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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cula 报告|希尔玛·阿芙·克林特:改写抽象绘画历史的女性

白慧怡 Ocula艺术之眼 2022-08-18



希尔玛·阿芙·克林特(Hilma af Klint)于1944年去世,享年81岁,她留下了1300多件艺术品,其中许多作品应她要求,在其去世后的二十年内不得展出。而到如今,这些作品拓宽了西方世界抽象绘画的历史正典。


希尔玛·阿芙·克林特在斯德哥尔摩的工作室,约1895年。图片提供:Hilma af Klint Foundation。


在澳大利亚新南威尔士美术馆中的大型展览“希尔玛·阿芙·克林特:秘密绘画”(展期:2021年6月12日至9月19日) 的193件作品中,有129件作品是首度面世的“圣殿绘画”(The Paintings for the Temple)系列,随后将巡展至新西兰的惠灵顿城市美术馆(展期:2021年12月4日至2022年3月27日)。


展览现场:“希尔玛·阿芙·克林特:秘密绘画”,新南威尔士美术馆,悉尼(2021年6月12日至9月19日)。图片提供:新南威尔士美术馆。


创作于1906年至1915年之间的“圣殿绘画”是艺术家于 2016 年在蛇形画廊个展“希尔玛·阿芙·克林特:不被看见之作”(展期:2016年3月3日至5月15日)的焦点,标志着彻底的背离,这背离不仅是对阿芙·克林特这位在当时已有成就的现实主义画家而言——她于 1887 年毕业于瑞典皇家美术学院,并在斯德哥尔摩继续工作室实践——也是对欧洲抽象绘画遗产的背离。

 

阿芙·克林特首次涉足抽象画,比康定斯基(1911 年创作第一幅抽象画)早五年。根据康定斯基自己的书面证词,这第一幅作品在他1921年从俄罗斯搬到德国时佚失。[1]


希尔玛·阿芙·克林特,《组画1,原始混沌,No.16》(1960-1907)。布面油画,53×37cm。图片提供:Hilma af Klint Foundation。摄影:斯德哥尔摩现代美术馆。


阿芙·克林特的第一幅抽象绘画——1906年至1907年间创作的小画——是“圣殿绘画”系列中的七个子系列中的首件作品。

 

在一组名为“原始混沌”(Primordial Chaos)的作品中,阿芙·克林特使用灯丝般的螺旋线表示进化,这些螺旋线出现在以蓝色和黄色的图解式构图中——艺术家将前者等同于女性气质,后者等同于男性气质——绿色表示两者的结合。


希尔玛·阿芙·克林特,《组画一,原始混沌,No.26》(1960-1907)。布面油画,53×37cm。图片提供:Hilma af Klint Foundation。摄影:斯德哥尔摩现代美术馆。


手写体文字出现在这些作品中,就像充满活力的符号一样,指向另一种历史校正。正如“秘密绘画”策展人尼古拉斯·钱伯斯(Nicholas Chambers)在画册中指出的那样,马塞尔·杜尚和毕卡比亚从1913年就开始将文字融入他们的画作中。[2]

 

在《No.19》中(1906-1907)中,出现了“vus”,这个词被阿芙·克林特描述为“黑暗但有信念”;而在作品《No.5》和《No.7》中,出现了字母“u”和“w”,这被艺术家定义为精神世界(U)和物质(W)。[3]


希尔玛·阿芙·克林特,《组画四,十大,No.2,童年》,1907。纸上坦培拉覆于布面,315×234cm。图片提供:Hilma af Klint Foundation。摄影:斯德哥尔摩现代美术馆。


原始混沌”系列反映了阿芙·克林特对当时科学、技术和哲学创新和出版物的兴趣——从 1875 年神智学(Theosophy)的创立,查尔斯·达尔文的进化论到围绕原子理论的科学研究发展——如此明确的文化倾向始终贯穿在她的作品中。

 

