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式」西文字体设计，了解一下？
上周，3type 应邀在中国美术学院上海设计学院举办了为期一周的 TypeSchool 工作坊。郑老师、米老师、梨老师，还有厉老师轮番上阵。厉老师更是全程参与，见证了同学们从一张白纸开始，直到西文字体小入门。国庆假期前一天，课程阶段性地告一段落。正所谓教学相长，厉老师通过一周的课堂观察，也学到了不少东西，发现了很多新的知识，下面就让他来聊一聊。
TypeSchool 中国美院上海设计学院工作坊。
字体设计的教育一直是 3type 重要的使命之一。从暑假集中式的字体设计课程，到走入高校为学生提供字体教育，以及最新推出的周末字体班，随着教学经历的不断丰富，我也发现了不少中国人学习西文字体过程中的有趣现象。以下小总结不针对个人或企业，更算不上批评，让我们当作一种文化现象中性地看待吧。
「中式」西文字体设计的特点：
1.「方块」字母
尽管汉字并不是方的，但「方块字」的概念还是根深蒂固地存在于大多数中国人的脑海之中。当中国人学习设计拉丁字母时，「方块字」的默认设定往往会不经意间跑出来。于是，我们常常能看到字母的上升与下降部错位，统统挤到了相同宽度与高度的「方块」中去。原本生来较宽的 m、M、w、W 等字母，由于「被方块化」，往往不得不被强行压窄成了瘦子。当然，等宽字母并不是一种错误，在西文字体的世界中，等宽字体并不是独行侠。它的出现总是和技术紧密相关——从最初的打字机字体到如今的码农字体。3type 的西文标准字体 Weaf，就是一款灵感源自打字机的等宽多语言字体；而多次介绍过的 Ryan Serif，用小型大写字母代替了小写，也回避了小写字母的上升与下降部。只不过，设计任何字体，都需要一个自洽的理由。
等宽的 Weaf Mono 字体。
不仅仅是中国人，汉字文化圈的人，都普遍具有「方块字」的情结。比如日本服装品牌优衣库，佐藤可士和设计的 UNIQLO 几个字，把字母按照汉字的逻辑设计成相同宽度，并且单独拆开，纵横对齐排列。
UNIQLO 字标。
如果我们稍加留意，就会发现不论是中国、日本还是韩国的商业品牌标志，只要使用拉丁字母，只要是定制设计过的，大部分都会具有字母方正、以大写字母为主（回避小写字母跳跃的升降部）、字母宽度相等或接近等共有特征。即使是直接使用现有西文字体的，也会偏好诸如 Helvetica 那样的字体——字母造型饱满敦实、上升与下降部较短、笔画末端呈现垂直或水平的切口。
日韩品牌的字标设计，具有字母方正、以大写字母为主、字母宽度相等或接近等共有特征。
日本田径运动用品品牌亚瑟士字标。这是个不错的设计，不过也选择了一样高的字母造型。
在方块字的魔咒之下，还经常伴生出以下的情况：字母的边距巨大，导致一个单词仅凭默认字间距就足以占据一行；所有字母的左右边距都设置成了一样；字母 g 被提到了基线之上，跟数字9傻傻分不清；字母 b 的字谷和双层 a 的一样尺寸……
字母 g、y 被提到了基线之上。
p 还是 P，让人感到困惑，整个 logo 的字母设计语言混乱，拼凑感十足。
n 是大写还是小写？到底该多高？
方正信产的字标，典型的「中式」西文字体设计。大小写不分，上升下降部都被挤到了同样高度的方块中。
2. 不同的书写
与使用毛笔的汉字不同，西文书法使用平头笔书写。二者之间根本的不同，在于书写的工具与方法。毛笔是圆柱形中心对称的结构，握笔角度可以垂直于纸面，也可以依个人顺手的角度来入笔。汉字书写的过程中，需要手部多个关节灵活配合，通过不同的角度、力度、速度，写出具有灵韵生气的字来。而西文书法中，手腕不能轻易转动，基本上要始终保持一个固定的角度，通过整个手肘的运动，来进行书写。正因为书写方式的巨大差异，导致了在西文书法练习的过程中，中国人经常会不由自主地采用中式西文写法。当进入紧接着的字体设计阶段，刚刚熟悉起来的西文书法规则，又很容易被抛之脑后。
米拉老师演示西文书法的运笔方式。
我们学习西文字体设计，之所以要从西文书法入手，并不是要成为西文书法大师，而是要在书写的过程中，学习到构成字母的书写逻辑。这一点看似简单，却并不容易领悟得到。很多人在设计西文字母的时候，某个字母可能具有较大的笔画粗细对比，而另一个字母，却又是粗细相若了。用不同的笔写出的字母，可以被算作一套字体吗？当然是可以的，只不过，还是需要一个合理的理由。
