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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十娘|客厅:巴金在童话城

渡十娘all 渡十娘 2020-09-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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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绿骑士

编辑|渡十娘 Eric.T


 


作者简介:绿骑士,原名陈重馨。广东省台山人,香港出生,毕业于香港大学。后赴巴黎国立美术学院,及于罗浮学院修读美术史。1977年起居于法国。曾于欧亚美加举行个展或群展。著有散文、小说集:《绿骑士之歌》、《棉衣》、《壶底咖啡店》、《深山薄雪草》、《石梦》、《哑筝之醒》,《花都调色板》、《神秘旅程》。诗画集:《悠扬四季》。儿童故事三本。法文诗画集五册。近年致力于诗与画的配合创作。



巴金在拉封丹宿舍房中



巴金在童话城---法国书香游系列之一

作者:绿骑士

 

「在精神折磨最厉害的时侯,我也有过短暂的悲观绝望的时刻,彷佛茫茫天地之间就只有一张老太太的脸对我微笑。」

 

在「随想录」中,巴金写文革挨斗的那段痛苦日子。笔下那个老太太是数十年前,万水千山外、法国吉里堡*一所中学的看门人古然夫人(Cousin)。


古然先生与夫人(Cousin)


那是在巴黎东面约九十公里、去香槟区途上的一个倚山临河的小古城。寓言童话大师拉封丹(Jean de La Fontaine)在此出生,是小城的灵魂。山顶的古战堡只剩下了严峻高厚的墙,四周树荫园林,是市民散步的好所在,假日还有中古式的猎鹰表演,俨然透着童话味道。从这儿,正好俯视闲静的马宁河**在城中流过,一遍悠然。难以想象它不但经历过古远的烽烟,较近代遭受拿破仑与俄国和普鲁士之间的铁蹄蹂躏、第一与第二次世界大战时更成为血淋淋的生死场。

 

从革命家到文学家

一九二七年,二十三岁的李尧棠来到了这儿。年纪轻轻,背后已有一段激越的长程。满胸爱国爱民的理想,像一股股巨浪、将他从成都冲涌到上海,再冲涌到革命圣地巴黎。而几个月后,因健康问题离开了首都来到这个小城的拉封丹中学***。竟然开始踏上了另一条长途。

 

该校位于马宁河中一个窄长的小岛上。校舍原本是古老的嘉布遣会(Capucin)修院。法国大革命时充归国有,修士被赶走。然后曾被用作面包厂和纱厂、伤兵医院等。那个修会的修士生活清苦、济世为怀,冥冥中竟与巴金满胸为人民谋幸福的理想遥相呼应。

 

闲静的马宁河



「五十年来我做过不少沙多吉里的梦,在事繁心乱的时候,我常想起在那小小古城度过的十分宁静的日子。」巴金这様写道。


其实巴金当时的心中怎会平静呢?满胸激情澎湃,短短的一年多之间,除了阅读大量外国社会学作品,翻译了「伦理学」、「断头台」、「俄罗斯十女杰」和「俄罗斯革命史话」等。而最重要的是,他将笔记串合起来,以小说形式写了处女作「灭亡」。


描述一个在强大黑暗环境中,怀着伟大理想的青年的挣扎与灭亡,是来自他心底的嘶喊。为了取个笔名,用了投河自尽的朋友巴恩波的姓作为第一个字,以及克鲁泡特金的金字。他把这份写在几本练习簿上的文稿寄回上海。后来回国时才发现,原来叶圣陶将之推荐在当时全国最有名望的「小说月报」连载,获得极热烈的反应,使到巴金也转变人生方向了。

 

一年零三个月不算长,却很充实。他踏进吉里堡时是要做一个革命家,离开时成为了文学家。吉里堡的宁静,不是抚平他的激情,而是提供了一处让他可以埋头苦干、追寻理想的环境,将激情升华为光芒的火炬。

 

从一九二一至一九三四年间,曾有一批中国学生来吉里堡留学。有些文件中有陈毅的名字,相信诗人元帅也曾在巴金之后在此留过几个月。这些学生都二十多岁,加上语言阻隔,与学校中那些十来岁的青少年无甚交往。他们并非住在集体宿舍,而是在当年大饭堂楼上的一间间独立小房,本是苦行僧的居室。不知巴金曾与哪一位僧人先后生活在这窄小的空间?巴金常提到推开窗外见到一株苦栗树,那些和风拂过树间的沙沙声,定曾伴了他不少沈思与行笔。


