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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诺 | 我的老师苏旭勇

一诺 奴隶社会 2017-05-03

题图:一诺和王铮校长团队交流。

这是奴隶社会的第1039篇原创文章。欢迎转发分享,未经作者授权不欢迎其它公众号转载。


1993年,我上高一的时候,班里来了一位年轻的政治老师。

省重点中学里数理出众,心气儿旺的一帮高中生,是不 diao 一个政治老师的,何况是个新来乍到的年轻老师。

可是一堂课下来,我们都被这个老师“镇”住了。他思维清晰,逻辑缜密,矮胖矮胖的,但气场十足。上来就抛给我们几个问题,然后一层一层讨论,真是太有意思了。最神的是,最后10分钟,我们意犹未尽的时候,他让大家拿出课本,笔,和尺子,说现在跟着我,划词。就是一行里划一两个关键词,但他肯定研究过的,连“的”什么的也有,最后一篇纸上划的词都连起来,竟然是通顺的句子。然后他说,考试是重要的,但别浪费太多时间,就看我让你划出来的,咱们考试没问题。划完正好下课铃响,他拿书走人。

我们顿时觉得这老师真是酷毙了!

老师姓苏,叫苏旭勇,那时候我们背地里叫他苏小胖。 

那时候我们十六岁,他二十三,这年纪要是放在今天,妥妥一个90后。但高中几年对我影响最大的老师,就是他了。

政治我们果然都考得不错,划的那些重点早忘了,不过绝对没有浪费时间。但现在回想,我的批判思维,思辨能力和结构化思维的能力,竟然都是当年政治课上启蒙的,真是完全没想到的收获。也因为这些,苏老师在我心里有“神”一样的位置。 

高中结束,同学们各奔东西,听说苏老师后来当了我们那所当地名校的教导主任,又后来调任济南的另一所名校做总校长。我呢,毕业后去了清华,后来美国读博士,工作,后来北京,美国,又北京,再没有回济南常住,和老师也早就断了联系。 

再一次见面,竟然是二十年以后了。

今年春节回济南,因为我做一土学校的事,似乎终于有了个理由,见到了苏老师。

其实是有点小紧张的,不知道他和当年记忆里的那位老师,相差了多远。但没想到,似乎一点没变,还是那个“有胆有识、有情有义”的老师(我高中同学的原话),本来喝茶小叙,一坐竟聊了7个小时。

苏老师提到他正在看陶行知传记。

听完我啰啰嗦嗦讲了一土的种种实践和思路,他说,觉得有陶行知的影子。我有自知之明,自是吓了一身汗,也明白这是苏老师爱学生,用大师来鼓励和引导咱(不过得不感叹,苏老师骨子里还是那个优秀的教师)。不过回看陶行知经历,他1917年从哥伦比亚大学回国,不过二十六岁,后来在南京北部创办晓庄师范的时候,也不过三十六岁。

苏老师总结陶行知,说有两点特别有现实意义:一个是汇聚资源,陶提出的“生活即教育,社会即学校”,用现在的时髦话说,就是跨界,跳出教育做教育。第二个是想到就去做,极强的执行力。陶行知在很短的时间里做了大量的工作,可惜55岁便英年早逝,不过去世前的100天里,做了100多场演讲,很难想象这是怎样的工作强度。 

今天正值一土学校第二学期开学,苏老师与我的长谈中分享的很多观点,和我们这一段时间来的探索,以及将来要做的事,似乎都是一个特别好的点题和总结。所以借我和老师的对话,和大家分享一土开学半周岁来的探索和实践。 

很有意思的是,陶行知在1924年写过一个名篇,《半周岁的燕子矶国民学校 — 一个用钱少的“活学校”》,讲的是一个在关帝庙里的学校,通过带学生“做事”,通过和当地社会的融合而做到卓越的教育。

在今天的中国,在所谓教育创新,常常是耗资数亿的,封闭的,带着贵族气息的学校,并被全民大肆追捧的现实里,这篇文章特别值得回顾,而且有极强的现实意义,让人思考什么是真正的好教育,什么是成就人的教育,不仅是对少数家庭,更是对我们的社会和国家来讲。

我和苏老师谈到很多话题,拎出三个来,和大家分享,也借题总结一下半周岁的一土学校:

第一,破和立

破是容易的,难的是怎么立。

教育这个东西,任何人都有资格评论和批评,因为你要么上过学,要么有孩子在上学,总有话可说。而且这些评论和批评,至少十有三四是对的,有道理的,所以我们如果做教育,就要考虑我们的专业性在到底在哪里”

苏老师说这是他经常给他的老师们说的。

非常有道理。现在回想我去年4月1号写的文章(一诺 | 你也为孩子上学发愁吗?),是“破”,和指出问题为主,也给了一些“立”的思路。学校开始筹办这段时间,是不断“立”的过程。 而且我最大的感触,是其实有大量和我们志同道合的人。

