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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cula 对谈 | 林荫庭:艺术界存在严重脱节

安大略美术馆赞推 Ocula艺术之眼 2022-08-18


林荫庭。图片提供:艺术家。


加拿大艺术家林荫庭(Ken Lum)辉煌的职业生涯已走过 40 年,他在多伦多安大略美术馆的首次个展“死亡与家具”(Death and Furniture,展期:2022 年 6 月 25 日至 2023 年 1 月 2 日)汇集了图文、雕塑和装置,探索日常经验的轮廓。


作为该美术馆 2019 年 Gershon Iskowitz 奖的获得者,林荫庭尤以尖锐讽刺的图文作品见长,它们逼迫观众对所见和未见的事物抗争,同时狡黠地揭示塑造人类境况的政治和经济强权。例如,《梅利·岑讨厌她的工作》(Melly Shum Hates Her Job,1989)是一块广告牌,上面用粗体字印着作品的标题,一旁是在办公桌前的年轻女子。


林荫庭,《梅利·岑讨厌她的工作》,1989。照片-文字。图片提供:艺术家与Galerie Nagel Draxler,柏林/科隆/慕尼黑。


《梅利·岑讨厌她的工作》常年固定在鹿特丹当代艺术中心(原名 Witte de With)的外立面。林荫庭的个展是该机构 1990 年的开馆展,当时该作品以广告牌形式安装在这座城市的各个地点,展览结束时,这些广告牌被拆下,只有 Witte de With 的那块由于受到公众的欢迎而被重新安装上墙。


为表示该作品在鹿特丹城市肌理中的重要地位,2020 年该馆宣布 Witte de With 将更名为梅利艺术中心(Kunstinstituut Melly)。


林荫庭,《我丢了工作》,2021。来自“时间。再次。”系列(2021)。艺术微喷数码印刷,198.12×259.08cm。© Ken Lum。图片提供:艺术家与Royale Projects。


图像和文字之间的相互作用在“死亡与家具”中得到了充分体现,该展览从萨斯卡通的 Remai Modern(由 Michelle Jacques 和 Johan Lundh 策划)巡至多伦多。在安大略省美术馆的展览由翁笑雨策划,她是该馆现代和当代艺术部门的卡罗尔及莫顿·拉普策展人。


展览包括林荫庭的“时间。再次。”系列(Time. And Again,2021):人们在街头的肖像与粗体打印的证词并置,这些作品以疫情为出发点,探讨现代工作生活的无常与艰难。


从左至右:林荫庭,“时间。再次。”系列,2021;“线”,1986至今。展览现场:“死亡与家具”,Remai Modern,萨斯卡通(2022年2月11日至5月15日)。图片提供:艺术家与Remai Modern。摄影:Cary Shaw。


“我对图像的文本性感兴趣,还有文本的图像主义。”林荫庭说。但这指的不仅是字体呈现的样貌,更多是语言在观众心中萌发的画面。


四幅用油彩画在木板上、配有法文的大型作品,组成了“四个法国人在加拿大西部之死”系列(Four French Deaths in Western Canada,2002),反映了林荫庭对如何想象那些曾经存在过的生命的探索兴趣。


林荫庭,“照片-镜子”系列,1997。细节。展览现场:“照片-镜子”,Andrea Rosen Gallery,纽约(1997年1月31日至3月8日)。图片提供:艺术家。


“死亡与家具”还包括林荫庭著名的“家具雕塑”系列(Furniture Sculptures,1978 年至今),它们将商品沙发转化为极少主义作品,颠覆和改变了家具的功利性用途,使观众重新审视他们对周围环境的狭隘认识。


同样,“照片-镜子”系列(Photo-Mirrors,1997)将现成品照片楔入带框镜子的边角,邀请观众成为作品构图的一部分,并反观(既是字面意味也是隐喻)与他人共存意味着什么。


林荫庭,“四个法国人在加拿大西部之死”系列,2002。木板油画,四面,464.8×372.1cm。展览现场:“What's old is old for a dog”,Royale Projects,洛杉矶(2018年4月8日至12月16日)。图片提供:艺术家。


林荫庭出生成长于加拿大温哥华的一个华裔工人家庭,他的母亲在恶劣的血汗工厂环境下工作,因接触毒素而在他很小的时候便撒手人寰。这塑造了林荫庭的世界观:他对艺术界的缺乏节制感到有些踌躇。