左起,巴金,桂丹华,詹剑封 ,1928年

 

故人之墓长驻心上

在巴金心中留下深刻印象的古然夫人是位简单的郷下人,他笔下的「老太太」,看照片当年只五十多吧了。她心地善良,大战时尽心力护理伤兵,对这些远离家乡的游子也毫无私心地特别照顾。巴金回忆中说:「她对我真是关怀至备。」平日巴金收的很多信,都是古然夫人为他接递。古然先生是学校的园丁,也是十分和蔼。


假期时学生们都回了家,只剩下他们三个中国学生,都是在古氏夫妇那儿用膳。有时,他们三个同学在饭后到河边散步,高谈阔论,往往到夜幕低垂、星星闪亮时才回去。「我们走到校门时,好心的贫苦老太太早已等在那儿。听到她那一声亲热的“晚安”,我彷佛到了家一样。」他亦曾写道:「她那慈母似的声音,伴着我写完“灭亡”。」

 

一九七九年巴金重访吉里堡。他多年来的心事是想在这对看门人夫妇墓上放一束鲜花,因为行程太匆忙未有实现。他写道:「古然夫人的墓在我的心里,墓上的鲜花何曾间断。」


这个默默的小人物,当年照顾几个离乡别井的外国学生时,相信全没想到、她那不经意的温暖会传到这么遥远这么长久。在吉里堡公墓里,那个甚至没有墓碑的坟中,他们不会寂寞。

 

二次大战时吉里堡市中心有部份被炸毁了,而且这许多年来当然已有无数改变。旧校舍旁扩充了新楼,饭堂楼上的宿舍小室都已打通了作为教师会议厅。但仍可想象年轻巴金在这儿的日子,如他自己说:「一面走路一面捧着书来读。」园中苦栗树已不在了。七九年巴金重游此地,推窗一看,在场的人都听到他冲口而出、用法文说:「那苦栗树⋯⋯」


数十年间,他经历过鬼哭神号的警涛骇浪,大跌大起,这小城市也受过惨烈战役的摧残。俨然似两个劫后重逢的老朋友,深切的感情没有随着苦栗树消失。

 

现在的小城安宁而热闹。当年巴金寄出「灭亡」的邮局已拆掉了。他买那些练习簿是在哪一间文具店?桥头上那间他为校长夫人和小姐生日时买花的花店仍在。他的头上长第一根白发,由理发师捡下来,是哪一间理发店?他常从校园后去河边散步,通过一个满是苦栗树的小树林,现建满房屋⋯⋯其实也不必一一细寻。大街小道上,桥上,山上,那一年多之间巴金一定踏遍。


他回国后写了几篇以法国为背景的小说,都是以小人物为主角,多是在这些地方遇到。

 

巴金年过后

法文维基百科的吉里堡名人录中有巴金一行。二零零九巴金年时在此城中有好些向这位大作家致敬的活动,如在文化馆展出他的作品、在大桥上安设了一连串北京城街景的巨型照片,在旧拉封丹中学(现称拉辛中学)的门前,立了一块中法对照的纪念碑。更出版了一本硬皮精装的大册子,纪念巴金、尤其是在吉里堡的日子等。但其实当地人心上根深蒂固的仍只有拉封丹,这是可以明白的。他的雕像高立在桥头大街交接处,沿河岸上都有寓言故事的雕刻,龟兔赛跑,孤狸与乌鸦⋯他出生的故居早已改为一座博物馆,藏品丰富,很值得一看。


巴金曾住大饭堂楼上,苦粟树已不在


来到旅游咨询局,是位于城中心一间两层新式的「法美友谊之家」的楼下。满是与寓言大师有关的物品。附设小型文化中心,尤以年轻人为对像。楼上是一个纪念馆,因为一九一八年时,美国罗斯福总统当空军的儿子康庭(Quentin)在这儿附近的小村森漫利(Chamery)殉难,二十一岁。这儿展出了这位年轻军人的事迹,照片上带着英伟笑容,他怎会料到死亡如此接近?而像这様被战争夺走的精壮生命何止千万?(在城西三公里山上有一座巨大的纪念碑,立着代表法国和美国友谊的两座巨型雕像。)

