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朝第一”赵孟頫 | 去故宫看展前的学习手册
“子昂篆隶正行颠草，俱为当代第一”
——鲜于枢
“国朝名画谁第一，只数吴兴赵翰林”
——柯九思
其中“子昂”、“赵翰林”所指即是赵孟頫。从鲜于枢、柯九思的评价足以见得赵孟頫之书画艺术在元朝实具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美男子·赵孟頫
点点：
师父：今天这位主角可不得了！赵孟頫出身宋朝皇家贵冑、为宋太祖十一世孙，据说元世祖第一眼见到他，便为其“神采秀异、珠明玉润”的容貌所吸引，以为“神仙中人”。自此之后，赵孟頫一路仕途顺遂，拜翰林学士承旨、荣禄大夫、知制诰兼修国史，官至一品。
点点：
师父：呵呵呵……赵孟頫长相是否果真如史实所载那般俊秀？如今有图可证。北京故宫藏有他46岁那年的自画像《赵孟頫自写小像》，只见画中一翩翩人物蓄着长须，曳杖立于茂林修竹、清流激湍之间，态度闲适。
而另外一幅《人骑图》，则是描绘一蓄短须、着红衣官帽的男子骑乘于马背上。一般认为画中男子身分显赫，长相清奇、器宇轩昂，或许亦是赵孟頫的自画像。
赵孟頫《人骑图》，北京故宫博物院藏。
点点：
师父：没错，赵孟頫虽以宋宗室身分出仕元朝，得以发展经世济民的才能，因而获得“有元一人”、独一无二的赞誉，却也同时招来不少朋友的责难：像是遗民画家郑思肖便因为他为元朝聘用，而与其断绝往来。当面临改朝换代，该选择“仕”或“隐”？本来就是中国文人最难以处理的课题，赵孟頫在这方面感受尤其深刻。所以他一生虽历经宦海浮沉，但大部分时间都沉浸于书画艺术当中，成为他人生最大的寄托。
赵孟頫的书法
点点：赵孟頫多才多艺！
师父：的确，在宋代以后的书家中，赵孟頫是讨论最多并且最仔细被研究过的书家之一。赵孟頫的书法，兼擅各种书体体，不拘一格。在这次展览中，即可以见到赵孟頫《真草二体千字文卷》，这件作品代表他在综合各种古书体，以及复古章草上面的努力和成就。
赵孟頫《真草二体千字文卷》，北京故宫博物院藏
当然，论及赵孟頫的书法艺术，还是以行书、楷书方面的成就最高。赵孟頫学书，除了勤习宋高宗、锺繇、二王（王羲之、献之）、李邕等名家刻帖，他也在往来杭州与大都二大文化中心与遍览元内府秘藏书画的过程中，广泛临习古法，遂造就其堪与号称集古字的“宋四大家”米芾相媲美之书法功底。
赵孟頫《行书秋兴诗卷》，上海博物馆藏
如本次向上海博物馆借展的《行书秋兴诗卷》，为赵孟頫30岁前所书、亦是目前存世最早的书迹之一，从其中俊美爽朗的用笔跟结字，可以清楚窥见赵孟頫早年学习宋高宗的影子。
而赵孟頫宗法锺繇、二王最经典的例子，则是如《行书临定武兰亭序卷》、《行书洛神赋卷》、《小楷黄庭经卷》和《小楷洛神赋册》等几件名作，无论是优雅的结体、婉转遒媚的运笔，处处充满了高贵妍美的气息，为他在追求古典书法正统典范的道路上，树立最高标竿。
赵孟頫《行书临定武兰亭序卷》细节图，北京故宫博物院藏
赵孟頫《小楷洛神赋册》局部，北京故宫博物院藏
点点：
师父：呵呵，可遇到知音咯！我自已也很喜欢这件。《洛神赋》是三国曹植的旷世名作，文辞华丽，感情浪漫且充满了想象力，历代书家以此为题材的作品很多，像是赵孟頫光是书写《洛神赋》，即有六、七件墨迹存世。妳仔细看看，这件作品行距疏朗，结体方圆并济，用笔时而清劲挺拔、时而圆熟温润；在落笔、收笔、或笔画连带之间，皆可见到笔锋运行的痕迹，散发出流动飘逸的气质。每一道书法线条都是如此精致，值得细细品味！