林荫庭用这些经历来挖掘物品的目的和意义,它们代表着他的家庭史。在《无题家具雕塑》(Untitled Furniture Sculpture,1978 至今)中,粉色天鹅绒沙发的灵感来自他童年时视为奢华的那些家具——那些他母亲会爱不释手并保护起来不让使用的家具。


林荫庭,《无题家具雕塑》,1978年至今。来自“家具雕塑” 系列(1978年至今)。展览现场:“死亡与家具”,Remai Modern,萨斯卡通(2022年2月11日至5月15日)。图片提供:艺术家与Remai Modern。摄影:Cary Shaw。


对死亡问题的深思贯穿了林荫庭的实践。展览中有五件来自“讣告”系列(Necrology,2016 年至今)的作品,包括《打字员的一生》(2017)和《亚西尔·霍舍德生平事件和经历叙述》(2017),动人心弦的讣告杂糅了真实和虚构的人生。


这些讣告是用 18 和 19 世纪的字体重新合成和设计的,灵感来自《费城问询报》宣布美国总统亚伯拉罕·林肯遇刺的头版刊载。


林荫庭,“讣告”系列,2016至今。纸上艺术喷墨。展览现场:“What's old is old for a dog”,Royale Projects,洛杉矶(2018年4月8日至12月16日)。图片提供:艺术家与Royale Projects。摄影:Cary Shaw。


林荫庭如今生活在费城,是宾夕法尼亚大学 Stuart Weitzman 设计学院的美术系主任。在这次采访中,林荫庭谈及自己担任的许多角色——许多值得我们回顾。


除了是艺术家、作家、学者和学院管理者之外,林荫庭不仅共同创办了有影响力的中国当代艺术杂志《Yishu》,还共同创办了 Monument Lab,一个非营利性的公共艺术和历史工作室,参与了最近围绕拆除殖民时期雕像展开的讨论。


装置现场:林荫庭,《梅利·岑讨厌她的工作》,1989,Moritzplatz 地铁站,柏林(2019年9月16日)。图片提供:艺术家与Galerie Nagel Draxler,柏林/科隆/慕尼黑。


你在安大略美术馆举办的展览“死亡与家具”汇集了过去 40 年的作品,展览集中呈现了你的哪些实践?


家具作品可以追溯到 40 年前,1970 年代,也是我对艺术感兴趣的开始。图文作品可以追溯到 35 年前。我以系列的方式创作,但呈现出的作品都是系列中比较新的。


图像和文字之间的关系丰富得无穷无尽,文字和图片系统都是人类交流的根本。家具也是社会存在的基础物件。因此,这些众多系列和我的整体实践中交织在一起,而我总是能从中萌生出新的作品。


林荫庭,《Orange Sculpture in figure 8》,1998。来自“家具雕塑”系列(1978年至今)。图片提供:艺术家。


你在系列中的观念会不会发生剧烈变化,还是说你力图保持观念的前后一致?


在单个系列里,我的观念确实会变。起初并不明显,但随着时间推移,我更能看清它们的源头。它们与生活观察——包括我看的书或电影——和记忆有很大关系。


我感兴趣的包括主体的形成,或者说一名个体如何被构想和生产为主体,还有社区的形成,以及差异和被规范征服的差异。我还对形式和内容之间的关系感兴趣。


林荫庭,《Line》,1986年至今。来自“家具雕塑”系列(1978年至今)。图片提供:艺术家。


新的形式和想象方式层出不穷,其中大部分从属于一个压迫性的、市场导向的世界。今天的图像和文字是一个巨大的表现体系,尤其在互联网上,平面图形主导了各个网站。


这就像一条可能性的地平线。当然,当你在进行每一次迭代时,总是面临着新的语境。随着时间的推移,总会有新的观看环境出现,并对作品的解读产生影响。


林荫庭,《Partially buried sofa》,1984。来自“家具雕塑” 系列(1978年至今))。图片提供:艺术家。


在你的近期系列作品“时间。再次”中,你展示了各种身份的人的图像并附有文字。在一张图像中,我们看到公园里有一个黑人女性,还有一个孩子在荡秋千。


文字中写道:“他们不知道我做多少工作。”你能解释一下“他们”是谁吗?这是思考种族、阶级和权力的一个入口吗?