艺术家的藏书中有神智学联合创始人海伦娜·布拉瓦斯基(Helena P. Blavatsky)1888 年出版的《神秘教义,科学、宗教和哲学的合成》(The Secret Doctrine, the Synthesis of Science, Religion and Philosophy),无疑她也接触了查尔斯·利比特(Charles Leadbeater)和安妮·利比特(Annie Besant)合著的出版物《思想形式》(Thought forms, 1905)和《神秘化学:一系列对化学元素的仔细观察》(Occult chemistry: a series of clairvoyant observations on the chemical elements, 1908)。学者Julia Voss 指出,“思想形式”的瑞典语“tankeformer”在艺术家的笔记中随处可见。[4]


希尔玛·阿芙·克林特,《组画四,十大,No.3,青年》,1907。纸上坦培拉覆于布面,321×240cm。图片提供:Hilma af Klint Foundation。摄影:斯德哥尔摩现代美术馆。


在这些科学知识和唯灵论信仰的演进中,阿芙·克林特试图利用构成看不见的世界的力量,结合科学理论和对自然和唯灵论的观察,创造根植于独特的有机词汇的抽象作品。

 

多年来,阿芙·克林特称她的画是“通灵”的,并将自己视为通往更高能量、灵魂向导和高级法师的管道。在1896年至1908年间,她与另外四名女性组成了五人小组,举行降神会、自动绘画和写作。1904年,她加入了神智学会,并于1920年成为人智学学会(Anthroposophical Society)活跃成员。


希尔玛·阿芙·克林特,《组画四,十大,No.5,成人》,1907。纸上坦培拉覆于布面,321×237cm。图片提供:Hilma af Klint Foundation。摄影:斯德哥尔摩现代美术馆。


阿芙·克林特的作品从现实主义转变为抽象表现的7个月后,她在“十大”系列中展现了自己的地球宇宙观。那是一系列覆于布面的纸上坦培拉作品,创作于1907年10月至12月之间。

 

这些规模宏大的“进化性”作品(艺术家自称),描绘了生命的四个阶段——出生、青年、成年和老年——流畅地使用有机的形状和线条语言,将存在的能量编码成自然主义的几何形状。


希尔玛·阿芙·克林特,《组画四,十大,No.7,成人》,1907。纸上坦培拉覆于布面,315×235cm。图片提供:Hilma af Klint Foundation。摄影:斯德哥尔摩现代美术馆。


在《No.5,成年》(1907)的上半部,一朵五瓣大花盛开,下方的手写体字母兼作盘绕的藤蔓,薰衣草色系满溢在作为对应的负空间中。

 

艺术家自创的词汇表为“HoH”提供了参考框架:“相信斯巴达和爱的方式”、“小麦”、“护火贞女和苦行修道者”、“一段工作时间”和“在进化过程中良好形象的影响”。[5]


希尔玛·阿芙·克林特,《组画九/SUW,天鹅,No.17》, 1915。布面油画,150.5×152cm。图片提供:Hilma af Klint Foundation。摄影:斯德哥尔摩现代美术馆。


影响阿芙·克林特抽象作品的另一脉络,得见于她的家族史。她的家族成员据说从18世纪以后,多为海军上将、指挥官和制图师,她的一位祖辈曾负责绘制瑞典海洋地图集。[6]

 

钱伯斯写道:“将阿芙·克林特的祖先创作的地图想象成她艺术实践的蓝图的思考充满诱惑力”,“将图像和文字的形式是以一种无法直接观察的方式描述了物理世界,就像阿芙·克林特的艺术作品描绘了一个超出我们感官范围的精神领域。”[7] 以《No.7》中实线和虚线为例——它们既是图表又是图示。


希尔玛·阿芙·克林特,《组画九/SUW,天鹅,No.19》, 1915。布面油画,148.5×152cm。图片提供:Hilma af Klint Foundation。摄影:斯德哥尔摩现代美术馆。


阿芙·克林特于1908年完成了“十大”系列作品,在照顾失明的母亲四年后,她于1912年返回工作室,并在三年内完成了“圣殿绘画”系列中最后的82幅作品。

 

