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cula 报告 | 星星触碰大地：第14届欧洲宣言展

Petrit Halilaj，《当太阳消失时，我们描绘天空》，2022。展览现场：“重要的是世界会世界化怎样的世界：如何以其他方式讲故事”，第14届宣言展，普里什蒂纳（2022年7月22日至10月30日）。© Petrit Halilaj。摄影：Arton Krasniqi。

Manifesta 宣言展，也被称作欧洲当代艺术游牧双年展，以游击式换地点举办为特色。每隔两年，展览都会在新的城市举行，以促进围绕欧洲及其边界的广泛讨论，并考验艺术直接与环境接触时的产生的效用。

2022 年，第 14 届宣言展在科索沃的普里什蒂纳举行。科索沃是西巴尔干地区领土面积最小，也是最年轻的国家，它的艰难过去决定了其脆弱的现在和不确定的未来。1999 年科索沃战争结束后，该地区由联合国的特别机构暂时接管，直到 2008 年才宣布从塞尔维亚独立出来。

raumlaborberlin，《在共同基础上工作》（Working on Common Ground) ，2022。展览现场：“重要的是世界会世界化怎样的世界：如何以其他方式讲故事”，第14届宣言展，普里什蒂纳（2022年7月22日至10月30日）。致謝：raumlaborberlin。© Manifesta 14 Prishtina。摄影：Ivan Erofeev。

科索沃的独立宣言在全世界引起的反响各异，承认与不承认科索沃的国家划分成了两个阵营。此后，科索沃一直在奋力成为一个多民族的民主政权，同时与贫困、腐败和公共空间的日益私有化作斗争。

以“重要的是世界会世界化怎样的世界：如何以其他方式讲故事”（It matters what worlds world worlds: how to tell stories otherwise，展期：2022 年 7 月 22 日至 10 月 30 日）为题，由凯瑟琳·尼科尔斯（Catherine Nichols）策划的第 14 届欧洲宣言展（Manifesta 14）对这种私有化作出了最突出的回应。

Christian Nyampeta，《有时它曾美丽》（Sometimes It Was Beautiful），2018。展览现场：“重要的是世界会世界化怎样的世界：如何以其他方式讲故事”，第14届宣言展，普里什蒂纳（2022年7月22日至10月30日）。致謝：Christian Nyampeta。© Manifesta 14 Prishtina。摄影：Ivan Erofeev。

宣言展跨越了 25 个场地，敏锐地揭开了每个地点的过去、身份，有时还有其后天性，证明了艺术不一定需要博物馆作为载体，它可以与城市、城市问题和市民有意义地共存。

在一个主广场上，Alban Muja 的黄房子占据了过去的葛尔米亚百货公司的屋顶。因为公众的抵抗，这幢百货公司的建筑最近才免于被拆。

Alban Muja，《人人之上》，2022。展览现场：“重要的是世界会世界化怎样的世界：如何以其他方式讲故事”，第14届宣言展，普里什蒂纳（2022年7月22日至10月30日）。致謝：Alban Muja。© Manifesta 14 Prishtina。摄影：Ivan Erofeev。

Muja 的寄生建筑《人人之上》（Above Everyone，2022）道出了科索沃的城市现状：公共住房系统在战后崩溃，迫使无家可归的公民在未经法律许可的情况下把住房搭建在其他建筑上。

这样的加建遍布前南斯拉夫乃至整个前苏联的各个城市，如此现状之下，《人人之上》成为了公民创造力的声明，强调了公开讨论公共建筑和住房未来的迫切性。

乌戈·罗迪纳，《not a word not a thought not a need not a grief not a joy not a girl not a boy not a doubt not a trust not a lust not a hope not a fear not a smile not a tear not a name not a face not a time not a place not a thing》， 2022。局部。展览现场：“重要的是世界会世界化怎样的世界：如何以其他方式讲故事”，第14届宣言展，普里什蒂纳（2022年7月22日至10月30日）。致謝：Ugo Rondinone。© Manifesta 14 Prishtina。摄影：Ivan Erofeev。