40 年前,我做了很多描绘不同种族和年龄的人的作品。我做了相当多的图文,其中有很小的孩子、老人,并差点完成了一件以坐轮椅的人为主体的作品。


在 1970 年代末 80 年代初,我这样的做法经常被指责是迪斯尼式的。那简直是疯了,这些作品看起来一点也不迪士尼。而如此的指责只是加固了“白是中立的”这种想法。


林荫庭,《他们不知道我打多少工》,2021。来自“时间。再次。”系列(2021)。艺术微喷数码印刷,198.12×259.08cm。© Ken Lum。图片提供:艺术家与Royale Projects。


当时,试图表达世界的真实——多元文化和多种族——被认为是迪斯尼式的,而只以白人为描绘对象则是中立的。在很大程度上今天仍是如此。


当时,白人策展人基本上就一个建议,让我静待时来运转,或者追随当时领军艺术家的模范。有知名策展人来到我的工作室,然后说:“哦,原来你是亚裔啊。”


林荫庭,《无题家具雕塑》,1978年至今。来自“家具雕塑”系列(1978年至今)。图片提供:艺术家。


我说,这有什么关系吗?他们就说“当然没有”。但后来随着谈话的展开,会冒出一些这样的评论:“确实你会对这个感兴趣,毕竟你是亚裔。”或者反过来说,如果我涉足的领域在他们眼里不是“非亚裔”的范畴,他们会说:“你应该这么做,毕竟你是亚裔。”


我曾经听过很多这样的屁话;这并不是件容易事,在历史里是噤声的。很多有色人种的艺术家都有极为相似的故事。我只是碰巧运气好,尽管有上述原因,我还是展开了自己的生涯,而许多优秀的有色人种艺术家都因为这样的原因选择了退出艺术界。


林荫庭,《总是等着被叫去干活》,2021。来自“时间。再次。”系列(2021)。艺术微喷数码印刷,198.12×259.08cm。© Ken Lum。图片提供:艺术家与Royale Projects。


这些图像有着多种解释的可能。比如我刚刚说的那件作品,不同的人看着这个女人,试图将她作为一个特例或总结她的生活。在我看来,这些图像可以代表一大批旁观者。


这些图像背后的意义并不具体,或者说并不明确,它也有一部分是想象出来的,也可能是女人自己想象的一部分。


我真正感兴趣的是在社会分化问题上对权力说真话,这一点总是被人们视为“你只是在搞政治,没必要”,或者“你干嘛要这样?我们是人,我们都生而平等”。


林荫庭,《我工作的时候孩子们怎么办》,2021。来自“时间。再次。”系列(2021)。艺术微喷数码印刷,198.12×259.08cm。© Ken Lum。图片提供:艺术家与Royale Projects。


你经常使用的文字,在数字时代总是面临着被削减或最小化的压力。科技怎样影响了你对使用文字(如缩略语和简写)的思考?


我在想,你有一些作品用的是那种花哨而古板的语言,现在大家似乎对这种文字没什么耐心了。


我感兴趣的不仅仅是文本和图像之间的关系,还有图像的文本性,以及文本的绘画性。这不仅仅是字体的外观,尽管我也在摆弄这一点,还有语言组织方式向观者生产出的各种图片。


我感兴趣的不仅是致敬语言,或是不再存在的那种语言,因为这些作品也致敬了 18 和 19 世纪的卷首插图和描述方式,就像你提到的那样。


从左至右:林荫庭:“讣告”系列,2016年至今;《13个悲惨的费城人》,2015。展览现场:“What's old is old for a dog”,CCA Wattis Institute for Contemporary Arts,旧金山(2018年3月15日至5月12日)图片提供:艺术家与Royale Project。摄影:Phillip Maisel。


随着这样一种说话方式的没落,一种构想时间和空间的方式也消亡了。语言构成了我们,所以如果某种形式或风格的语言消失了,那种想象的方式也就消失了。


在“讣告”系列中,你似乎将老派的说话和写作方式带到了当下的事情或事件中。阅读以这种风格呈现、但可能只是上周发生的事情,这很讽刺。


刚开始艺术创作的时候,我坚信艺术应该是一种一目了然的东西——艺术作品篡改了观众,仅此而已。但现在我感兴趣的是持续,以及那些咄咄逼人以至于盯着观者的文本。


我很高兴观众在文本的游戏中,在字符的排列中,以及在排序的不合逻辑中能够获得乐趣。从今天的角度来看,这些作品里有各种关于好设计和坏设计的规则,比如关于间距,等等。


林荫庭,《Lucy Chona Santos极为不幸的案子》,2016。来自“讣告”系列(2016至今)。纸上艺术喷墨,241.3×172.7cm。图片提供:艺术家与Galerie Nagel Draxler, 柏林/科隆/慕尼黑。


这是一个悖论,因为它们描述的都是今天的情形,而我可以在任何报纸上看到诸如年轻女子被政府监禁并死亡的新闻。我想做的是让这些人物真正鲜活起来,不受时代束缚地被观看。我是在告诉观众,在要求他们花时间来阅读。