赵孟頫《行书洛神赋卷》局部，北京故宫博物院藏
除了小字，赵孟頫的大字也不容忽视。如展品中之《楷书胆巴帝思碑》，是赵孟頫在63岁参酌魏碑和唐人李邕风格，所书写的大字行楷。此作结字端庄、用笔遒劲，刚健中蕴含婀娜之姿，具有极高艺术水平，堪称赵孟頫碑榜大字中的代表作。
赵孟頫《楷书胆巴帝思碑》局部，北京故宫博物院藏
赵孟頫的绘画
点点：
师父：在赵孟頫的绘画创作中，最具特色、变化明显而又影响深远的，非他的山水画莫属。他的山水画主要继承五代董源和北宋李成──所谓华北与江南两大画派的传统：像是藏于美国大都会博物馆的《双松平远》，画树的造成弧形上仰，笔法尖瘦，很明显来自于李成画派的“蟹爪枝”。
赵孟頫《双松平远》，美国大都会艺术博物馆藏。
李成《小寒林图》，辽宁省博物馆藏。非本次展品。
而本次展出的《水村图》、《洞庭东山图》，则使用了由上而下、向左右披拂的“披麻皴”来刻划南方土石松软的质理，则是学自于董源的传统。
请横屏欣赏——赵孟頫《水村图》
赵孟頫《水村图》，北京故宫博物院藏
赵孟頫《洞庭东山图》，北京故宫博物院藏
董源《夏景山口待渡图》，辽宁省博物馆藏。非本次展品
点点：
师父：嗯嗯，值得特别留意的是，赵孟頫这种综合江南画风董源、巨然一派的风格，又参酌了华北画派李成、郭熙的画法，对于他之后的“元四大家”──黄公望、吴镇、王蒙、倪瓒，以及明代以文征明为首的苏州吴派、和以董其昌为首松江派，甚至是“清初四王”──王时敏、王鉴、王翬、王原祁等人都有显著的影响。这也是本次展览单元“松雪遗韵─赵孟頫的艺术影响”，想要呈现完整的画史面貌。
王蒙《夏日山居图》，北京故宫博物院藏。
董其昌《仿赵孟頫水村图笔意册页》，北京故宫博物院藏
王希孟《千里江山图》局部
点击可阅读【独家】深度解密《千里江山图》
点点：
师父：你真敏锐！是的，正因为赵孟頫反对追随南宋遗留下来的院体画风，所以他才会提倡“复古”，想要跳过南宋，往上追溯唐、五代、北宋的绘画传统。赵孟頫有一类重彩设色的《青绿山水》便是借用唐代李思训的传统，并且与上面所提到的李成、董源山水的元素结合在一起。
赵孟頫《鹊华秋色图》，台北故宫博物院藏非本次展品
例如，赵孟頫为好友周密画的一幅《鹊华秋色图》（台北故宫博物院藏），画中使用矿物性的石青、石绿来画远山，乃是复古唐代的青绿山水，而用来刻划山石质理，左右交叠纠结，像是麻绳形状的“披麻皴”，则是呼应五代画家董源的风格。
而另一件《江村渔乐图》（美国克利夫兰艺术博物馆藏），尽管可能是后代摹本，但却也忠实反映出赵孟頫以李成那种“毫锋颖脱”秀劲的笔法刻画近景乔松的“蟹爪枝”，再于浓重的石青、石绿中间搭配以清淡的赭石、朱膘来画坡脚、平沙，让此幅画既深得古法，而且在妍丽中带有一股清雅之气。
赵孟頫《江村渔乐图》，美国克利夫兰艺术博物馆藏，此为后人忠实摹本。非本次展品。
点点：
师父：妳也注意到了。其实除了山水，赵孟頫的鞍马画也十分出色！像一刚开始，您看到的那件《人骑图》就是他最好的作品。
赵孟頫《人骑图》，北京故宫博物院藏
赵孟頫画人马，主要宗法唐代韩干和北宋李公麟：画中马匹的造型丰肌健壮、高大俊美，明显带有唐人遗意；但赵孟頫却在敷彩时施以淡色，又以细润紧致的线描来描绘人马的轮廓和肌理，这方面则是兼融李公麟白描画法之长处。
