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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报专项研究 | 难戒语音信息的毒,你能体会被60s支配的恐惧吗?

腾讯传媒 全媒派 2021-09-02

“中国年轻人最怕收到微信语音信息。”

 

2017年7月,美国《华尔街日报》网站发布专栏文章《中国数字鸿沟之下 微信语音难逃尴尬境遇》,文中表示,语音功能曾为微信早期流行出过力,如今却被很多信息过载的人所厌恶。他们认为经常发微信语音的人不是自私、没文化就是因为上了年纪。

 

移动互联网时代,语音信息既代表着对传统电话通讯的互联网化,也代表着对文字信息的交互革新。从技术进步的角度来看,从文字到语音,从视频到虚拟现实和增强现实,是信息交互入口迭代的必经之路,技术的进步必然带来效率的提升。然而,另一方面,交互的增强也代表着网络在现实生活的渗透率进一步加深,也就是说,我们将在网络直接或间接地干涉下被迫出让一部分私人空间与习惯。

 

无论是在学界,还是在公共领域,关于语音消息的探讨一直不绝于耳。《卫报》于本月在科技频道发布专栏文章,探讨了语音信息在当下的存在合理性。本期全媒派(ID:quanmeipai)将以此篇专栏文章为基础,与大家分享关于语音信息的不同看法。

 


语音与文字的力量博弈

 

有人将语音信息形容为“现代对讲机”,用户只需按住话筒图标,对着手机说话,并可以将信息作为小型音频文件发送给收件人。目前,全球每天有数十亿人在发送语音信息。WhatsApp的统计数据表明,2017年,全球有61亿人次在该平台上发送了语音信息,平台单日传送超过2亿条语音信息。

 

尽管语音信息的发送量正在呈逐年增长趋势,但是,目前并没有证据表明,语音信息将在未来取代文字信息成为通讯主流。互联网数据统计公司Statista的数据显示,平均来看,目前仅有16%的微信信息是通过语音发送的,而WhatsApp上用户的语音信息比例为1%左右。

 

话筒按钮很可爱,但还有更多的人在坚持使用键盘。

 

 

目前围绕语音信息与文字信息之间的探讨大致可以划分为两类,第一类基于信息发出者,第二类则基于信息接收者。从信息发出者的角度来看,发送语音信息比文字信息更加省时,且更适用于那些不便于打字的场景。与传统的打电话相比,语音信息则不会影响信息发出者在同时间内对手机的使用。除此以外,语音信息能够更充分地表达信息发出者的情感态度。


从信息接收者的角度来看,收听语音信息并不像想象中的那么简单。对于大多数人来说,他们并不愿意在公共空间收听语音信息,这代表着接收者首先需要佩戴上耳机。其次,从接收信息所花费的实质时间来看,语音比文字更加费时。人们已经习惯在短时间内对文本进行快速扫描,并筛选出其中的重点信息,但是对于语音信息来说,除了从头到尾进行完整地倾听,别无他法。DCCI互联网数据中心(Data Center of the China Internet)研究院院长刘兴亮在接受《华尔街日报》采访时表示,用户阅读100个字的信息平均需要九秒,而听100个字的信息(不包括停顿的部分)需要22秒。这也正是大多数人所调侃的:“只有在听微信语音信息时,才能真正体会到一分钟到底有多长。”

 



抗拒背后的礼仪与情感

 

礼貌问题是信息接收者在抗拒语音信息时所谈到的最多的一点。诚然,并不是所有内容都适宜以语音的形式来传递,也并不是所有的场景都适宜收听语音信息。对于信息发出者来说,在决定发送信息前,必须要充分考虑到内容与形式之间的微妙关系,即我所要表达的内容是否适合以语音的形式被传递,它是否适合在公共空间被倾听,以及它是否值得信息接收者花费时间寻找一个安静的空间或戴上耳机倾听?《卫报》在专栏文章中就建议,对于那些非常重要且亟需解决的问题来说,与其发送语音信息,不如打电话或者发短信。

 

