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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找回失落千年的汉音,叫醒了全世界的耳朵

2016-08-18 发现你的生活美学 拾遗
拾遗物语鱼,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生活总是会充满“种种不可得兼”的欲望。人生的痛苦也往往源于此:什么都想要。生活中,我们往往举着放大镜活着,不愿放过任何欲望。可往往看得越细,放大镜里的自己,样子就会越狰狞。其实,找到自己,世界才能找到你。
在一场媒体见面会上,冯满天且弹且说。

一开始,他坐在靠门边的椅子上,被示意往中间坐之后,

他恍然意识到,这一回自己是主角。

“这么多年了,没坐过中间,不适应。”

因为一把中阮,冯满天现在活在了聚光灯下。受邀为李克强总理和梅德韦杰夫做小型演出。唯一为习大大和奥巴马进行独奏表演的演奏家。…………耗费17年,在做坏47把废品的之后,他成功地复制了已失传千年的汉唐乐器中阮。可与其说他是找回了千年汉音,毋宁说,他找到了自己。
摄影  吕海强
1
13岁时,冯满天考上了上海音乐学院附中。能进入稳居全国音乐学院三甲之一的上海音乐学院的附中,于很多热爱音乐的孩子而言,是个不小的梦想。不过,对当时的冯满天来说,这似乎是顺理成章的。
7岁起,冯满天就开始跟自己的父亲(著名月琴演奏家冯少先)学弹月琴。凭借良好的家庭熏陶和音乐天赋,冯满天很小就弹得一手好琴,并多次在大大小小的比赛中获奖。傲娇的少年,当得知即将教自己的老师曾是父亲的学生时,嘟哝了一句:“到了学校,我俩谁教谁呀。”结果,他没去成。“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仗着一身民乐演奏技艺的少年,觉得到哪里都会有自己的一席之地。果不其然,15岁那年,他又考到了中央民族乐团。
不过,在乐团演出时,他的位置往往是在无人关注的角落。由于月琴是高音乐器,很少用,他只能去演奏跟月琴相似的阮。

阮起于西汉,兴于唐宋,因魏晋时期“竹林七贤”之一的阮咸弹奏得最为传神,

后世干脆用他的名字来称呼这种古老的乐器。

然而,曾在汉唐时期贵为宫廷乐器的阮,到了现在却只能在乐团里为琵琶伴奏,

不能弹旋律,在乐团的地位也很低。

古老的乐器和本应鲜衣怒马的少年一起低到了尘埃处。
摄影  九野
2
1982年,冯满天在首届全国民族器乐比赛中获得表演奖。团里正准备将冯满天培养成一名独奏演员时,他却发现了一种更好玩的乐器――吉他,不仅节奏明快,弹起来的样子也很酷。而且,吉他手还是一个乐队的灵魂。于是,冯满天用一个月工资26块钱,买了一把吉他。

当时没几个人会弹吉他,也找不到老师,

冯满天就一个音一个音地摸索,直到练得和弹奏阮一样熟练。

他还背着老爸,用家里一把小叶檀的月琴,换回了一个拳头大的效果器。很快,他成为中国第一支摇滚乐队——白天使乐队的吉他手。
这支乐队成立于1987年,主要成员有刘义君(后来唐朝乐队的吉他手老五)、臧天朔、程进、蔚华、高旗(后来超载乐队的主唱)等人,乐队在1989年4月发行的专辑《过去的摇滚》。同年,崔健开始成为当时年轻人的偶像。
作为吉他手,他总算站上了舞台中央。不过在舞台的中央,他却迷失了自己:“你喜欢的东西都是小众的,而且是被排挤的,有时候是被唾弃,是被称为流氓的,你会幸福吗?”更重要的是冯满天觉得“学外国人学不像。”每当有演出碰到外国乐手,他都不好意思打开琴盒。“因为那是别人的音乐。”冯满天说。可是那个时候呢,所有的乐手就是觉得“谁弹得像洋人谁牛”。老五说他要走迈克尔杰克逊的路子,藏天朔要玩朋克,冯满天则一直未放下心中的国乐情节。他希望用吉他做出带有中国韵味的摇滚乐。结果因分歧较大,站上舞台中央没多久,乐队解散了,几个二十几岁的年轻人各奔前程。 
摄影  石鸿祥
3
1989年7月,冯满天来到深圳,开始了一段辛酸的南漂生活。90年代的深圳轰轰烈烈地剧变,由一个小渔村渐渐成为世人的焦点,不过冯满天却依旧处于边缘。
摄影  九野
被朋友欺骗过,被恋人抛弃过,街头卖过唱,桥洞睡过觉……两年后,他怀着一颗遍体鳞伤的心回到北京,因生活太苦,一度产生轻生的念头,连遗书都写了。准备自杀前,他想,弹一段给自己送行吧。弹着弹着,怀里的阮让他“舍不得死”。他苦撑着,此时在台湾演出的父亲给他写了一封信,就一句话:非琴不是筝,初闻满座惊。这是唐代大诗人白居易赞美阮的音色的一首诗。
如醍醐灌顶一般,冯满天豁然开朗:“那时我才知道,真正的阮应该有古琴的深沉和内敛,也有古筝的华丽和明亮。 ”

