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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拉达克往事5.斯利那加的美丽与哀愁

随水 随水文存 2021-03-10

【连载】拉达克往事1.缘起

【连载】拉达克往事2.锡克帝国故土

【连载】拉达克往事3.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与恨

【连载】拉达克往事4.初见克什米尔



当我下了车,最终站在斯利那加达尔湖边时,天色已黑。

 

达尔湖上灯火通明,这座湖被誉为克什米尔的明珠,自古以来就是北印度一个重要的观光和避暑胜地。对印度人民而言,避暑是一种刚需,在印度的热季,有些地方气温甚至可以高达四五十摄氏度。我们中国大部分地区四季分明,在没有空调的过去,古人在冬季采集湖里的冰块,藏于地窖,以备夏季消暑之用,皇家更是有专用冰窖。但印度这地方,除了北部高原地区,大多数地区的人就像《庄子·秋水篇》里的夏虫不可语于冰者,轮回一百辈子都未必见过冰雪,因此莫卧尔王朝和英国殖民政府在北部山区设有夏都,专供夏季避暑之用——季节不转,只好人转。

 

斯利那加是曾经的莫卧尔王朝和如今的查谟克什米尔邦的夏都(冬都则是查谟)。说起这个莫卧尔王朝,大多数人只知道泰姬玛哈陵,普罗大众对泰姬陵的了解也仅限于沙贾汗(Shah Jahan)和皇后浪漫的爱情故事,不知道那个皇后活着的时候是一台生育机器结果死于第十四次生产,也不知道那个横征暴敛好大喜功的沙贾汗最后不得善终被儿子纂位软禁凄惨死去(沙贾汗自己年轻的时候也试图纂他父亲的位,但没能成功,被自己儿子纂位是真正的现世报),更不知道沙贾汗在泰姬陵完工后残忍地砍掉了设计师的脑袋和众工匠的手以确保泰姬陵的独一无二。我太太告诉过我,在他们印度人眼里,泰姬陵只是一个好看的建筑,既不浪漫也不美丽,背后是一入侯门深似海的血泪,一将功成万骨枯的残酷

 

莫卧尔王朝的历史可远不止一座泰姬陵,这个王朝和我们的大清王朝极其相似。首先,两者都是少数族裔征服多数族裔,征服后初期统治阶级的宗教和文化完全异于底层老百姓,行政上实行军事化管理。莫卧尔宫廷使用波斯语(后期乌尔都语),信奉伊斯兰教,官员编制有不同品级高低的贾吉尔,即军事领地;满清贵族用满语,信奉藏传佛教,建立八旗的编制来进行社会组织管理。其次,两者都分别出了一代雄主阿克巴和康熙,开疆拓土使帝国进入了全盛时期,莫卧尔王朝和清朝分别拥有印度和中国历史上最广阔的疆域。第三,两者在历史上的活跃时间也几乎是重合的,从十七世纪初到十九世纪末。

 

莫卧尔王朝不同时期的疆域,最里面的紫色部分是巴别尔开国之初的疆域,黄色是阿克巴大帝开拓的疆域,粉色部分是最为鼎盛的奥朗则布时期


话说那个修建了泰姬陵的暴君沙贾汗,他的父亲叫贾汉吉尔(Jahangir),也是个天生情种。这位莫卧尔王朝的第四任皇帝,有万里河山任其驰骋,却只对斯利那加情有独钟,有众多妃嫔可供临幸,却偏为努尔·加罕(Nur Jahan,意为世界之光)死心塌地。于是,爱江山更爱美人的贾汉吉尔,在斯利那加的达尔湖岸边为他的皇后努尔·加罕盖起了一座花园行宫——沙丽玛花园(Shalimar Bagh,意为爱的住所)。每年夏天就带着皇后和整个宫廷的随从,浩浩荡荡坐着大象,不辞辛劳地从德里翻山越岭来到斯利那加的这座夏宫,在清凉的山泉与树荫之间度过炎炎夏日。

 

这位倾国倾城的努尔·加罕并不是个简单的宠妃,在贾汉吉尔统治后期,她才是垂帘听政掌握帝国实权的那个人,因而外戚家族也一个个位高权重,她有个哥哥叫阿希夫·汗(Asif Khan),在达尔湖边上修建了另一座园林——尼沙特花园(Nishat Bagh,意为喜乐花园,网上很多帖子说这是沙贾汗修建的,乃是不负责任的编写者以讹传讹)。阿希夫·汗是沙贾汗的岳父兼宰相,相传沙贾汗见到这座花园后对其倾心不已,几度向他的岳父索要,却未能遂愿,于是一怒之下命人切断花园的供水,花园因之日渐荒芜。后来阿希夫·汗的一个仆人擅自打开了供水,意外的是沙贾汗不怒反喜,对仆人的忠心表示嘉许,可见他对这座花园是真爱,并不忍心因为自己得不到就真的毁掉。