第 14 届宣言展的视觉形象由巴尔迪·哈利提（Bardhi Haliti）设计，在人行道上使用显眼的绿圆点来标示通往不同地点的路线，巧妙地在城市景观中脱颖而出。

离葛尔米亚不远，另一种颜色吸引了人们的眼球——这次是乌戈·罗迪纳（Ugo Rondinone）在饱受争议的民族解放运动英雄纪念碑上贴的粉色铝箔。该纪念碑 1961 年建于铁托领导下的南斯拉夫共和国时期，其抽象的形态旨在象征一个展望未来、民族紧张关系不复存在的社会主义社会。

乌戈·罗迪纳，《not a word not a thought not a need not a grief not a joy not a girl not a boy not a doubt not a trust not a lust not a hope not a fear not a smile not a tear not a name not a face not a time not a place not a thing》， 2022。展览现场：“重要的是世界会世界化怎样的世界：如何以其他方式讲故事”，第14届宣言展，普里什蒂纳（2022年7月22日至10月30日）。致謝：Ugo Rondinone。© Manifesta 14 Prishtina。摄影：Ivan Erofeev。

雕像所在地曾是兄弟团结广场，后在 2000 年左右以科索沃解放军人物阿德姆·贾沙里（Adem Jashari）的名字重新命名。这些年来，一直有呼声要将它替换成另一座献给贾沙里的雕像。

罗迪纳大胆地用鲜艳的粉色材料包裹纪念碑，激起了人们对社会变迁中的纪念活动的讨论。虽然艺术家没有解释为何选择了这种颜色，但它将纪念碑的男性和尚武隐喻进行了去军事化和女性化处理。

Flaka Haliti，《太阳下——解释发生了什么》，2022。展览现场：“重要的是世界会世界化怎样的世界：如何以其他方式讲故事”，第14届宣言展，普里什蒂纳（2022年7月22日至10月30日）。

Flaka Haliti 的《太阳下——解释发生了什么》（Under the Sun – Explain What Happened，2022）是对普里什蒂纳天际线更微妙的干预，抒发了去军国主义的立场。它安放在青年和体育宫的标志性粗野主义建筑的顶部。

为了制作这件作品，Haliti 从普里兹伦市附近的前驻科索沃部队军机库——北约领导的国际维和部队——拿来了十块塑料板。经过 20 年的日晒，这些浅色的板子已经变成了深红褐色。

Flaka Haliti，《太阳下——解释发生了什么》，2022。展览现场：“重要的是世界会世界化怎样的世界：如何以其他方式讲故事”，第14届宣言展，普里什蒂纳（2022年7月22日至10月30日）。致謝：Flaka Haliti。照片© Manifesta 14 Prishtina。摄影：Ivan Erofeev。

Haliti 将这些板子置于带有云状剪影的金属脚手架中，背景的图案令人想起军事迷彩纹样。下午，这些板块随着太阳发光、灼烧，形成一条诡谲的地平线，提醒人们如今仍被过去的幽灵所萦绕。

对空间记忆的精妙触及，也出现在 Cevdet Erek 在里德林加新闻宫对环境作出反应的项目中。里德林加新闻宫也是一座经典的粗野主义建筑，曾是拥有巴尔干地区最多读者的报纸的所在地。和普里什蒂纳的许多建筑一样，它在战后被私有化，充当夜总会及其它用途。

Cevdet Erek，《粗野时代》，2022。展览现场：“重要的是世界会世界化怎样的世界：如何以其他方式讲故事”，第14届宣言展，普里什蒂纳（2022年7月22日至10月30日）。致謝：Cevdet Erek。照片© Manifesta 14 Prishtina。摄影：Ivan Erofeev。

