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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宝有约|张勇生:“勇”往直前,保护传承方言文化

本宝班 语宝 2022-04-24

张勇生,1979年生,江西永丰人,江西师范大学文学院副教授,硕士生导师,中国语言资源保护工程核心专家组专家,江西语言资源保护工程核心专家组专家,中国语言资源保护工程江西省项目永丰、吉安、永修、庐山调查点负责人。现任江西师范大学语言学及应用语言学学科带头人和学位点负责人,“江西语言资源开发运用研究”特色科研团队负责人。主要研究领域为地理语言学、语言资源开发与运用。著有《中国语言文化典藏·永丰》等。

张勇生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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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老师好!您在中国语言资源保护工程(以下称语保工程)中先后承担了永丰、吉安、永修、庐山等四个地方的调查任务,这其中是否有令您难忘的经历和故事?能跟我们分享一下吗?

张勇生:2016年至2019年四年间,我分别承担了永丰、吉安、永修、庐山四个点的调查任务,其中,永丰点申请了三个不同类型的课题:汉语方言调查项目、方言文化调查项目、濒危方言调查项目(永丰河嘚佬话)。所以四年间,我实际上承担了六个课题的调查工作。六个课题各有各的故事。比如永丰点那群可爱的发音人就值得说一说。记得在进行话语讲述和口头文化摄录时,由于发音人面对镜头时普遍很紧张,有的竟一句话也讲不出来,有的讲到中途就断了。折腾了大半天,我们决定暂停工作,在宾馆开了几间房,让发音人集中起来练习。他们把各自负责的话语讲述和故事讲述的内容先写下来,然后在宾馆房间里大声背诵,当时的宾馆俨然成了书声琅琅的课堂。但对于这些大半辈子没摸过书本的农村人来说,要背下来谈何容易,所以那天晚上有的甚至苦读到深夜2、3点钟。有的虽然提前睡了,但据室友老袁爆料,老钟连说梦话都在背诵话语讲述的内容。第二天早上,发音人早早来到录播室,穿戴整齐,个个严阵以待。当我问他们准备得怎么样时,他们信誓旦旦地说没问题。我心想,今天终于可以完成话语讲述和口头文化部分的摄录工作了。哪知到正式摄录时,情况比前一天还糟糕,一面对镜头就忘词。这样反反复复好多次,加上天气极其炎热,又因为录播室封闭、狭小,有两个发音人竟然中暑了,其他人也折腾得精疲力尽。后来没办法,我只好让他们回去休息几天。三天后,重新开始摄录。这一次,摄录工作进行得异常顺利,每个发音人都像脱胎换骨了一样,基本上一次就过,摄录的质量也很高。在摄录工作结束后的聚餐会上,老钟终于跟我道出了实情:他们回去后,根本就没有休息,而是聚在一起演练了很多遍。老钟说,前几天没做好,很对不起这项工作,也很对不起大家。我想,语保工程之所以能够按时、保质完成,也正是因为有了成千上万的类似于钟老这样的发音人,他们简单、朴实却又充满责任感,面对语保的高要求、高标准,他们总是不厌其烦,与我们语保工作者坚持战斗到最后一刻。在这里,我要给所有的发音人点一个大大的赞,尤其要特别感谢永丰点老男发音人钟慧民、袁明湘,吉安点老男发音人何新民,永修点老男发音人杨业枢,庐山点老男发音人章东海,他们是我心目中最可爱的人。还有一件事情也很值得跟大家分享。去年7月份,我在庐山点调查,当时江西连降了几场大雨,很多地区都出现了水灾,赣中和赣南地区尤为严重。有一天中午吃饭时,我们看到电视里报道瑞金市停在路面上的很多都已经被水淹没,这时我立马想到我的同事曹东老师正在瑞金市做调查,他也是开着车去的。于是我打电话询问他那边的情况。打过去时,曹东老师竟然还在忙着摄录工作,我马上提醒他快去看看车。果然,等他赶到酒店地下停车场门口时,那里已经被淹没了。那辆车是曹老师刚买的,没想到还没开一年就报废了。但即使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曹东老师还是坚持以高质量的标准完成了瑞金点的调查工作。总之,对于语保调查来说,不同的调查点情况不一,遇到的问题也各不相同,正是在这些问题的解决过程中,演绎着语保人的故事,也展现了语保人的精神风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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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国语言文化典藏》(以下称《典藏》)是语保工程的标志性成果。您是《中国语言文化典藏·永丰》的作者之一,同时也一直致力于保护和传承方言文化。您的家乡永丰有哪些极具特色的方言文化现象?其使用和传承现状如何?

