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霸突围娱乐圈｜对谈李丞汐、邵逸凡

娱乐圈苦九漏鱼久矣，在这样一个能解二元一次方程就会被夸学霸的魔幻世界，一旦出现一个高学历明星，相当于自带buff加成。远有小虎队苏有朋，近有“清华男神”李健，而隔壁《名侦探学院》几位年轻男学霸，靠着帅气外形和聪明脑袋，在破案游戏中飞速解密，手把手证明了什么叫“smart is sexy”。

然而，相较于男学霸的顺风顺水，女学霸似乎星途略微坎坷。比起学霸，“校花”是她们更常被提起的头衔。

当下圈内比较有知名度的女学霸大约是“南航校花”陈都灵，她自《左耳》入行后，一直处在半红不火的状态，谈到她的代表作，除了“小耳朵”一角外，大概就是当年惊鸿一瞥的“港风妆容”。

近日，北大学霸彭高唱发视频告别北京，回到长沙。作为2013北大毕业生，她毕业后进入4A广告公司工作，随后转头扎进了娱乐圈，成为了一名演员。在北漂的7年中，这位曾经的“北大最强校花”在娱乐圈中叫的出角色名字的作品大概只有《女心理师》中的单元女主李薇。她的告别vlog的视频中不乏“这颜值在娱乐圈就是一般”。

观众对于女学霸的喜欢，颇有些叶公好龙的意思，只能远远地在智力节目欣赏她们指点江山，揣测她们爽文一般璀璨的精英人生，当这群天才女友猛然出现在影视剧中与舞台上时，学霸与精英的光环似乎不那么好用了。

今天，骨朵邀请到在《创造营2020》与《舞蹈生》中惊鸿一瞥的北大元培毕业生李丞汐，以及曾经的普华永道管理咨询，如今的娱乐圈“脚腕部”演员邵逸凡，听她们聊聊，她们的娱乐圈历险记。

01

“我是这个行业里比较特别的存在吧，否则今天可能不会有这个采访。”当骨朵邀请李丞汐介绍自己时，她如是说。

2013年，李丞汐以原始669分的成绩成为福建全省理工科第24名、福鼎市理科裸分状元，被北京大学元培学院录取。2014年，她参演了北京大学和北京电影学院同学共同制作的微电影《颐和园路五号》，在片中饰演芭蕾舞女神潘妙妙。2017年大学毕业后，李丞汐赴香港金融圈工作一年，之后转身投入演艺圈。一两行简单的介绍，却仿佛在看某种娱乐圈爽文。

“我从小就不是那种乖乖坐在教室里学习的好学生，我爱臭美，是一个表现欲非常强的人，小时候登台表演跳舞，观众越多我越兴奋。”在访谈的一开始，李丞汐就坦言自己是个“非典型学霸”，爱漂亮，喜欢组织班级活动，一直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

进入北大元培后，她也从未感受到任何心理落差，“我进了北大也和以前一样参加学生工作，加入舞蹈队，也拍了微电影，生活比较如鱼得水。当时大二就有人问我要不要当演员，但那会儿我还没考虑过这个问题，直到大四，才真的想，要不给自己一点时间，尝试一下当艺人。”

就在这个时候，李丞汐恰好拿到了一份香港顶尖金融公司的offer，权衡之下，她暂时放弃了逐梦演艺圈，成为了一名金融行业的天之骄子。在其它采访中，她称这份工作是自己“离天空最近的一次”。“尽管我当时初出茅庐，但因为职位的缘故，打交道的都是各行各业的企业家。”这样一份“站在高处”的工作让李丞汐获得了一定的成就感，但成就感的背后总是有一块空虚。“因为那些成就感是来自外部的，是别人给你的。”

后来回到北京后，李丞汐遭遇了自己的人生迷茫期，她形容自己“看周围都是灰蒙蒙的一片”，但也正是在低谷之中，她开始直面真实的自我，思考到底什么是自己真正想要的。当“成为艺人”这个想法跳出来时，她说，“就像灰暗中闪现了一点光亮的火苗”，那个夜晚，也成为她决定掉转人生方向的命运之夜。之后，她在《创造营2020》《舞蹈生》等多档舞台综艺中一展风采。

相较之下，邵逸凡的进圈之路更加兜兜转转。现在的她本职是一名“沪漂演员”，副业当B站UP主，卖点就是“兜售在娱乐圈跑龙套”的心得，其视频幽默自嘲的风格短时间内收获了大量的关注。