过去这一个学期,在我们不到8平米的办公室里, 接待了大量优秀的的教育领域的专家和同路人

有“大专家”,像二十一世纪教育研究院院长,国家教育咨询委员会委员杨东平老师,研究中国本土教育创新多年的梁晓燕老师,亲近母语的创始人徐冬梅老师。中国教育学会的老会长顾明远老师也一直关注我们,并送了我一本他的书《中国教育路在何方》,读后受益匪浅。

有学者,像北大教育研究院的陈向明教授,林小英教授和他们的研究团队,北师大学前教育李敏谊副教授,清华大学终身学习实验室的徐迎庆教授,还有北师大,北大,康奈尔,牛津大学的博士生。一直倡导新教育的朱永新老师,也一直在关注一土,并和我们分享了他很多的专著和出版物。

有国内外,体制内外各种创新教育的先驱者和同行者,北大附中的王铮校长,清华附小的傅校长,南明学校山西运城的魏智渊校长,成都先锋学校的崔涛校长,美国PBL项目制学习发源地 High Tech High 的资深教师和创新课程研究专家 Chavez 老师,夏威夷私立学校协会的 Dr Bossert 等等,不一而足。

杨东平,梁晓燕老师,郭小月校长,和正进门的一诺打招呼

王铮校长和北大附中团队

陈向明教授研究团队和一土交流

美丽中国团队来访一土

2016年夏 朱永新老师和 Altschool 的 Paul France 老师

由于ETUx论坛,我们也有非常多的教育实践和“如何立”的对话,像北京教育学院院长何劲松,UWC中国的创立人之一哈佛中国中心负责人王颐等等。而且这个名单还在不断增长。

如果把教育当“生意”,或者“行业”,这些人都是不同的“路径”的,公立、国际、民办、学术、实践...但如果研究教育,真的潜下心做,我最大的发现是:世界各地想做好教育的人,在思考的,都是一样的核心问题,也是在这些不断的交流和碰撞中,我们在不断建立和完善的一土的教育体系。  

我们也开始筹办一土研究院,作为一个开放的非营利机构,一方面能站在世界各地优秀教育者的肩膀上,汇集世界范围内教育研究的精华,一方面能在中国的语境里,将其转化为能指导学校实践的体系和产品, 能为更多的学校和教育实践者所用。 

第二,到底什么是个性化

这是苏老师问我的第二个问题:

“现在几乎所有的学校都在说个性化,但理念多,实操少,那到底什么是个性化,怎么做个性化呢? 如果过去的教育是赶鸭子, 现在很多学校的所谓个性化,是不是只是换了一个姿势赶鸭子? ”

什么是个性化。首先不是每个学生一套课,一个进度,这些有可能发生,不过是结果,不是起因。个性化,对一土来讲,是激发和保护孩子们的内生动力。 

如何实现,是两条路,到中间交汇。

第一条路是“自上而下”,就是如何把教育理念“落地”,其实个性化也好,全人教育也好,都不是什么新理念。因材施教我们讲了几千年,现行的所谓先进教育理念也大多有百年的历史了。所有中外学校的网站,都是大量先进理念的堆砌。但这些都是浮云,理念很容易写,核心是怎么实现和实践。

一土认为所有的教育理念到落地,都是通过一个东西,就是教师和每一个孩子的互动,是教师的一套语言体系,是“话术”。所以我们做的这第一条道路,就是把教育理念体系落地成每日的教师行为和语言体系。通过这样的一套行为和语言体系,激发和保护孩子的内驱力,实现“个性化”。

第二条路是“自下而上”,是通过有技术支持的数据和分析。其实只要是学校教育,就不可能完全做到“个性化”,因为这是一个集体的环境。但从数学概念上讲,我们可以做到尽量逼近。这个逼近的基础,其实是把孩子“分类”。在不同的维度上“分类”,然后对于不同“类”,有不同的沟通方法。

这里技术和数据都可以在其中起巨大的作用,我们第一学期就开始使用的一土 App 积累了大量数据,对三十一个孩子,共产生了3498条消息,178个语音,349个视频,8538张图片,如果这些大量记录,可以和孩子的情绪认知、活动量、作息时间、单独或者群体活动等等这些结合起来,可以有各种维度的分类和分析。这些技术也已经可得了,就是还没有深入的用到教育里。 我们现在才刚开始,不过路径是清晰的。

技术的另一个作用,是把大量重复性的东西,消耗教师时间的东西让技术来解决。我们二十几个人的工程师团队在不断更新IT支持,给处在学校核心地位的教师,以更好的职业体验。

第三,“社会即学校”

“虽然我们谈教育,但其实如果讲到学校,做的其实很窄,是学校教育而已,而且很多学校连学校教育也不算,教书而已”苏老师说。

他说,觉得一土最让他眼前一亮的,是我们这种“跨界”的思维,是社会资源的汇聚。我笑说那是因为我不是“搞教育”的。我从“雇主”的角度,看到了很多大量教育产出和社会需求脱节的问题,从“管理者”的角度,看到了大部分学校的管理运营和企业的巨大差距,从“前咨询师”的角度,看到了我们对教师这个职业复杂度的认知和支持的欠缺。从一个公民的角度,看到了我们学校成为“孤岛”,而不是社会和社区的中心,也看到了我们在用过去的经验和路径,培养要面对未来的孩子。