赵孟頫、赵雍、赵麟《赵氏三世人马图》，美国大都会艺术博物馆藏，非本次展品
有意思的是，赵孟頫的两位儿子赵雍、赵麟也都得到父亲画马的真传，现存的《赵氏三世人马图》（美国大都会艺术博物馆藏），就是汇集了赵孟頫一家两代的人马图在同一卷，可一窥其画法传承。
赵孟頫、赵雍、赵麟《赵氏三世人马图》细节图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赵孟頫还有一类人马画结合了青绿山水，如本次展出的《秋郊饮马图》、《浴马图》也都是以鲜明润泽的青绿、赭石等颜色，来敷染坡石、远山和林梢枝叶，使画面增添了古雅且耐人寻味的气息。
赵孟頫《秋郊饮马图》，北京故宫博物院藏
赵孟頫《浴马图》局部，北京故宫博物院藏
点点：
师父：没错，赵孟頫的花鸟画也是一绝。本次展出的《幽篁戴胜图》，便是赵孟頫早年的作品，竹用双钩法，笔法谨细；画鸟则用没骨法，淡设赭黄色，敷色明净。这幅画兼融写实与写意于一炉，很明显受到五代“徐熙野逸，黄家（黄荃）富贵。”两种不同的花鸟画派传统的影响。
赵孟頫《幽篁戴胜图》，北京故宫博物院藏
另外，在展场上还有一件大家耳熟能详的《秀石疏林图》，里头有画史上相当着名、赵孟頫所倡导的“书画同源”理论。不过，欣赏画之前，妳先来念一遍画上赵孟頫的题跋。
-请横屏观看-
赵孟頫《秀石疏林图》
赵孟頫《秀石疏林图》，北京故宫博物院藏
点点：
师父：完全正确，要给妳好好奖励一番！
文同《墨竹图》，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像赵孟頫这种以书法性的线条，来表现“枯木竹石”题材的作法，其实可以追溯到北宋文同、苏轼的文人画墨竹。本次展出的《赵氏一门墨竹图卷》，里头便将赵孟頫与夫人管道升及儿子赵雍三人的墨竹画合裱成一卷。
若是我们将它与文同《墨竹图》（现藏台北故宫博物院）放在一起比较，不难发现无论是以略带飞白的笔意来画竹干，竹节两端用浓墨点醒；或是画竹叶以正、侧锋书写，每片竹叶皆为一笔撇出，叶根以藏锋落笔，叶梢则多带出锋，这些自然写实的技法皆是从文同那里学来。只不过到了元代赵孟頫的手上，画竹更加地水墨淋漓，用笔也更为潇洒健拔，可以说为这类题材开创出新的面貌跟格局。
《赵氏一门墨竹图卷》局部，赵孟頫，北京故宫博物院藏
《赵氏一门墨竹图卷》局部，管道升，北京故宫博物院藏
《赵氏一门墨竹图卷》，局部，赵雍，北京故宫博物院藏
赵孟頫背后的女人
你侬我侬，忒煞情多。情多处，热如火。把一块泥捻一个你，塑一个我。将咱两个一齐打破，用水调和。再捻一个你，再塑一个我。我泥中有你，你泥中有我。我与你生同一个衾，死同一个椁。
──管道升《我侬词》
点点：
师父：是的，管道升直到28岁那年（1289），与36岁的赵孟頫结为连理。从当时的社会习俗来看，两人都算晚婚，但实际上管道升天姿秀丽，聪颖过人，只因父亲太钟爱，非得为她找到一位佳偶，才在千挑百选之后，相中了出身宋朝皇家贵冑的赵孟頫。后来当赵孟頫以宋宗室身分出仕元朝，遭受某些朋友的责难和排挤，此时他的夫人管道升便成为其精神上最大的支柱。有一回，赵孟頫忍不住写下《渔父词》二首，引唐朝隐逸诗人张志和之典故，传达意欲归隐江湖的念头。管道升见到了即和诗答云：“人生贵极是王侯，浮利浮名不自由。争得似，一扁舟，弄风吟月归去休！”以此表述对丈夫想法的认同，并彰明必要时可与之同进退的决心。赵孟頫能遇此佳人与其相伴，应该是全天下最幸福的男人吧！
