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悦：文艺机、裸女与时间停止的悬崖

非正常头骨研究中心按：我们制造一个虚假的仓库，是对光鲜亮丽的博物馆的一种玩笑般的修正。很多人好奇臆想仓库的来龙去脉，这是个长篇史诗。从本期开始陆续揭秘臆想仓库诞生的全过程，大致分为场地搭建，现场布展，策划执行，展览导言，奇技淫巧，隐藏彩蛋，臆物介绍等篇章，推出顺序不按时间线性来，以策展人心情为准。本篇介绍参展艺术家卢悦。

臆物介绍篇

 卢悦：文艺机、裸女与时间停止的悬崖 

原 作 / 卢 悦

编 辑 / 蟹人鸟红黑黄

卢悦作品展览现场

卢悦在2012年突然想当木匠。于是购置了一堆工具就开始又锯又刨地开始制作几台机器，它们由显示器，菲涅尔镜片，音箱，以及造型复古的木头外壳组成。他称之为“文艺机”。即演示文艺作品的机器。

这些设备统统贴上了“百花牌文艺机”的铝牌，造型跟70年代常见的各种电器设备上贴的一样。“百花”一词典出清代李汝珍《镜花缘》第三回：“百花仙子只顾在此著棋，那知下界帝王忽有御旨命他百花齐放。”后来还有种常见说法叫“百家争鸣”之类的。文艺机只是一台通用设备，里头播放的内容是可以更换的。但几年来一直存放着意大利人安德烈拍摄的中国影像，基本没有更改过。

文艺机设计草图

展览现场的文艺机

誊写油印技术原是爱迪生的一项小发明，堀井新治郎加以改良后成为成本低廉的印刷设备。卢悦中小学时代所有的试卷都用蓝色油墨印在粗糙发黄的纸上，字迹模糊不清，往往需要老师重新读一遍。这卷子和上边数量有限的正确答案是他童年噩梦的主要组成部分。

卢悦的一些手稿

日后他从网上找来全套家伙，开始制作油印版画，主题通常是裸女和来自异星的触手怪物什么的，可见早年阴影的副作用之大。这些小画必须在蜡纸上一次刻成，不能打稿，所以画的时候即便发生失误也只能随机应变。卢悦很适应这种画画的方式，跟他中学时代上课时在课本边缘和封皮上乱画的习惯有关。他沉迷于在硬皮大本子上用钢笔和纯蓝墨水继续这种涂鸦，还必须是横格本，空白的不行。

臆想仓库展览现场

除了玩油印机，卢悦还画一种介于工笔和素描之间的小画，主题仍然是裸女。虽然有不少绘画专业的朋友告诉他人体结构画得非常不到位，但他还是顽固地不给裸女穿衣服。而且随着场景的变化，裸女们身下那块岩石看着越发硌人了。背景枯木稀疏，巉岩层叠，远处是风平浪静的海面，至少大部分时间是这样。他称这个场景叫做神瓶岛，在想象中，神瓶岛离但丁描述的那座净界山五百海里，岛上的时间是停止的。

神瓶岛系列，水墨纸本，设色，2017年

2017年卢悦搬到了清迈。古城那些金碧辉煌的寺庙令他印象深刻，尤其是很多地方用镜子碎片拼出的繁琐装饰令他着迷。镜子使世界倍增，两面相对的镜子里似乎可以看到无限，但遮挡住无限的东西其实就是观看者自己。破碎的镜子貌似是无限的倍增，用来装饰神庙和佛像最合适不过了，它昭示着世界是这样一副百搭牌，过去和未来在旋转和混合，在俗丽的色彩中融化，你注视着它时会感到眩晕。闪光的镜子和金色的尖塔映衬着雨季的热带天空，壮丽的云重复着人间庙宇的形状，相形之下那些裸女主题的小画显得格外苍白。在一座古老的木头寺庙里，卢悦试图思考事物之间的相干性，以及他本人出现在这里的概率是否意味着某种宏观的退相干事件的发生。

除了寺庙、大象、灵修地、冬阴功汤和退役人妖，清迈最多的是蚂蚁和白蚁。白蚁有季节性，会在泼水节后的闷热夜晚突然出现又神秘消失，遗留下满地破碎的翅膀。而黑色的蚂蚁会从窗缝爬进屋，扑向厨房台面上的食物。卢悦击杀蚂蚁无数，出于对它们的歉疚之情，日后他让它们当了一个虚构仓库的管理员。

臆想仓库里随处可见的蚂蚁人形象

在臆想仓库中，卢悦放置了一个30公分直径的镜面不锈钢球在一座微型木头建筑里。观众可以看到在钢球上反射的整个仓库，仿佛是世界模糊不清的虚像。和和博尔赫斯描述的那个包容着所有时空的神秘小球相比，它太胖了。但卢悦还是管它叫阿莱夫，一件粗糙的赝品。在钢球的上方，在棕榈树和蜥蜴的上面，挂着卢悦机械工程师舅舅的一块旧怀表，没有指针。

臆想仓库展览现场

展览里还有一件纪念品是只小闹钟形状的定时器，上头的搪瓷表面已经破碎丢失了，卢悦的舅舅修好后手写了个新的钟面，是硬纸做的。它和另外一座木头钟一起被摆在几幅有裸女的画旁边，用来草率地代表时间的存在。

臆想仓库展览现场

时间，那个终极的问题。它由无数碎片组成，貌似每片都属于自己，但却是个无法粘合在一块的假象。最后你会惊讶地发现时间并非是线性的，它骤然加速把你遗忘在某个角落，不管是在热带的天空下还是在北京的一个虚构的仓库里，结果没什么不同。等到人群散去，你还是会万分惆怅，试图拿起笔，重新去画那幅悬崖上的裸女。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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