另外,回到一个“前学霸”的身份(话说当年俺基本年年是年级第一名,不是吹的 :)以学习者的身份看学习,要“学好”其实无非靠两个东西,一个是自己有内生动力,一个是掌握方法,无他。但我们各种冠冕堂皇的创新学校介绍里,很少讲这些简单的道理。

所以有了这些,再看所有国内各种“高大上”的学校,其实路数基本都差不多,核心就是封闭的学校:一块圈起来的地,一张炫目的效果图,有钱的话,砸一个高得出奇的师生比,再加一个十几年一贯制的方案,让家长觉得,把孩子送进这片圈起来的地里,十几年后就可以到达成功的彼岸。

其实只需要问自己几个问题,就会觉得这套逻辑漏洞百出。

大家回顾自己的成长或者成功历程,有多少今天的成就,是靠在封闭的学校里学的?如果不多,那为什么相信这样一个封闭的环境,会培养“成功”的孩子?高的师生比,那老师从哪里来?在如今这个浮躁的社会,哪里找这么多能力出众、内心充盈的老师?如果没有内心充盈的老师,何来内心充盈的孩子?答案也许是,有钱总能雇到好老师,但这后面的理念,是老师是可以用钱买来的工具。一个把老师当工具的地方,又怎么可能做好教育?

一土是一个以教师为核心的学校,我们做的一套基于企业和商学院的大量实践和研究,以及教师职业特点的一套教师素质模型,和基于这个模型的一套职业发展、培训、评估体系。春季开学,我们入职了八位新老师,还有企业的资深人力资源和培训的专家介入,也为这套体系的持续构建和一土的发展做准备。

一土教师素质模型

一土学校支持体系

美国项目制学习的鼻祖 High Tech High 有近二十年的经验了,中国也有大量学校知晓,我们去年一土成立之初,勒紧裤腰带,送老师去了一个跨度一年的学习项目,他们说我们是第一家付费送老师来参加的中国学校,可见真正潜下心来做事情的人,永远是少数。

一土老师在HTH培训,一土桌上那位金发女士,正是当年风靡全球的《学习的革命》的作者 Dr Jeannette Vos

HTH培训后,团队正在讨论相关项目

还有志愿者通过社区,也给一土提供了大量的社会资源。这里引用陶行知燕子矶文章里的一句话: 

“平常办学,学校自学校,社会自社会,不要说联络,连了解也说不到。丁校长接事只有半年,对于燕子矶社会情形,了如指掌。他并能得地方公正绅士信仰和帮助。学校因此无形中消除了好多障碍。”

我们做的何尝不是这样,不过因为互联网和磁场上的一土广场社区,这更容易实现了,让学校无形中得到了大量资源。我们现在有获艾美奖的导演在支持指导孩子拍电影的项目,有知名设计师做设计思维课程,有科学家支持我们科学课程的开发。所以我说,其实一土从更广义的角度来说,做的不是教育创新,是社会创新,让社会资源有序的投入教育。因为教育问题,是社会问题,教育折射的问题都是深层的社会问题。所以没有社会创新,无以谈教育创新,特别是当下的社会。 

所以我可以说,虽然我们学校只有31个孩子,但通过磁场上的社区,影响到了几千人,通过我们的文章,影响到了几十万人。在这里感谢半年来关注和支持我们的社区成员和大量志愿者,今年开始一土也会开始逐步输出,让更多人在这个共同体里受益。

我们和江西赣州村小的叶老师的项目,通过和歌路营的合作,已经启动。叶老师已经可以通过一土学校app记录孩子们的学习成长与教师个人的教学思考,未来,可以进一步用于家校沟通,缓解留守儿童和父母长期失联的问题。同时,我们也计划与长期研究和服务乡村学校的专业公益组织歌路营合作,用心理故事的方式回应孩子们在成长中确实的情感和心理支持。在这个项目中,各行各业的一土的留守儿童社区志愿者是主力,一土为项目提供IT支持和资源支持。

在学校层面,我们在北京的学校明年会扩招,也在积极筹办分校。北京以外,我们希望有望能在深圳和广州落地,也有团队在积极推进。其他城市我们也保持开放的态度,希望2017年9月,我们会迎来更多的小土豆。

最后,苏老师作为教育界的老司机,还给了我很多忠告。其中一条,就是在当下中国做教育,也是一条极其凶险的路。因为回到上面讲,教育折射的是我们这个社会的现状和问题。要做好准备,因为真正做“好”的教育,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情。这个我明白,看到这么多优秀的公立学校的校长,我唯一的感叹,就是他们都太不容易了,我们刚刚起步而已,前路漫漫。

最后,用陶行知这篇“第一流的教育家”结尾。“敢探未发明的新理,敢入未开化的边疆。”和大家共勉。 

最后再次感谢苏老师。


关于一土学校招生,请关注一土学校官方公众号“一土教育(ID:etuedu)”和一土官网ETUschool.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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