在你的作品中,似乎有一种对日常的关注,无论是活着或死去的人,我们视作理所当然的家具,还是对我们工作生活的思考。


你的观察没错,但我这样做不是在崇尚日常的拜物教。日常的男男女女的概念走向了一种极端——政客当然是重要原因,但不仅仅因为他们。


我对日常生活感兴趣,因为它对很多人来说是压抑的。它对大多数人来说是艰难的跋涉:上班;公交车满员上不去,只能再等 10 分钟;没时间和孩子共度时光;或是即使打三份兼职工也难以维生。


林荫庭,《我知道我运气好》,2021。来自“时间。再次。”系列(2021)。艺术微喷数码印刷,198.12×259.08cm。© Ken Lum。图片提供:艺术家与Royale Projects。


尽管艺术界倾向于谈论种族和阶级,但在经验层面上,我认为艺术界存在严重脱节。我由单亲母亲抚养长大,她在血汗工厂工作时中毒,早早离开了人世。这对我来说太真实了,我也一直着迷于真实的概念。


在大学里我学了一些哲学,从德里达和拉康那里了解到这个概念。“真实”像是是一碗沉浸其中的汤,它就在那里,但语言不能完全掌握它,因为它逸出了语言。


林荫庭,“照片-镜子”系列,1997。细节。展览现场:“照片-镜子”,Andrea Rosen Gallery,纽约(1997年1月31日至3月8日)。图片提供:艺术家。


无以言表的东西太多了,我们只能努力接近。只有在那些时刻,当一个人真实地哀嚎,彻底崩溃,或处于绝对的狂喜和快乐中时,你才会开始看到真实的切入点。这就是我感兴趣的地方。


回到神学,我喜欢观者的这种认知推迟,即使它是暂时的——这是艺术品还是真实?我也对这种幻觉和分歧感兴趣。


林荫庭,“家具雕塑”系列,1978至今。展览现场:“林荫庭”,Witte de With/梅利艺术中心,鹿特丹(1990年12月8日至1991年1月20日)。图片提供:艺术家。


你谈到了你的家庭。我读过你的一篇文章,其中讲述了一个非常感人的故事,是在一次展览上你的祖母意外地出现。你提到了两个世界碰撞的迷茫感:你在这里是一个艺术家,而你的工人阶级祖母走进了这个空间。


你也讨论过你的工人阶级出身,包括你的母亲。你是如何处理艺术世界和你的出身之间的张力的?这种紧张关系如何影响了你的作品?


我说起早年的经历不是为了自白,而是因为人们总是问起它来自哪里,而我会说嗯,它就来自这里。我并不试图掩饰。


通常情况下,当每个人都问你同样的问题时,一个叙事就逐渐形成。这就是对艺术家对语言的捕捉,对吗?但我不会拍着胸脯说:“我来自工人阶级。”


林荫庭,《东温哥华纪念碑》,2010。公共装置。图片提供:艺术家与Galerie Nagel Draxler, 柏林/科隆/慕尼黑。


我在温哥华做了一件非常受欢迎的公共艺术作品,叫《东温哥华纪念碑》(Monument to East Vancouver,2010),现在它成了当地的标志。大家会来跟我说,其中还有作家:“你表达的是来自工人阶级的自豪感。”但我会说,它不是在说这个。我宁愿出身于更富裕的街区。


人们这样说会心里更好受:“那你人生一开始过得很不容易。现在你在表达自豪感,因为是过去造就了你。”的确,它造就了现在的我,但这并不意味着我想要从小住在不列颠哥伦比亚大学(UBC)附近,以这种方式长大。我想真实一点。


林荫庭,《Everything is Relevant: Writings on Art and Life 1991 – 2018》,2020。文集,340页。图片提供:艺术家。


十年前,我和宾夕法尼亚大学的一位同事共同创立了智库 Monument Lab。我们寻找方法来评估和讨论纪念碑式景观,讨论不均衡的现象——谁能发声,谁被代表,谁甚至不在对话中(例如很多原住民)。我可以很自豪地说它做大了,我们收获了各种各样的项目。


1990 年代末尾,我还共同创办了《Yishu》杂志,参与了几个策展项目,包括像 2005 年“Shanghai Modern: 1919 – 1949”这样的历史展览,写了很多东西,还出版了一本书。我所做的这一切并不是我艺术创作的延伸,而是为让我不再仅仅是艺术世界里的一个艺术家。