相较于通信礼仪,语音信息背后所承载的情感态度则更为复杂。《华尔街日报》科技专栏作者大卫·皮尔斯认为,语音信息“比电话更快”,同时“比文字信息更加温暖和人性化”。他在专栏文章《电话已死,语音信息才是未来》中写道:“在从电话向文字信息的转变中,我们失去了温暖与人情,我们需要一种沟通方式来挽救回这份温暖与人情。”皮尔斯所代表的也是部分热衷于发送语音信息的用户的心理写照,对于他们来说,语音信息是表达亲切的一种方式。

 


是什么让信息发出者心中的“亲切”变成了信息接收者眼中的“尴尬”?或许在这一点上,我们应该注意到的是,人们抗拒的并不是语音信息,而是包括电话、语音信息、视频信息等所有形式在内的即时交互。根据Ofcom的数据,2017年,英国民众同比减少了25亿分钟的通话时间。有充足的数据和研究结果表明,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恐惧通话、语音信息……在他们眼中,呼叫是一种形式的“入侵”——迫使他们在还没有做好准备的时候便开始一段对话。这种现象在千禧一代中尤为明显,当我们熟于通过精细化地管理来塑造一个完美无缺的社交形象,我们也越来越惧怕随机的社交入侵。文字信息的延时性和二维性为我们提供了自我包装的时间和空间,语音信息则打破了这种“舒适感”。

 

从这一层面来看,尴尬的不是语音信息,而是一个个湮没在手机屏幕背后日渐无声的灵魂。相反,语音交流能够带给人们更加丰富的情绪和更高的连接感,声音所赋予的情感重量和深度将让我们真正感受到个体作为“社会存在”的价值。著名记者克莱尔·霍索恩曾表示,语音信息的魅力之处,在于其在通过声音传递了信息的同时,通过声调传递了情感,“生动的语气要远胜过表情符号”。

 


 

微时代下的数字鸿沟

 

回溯语音信息的发展史,其真正的爆发点和高潮不在别处,恰恰在中国,在微信。

 

语音信息功能曾在早期成为微信崛起的重要原因,也是推进中国互联网流量快速向三四线城市和中老年人群下沉的重要原因。在演变成为国民性的对话空间后,由城乡差异、年龄差异、贫富差异和受教育程度差异所导致的网络使用行为差异在微信上的冲突不断加剧,语音信息就是其中的一个缩影。

 

2017年《微信用户行为分析报告》显示,55.39%的用户是出于语音群聊、语音信息传递等功能使用微信,用户对语音聊天功能的使用频率高达93.51%。2016年披露的数据则显示,虽然年龄在55岁以上的人群占微信用户基础的比列仅为1%,但这部分用户每发出五条消息中就有一条是语音信息,而21岁以下用户每发送10条消息中才有一条是语音信息。

 

《华尔街日报》在《中国数字鸿沟之下 微信语音难逃尴尬境遇》一文中即表示:“对微信语音态度上的差异,揭示出错综复杂的数字鸿沟之下又一条断层线。不同社会经济背景的人在微信上聚集并产生碰撞,实际上是在尝试构建新的社会规则。”

 

 

此外,由于中国缺乏使用电子邮件进行办公的传统和大众化的职场社交应用,微信在很大程度上也承担起了职场社交的角色。Quartz Ideas专栏作家Zara Zhang在对中国的互联网社会研究中提出,微信语音信息是一种社会身份的象征,即只有当上级向下级发送语音信息时,这种“令人讨厌”的行为才能得到无条件的容忍。这实质上是中国权力上位者与下位者之间不平等的社交关系的一个线上化缩影,在推动话语平权,尤其是职场话语平权上,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步入互联网时代,我们时常在探讨的两个问题是,网络究竟是让我们变得更加亲近,还是更加陌生?网络究竟是赋予了我们更多自由,还是让我们变成了“永不下线”的木偶?今天我们对于语音信息的探讨在最终也可归纳于此,所幸,时代在拥抱技术进步的同时并未剥夺个体进行自由选择的权利。

 

作为信息的发出者,我们有权利选择一种舒适的方式去表达,亦然有义务站在信息接收者的角度推己及人。作为信息的接收者,我们无法选择接收信息的形式,但可以选择接收信息的态度,对于那些承载了发出者真挚情感的语音信息,我们不妨接纳、不妨包容、不妨反思是什么让我们怯于表达,甚至怯于倾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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