在《粗野时代》（Brutal Times，2022）中，艺术家介入了这座建筑的废弃部分，在那里安装了一面大型 LED 屏幕，上面有节奏地切换着《里德林加》的报纸版面，还有一个声光装置暗示着地下电子乐派对。

普里什蒂纳大酒店是第 14 届宣言展的中心会场，明亮的金色星星似乎落在了这座高大建筑的外墙上。这件来自 Petrit Halilaj 的灯光装置有一个诗意的标题——《当太阳消失时，我们描绘天空》（When the sun goes away we paint the sky，2022）。这句话以阿尔巴尼亚语标牌的形式出现在建筑物的顶部。

Petrit Halilaj，《当太阳消失时，我们描绘天空》，2022。展览现场：“重要的是世界会世界化怎样的世界：如何以其他方式讲故事”，第14届宣言展，普里什蒂纳（2022年7月22日至10月30日）。© Manifesta 14 Prishtina，Petrit Halilaj。摄影：Hana Agimi, YII Çitaku。

战前，这曾是一家著名的五星级酒店，不仅承办重要的政治和文化活动，也位居科索沃最大的当代艺术收藏机构之列。今天，它的半废弃状态让人感到鬼影幢幢的怀旧气息。

为追思这座废弃的纪念碑，Halilaj 邀请普里什蒂纳市民向作品中坠落的星星许愿，让他们放开想象更好的未来。与这一做法相关联的是第14届宣言展设置的长期基础设施项目，这些项目由设计创意公司 Carlo Ratti Associati 牵头，利用开源城市主义的方法，以公民参与和反馈为基础，在城市和社会肌理中创造持久的变化。

绿廊，2022。展览现场：“重要的是世界会世界化怎样的世界：如何以其他方式讲故事”，第14届宣言展，普里什蒂纳（2022年7月22日至10月30日）。致謝：CRA-Carlo Ratti Associati。© Manifesta 14 Prishtina。

在公共空间创作并不容易：事情会发生意想不到的变化，而且不是完全可控，甚至共享空间已经成为私有化和商业化的牺牲品。如果一个人决定在公共场所创作，他必须承认这样一个现实：公共生活及其空间可能比艺术更激进。

与此相应，第 14 届宣言展的中心展“事物的大计划”（The Grand Scheme of Things）纵跨大酒店的八层楼，其策展灵感来自多物种女权主义者唐娜·哈拉维（Donna Haraway）创造超越人类的世界的想法。

普里什蒂纳大酒店，2016-2022。展览现场：“重要的是世界会世界化怎样的世界：如何以其他方式讲故事”，第14届宣言展，普里什蒂纳（2022年7月22日至10月30日）。致謝：Majlinda Hoxha。© Manifesta 14 Prishtina。摄影：Majlinda Hoxha。

每个楼层都围绕着一个特定的概念——过渡、迁移、水、资本、爱情、生态和投机。虽然在结构上有着顽固的区分，但主题通过艺术作品相互纠缠。

展览中最强烈的立场来自科索沃本地和流散人士。科索沃最著名的现代主义者 Nusret Salihamixhiqi（1931-2011）欢快的超现实绘画作品将植物、动物和机器的灵性融合在一起。

Brilant Milazimi，《我们应该回收情感或者新情感会萌生吗？》，2022。展览现场：“重要的是世界会世界化怎样的世界：如何以其他方式讲故事”，第14届宣言展，普里什蒂纳（2022年7月22日至10月30日）。致謝：Brilant Milazimi。© Manifesta 14 Prishtina。摄影：Majlinda Hoxha。

同样是超现实风格，Brilant Milazimi 创作于 2020 年和 2022 年的大型画作更加黑暗，这些画作描绘了有着诡异的修长四肢和牙齿的形象，创造了创伤但迷人的分裂感。

Artan Hajrullahu 在 2013 年至 2022 年期间创作的小尺幅画作描绘了家庭和家居场景，将关注点放在吃西瓜、睡沙发、坐公交车或接吻等日常生活中的行为上。