林荫庭,《Perusse》,2002。来自系列“四个法国人在加拿大西部之死”(2002)。木板油画,四面,464.8×372.1cm。图片提供:艺术家。


你的工作跨越了艺术、教学、学术和学院管理——角色如此不同,这让人惊叹。你说这是一种让你接地气的方式,不会完全被艺术界所占据。


我在艺术界里总是感到有点不适,且不论这种不适正确与否,因为这不是我的背景。我认识很多艺术家,其中一些是我的密友,他们会说“我从很小就想成为艺术家”。那怎么可能呢?我小时候什么也不懂。


我也很自然地被艺术吸引,但我对艺术家的认知是“会画马的人”,就是平面艺术家。我从来没想象过一个艺术界语境下的艺术家,有画廊代理之类。我能想象到最实际的就是应用艺术,这就是它的范围。其余一切都被我的想象力排除在外了。


林荫庭,“照片-镜子”系列,1997。细节。展览现场:“照片-镜子”,Andrea Rosen Gallery,纽约(1997年1月31日至3月8日)。图片提供:艺术家。


你提到了“标志”这个词。我在网上查到关于你的信息几乎都与《梅利·岑讨厌她的工作》这幅图像有关,这幅作品可以追溯到 1989 年,并被各种重新利用,进入了新的领域。你怎么看待互联网对这件作品的混音合成和篡改?


这是我无法控制的事情。不过也有人把我称作古早梗图的创始人。这件作品的年代远远早于梗图(meme,又译“迷因”)出现。我感觉自己触及了其他人欣赏和认可的东西,那感觉不错。


就梅利·岑而言,它引起的非艺术观众的回应是我无法预料的。讨厌或不满于自己工作的人如此之多,他们对此很认同。那件作品似乎进入了一个真正的公共领域,而我不再拥有所有权。它算是公众的。


然后在 2020 年,鹿特丹的 Witte de With 改名为梅利艺术中心。我没有参与改名。我当时挺吃惊的,整个流程大概有两年多,然后他们发邮件给我说,大家希望中心能以梅利的名字命名。


林荫庭,《梅利·岑讨厌她的工作》(1990)在Witte de With的外墙上。图片提供:Witte de With。摄影:Bob Goedewaagen。


你现在在美国费城工作生活。移居如何塑造了你的实践?


怎么说,我不仅是搬到费城,而是搬到美国这个当今最强大的帝国。它可能正在衰落,伴随着一个帝国的好与坏。


我一直对政治问题感兴趣,也从不羞于将艺术从政治中分离出来。我之前提到的 Monument Lab 在加拿大是不可能实现的。我在费城创立了它,而在美国,尽管坏处也相当之多,但好处是如果你有一个想法,并陈述给给有能力支持它的人,他们会很容易且很快接受。


林荫庭,《13个悲惨的费城人》,2015。铜雕。图片提供:艺术家。


你谈到了在这种环境下随之而来的压力。你似乎在不停尝试驾驭这种压力。


在来宾夕法尼亚大学之前,我从来没工作得那么努力过。宾夕法尼亚大学是常春藤联盟大学之一,在盟校工作意味着什么?接近权力。比如说,我有次在校园里坐在时任副总统乔·拜登旁边。这是一个完全不同的层次。


另一方面,离开 UBC 后,我不断收到来自美国的工作邀请,却没有收到来自加拿大的任何邀请。我需要一份收入来维生。人们问我为什么搬过去。为了应聘,我说。


林荫庭,《东温哥华纪念碑》,2010。公共装置。图片提供:艺术家与Galerie Nagel Draxler, 柏林/科隆/慕尼黑。


他们会说“你可以留在加拿大啊”。有些人甚至暗示,我在费城担任一个有声望的职位就是背叛了加拿大,或者说是加拿大塑造了我,而我的感恩就是去美国工作。


事实是我申请了多伦多和蒙特利尔的职位,但甚至没有进入候选名单。我告诉你这些并不是为了发牢骚,只是想说一下加拿大经常想象有色人种做事的动机,这让我很愤怒。


林荫庭,《我说了不》,2010。场域特定装置。展览现场:Audain Gallery,SFU Woodward’s,温哥华(2010)。图片提供:艺术家。


你可以在艺术与充满了预算和招生的大学行政工作之间游刃有余,我很惊叹。


我已经快不能再游刃有余了。我曾经为自己有一百万件事情要做而骄傲,但回想起来发现那挺蠢的。一个人总得留出早上品咖啡的时间,不是吗?



作者:Neil Price;译者:钟山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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