管道昇《烟雨丛竹图》（局部），台北故宮博物院藏。非本次展品
点点：
师父：
例如，目前存世署有管道升款、但书风接近赵孟頫的例子至少有三件，分别是美国普林斯顿大学美术馆藏《久不上记帖》、北京故宫藏《久疏上状帖》与本次展出的《秋深帖》。此三封信札之上款均是写给“亲家太夫人”和“婶婶夫人”，下款则署名“道升跪覆”。
管道升（款）《行书秋深帖》，北京故宫博物院藏
乍看之下，三件尺牍的书法结字亭匀舒朗，用笔遒美圆润，转折不带方折圭角，这些都是赵孟頫书法典型的特征。但为何管道升的书迹在风格和质量上与赵孟頫如此接近？让人十分不解。
最后一行“道升跪覆”局部放大图
直到20世纪末，书画鉴定大师徐邦达这才发现，《秋深帖》最末一行的署款“道升”两字下层，还覆盖着隐约可辨的“孟頫”二字。原来，此封信札乃赵孟頫为夫人代笔，不意却在最后签署时，习惯性地签了自己的名字，最后只得以“道升”的名字盖住自己的签款。正是因为这个签错名造成的小疏忽，才让后人得以找出线索，解开过去记载上传言管夫人书法风格貌似赵孟頫的疑云。
赵孟頫·书画鉴定
点点：
师父：确实，在中国古代书画当中，赵孟頫算是问题比较多的一位。因为他的书画风格幅度很广，艺术成就很高，并且影响力持久，所以不论当时和后世都有人作伪他的书画，这也相对增加辨别其真伪的复杂性和难度。在这次展览中，有一个单元“云泥有别─赵孟頫书画辨伪”，其实就是在探讨和解决这个问题。妳有没有注意到，在展卡说明上，只要在赵孟頫后加上（款）字，其实都是在暗示这件作品的真伪有疑问；而如果同一作品出现一真一伪的情况，策展人也会很贴心地安排赵孟頫与赵孟頫（款）的作品，供大家对照比较。
赵孟頫《真草二体千字文》，北京故宫博物院藏。此为真迹。
赵孟頫（款）《六体千字文卷》，北京故宫博物院藏。此件为后人仿作。
基本上，如何鉴别书画的真伪，还是要从以书画作品本身作为鉴定的主要依据；而其他像是印章、纸绢、题跋、款识、装裱以及相关文献等，则是鉴定的辅助依据。凡是赵孟頫的真迹，不仅要符合元代的时代特征，在风格和笔墨表现上也要与其个人面貌一致，而这些都是一般人难以企及的艺术境界和水平。不过，由于很难在这里一一举证说明，我想看看是否能安排，从十月份开始邀请策展人或学者撰文，为读者揭示这方面的研究成果，并教教大家如何辨伪。
点点：哦！真是太棒了，点点拭目以待！
文 | 廖尧震、点点
《赵孟頫书画特展》
地址：北京故宫武英殿
展期：2017.09.06 - 2017.12.05
本展涵盖赵孟頫一生的书法、绘画等经典作品，可谓一场盛事。错过不知再等N年~
本期话题： 除了赵孟頫的画，你还喜欢谁的字？
话题奖品：《典藏·读天下·古美术》杂志一本（内含本文）
活动参与规则：
1. 在文章下方留下你的故事
2. 我们将筛选出留言点赞数前 5 名的小伙伴，获得奖品
3. 活动起始时间： 本文发布起
4. 活动截止日期：2017年9月13日17:00（当日留言栏回复公布获奖名单）
更多精彩内容请参阅
《典藏·读天下》9月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