做了好多事情。在这过程中获得的零星经验倒是能帮助我平时的平面设计工作。除此之外，没有获得其他能够被公认的字体设计能力。
经过了一段时间的酝酿，大曲都市你设计了 Noto Sans Mongolian。比起 Marco，在设计 Noto Sans Mongolian 的时候，你觉得哪方面做的更好了？
据我所知，当时并没有一款蒙文无衬线字体，特别是没有一款像其他现代、标准的无衬线字体一样使用的蒙文字体。我做了 Marco Sans Mongolian，但那款字仍然具有太强的个性。我们以 Noto Sans 的拉丁字母设计作为基础，我想让蒙文和它保持完全一样——一个 21 世纪的、人文主义的设计。我意识到了中蒙两国之间存在不同的审美偏好，便想通过降低字体的书法特征来满足双方。由于语言障碍，我无法真正知道 Noto Mongolian 有多么成功，但我很高兴看到它被用于包括脸书网在内的许多地方。
我近期在鼓捣一个无衬线蒙古文字体，蒙古文字母的无衬线形态经常让我感到束手无策时，我就会打开 Noto Sans Mongolian 的字体看它的细节，就会感受到 Noto Sans Mongolian 的曲线和内外空间的设定是一种我不能做到的成熟的设计水平。所以进一步明白了“读起来很舒服”感受是来自哪里的了，真的厉害。
天格思的星巴克蒙文字标引起了社会的瞩目。可以就星巴克项目，围绕商业和设计多谈一下吗？
哪怕是宗教底色没那么强的内蒙古，星巴克都愿意主动关注当地文字，这个行为其实显得很知识分子（或者设计师会叫它“友好的细节”之类的），我觉得它不是我印象中的，大企业的典型商业设计行为。那我会试图把这种“友好的细节”用在我们能经常遇见的小企业的商业设计中——因为经营方也想用近两年有一点流行的，有设计感的蒙古文字体做视觉形象。但这样不会有那种知识分子式的思考效果，反而会带来多种文字、强行拉伸文字骨架、多种蹩脚的排版场景、违反城市管理条款的修改妥协……就连经营方都会觉得成本增高等效果。所以，就我（们）目前对商业设计的认知而言，多文字的字体设计师需要重新反观一下自己的工作性质，否则会误入“异域色彩”的歧途、做出没用的设计。这与是否弘扬民族文化无关。
定制工作对任何设计师都很重要，我希望像星巴克这样的项目会更频繁地出现。有更多项目不仅对某一位设计师很重要，对刚入行的新人也很重要。天格思你是否觉得公共设计意识在提高，客户定制字体工作的数量在增加？
相比前几年（至少在我工作范围内）客户对蒙古文和字体的重视程度增加了。尤其是偏文化类的设计项目，比如音乐唱片、书店等。如果像便利店、咖啡馆这种场所也对蒙古文和字体有进一步的要求的会更好。
天格思你还做了不少很有现代气息的蒙文字体，比如 Alban。能不能说一下蒙文字体创新的难点或者要点？人们会不会受制于传统视觉习惯而不接受？
蒙古文字体设计的难点一个是它的书法依据（或者说是笔划规范），另一个是它的排字方向。这两个也是要点，不计划好它们就无法开展工作，没有比不知道解决方案更难的事情。无衬线的蒙古文字体设计不像设计复刻字体那样有明确的依据。就是有时候真心不知道蒙古文的无衬线形态该长什么样才好。所以在设计无衬线的蒙古文字体时很害怕一开始的定位就错了，导致全盘错误，之后全盘修改很痛苦。
蒙文 TypeSchool 那一次来了字体设计师、纹身师、电脑工程师、字体教师，还有语言文字信息处理的专家。他们本身就在关注蒙古文字这一块，并且在自己的领域都有所建树。但字体设计这一块并不是所有人都深入了解，包括我自己。
大曲呢？你觉得在设计层面上蒙文和设计其他文字有什么不一样？
设计蒙文字体与其他文字没有什么不同，但是文字的垂直特性使在字体编辑器中的设计变得非常困难，目前还没有一款软件支持蒙古语的垂直排版。你要么歪着头，要么倾斜屏幕，或者找一些其他的聪明方法来测试字体。
蒙文和阿拉伯文比较类似，而阿拉伯文的现代字体设计道路经历了不少的曲折。大曲非常熟悉这一点，你能不能结合阿文谈谈蒙文的现代字体设计问题？对于蒙文而言，可以从阿文中借鉴什么吗？
阿拉伯文和蒙文在表面上看起来类似。当我刚开始设计阿拉伯文时，我以为我可以把蒙文的知识用在阿拉伯文字中，反之亦然。但是，两者后来以各自的方式成为不同的挑战。在数码排印中，蒙文被视为从左到右的文字，而阿拉伯文则是从右到左。蒙文的基线不会移动，而阿拉伯文的可以，并且，对点和变音符号的重度依赖使得阿拉伯文非常宽敞。当然它们确实有很多共同点，设计一款包含这两种文字的字体肯定会很有趣，因为你必须考虑如何使它们彼此保持一致。
刚才大曲都市提到了，原创蒙文字体稀缺的原因之一是技术困难。我们知道蒙文的 Unicode 编码还不太稳定，那么对于蒙文设计师，或者正打算学习蒙文设计的设计师，有什么特别要注意的吗？
我认为 Unicode 和排版引擎的不稳定性可能比处理文字垂直性更令人头痛。我之前一直在跟进讨论，但这事技术性太强，我没办法跟上。我对 OpenType 技术很有信心，但是专门为蒙文写一个很难，我自己做不到。我希望有人能够解决这些问题并提出一个适用于其他设计师的标准。
除了 Unicode 的问题，主流的排版软件都不支持蒙文的竖排模式。有什么好的办法，让蒙文字体可以用得更好吗？
在北京⻅过一次。我感觉大曲有很多套花衬衫。
大曲都市：
总算⻅到彼此了，这很棒，我立刻就感到我们互相之间非常欣赏。
天格思你是专业油画系毕业的，听说你高中还打篮球，想成为第二个波尔津吉斯。现在怎么样？除了字体设计，还做些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