邵逸凡的本科是英语专业，毕业后进入新东方工作，在她的微博视频《我的十年》中，还可以看到当年的她与俞敏洪的合影。不久后，她又前往美国的宾夕法尼亚大学学习教育，毕业后前往中东与非洲工作。回国后，邵逸凡拿到了人人歆羡的普华永道思略特管理咨询offer，成为了一名职场白骨精。

尽管看起来履历金光闪闪，但每当提起这些过往，邵逸凡的语气中总是带着一丝幽默又清醒的“丧气”：“我在伊拉克的时候，感觉非常无力，你能让世界变得更好吗？我不能。”

在她的视频中，她说过，自己曾是一个“chips on the shoulder”的人，即“肩上有灰，心中有刺”，从小无论是唱歌跳舞，还是学习，她都渴望能够做到完美。然而，当她进入PwC后，却失望地发现自己还是一个“普通人”。“从业务能力上讲，我认为自己没有特别出色，不是明星员工，是个普通员工。”她的同事们每天加班加点为客户绘制PPT后，还有精力关注各类财经新闻，而她只想补觉。

另一方面，与李丞汐的感受类似，“咨询”这份在外人看来非常精英的工作，无法给她带来内心的价值感。“从业务的本质上讲，不是说看起来高大上就有实际意义的，我不确定自己的工作到底给客户或者这个世界带来了什么价值。”

而正是对咨询这份工作的厌倦，邵逸凡开始考虑转行：“我2015年入职前去横店玩了一下，当时想着年假的时候去当群演玩玩什么的。2017年初的时候我趁年假去当了几天群演，还去试镜什么的。再后来因为工作越来越不喜欢干，就想着……先辞职试试？养不了自己再找工作呗。”就这么走一步看一步，邵逸凡一条腿跨进了娱乐圈，从龙套一步步走到《你是我的荣耀》《安家》《心居》中有名有姓的小角色。

从李丞汐和邵逸凡的前半生看，“学霸”“精英”这样的的title似乎太过空泛，它背后藏着的也许是一个并不安分的天之骄女，也可能是一个“肩上有屑，心中有刺”的普通白领。

02

从前的电视明星总是由“星探”这一消失的职业所发掘，而到了自媒体时代，似乎人人都有了成为明星的可能。但娱乐圈作为以屏幕为载体的世界，总是与现实生活隔着一道看不见的次元壁，即便是学霸，一头撞进去时，也会疼。

无人知晓，就是第一道看不见的障碍。尽管李丞汐详细地描述了转行前的她做了怎样详尽的调研与计划，做好了怎样充分的心理建设，可一个没有经验、没有知名度的新人，能得到的机会与选择太少。

考虑到自己多年的舞蹈功底，她报名了《创造营2020》。节目里，除了“用边际效益递减来指导排练”这一短暂的高光时刻，李丞汐没有撑太久就离开了舞台。在这个用着粉粉嫩嫩滤镜的选秀节目里，她从脸到气质被模糊成了一片，甚至于“北大元培”的title都略显画风不合。

“创造营里，我承认我在努力迎合那种小女孩，甜甜的感觉。毕竟女团是一个团体，需要和谐度，每个成员需要看起来在同一个次元，你需要牺牲掉一点个人特质。妈妈看完节目以后给我打电话说，她在里面看不到我。”尽管没有获得预期的成绩，但李丞汐仍旧非常感激创造营的经历，“像是一堂正式成为艺人的培训课，我第一次开始有了成为艺人的自觉，知道要化妆，要保持形象，要争取镜头，要观众看到你。”

当谈到“容貌焦虑”这个话题时，李丞汐直言，“这个行业对于女生容貌的要求放在现实生活里是过于严苛的，但是放在这个行业里不严苛。”周围的圈内人，包括她自己，都在想尽各种方法控制体重。

“不只是行业对你有要求，你自己也不希望自己在镜头里看起来胖乎乎的。我之前有段时间尝试所谓的‘生酮减肥法’，这种方法不允许摄入碳水，结果导致我患上了神经性贪食症，身体会极度地渴望碳水，会控制不住地吃很多东西，然后再抠吐，这是非常病态的一种感觉。在超市里经过碳水区就好像身体着了魔，就好像那里有磁铁一样要把我吸过去，你根本走不动道，不是开玩笑，就是抓心挠肝的难受。”对于这件转行以后遇到的最难以解决的事情，李丞汐给出的回答是：“没办法，你要吃这碗饭，你就没办法吃那碗饭。手里的那碗。”