 

沙丽玛和尼沙特这两座花园代表了莫卧尔王朝园艺设计的最高水平,然而在斯利那加却并无太多的存在感,因为斯利那加本身的湖光山色已是令人惊叹的壮美,任何人工的建筑在其间都显得微不足道。

 

尼沙特花园


初来乍到的我,此刻全无流连山水的雅致,坐了一天一夜的车,当务之急是先找个落脚的地方。我之前有网络的时候看好了一家湖边的旅馆,但没有预订(因为直接过去通常可以以更优惠的价格拿到房间,商家可以省却一笔支付给平台的税费),结果跑过去之后被告知没有房间了。此刻我深深体会到断网的窘迫,没有办法上网查找备选方案,主动权豁然丧失,不得不拖着行李沿着湖边一路找住宿。然而不知是否旅游旺季的缘故,湖边的宾馆旅社非贵即满,或者就是没有可用的wifi(当时还是2014年,印度尚未全面普及wifi,其实就算是今时今日,克什米尔仍有很多地方没有网络可用)。作为一个心智健全的现代人类,我的马斯洛需求金字塔最底层对wifi的需求迫切需要得到满足。于是我一手拖着行李,一手举着手机搜寻wifi信号,以显示的wifi名称来寻找旅馆。在我锲而不舍的坚持下,终于在距湖边不远的一条阴暗的小巷里找到了一家有wifi且可用的小旅馆。

 


我承认自己对网络有着很强的依赖,有了wifi之后和世界重新取得了联系,这种感觉颇似失明之人重见天日。很多东西当你唾手可得的时候,你不会意识到其重要性。我们习惯了需要任何信息就直接上网一搜,绝大多数问题动动手指即可迎刃而解,这种超高的便利性已经先进到了你感觉不到其存在的地步。我们都知道这是一种瘾,但因为它几乎时刻都可以被满足,仿佛是天经地义的事,所以这种瘾被视为无害的。一旦被剥夺了这种便利,就会产生戒断反应。

 

连上网后,我给在达兰萨拉遇见的老赵发了消息,上次碰见的时候他说他们接下来也要到斯利那加,于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问他在哪儿。我当时并没有指望他立即回复我,因为如果他也在克什米尔的话,那就意味着他很可能处于断网失联状态。所幸老赵很快就回复了我,他们比我们早一天到这里,住在湖边另一家旅社,听起来比我现在住的地方更靠谱些。于是我拜托他让老板留一间房给我们,明天搬过去。

 

第二天早晨起床走出旅馆,终于可以好好看看达尔湖这颗克什米尔明珠了。乍看之下达尔湖并不特别出众,商业气息十分浓重,到处是拉着你游湖的船主,湖上则泊满了船屋。船屋乃是达尔湖的特色住宿,不过依我看这不就是我们中国古已有之的画舫嘛——宽体平底,船体有模仿建筑的装饰,可以用餐住宿,专供游览休闲之用。

 

印度有两个地方以船屋著称,除斯利那加之外,另有南印度的椰林水乡阿勒皮。两个地方的船屋外观大体相似,阿勒皮因其炎热的天气,船屋的餐厅大多在半露天带顶棚的甲板上,斯利那加的船屋餐厅则在室内。阿勒皮的船屋可以在湖上行驶,是一艘正儿八经的船,有引擎和发电机,而斯利那加的船屋却根本挪不了窝,只是一座长得像船的水上房屋。依我个人的猜想,大概若干年前斯利那加的船屋是可以在湖上开动的,但由于达尔湖的湖面水域相当有限,随着船屋越来越多造成了水上交通混乱,于是索性规定大家在自己的泊位上停好就都别再动了(阿勒皮的水域面积极大,不存在这一问题)。


九世纪中国的画舫船屋(图片来源网络)