这其中也包括“天鹅”子系列作品。该子系列的第一幅画作《天鹅,No. 1》(1914-1915)被一条水平线分隔,一条白天鹅和黑天鹅的喙和翅膀在该处相遇,就像阴阳一样。该作品宣告了其对二元性和综合体的朴素思考,且随着系列的演变逐渐变为硬边抽象。例如,在《天鹅,No.17》(1915)中,红色背景下的圆圈被对比色分割。


希尔玛·阿芙·克林特,《组画九/SUW,天鹅,No.1》,1914-1915。布面油画,150×150cm。图片提供:Hilma af Klint Foundation。摄影:斯德哥尔摩现代美术馆。


1915年10月至12月创作的“圣殿绘画”最后一个子系列“祭坛画”(Altarpiece)是惊人的巨作。三幅巨大的作品,其中画布上的油彩和金属叶,将阈值可视化为更高的意识状态。

 

在《祭坛画 No.1》(1915)中,一条中线被分成垂直的颜色线,从画布底部一直延伸到高点,就像通向天堂的阶梯:一个金色的圆形,锐利的光线被带状的土绿色和紫红色条纹包裹起来。


希尔玛·阿芙·克林特,《组画九/SUW,鸽子,No.14》,1915。布面油画,154×128.5cm。图片提供:Hilma af Klint Foundation。摄影:斯德哥尔摩现代美术馆。


据说,在1906年五人组降神会期间,阿芙·克林特的精神导师 Amaliel 委托其创作了“圣殿绘画”——此后,阿芙·克林特称此作令“我完成了此生伟大的任务”。[8]

 

在这个小组中,只有科妮莉亚·塞德伯格(Cornelia Cederberg)同意协助艺术家创作系列作品“十大”(The Ten Largest)。显然其他人担心这个项目会导致精神错乱——引发恐惧,因其让人想起一种诅咒,据称会使任何描绘佛教六道轮回的雕刻家发疯。


希尔玛·阿芙·克林特,《组画九/SUW,鸽子,No.2》,1915。布面油画,155.5×115.5cm。图片提供:Hilma af Klint Foundation。摄影:斯德哥尔摩现代美术馆。


疯狂和信仰之间的界限确实存在,而在处理未经证实的事物面前,信仰给人的负担也是如此。事后看来,鉴于她的作品在她有生之年反响不温不火,艺术家依旧相信她的“实验”是“开创性的努力”,一旦“被投射到世界上”就会“唤醒人类”。这是一个令人钦佩的信念。[9]


希尔玛·阿芙·克林特,《无题》,1934。纸上水彩铅笔,50×35cm。图片提供:Hilma af Klint Foundation。摄影:斯德哥尔摩现代美术馆。


如此信念很容易遭到误解或反驳,即使在阿芙·克林特死后。例如,2013年在希尔玛·阿芙·克林特基金会斯德哥尔摩现代美术馆合作举办阿芙·克林特首次深度回顾展之前,该机构拒绝了阿芙·克林特基金会提出的接收她的全部作品的提议——(这个由阿芙·克林特的侄子艾瑞克·阿芙·克林特于1972 年成立的基金会,接续管理艺术家的遗产)。


希尔玛·阿芙·克林特,《祭坛画 No.1》,1915。油彩、金属叶、帆布,237.5×179.5cm。图片提供:Hilma af Klint Foundation。


2013年这个名为“抽象绘画的先驱”(A Pioneer of Abstraction,展期:2013年2月16日至5月26日)的展览,由斯德哥尔摩现代美术馆主办,随后巡展至柏林汉堡火车站美术馆、马拉加的毕加索博物馆、丹麦的路易斯安那现代艺术博物馆和挪威的 Henie Onstad艺术中心。近期,斯德哥尔摩现代美术馆在2020年4月4日至2021年4月11日,再次展出了这位艺术家的作品——这是在悉尼之前的最新展览。

 

这些展览中的作品,都是对未来的展望,就像1922年那件水彩色彩磅礴的作品一样;每件作品都是艺术家自信和实验轨迹的一部分。


展览现场:“希尔玛·阿芙·克林特:致未来的绘画”,古根海姆美术馆,纽约(2018年10月12日至2019年4月23日)。图片提供:古根海姆美术馆。摄影:David Heald。