真正的阮表现力并不会输给国外乐器,

一心想着把中国韵味融入摇滚乐,

其实为什么不想着把摇滚乐融入国乐呢?“可为什么现在的阮没有了诗中的表现力呢?”冯满天反复调研发现,当时的阮并非古阮。1952年,中国第一支民族乐队成立,要复原一件古阮,因国内找不到相关实物和图片,只能参照日本正仓院收藏的唐代阮咸照片制作,却把琴板上的花纹误认为镂空,以至于此后的阮都在膛上留有两个音孔。
日本正仓院收藏的唐代阮咸

“中国的音乐要的是绕梁,绝对不会再面板上开孔,

不会让声音散出去,这样音乐似有似无,有也可,无也可。”

“中国乐器的传统是要保证外形的完整,如琴、瑟、筝、月琴等,从来不在琴板上开孔。”冯满天觉得,这些镂空反而把古阮的音色和音量限制了。“要让当今世人听到唐太宗、白居易闻之惊艳的音色。”冯满天决定还原一把古阮,找回失落千年的汉音。
摄影  吕海强

从1993年起,回到中央民族乐团工作的冯满天,利用业余时间一头扎进阮的世界。他遍访制阮琴师,结果却很失望。“中国的民族乐器制作水平还处于农业社会。做琴师傅不懂弹琴,而弹琴的人又不会做乐器,不像西方工艺进化很完善,制琴师都必须是弹琴的人,对演奏有切身体会。”不甘失落的冯满天,决定自己动手制琴。
买不起琴木,他说服自己顺应“下海”大潮去歌厅走穴。一晚上赶6场,唱完哑着嗓子去澡堂子躺着,10块钱过个夜。他重新找到力量:“这种狂野比摇滚的狂热更厉害。”他翻书学习,拆琴观察,又去拜访西方做提琴、吉他的琴师。首先要去琴板上的音孔,但要保留音量是个难点,为了去掉音孔,冯满天竟足足琢磨了七八年。最后他从石子入水的瞬间找到灵感,在琴侧开了个小孔,找回音色的同时又保持了音量。冯满天还改造了阮的“品”(乐器的一个部件)。
“过去使用的是竹子品,现在用钢品,但钢品金属味太重,而且容易断弦。我改用尼龙钢,声音吸收和传导都非常好,特别适合尾音处理。”…………“一朝入梦不复醒”,这一梦,就做了17年。17年的时间他先后打造了47把失败品。由于全是用名贵木材制作,几乎耗尽了家中的全部财产。

起初,见丈夫为了做一把琴,几乎要花光家中半辈子的积蓄,甚至把车都卖了,

鲜与冯满天争吵的妻子忍无可忍,不止一次与他闹翻。

后来,见丈夫一天不做古阮就失魂落魄的样子,妻子又于心不忍,说:“你想怎样就怎样吧,开心就好!” 
冯满天的行为在很多人看来不可理喻,甚至有人说“冯满天弹琴弹疯了”。但他自己知道,所有付出都是值得的。终于在第48把的时候,冯满天拨弄了几下琴弦,蓦然觉得:成了,这就是祖先的声音。经他改良的阮,音量是原来的数倍,音域更宽,音色更加柔和。 
5
2010年10月,“冯满天父子独奏音乐会”在上海、广东、台湾等地举办。冯满天亲手制作的第48把中阮,在演出中首次亮相。一曲终了,“梦回大唐”的观众还沉浸在低婉悦耳的中华古韵里,竟忘了鼓掌。几十秒后,台下才传出经久不息的掌声。在台湾,冯满天平均每场返场5次,创下了宝岛民族器乐演出的票房历史纪录。中央电视台音乐频道专门录播了冯氏父子的音乐会。 
2011年,印度鼓王SandeepDas和一支乐队在美国巡演时,邀请冯满天当助演嘉宾。舞台上,SandeepDas双手翻飞,鼓点由慢及快,声声敲人心房;身着唐装的冯满天则怀抱中阮,用一双神奇的魔法手勾挑出动人的旋律,那把古阮传出的盛唐之音,令台下观众惊为天籁。演出结束,许多美国观众纷纷找冯满天合影,竟忽视了一代鼓王。令他们大为惊奇的是,冯满天手中的一把中阮,既能演奏中国韵味的古琴、琵琶、三弦之音,也能发出吉他和贝斯之声,简直就是一把“魔琴”。“很多外国演奏家,听到中国古乐器的音响那么清澈,同时还能演奏他们西方的律动,非常吃惊,他们预言这将是国际性的乐器。”冯满天说。
摄影  石鸿祥
他们哪里知道,为寻找琴筝吉他的音乐共体,冯满天研究了中外几乎所有的弹拨乐器与各类民族音乐元素,取之所长并移植到自己的中阮演奏技法中。 成名后,好多人劝冯满天,让他出专辑,走流行音乐的路子,不然就会“掉粉”。但他却丝毫不为所动:价值观不稳的音乐,只会一闪而过,留不住。心里不乱,老冯自然顺其自然,己不疑、彼不惑。“练琴这件事儿,十几年是用来练外功,让自己的手听话;

剩下的时间,其实是考验内心修为,最终的最终是要找到自己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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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满天和德国创意钢琴家尤雅在德国汉堡即兴演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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