此外，斜笔中哪一笔比较粗，哪一笔比较细，往往会搞不清楚。缺乏对西文书写的理解，这是非原书写系统者常常会遇到的情况。小林章的《西文字体》一书开篇就以大写字母 A 作为举例，这是他在普及性讲座中最喜欢举的例子之一。
小林章《西文书法》中的例子。
对西文字母书写规律一知半解，年轻的设计师们常常会做出一些创新的设计：断开/扭曲的笔画；位置奇怪的笔画；违反笔顺的连笔；一笔写就的字母……从楷书到草书的汉字书写逻辑，被融入了西文字母，让人大开眼界。新生事物总是充满了争议，也许今天中国人发明的拉丁字母新写法，在百年之后，也会影响到西文字母的书写系统。诚如发端于汉代的草书，谁又能料到，和今天的简体字之间居然也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https://www.zhihu.com/question/58386779/answer/247934923
3. 几何的偏好
按理说，中国人生来对数学啦、逻辑啦、几何啦之类的，并不在行。很多朋友上学的时候，最差的恐怕就是这几门课。可是一轮到西文字体设计，却总有很多朋友，会不由得走上了几何字体的设计之路。也许是因为西文书法掌握不好；也许是觉得几何造型更容易把握；也许是认为斜切、打断、弯折是一种很酷的手法、也许认为几何风格的装饰性更强、也许……
这次工作坊中的同学作品。
几何无衬线字体是西文字体中的一种风格类型，大量的商业品牌、政治宣传、文化行业都广泛采用。它代表了简洁明快的现代主义，具有很强的表现力，不论怎么使用，总能抓住观者的眼球。那中式西文几何字体呢？哈哈，看起来总显得硬邦邦，像是机器人或者电路板。对拉丁字母的造型缺乏足够理解？没关系，我们还有童年的七巧板和变形金刚。剪剪裁裁、拼拼搭搭，看起来也差不多？非也，仔细一看，我们可以发现最大的特色在于——设计逻辑的多重叠加与并置。
这次工作坊中的同学作品。其灵感便来自变形金刚。
这次工作坊中的同学作品。
同样的几何化和断缺减省的设计，母语者对于字母的感受和我们区别在哪？
4. 倾斜的字母
汉字从出现到今天，上千年的历史中，真正横向书写与排版的历史，其实才100年。几千年来一直自上到下书写的方式，对汉字的字型产生了深刻的塑造。拉丁字母以横向的 x 高度为核心区域，上下伸展出字母的笔画。汉字也具有类似的特征。由于书写顺序与方向的不同，汉字的核心区域是竖向的。当我们观看抄写或印刷的古籍时，可以轻易地看每一行中心的核心区域，而撇、捺、点、提、挑等笔画则从左右两侧向外长出。快速水平书写的拉丁字母产生了向右倾斜的角度，而快速垂直书写的汉字，则让文字产生了向右上角倾斜的角度。
这次工作坊中的同学作品。
骨子里的中式斜体，常常鬼使神差地跑到中国人设计的西文字体中去。一个汉字不等于一个字母，对应的是应该由数个字母组成的单词。中式斜体的拉丁字母，单个看起来颇有特点，但当连成单词之后，阅读感受马上就会变得非常跳跃。
这次工作坊中的同学作品。当连成单词之后，阅读感受马上就会变得非常跳跃。
以上四种现象是「中式」西文字体最常见的特征。之所以加了引号，因为它们不仅仅是中式的，也是日式的，韩式的……当我们回顾起步更早的日韩设计，随处都能闻到熟悉的味道。甚至一些西方的国际品牌，也采用了类似的套路。最典型的，莫过于来自德国的 PUMA，如今看起来非常「中式西文」风格的 logo，在1979年问世的时候，可算得是先锋。
PUMA 字标
中式西文字体并不是什么新鲜玩意儿，正如我在点评学生作业时常挂在嘴边的：「你这个字体设计思路，国外的免费字体网站上早有啦～」作为中国人，学习设计一种非母语的文字，本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相比机械设计、建筑力学设计来说，字体设计也许看来简单，但上过课程的同学们，却都普遍感受到了背后的不简单。对于不同文化的学习与共情，那可是没有止境的啊。等等，我这里指的，可不仅仅是别人的文化哦。
想要学习到真正的西文字体设计？想了解一下西文书法？想搞清楚中式西文字体常见的错误？机会来啦！首期 TypeSchool weekends 周末西文字体班火热招生中！现在报名，更可享受早鸟优惠！点击下方图片了解更多。
—过往内容—
𝑯𝒂𝒑𝒑𝒚 𝕄𝕠𝕠𝕟 𝕱𝖊𝖘𝖙𝖎𝖛𝖆𝖑！教你打造酷炫无比的朋友圈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