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春阳：冬季在上海想念你

时令三题之一：白露过后

这里的黎明没有雄鸡高唱

母鸡们啊，

躲在菜市场肮脏的铁笼里  

昏睡，

再也不用有下一个蛋的理想

你也别指望

千里归来的风雪夜

听到温暖的狗叫声

和

雪花静悄悄的歌唱

这里  汽车驱赶了昆虫

霓虹灯闪烁

流放了漫天的星

在钢与铁纠缠的丛林里

醉酒的人类

成了地球和宇宙中

最傲慢的物种

然而  

白露还是如期而至

人世间  

很快就会有霜，有雪，有冰

这些土地沉默呼吸后的忧郁啊

大概是母亲一样的星球

留给人类回家的路灯

一盏盏，忽明忽暗

却从不肯熄灭过

时令三题之二：明天就是小满

其实，

我早就忘记了什么时候是夏至

忘记了中原

忘记了黄淮之间的冷暖

忘记了院子出门右转的那棵柳树兄弟

我的世界，嘿嘿

只剩下嘀嗒嘀嗒的闹钟的轰鸣

这个时刻

豌豆在等我

油菜在等我

她们留给我的书简写满了每一个豆荚

大麦和小麦

放弃了恩仇，在院墙外翘首张望

而我多么可笑

在明珠塔下，在黄浦江畔

盘算着，

陆家嘴明天早晨的第一缕阳光

照在谁的身上

我不是一个热爱吃肉的人

我也是一个被国定路认定的

坚定不移的伪素食主义者

三千五百万的人啊，如蚂蚁一般

我也是一只蚂蚁

一只只知道我的女儿和她的妈妈

明天的早餐都吃什么饭的

蚂蚁

明天就是小满，对的

明天就是小满

我丢失了我的镰刀

和 北斗星日渐明亮的光辉

时令三题之三：大雪过后

立冬之后会是一个怎样的世界

冬天又以何种酷刑

对付喜爱葱茏树木的人呢

没有人知道

然后是小雪

然后是大雪

雪花铺天盖地而来

不漏掉一个行色匆匆的人

这世界，

从来没有一只鸟的歌

能掩盖雪花落地的声音

西伯利亚的寒流启程之前

小雪，大雪，就出发了

纷纷扬扬，恣意汪洋

这寄往南方的信笺，写满

每一片雪花

每一片雪花，都在提醒

小寒即将到来之前

如何收拾好一间温暖的屋子

雪是来自北方的使者，

善良的她啊

不知道，小寒与大寒

其实是春风的使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