阿勒皮的船屋


斯利那加的船屋


船屋入口的装饰


船屋的餐厅


 船屋的卧室


既然这些船屋是固定在湖上不动的,那肯定得有摆渡船把人送去船屋。为了保护环境,达尔湖上没有机动船,来往于湖面的交通工具是一种公元七世纪起就开始使用,名为Shikara的划桨小船。在斯利那加当地,Shikara用途广泛,除了出租车外,还兼具流动菜摊、烤肉摊、茶摊、花店等功能。载着游客观光的Shikara最为常见,配有五颜六色的船篷,精美的木雕装饰,心形的船桨,舒适豪华的海绵垫。这种极具特色的小船,俨然已经成了斯利那加的一种文化象征。


这张由Steve MacCurry拍摄的照片应该是世界上最著名的Shikara照片,同时也是斯利那加最著名的一张照片。


这样的场景如今依然能拍得到,这是我2018用手机拍的


湖边停靠着许多Shikara,这是斯利那加的一张重要名片


同一个地方的无人机视角


另一张用无人机拍摄的船屋和水道俯瞰图


中午搬去了新的旅馆,和老赵接上了头,我们打算下午就去找条Shikara到达尔湖上游览观光一番。

 

在斯利那加雇一条湖上观光的Shikara价格还算公道,按人头算每人每小时折合人民币十块钱。印度的景区消费通常并不会很高,我太太在中国经常惊讶门票的定价,动不动就上百,她完全不能理解一个村子或者一座山怎么也能圈起来收门票。在印度,世界文化遗产级别的景点门票,外国人折合60人民币(我最早去的时候是25,后来涨价到50,现在是60),而印度人只要4人民币。像斯利那加这种地方,对外国游客来说不算印度的热门景点,来这里的主要是印度游客,因此消费定价都是针对印度游客消费水平的,自然也就高不起来。

 

Shikara因其浮夸的装饰,自带土豪光环,一坐上去,还真是颇有旧时王孙畅游山水间的感觉。坐着船在湖上泛舟,这种体验并不新鲜,然而当Shikara载着我们逐渐深入之后,才发现达尔湖并不是我们寻常想象中的那种一览无遗的湖泊,它除了开阔的湖区之外,还有一片水清且浅的沼泽湿地。当地居民在这里建立了水上村庄,住在吊脚木屋或船屋之中。木桥、栈道和水路相互联结,一众水道狭小迂回,如迷宫般错综复杂,居住其中的家家户户都靠一叶小小的Shikara出行。一些水道被高大的植被所遮蔽,形成了一条条曲径通幽的水上隧道,众多Shikara穿梭于其中,平静的水面倒映出小桥、人家、树影、舟楫、流云,宛如画境。

 

坐船游览的时候,不时会有做生意的Shikara靠过来,有卖茶的、卖冰淇淋的、卖烧烤、卖首饰工艺品的。当我们买冰淇淋的时候,小贩把腿挂在我们的船帮上,两条船齐头并进。在村庄地界,更多看到的是载着蔬菜和当地居民的Shikara。这儿甚至有一条水上的商业街,以出售木雕、首饰、地毯、羊绒披肩等旅游纪念品的商店居多,不过也夹杂了一两家当地人光顾的小日用品店。想要拜访这些店铺,自然也必须坐船前往。


无人机拍摄的达尔湖最热闹的一角


观光Shikara的船夫用的船桨是心形的


坐在这Shikara上感觉一秒变土豪


卖冰淇淋的Shikara做生意的时候,就用一条腿搁在我们船上



水上村庄


连接水上村庄的栈道


水上村庄里的居民出行都靠Shikara


像隧道一样的水道


垂钓的男孩



水上市场



背景即为水上市场的杂货店


在游览了水上村庄,我对斯利那加的好感倍增,打算多住上几日。尤其后来听说达尔湖上每天清晨的水上蔬菜市场才是展示这种水上生活方式的集大成者,更是心心念念要去看一下。但当时老赵他们不打算再在这里多待,考虑到四人结伴走更为便利(从达兰萨拉到斯利那加这段路把我折腾出了内伤,对长途大巴有了阴影),我只得顾全大局忍痛割爱,因而一天之差未能造访水上蔬菜市场。不过也正因为早走一天,成就了之后的一场偶遇。

 

我后来2015年重返斯利那加,有一个很重要的目的就是为了去探访水上蔬菜市场。没想到2014年我们离开后过了一个多月,一场罕见的山洪泄临斯利那加,达尔湖上的整片泽地毁于一旦,水上蔬菜市场因此停摆,依然无缘一见。直到2018年我第三次来斯利那加,才终于有机会去重开的水上蔬菜市场看了一下:一早披星戴月出发,到市场的时候天刚微亮,一条条装着蔬菜的Shikara聚在一片并不很开阔的水面上,商贩彼此之间显然很熟稔,有条不紊地进行交易,这种古老的贸易方式看着还挺有趣的。没过多久,又来了好几条载着游客的Shikara,蔬菜市场在重重围观之下仿佛变成了一个舞台(当然我也是观众之一),我便没了兴致。