向接待小姐问及巴金,并提到巴金年的庆典。她为难地说:「我知道有这一个人物,但庆典已是多年前的事,总之我全无数据可提供。」彷佛庆典是一过去后便不重要。不过她很尽责地告诉我们:「不远处竖立了一个巴金纪念牌。你们可以去看看。」还详细地指导我们怎样走。找到去,原来是关于一个东方木匠。除了是中国人,与巴金毫无关系。


这位人物名叫刘振华,原籍厦门,约在巴金离开一年后来到吉里堡,在家具店工作。很快,他的绘画与装饰艺术都渐渐为人瞩目。他很投入当地生活,而最为人津津乐道的是一连数十年,他为拉封丹节制作的游行大花车。刘于一九九零年去世,在吉里堡住了六十年,难怪当地人一提到中国人便想起他;在远地,再重要的大作家也不如他那么亲切。

 

也不能单以为外国人对中国文化隔漠,后来去附近一间中国食肆午餐,跟说国语的中年老板娘聊聊。问起巴金,她为难地说知道这个名字,至于谈到他曾在此城则满脸茫然。我忍不住告诉她:「不如走几步路去那间学校门前看看纪念牌。」她满脸歉意说:「对不起,我甚么都不清楚。」问非所答且毫无兴趣。当然是不应向人强求的,每人都要忙着料理自己的世界。

 

巴金迷的努力

幸好我预先约好了一位是巴金迷的当地历史硏究家。其实只是在网上偶然找到他的电话,聨络上了。吕赞德(Tony Legendre) 夫妇退休前都是拉封丹中学的英语教师,两人都开放熟情。他们请我俩先到他的家,在半山上,有一个大后园。不但一早为我影印了一大迭资料,更送了我那本巴金年出版、大红封面的纪念册,原来是他与巴金硏究专家安必诺(Angel Pino)合编的,里面有丰富数据和难得图片,真使我喜出望外。


笔者与吕赞德先生于旧拉封丹中学前


原来,多年前吕先生因为研究校址历史,无意发现了有中国留学生曾到此。这段往事,有些人隐约记得,尤其是该中学较年长的旧生,但一般人都没有特别留意。七九年巴金重访吉里堡时,当地报章有报导,吕先生才忽然悟到有这么一位大名鼎鼎的校友。那时学校计划改建,要将古老的校舍夷为平地。他决定了写一本该校的历史书,其中有一章关于巴金,向有关方面力陈保存文物的重要性。经他和一些热心分子奔走,校舍险险地总算保留下来。后更被列为历史文物,可永久保持原貌。今天仍能看到巴金当年的居所,要多多感谢他。他更写信给巴金,请大使馆转递,并获得巴金亲笔回信,对他非常鼓舞。然后他竭力推动各种与巴金有关的活动,要将这段历史发扬。



旧拉封丹中学前的纪念牌


这位精神烁健的老先生眼中闪着孩童一般的好奇和友善,亲自陪同我们踏遍巴金在城中的足迹。校门本来关了,他到处找人来为我们打开。他多次请旅游咨询局多向访客作介绍,仍未能如愿,所以我们会遇到那様指鹿为马的接待员。他的热心使人十分感动,将来定会有进展。


后来读到一本书,约十多年前有一位从中国来的作者要寻找巴金的足迹,看了中国传媒的报导,说得満城都是巴金热。岂料到埗后无人知道,最后辗转找到了吕先生,才没白走一遭。现在隔了十多年,虽然仍没有进入普通市民心中,不过巴金有许多西方读者,文学界对他尊崇与有不少研究,伟大的作品自会遇到知音。


在马宁河畔我想到很远处,家春秋,寒夜⋯⋯如果世界上继续有持火炬的人,寒夜不会永远笼罩大地。


马宁河畔,绿骑士

 

*Chateau Thierry, 巴金译音为沙多吉里;因Chateau是堡垒的意思,以后有许多取此意的不同译法。多译为吉里堡。


**La Marne, 巴金译作马伦河


***现已改名为拉辛中学College Racine。另有一所新建筑,命名为拉封丹中学,很多人都找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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