Artan Hajrullahu的作品。展览现场：Artan Hajrullahu，“重要的是世界会世界化怎样的世界：如何以其他方式讲故事”，第14届宣言展，普里什蒂纳（2022年7月22日至10月30日）。© Manifesta 14 Prishtina。摄影：Majlinda Hoxha。

《你讲故事的热情》（Your enthusiasm to tell a story，2015-2022）是 Dardan Zhegrova 的装置作品，这是一些真人大小的巫毒娃娃，有超大的眼睛和心脏，邀请观众躺下，倾听每个娃娃的声音。

或许体现宏大未必需要庞杂，如同 2014 年的个展“寸光阴”——小小的宇宙，朴素而神秘，但绝不怯弱。这些无生命的物体反映了自我和他人之间的流动边界，并勾勒出共情和陌异的亲密，拥抱超自然世界提供的乐趣。

Dardan Zhegrova，《你讲故事的热情（金色，蓝色，绿色）》，2015-2022。展览现场：“重要的是世界会世界化怎样的世界：如何以其他方式讲故事”，第14届宣言展，普里什蒂纳（2022年7月22日至10月30日）。致謝：Dardan Zhegrova。© Manifesta 14 Prishtina。摄影：Majlinda Hoxha。

诗意渗透在 Driton Selmani 的作品中。在他的“情书”系列（Love Letters，2018 年至今）中，挂在玻璃后面的塑料袋强调了它们作为文物的考古学特性。每个袋子都代表着阅后即焚的当下，与材料的寿命形成对比——据说塑料袋需要长达 1000 年才能降解。

Driton Selmani，“情书”系列，2018年至今。展览现场：“重要的是世界会世界化怎样的世界：如何以其他方式讲故事”，第14届宣言展，普里什蒂纳（2022年7月22日至10月30日）。致謝：Driton Selmani。© Manifesta 14 Prishtina。摄影：Majlinda Hoxha。

对科索沃公民来说，旅行自由不是理所当然的，签证程序常常让人心久久悬着。Edona Kryeziu 的《十字路口的车流中闪烁着幽灵般的信号》（there are crossroads where ghostly signals flash from the traffic，2022）在冥想的环境中探索科索沃的地缘政治地位和它与欧盟的象征性距离——一架双人秋千从天花板悬吊下来，被一列列快递纸箱和包裹环绕。

房间里充满了混杂的声学景观，其中有《科索沃之声》（Sounds of Kosova，2001）的现场录音，这是一张由普里什蒂纳新音乐中心的学生在战后录制的专辑，以及 Kryeziu 自己在往返普里什蒂纳的旅行中收集的声音。

Edona Kryeziu，《十字路口的车流中闪烁着幽灵般的信号》，2022。展览现场：“重要的是世界会世界化怎样的世界：如何以其他方式讲故事”，第14届宣言展，普里什蒂纳（2022年7月22日至10月30日）。致謝：Edona Kryeziu。© Manifesta 14 Prishtina。摄影：Majlinda Hoxha。

各种各样的介入项目，让第 14 届宣言展在其地理环境和艺术品之间微妙的相互作用中找到了平衡，在一个正在阵痛转型的地方拥抱不确定，这样的时刻意义重大。

考虑到这一点，就不得不注意到本届宣言展的一些项目将在展览的一百天之后持续进行下去，这其中就包括叙事实践中心，它是宣言展丰富的教育项目的所在地。

Raumlaborberlin 主持的圆桌讨论。展览现场：“重要的是世界会世界化怎样的世界：如何以其他方式讲故事”，第14届宣言展，普里什蒂纳（2022年7月22日至10月30日）。© Manifesta 14 Prishtina。摄影：Atdhe Mulla。

假如每个故事都要有开头、中间和结局，即使不一定按这个顺序展开，那么第 14 届宣言展关注的正是夹杂其间的那些时刻。因为在新的开头有望出现之前，有些结局必须缄默不言。—[O]

译者：钟山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