由于阿芙·克林特坚持将她的作品不对外分批展示,以便未来世界准备好接受它的时候集体面世,使得这样的展览会是一个大开眼界的时刻。2018年,当纽约古根海姆美术馆举办了这个广受好评的展览,并将展出的画作名为“致未来的绘画”(展期:2018年10月12日至2019年4月23日)。

 

古根海姆螺旋上升的展厅和白色内室,呼应了艺术家于1931年根据她的灵魂向导乔治在 1904年预言所勾勒出的设计:“圣殿绘画”将在一个白墙螺旋状的寺庙中展出。但是,正如前Frieze编辑詹妮弗·希吉 (Jennifer Higgie) 所写,“这可能不像最初那般巧合”。古根海姆美术馆的艺术顾问希拉·瑞贝(Hilla Rebay)正是一位神智学家,她要求建筑师弗兰克·劳埃德·赖特(Frank Lloyd Wright)将美术馆设计为一座寺庙。[10]


希尔玛·阿芙·克林特,《冥界中的古斯腾》,1936。纸上干粉彩和石墨,24×33cm。摄影:斯德哥尔摩现代美术馆。图片提供:希尔玛·阿芙·克林特基金会。


尽管如此,希尔玛·阿芙·克林特的作品仍然是个谜。一种久远感,即艺术家在一个世纪前所听到、看到和思考的时间胶囊里,有某些东西可以告诉甚至挑战观者。

 

这可能是受到过去手抄本中地球被渲染成一个独立宇宙的启发,这更多地是关于持久性的应用,而不是占卜预测。1919 年,阿芙·克林特描述了一个被战争摧毁的时代,在那个时代的虚空中,新思想浮现——也就是:“如果对人类的想象力和人类可以发展更高形式的能力有足够的信心。”[11]


展览现场:“希尔玛·阿芙·克林特:不被看见之作”,蛇形画廊,伦敦(2016年3月3日至5月15日)。图片提供:蛇形画廊。©Jerry Hardman-Jones


阿芙·克林特的艺术实践有行星思维的痕迹。在20世纪,她影响了自己周遭出现的后再现的、普世性的现代主义形式,使其走向宇宙。而如此联结宇宙的邀请,还将持续着。—[O]

 

[1] Julia Voss, 'The first abstract artist? (And it's not Kandinsky)', 25 June 2019, Tate Etc., https://www.tate.org.uk/tate-etc/issue-27-spring-2013/first-abstract-artist-and-its-not-kandinsky

[2] Nicholas Chambers, 'A wonderful linguistic system: Hilma af Klint's notebooks and text paintings', exhibition catalogue for Hilma af Klint: Secret Paintings, Art Gallery of New South Wales (12 June–19 September 2021), ed. Sue Cramer and Nicholas Chambers (2021): p.63.

[3] Ibid.

[4] Julia Voss, 'Hilma af Klint, painter and revolutionary mystic', exhibition catalogue for Hilma af Klint: Secret Paintings, Art Gallery of New South Wales (12 June–19 September 2021), ed. Sue Cramer and Nicholas Chambers (2021): p.43.

[5] Nicholas Chambers, 'A wonderful linguistic system: Hilma af Klint's notebooks and text paintings', exhibition catalogue for Hilma af Klint: Secret Paintings, Art Gallery of New South Wales (12 June–19 September 2021), ed. Sue Cramer and Nicholas Chambers (2021): p.59.

[6] Nicholas Chambers, 'A wonderful linguistic system: Hilma af Klint's notebooks and text paintings', exhibition catalogue for Hilma af Klint: Secret Paintings, Art Gallery of New South Wales (12 June–19 September 2021), ed. Sue Cramer and Nicholas Chambers (2021): p.55.

[7] Ibid.

[8] Sue Cramer, 'Hilma af Klint: The secret growing', exhibition catalogue for Hilma af Klint: Secret Paintings, Art Gallery of New South Wales (12 June–19 September 2021), ed. Sue Cramer and Nicholas Chambers (2021): p.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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