“无人知晓”与“容貌焦虑”，邵逸凡也在B站视频中分享过自己的相关经历，甚至她开设B站账号的目的，正是由于一次跑龙套过程中发现一些KOL由于自带流量与粉丝，即便演技与经验并不丰富，却因为能为剧组节省一笔较大的宣传费用而获得不错的角色。之后，她开通了B站账号，以“四大咨询转行做演员”为卖点，开启了自己的流量事业，希望能借此为自己争取到更多的演戏机会。

03

娱乐业最热的时期已经过去，疫情时期，整个行业都处在一片低靡之中，剧组纷纷停工，电影院也纷纷关停。灯塔数据显示，自3月11日起，全国影院营业率开始暴跌，短短7天内，全国影院营业数从3月11日的9544家，跌至3月17日的7066家，并于4月6日跌入最低的5278家。从票房数据来看，比起2021年16.7亿的史上票房最高五一档，2022年的五一档几乎暴跌了近80%。

如今，影视行业不仅就业岗位与机会大大减少，同时在“降本增效”的政策背景下，中腰部艺人的收入也必将面临一定幅度的下调。前文提到的彭高唱在vlog中提到自己在北漂做演员的7年中，并没能存下积蓄，相反北京高昂的生活成本是推动她离开的重要因素。

同时，艺人这一职业相较于普通工作而言，在外形、穿着上的投入远高于普通人。邵逸凡曾在一条B站视频中提到某位前景龙套生活拮据，却仍要买价值不菲的包包，只为了在被导演定价的时候，能多一百元钱。

李丞汐曾在其它采访中坦言，自己当演员的这段时间常常入不敷出，很多时候是靠前一份工作的积蓄和妈妈的支持勉强维持生活：“当我妈给我转钱过来的时候，你知道我用了多少力气，去点开那个红包。”

对于过往收入丰厚且身边精英环绕的学霸来说，转行后的经济困窘所带来的心理落差更会被无限放大。彭高唱提到自己的同学如今在华尔街收入千万，同租的室友如今已经是千万粉丝的大网红时，盈盈笑意下难掩一丝苦涩。邵逸凡也曾在vlog中谈起自己从前做咨询时，看到心仪的钢琴，眼皮可以眨都不眨一下地买下，而疫情中，被困在上海的她几乎处于“半失业”状态，所有拍摄几乎都停工。

除了整体大环境遇冷，转行以及“学霸”这一头衔带来的有色眼镜与非议，也更加汹涌：金光闪闪的头衔背后，是“太过理性，演戏肯定很木”“学霸都顺风顺水的，演不了普通人”等刻板印象，也许还有吃瓜群众隐秘的对“跌落神坛”的期待。

2018年，参加完《一站到底》的伯克利音乐学院高材生葛佳慧，出现在《青春有你》的舞台，节目前期刻意放大她“伯克利”“学霸”的标签，将观众期待值拉满，等到观众看到她略显平庸的初舞台时，又放肆嘲开。

“转行以后，有位朋友曾经打电话劝了我三天，说何必呢，这个行业并不好干，你拿着金融的高工资，干几年嫁人不好吗？”对于这个问题，李丞汐想得很清楚：“我喜欢当演员所给我的发自内心的满足感，而以前的工作，成就感更多的是客户、领导的肯定，和他人艳羡的眼光，这些都是外在的。”

她很喜欢《爆裂鼓手》，时常幻想自己像电影中的安德鲁那样，忘我的、放弃一切的、近乎自我折磨地压榨自己，最后换得在舞台上闪光的那一瞬。“我的MBTI是ENTJ指挥官，我享受那种用尽全身的力气去做一件事，并收获成功与掌声的过程。我对自己的期待是拿影后，成为一名金字塔尖的演员。在我有拿得出手的作品之前，即便有再多的人看到我也是虚的。”

对于学霸、精英走进娱乐圈，网上不乏大量的惋惜与批判，认为“这是一种资源的浪费”。当骨朵问起邵逸凡这个问题时，她表示：“咨询行业我没那么喜欢，而且特别累。既然都是躺平，那还不得选个喜欢的地方躺。我说的躺平也不是不努力，我其实一直很努力啊，只是对当第一、当将军啥的欲望不大了，有饭吃和有时间睡觉，比较重要。”谈起对在演艺圈的职业规划，她非常明确地表示：“我给自己的定位是‘黄金龙套’，不是‘黄金配角’，圈里的事儿离我很遥远，我只是影视行业/演艺行业的一颗螺丝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