张勇生:2010年,我从日本交流回来时,曹志耘老师正在酝酿这个项目。当时在课堂上听曹老师介绍时,我非常感兴趣,觉得这个项目非常有意义,也很好玩。因为《典藏》不仅要像我们做传统方言调查一样进行纸笔的调查、记录工作,还要进行录音和摄像,打造音、像、图、文一体化成果。这种做法在当时是很新鲜的。当时曹老师带领我们几个学生,从项目名称命名到概念术语的界定,再到调查、整理规范的制定以及调查表的编写等等,光这个过程,前前后后就至少花了将近一年的时间(加上后期不断完善和更新,实际时间要更长)。现在回想起来,当时的很多工作情形仍然历历在目,这个过程让我成长了许多,可以说,这是我个人学术生涯中最有价值的一段时光之一。《中国语言文化典藏·永丰》的调查工作最早启动于2010年,至2017年出版用了整整八年的时间。永丰是我的家乡,正是因为参与这个项目,我对我的母语方言有了更深刻的了解。永丰在方言地理上的位置比较特别,它处于客赣方言的交接地带,所以具有一些颇具特色的方言文化现象。例如:永丰很多地方都把大门口的一块空地(大致相当于今天的院子)称为“马口”,据当地的老人说,“马口”这个地方过去立有马桩,是马儿休息的场所。当时有一位老人还带我参观了一座老旧的祠堂(据说有两百多年的历史),祠堂门口就竖着一根两尺见长的石墩,石墩上部开有拳头大小的一个洞。老人说,那就是马桩。现在虽然很少见到马,但“马口”的所指至今没有变,并且至今仍在使用,只是今天人们说“马口”这个词时很少会联系到“马儿”。永丰还有一批带“水”的词很有特色如,水袜(薄薄的袜子)、水裤(夏天穿的长裤)、水衫(薄的内衣)、水布(裹腿布)、水衣(薄薄的长衣)等等,这些词今天看起来似乎与水没什么关系,但从语源上来说,却是取了水的“凉爽”之义。还有一些俗语谚语也很有意思,比如永丰话有一句谚语叫“一铁二木三打石,锯匠师傅筛酒吃”,这句谚语反映了旧时不同工种手艺人的社会地位。大致是说,在众多手艺中,铁匠的地位是最高的,木匠排第二,石匠排第三,如果锯匠和他们在一起喝酒,那就只有筛酒的份了。这说明在古代,锯匠师傅的地位是比较低的。永丰还有很多特色方言文化语汇,其中有一些我在《永丰方言文化特殊语汇》一文中作了介绍,这里就不多说了。

Q

2017年,江西师范大学成立中国语言资源保护研究中心方言文化传承工作站(以下简称工作站),您是工作站负责人,能否为我们介绍工作站的主要工作以及取得的成果?

张勇生:2007年,在中国语言资源保护研究中心和江西师范大学有关领导的支持下,成立了首个方言文化传承工作站。工作站成立以来,我们在语保中心的指导下,开展了一些具体的工作,如编写“方言文化读本”、拍摄方言文化电影、开展方言文化进校园活动、配合江西电视台做好方言文化大赛的组织和服务工作等等。此外,我们还成立了方言文化保护与传播社,在江西省境内做了一些方言文化调查、保护和宣传方面的工作,我们的社员从当初的十几人发展到今天的上百人,这些社员不仅与广东外语外贸大学的杨慧君老师负责的“语保志愿者工作站”保持了密切的工作关系,还积极参与其他语保组织,例如我们一些社员还成为甘于恩教授麾下的语保志愿者。关于方言文化传承工作站的工作模式,我们也一直在积极的探索过程中,希望今后能进一步加强高校之间的联系,在语保社会化的路上发挥好桥梁和纽带作用

Q

您还带领江西师范大学的学生开展了语保志愿者高校代言人活动。在此过程中,您觉得应该如何引导大学生、研究生等关注并投入到方言文化传承中去呢?您有什么“秘方”可以与我们分享吗?

张勇生:目前我们也没有取得什么成绩,现在很多工作还处于摸索阶段。但从我个人来看,作为高校老师,我们至少可以在高校语保工作方面做一些积极的努力和尝试,如开设方言文化课程、开展方言文化调查社会实践活动、组织大学生积极申报一些方言文化开发和应用方面的课题或活动(如大学生创新创业大赛、全国挑战杯)等。目前我们还与两家影视公司建立了合作关系,打算一起运营几个方言文化方面的公众号和抖音号,我认为,在语保社会化路上,一定要积极发挥新媒体的积极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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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保工程培养了一支优秀的语言研究青年专家队伍,您也是其中的一员。从您切身经历来说,语保工程在培养青年学者方面有什么独特的作用吗?

张勇生:语保工程培养了一支优秀的语言研究青年专家队伍,以我自己的经历来说,我从2010年起跟着曹老师一起参与典藏项目前期事项的筹备工作,这个项目的工作一直持续到2017年,总共有近八年的时间。这八年时间,让我有幸见证了一个项目从最初的一个想法到最后成果落地的完整过程。我们从中不仅得到了系统的学术训练,更为重要的是,在项目过程中养成了科学、严谨和务实的学术态度。在这个过程中,我们不仅要有专业能力,还要掌握各种技能,如照相、摄像、视频剪辑与加工等等。可以说,《典藏》培养了一批真正的专业技术人才。

张勇生教授(中)正在调查

语保工程启动后,参与《典藏》调查工作的一些青年学者又成为各省的中坚力量,比如寿县点的栗华益老师是语保工程安徽项目的首席专家,衡山点负责人杨慧君成为“语保志愿者工作站”的负责人,宜春点负责人罗荣华后来也成为了江西项目的核心专家组成员,等等。这几年,我自己也承担了6个点的语保调查工作,同时也先后受聘为江西项目的核心专家组成员和语保工程核心专家组专家。在完成调查点调查、摄录工作的同时,我还参与了江西省项目的一些技术指导和专业培训工作,也先后参与了全国十几个点的验收工作。可以说,每一次的验收工作都是一次难得的学习机会,让我有机会接触到各地的方言,加深了对汉语方言的认识。另外,语保工程是一项国家工程,对体例、规范要求极高。做语保工作的这几年,我们始终紧绷“体例”“规范”这两根弦,严格按照调查手册的要求进行调查、整理工作,经过几年的锤炼,体例、规范意识也大大加强。语保工程肩负着国家的重托,每个语保人都肩负着社会、历史的责任,我们正是带着这样的一份重托、一份责任,从纯学术的象牙塔里走出来,迈向田野、面向社会、走向大众,也走进了历史。毫无疑问,在这个过程中,我们的学术观念和学术理想也得到了重塑。

延伸阅读

2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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