水上蔬菜市场


如果你只是待在达尔湖,你完全感觉不到这里是战火纷飞冲突不断的克什米尔,分明一派歌舞升平,人民群众的生活安详宁静,真搞不懂为啥要搞那么多荷枪实弹的军警。

 

后来我发现,2014年或许只是相对和平的一个年份,从2015年至今,斯利那加的局势一直越来越紧张动荡。2017年我到了拉达克也没敢过去,2018年去的时候,不巧碰到了当地的一场流血冲突,有数人在冲突中丧生,全城戒严封路,为了离开不得不赶在一大早封路前出发。斯利那加当地有一座贾玛清真寺(Jama MasjidJama意为星期五,有很多清真寺都叫贾玛清真寺),在我三次造访斯利那加期间,只有2014年这一次开着,后来两次都关闭了。因为这个清真寺历来就是当地穆斯林集会并讨论政治的重要场所,被印度政府视为传播反动政治言论的中心,印度政府有意识地在局势紧张时期限制这座贾玛清真寺的开放,尽可能避免这里成为滋生极端宗教思想的温床,蛊惑和煽动更多的人反抗政府。

 

2018年造访斯利那加时遭逢动乱,主要道路实行了交通管制,重要宗教场所被关闭


在斯利那加的第二个白天,我们造访了斯利那加的几处知名景点,第一个去的是达尔湖边的商羯罗查尔雅山。因为我们住在湖边,从我们住的地方一抬眼就可以看到对面的山顶上有一座神庙,难免对这座可以俯瞰整个斯利那加的神庙充满好奇,便找了辆突突车过去。不料车在半山腰被检查站拦了下来,因为山上有军事设施,任何手机、相机等电子产品都必须寄存在下面。山顶是一座始建于公元前三世纪(相当于中国的秦朝)的湿婆神庙,很多历史学家经过研究后相信,这里最初实际上是一座佛教寺庙,至今依然有佛教徒前来朝圣。九世纪时阿迪·商羯罗(Adi Sankara)造访了此处,从此就变成了印度教的圣地。

 

说起商羯罗这个人,很有必要科普一下,他是在历史上非常重要的一位宗教改革家,是他创立发展了现代意义上的印度教。印度教的起源相当复杂,大约三千五百年前最早来到印度次大陆的雅利安人带来了原始吠陀教,吠陀教和印度本土宗教相结合有了后来的婆罗门教,种姓、轮回等思想就是在那个时期形成的。然而随着佛教、耆那教等新兴宗教的兴起,婆罗门教一度在印度衰落。在九世纪初, 商羯罗吸取了佛教耆那教的一些教义,去掉了婆罗门教的一些糟粕,并且整合了梵天派、湿婆派与毗湿奴派的学说及印度各地区的民间信仰,才形成了印度教。商羯罗还仿效佛教的僧团制度,巩固了印度教的地位,让印度教得以快速发展,甚至传播到了东南亚乃至巴厘岛。

 

如今这座古老的神庙里,除了湿婆之外,也供奉着商羯罗。毕竟,如果没有商羯罗的话,那说不定现在世界上就没有印度教了


商羯罗查尔雅山,可以看到山顶的神庙


19世纪时的神庙外貌(图片来源网络)


神庙供奉的商羯罗像(图片来源网络)


从商羯罗查尔雅山上俯瞰达尔湖与斯利那加城区


下山后顺路造访了尼沙特花园,这座曾经的皇家花园则让我觉得不过如此,从设计角度来看,当年这种12层结构的流水大花园确实是园艺工程的一大创新,然而如今看来也就是一座普通的花园而已。或许这种花园的价值,只有被私人拥有的时候才体现得出来吧。呆在花园里,遥想当年莫卧尔的皇帝,就在这里偕同自己的爱妃,凝望着这片属于自己的万里江山,整个帝国的兴衰存亡、万千人民的生杀予夺都掌握在自己的一念之间,难以想象那会是种什么样的心情。

 

