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十娘｜风雪赶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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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Koler

编辑｜渡十娘  

美国堪萨斯州立大学（KSU),（网络图片）

与大多数土生土长的中国南方人一样，我小时候也向往大雪纷飞、千里冰封的北国风光。长大后，伴随着内地改革开放、快速融入世界的步伐，儿时看雪的梦想基本都实现了：万里雪飘的长城、雪花大如席的长白山、美不胜收的哈尔滨冰雕等一一不期而遇。但多年来让我印象深刻的却一直是美国堪萨斯州曼哈顿小镇的风雪路，那里的雪很大、很厚、很美吗？都不是，只因为那里曾经留下我赶路的深刻记忆。

1991年1月初，我从国内出发，途径东京、达拉斯、堪萨斯城，最后到达美国堪萨斯州（KS）曼哈顿小镇，进入堪萨斯州立大学（KSU)，开始为期一年的访问学者之旅。

KS位于美国本土最中心，以向日葵花（Sunflower)为州花，所以别名为向日葵之州（Sunflower—State); KS的箴言:“排除万难，追求幸福”（To the Stars Through Difficulties )。KS以农业为主，被称为“美国的粮仓”；同时，KS因是美国首个赋予非裔美国人选举权的州而有“平等之州”的美誉。

到达KSU已是晚上8点多，住进学校事先安排好的学生公寓，在泡方便面的同时，给导师菲利普教授打电话报平安、请教下一步怎么安排。导师告诉我：明天早上先去办好注册手续，然后去实验室找他。第二天早上与导师见面、熟悉了一下实验室的环境之后，回到我的办公室，根据与导师沟通交流的情况，进一步完善自己的访学研究方案和具体安排。

由于在国内做了多年研究工作，完成访问学者期间的研究任务，巳经不是问题；但住在学生公寓则带来一些问题：空间狭小，价格相对比较贵，而且还不能自己做饭。所以，与人合租外面的房子住势在必行。很快找到三个在本校读学位的中国学生，一拍即合，选房、看房、砍价、签约，一气呵成，两天后搬进一个离学校约8公里远的双层别墅的楼上（楼下之前已经有本地学生租住），每人一个房，合用厨房和卫生间，四个人平摊房租、燃气、水电、收垃圾等费用（人均约200美元/月）。一位KSU的副教授，知道我的住处离学校比较远，专门借给我一辆自行车。

暴风雪后的KSU校园（网络图片）

一切安顿妥当后，原以为可以毫无后顾之忧地进入课题研究之中，但当地气温的变化却让我真正体会到访学之路的艰辛。往年KS一月的平均气温都在零下1摄氏度至零下3摄氏度左右，但在我到达KSU的第二星期里，气温却平均达到零下6摄氏度到零下8摄氏度左右，而且几乎每天都下雪，似乎老天爷知道我这个中国南方学生来到这里，故意考验一下我。

每天早上七点半左右出发，我骑自行车从住处到实验室，大约需要35分钟。小镇的公路是平坦的柏油路，但比较狭小，道路中间汽车不断飞驰而过，雪水打到我的脸上、身上，头上又不停地飘落着雪花。我似乎感觉到路上汽车里的人，正用一种无法理喻的眼光看着外面骑自行车的我：这是从哪里来的穷学生？是啊，过去我也曾对雪景充满好奇和向往，但此刻更多的是无奈和悲壮的感觉。过去从小接受的教育：中华民族是一个历史悠久、拥有灿烂文化的伟大民族，中国是一个屹立于世界东方、深受各国人民热爱的伟大国家……。

记得有一天晚上，做实验到晩上十点，才急急忙忙地骑自行车赶回住处，飘着雪花的小路上，只有我一个人骑着自行车，低着头、用尽全力逆着风雪赶路，忽隐忽现的灯光下，雪水、泪水交织在一起。

那一刻，我深深地明白了一个道理：国家需要真正的强大，个人更需要实力。

后来曾经有人对我说：当时在美国买一辆二手汽车大约只需要1500美元左右即可，我为什么不买？他们怎么会知道，1991年我做访问学者的生活补贴标准是：每月500美元，住房及各种费用每月要200美元，自己买菜做饭每月要150美元左右，其它基本生活用品（包括洗漱用品）每月开销50美元，每月省吃俭用可以节约100美元左右。到我完成访学任务回国之前，总共省下了约1300美元。从今天来说，1300美元已经根本不算什么钱了，但相对于1991年我在国内的收入（每月工资约为600元人民币，相当于73美元，当时人民币兑美元的汇率是8.2:1）而言，还是一个不小的数目。

1991年底，带着课题研究资料和几大箱复印的各种当时最新资料，怀揣着省吃俭用从牙缝里挤出来的1300多元美元现金，我如期回到了魂牵梦绕的祖国。

之后的岁月里，我虽然曾多次出国参加学术交流活动和工作考察，但每每回想起那些经历，引起我浮想联翩、似乎总有一种“曾经沧海难为水”情愫的，还是1991年的KSU访问学者之旅。不仅因为它在时间上比我之后20来次出国时间的总和还长，在学术研究上是我初次走出国门、融入世界的追梦之旅，更重要的是在访问学者期间、特别是在风雪纷飞的夜晚，孤狼般骑自行车赶路，心灵上受到的冲击、引发的思考和人生感悟，一直深深地影响我之后近30年的职业生涯中的言行，让我在直面人生中的许多诱惑和艰难抉择的时候，可以始终不忘初心，努力前行。

KSU所在地曼哈顿小镇（网络图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