除了达尔湖的人间烟火之外,整个斯利那加最有魅力的无疑是老城,这里看起来更像中亚而非印度,街道上全都是砖木结构的房屋,建筑风格独特,而老城最令我叹为观止的无疑是前面提到过的贾玛清真寺。这座清真寺和我见过的任何一座都不一样,首先它整体是很少见的大型四合庭院结构,四面有四座方锥形尖顶塔楼,东、南、北开了三扇大门,西边是朝拜麦加的方向所以没有门;其次它的建筑风格深受印度撒拉逊(Indo-Saracenic)风格影响,这种方锥尖顶下还带有角楼的设计风格是克什米尔地区所特有的;第三它的建筑用料以木材为主,不同于我们常见的用石料建筑的清真寺,这导致了贾玛清真寺在历史上发生过三次毁灭性的火灾,不过每次灾后都得到的重建。当看到清真寺建筑内部巨大的木柱时,我有被深深震撼到。这里总共用了378根喜马拉雅雪松原木制成的木柱,支撑塔楼用的32根柱子高达15米,也就是约五层楼,周长1.8米,其余346根柱子高6.4米,周长1.5米。得以筑就这样宏大的木结构建筑,一大重要原因是因为斯利那加河谷丰饶的物产,能够比较便利地获得高大笔直的喜马拉雅雪松。


贾玛清真寺的中庭


巨大的雪松木柱,一共用了378根,历经数百年依然笔挺。




从街道上看贾玛清真寺,只有第一次去的时候,门庭若市。后两次去,都因为戒严而关闭。


老城区另一座克什米尔木结构建筑的典型则是这边最古老的沙阿伊哈马丹清真寺(Shah-e-Hamadan Masjid and Khanqah),规模远小于贾玛清真寺,但精美程度则和我在伊朗见过的清真寺不分伯仲。这座清真寺的特点在于其纯木结构,甚至连外墙都以木材建造,并且像中国的木结构建筑一样运用了大量的榫卯。相传这座清真寺原先是一处印度教圣地,曾有一座供奉的印度教毁灭女神卡利的古庙,穆斯林拆毁了原有的卡利神庙之后才建了这座清真寺。为了这个问题,曾经造成过克什米尔印度教徒和穆斯林的矛盾。

 

坐落在杰赫勒姆河边的沙阿伊哈马丹清真寺


沙阿伊哈马丹清真寺的正面


纯木结构的外墙





描绘得极其精美的墙面,与伊朗的清真寺非常相似,可以看出莫卧尔与波斯的联系。


这是伊朗德黑兰清真寺里拍的,是否有种遥相呼应的感觉?


那天后来剩下的所有时间,我都近似贪婪地穿梭在老城的小巷里,直到天黑还不舍得回去。这里的人看起来如此的和善友好,我实在无法将这里与战区联系起来。在一条巷子里,我驻足观看当地人做烤馕,店主送了一块新鲜出炉的烤馕给我,我被热馕的味道惊艳到了,刷新了我对馕的认识,第一次知道原来馕可以这么好吃。你如果问我印度最美味的东西是什么,我会毫不犹豫地告诉你——是克什米尔的馕和拉达克的苹果。如果一定要在这两者里面选一样的话,我会选克什米尔的馕,因为拉达克的苹果是自然的恩赐,而克什米尔的馕却是用一双神乎其技的手做出来的。我无法想象身为一个凡人怎么可以把这种简单到极点的食物做得好吃到极点,这应该是只有神才做得出来的,绝对是一种味觉上的颠覆,会让人有一种顿悟般的觉醒——啊!原来我这辈子以前吃过的馕都是假的!



老城街景


市场里有卖藕。据我太太说,克什米尔是印度唯一吃藕的地方


躲雨的人们,右四男子穿的长衫是克什米尔传统服装



天下第一的馕


理发店




斯利那加的老城还有许多可以探索的地方,可惜这次我无法安排出更多时间好好看看这个地方。至今我仍记得,那年当我要离开斯利那加的时候,对这座城市是如此的不舍。我知道自己来日会故地重游,但我没想到后来克什米尔的局势会变得那么紧张,结果再也没能重新邂逅那个初见时的斯利那加。

 

旅行和生活都是如此,一旦错过就不再。我反反复复去同一个地方,每次都能看到不同的阴晴圆缺;正如反反复复过着同样的日子,每天也都会有不一样的美丽与哀愁。

 

遥想江南,秦淮河的桨声灯影、寒山寺的暮鼓晨钟,早已被大时代的车马喧嚣所湮没。谁却能想到这喜马拉雅山脚下的一隅水乡,改朝换代几易其主,历经纷飞战火,依然丽质难弃。每日清晨在回荡在城市上空的声声可兰经中醒来,回眸百年沧桑,前路纷乱迷茫,如梦里画境,落花流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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