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纪：赠书 读书｜民商辛说

按推文历，“民商辛说”四岁了。

去年11月29日，《法理》新辑发布。提到“天同人永葆学生模样”，历愈久愈貌相蓬勃。

长在一行儿里，通常能攒下点儿真本事。惭愧，仅可佐证为何是“通常”。各行儿有各行儿的底子，法律一门的是什么？暂且搁下。毫厘千里，几乎不夸张。打基础最苦、最耗时，但苦也苦了，时间也搭进去了，却无所必然。不过，很多现实情境，让我们生了错觉。

几次聊起，律师可能“赢”在哪儿。我说：80%是法律规范调整社会生活的基本确定性。底盘重不重不明显，轻浮的藏不住，比较即结束；10%在法律共同体的共识，当下，常被整体视为疑难复杂；7%看部分法律判断天然模糊性下的“运气”；2%归功于完成对裁判者的说服；最后1%，各方艰难博弈、无奈妥协，竟至诸功同向，法律共同体最终极的结晶、市民社会最完美的作品乃成。（新的）共识，经此（开端）确认，当得起法律人一生的荣耀。

法律职业，像一座缓慢生长的金字塔。基座愈宽广稳固，塔尖愈高耸凌厉。假三等分：底部，在勤奋；中部，赖有方；上部，必有信。方法遮不了懒惰的丑，有信治不了方法的乱。底下一知半解，上面的“炉火纯青”，就算不上货真价实。

“塔尖”之下，皆为“基础”，理论、规范、实践，阅历、感觉、经验甚至思维、格局，等等等等。虚虚实实眼花缭乱，哪儿是根、是主干？我想，是且只能是，这一职业所特有的概念、逻辑、方法、体系，惟其才能涵护、支撑和传递所有上部荷载，维持结构整体性、稳定性和安全性。想枝繁叶茂，不护好根、扶直干，充其量得个盆景。

此种自下而上依次递升的“贯通滋养力”，是“强而有力”的不二法门，所有“凌空”而至的“进阶”，终归不过“蹈虚”。倘幸处其中，那份荣耀，也难触碰。

材料短缺找工具，工具拿错改工艺，诸此错配，还是有的。民法是个大仓库，盘清里面有哪些材料，配了多少工具，成品工艺是什么，......材料短缺补材料，工具错了换工具，工艺瑕疵改工艺，......不能遇到问题，就拿着“总说明书”说事儿。好比定案由，非不从下往上捋，“债权债务纠纷”足矣。

商事争议解决中，怎样看待商业思维和交易逻辑？浅见，是域似未强悍和复杂到，无法进行法律解构、分析、描述甚至评价的地步。扪心自问，有些反似“深刻”的“力所不逮”，是不是我们法律思维不完整、逻辑能力有欠缺，甚或以供“解构、评价”的“材料、工具”匮乏所致呢？更重要的对称命题是，应该平和铺陈法律对生活的描述，还是仅仅视之为剪裁生活的工具。至于有关“法律”本体的反思，也应旨在得出一个个，更具“法律”说服力，抑或距离“法律”相对最近的判断上。

谨此，当我们以法律人自居，并申为周边叙事时，就该诚恳思考和回应：我们对“法律”之外社会生活的生疏，有多少源于自身“法律”面的欠缺；我们在“法律”之外的模糊提炼，又回避和掩饰了多少自身“法律”面的欠缺？万事互相效力。看不到这一点，阅历和时间，都帮不到我们太多。此系天同之思。

自我定位，多少有点水分。我呢，注着水，也在下面1/3里扑腾。原材料、工具尚难了然，遑论其他......这或许也解释了，“错觉”因何而生。更为不安的是，凡此种种，与“真疑难”还基本上不搭界。那个“无还点”，很近了。

难得长时间在家。孩子们动不动想看我手机里他们“小时候”的照片和视频。“小时候？”这话也真没毛病。两三年下来，错过很多他们的成长。女儿开始动手扎小辫儿了，没几次，我头顶便很快竖起朝天冲，像唱双簧的。自拍保存了。

连轴儿转地打打闹闹，锻炼了身体，也添了些感悟。有次，小家伙们实在嗨过了头，便道“那我明天就出差了”。瞬间，都安静下来，纷纷说：“爸爸你别出差，我们听话”“爸爸，我不让你出差”。

“要是出差了，爸爸就得一个人吃饭了”“爸爸，你每一天都呆在我的家里吧”。感觉良好有多快，被证明是愚蠢就有多快。自己更被需要吗，是孩子们爱我更多。这是神赐的恩典，我得着厚福了。

藉著“民商辛说”，交了不少“小朋友”。去年底便想，春节后邀约，今晚聚在天同。若大家看到本文，且“民商辛说”还在，明年此时，咱们无讼厅见，每人来碗天同牛肉面吧。很羡慕，20年后，像今天的我们一样的他们、像今天的他们一样的“他们”。

秉持司法中心主义，法教义学通过权威命题建构方式，塑造法律的可预测性与安定性，通过概念搭建与体系化作业，实现法律理念的融贯，促成法律共同体的理论共识。确定规则涵摄的范围、理清规范配置的关系、讲究法律论证的方法、透视法律条文的深层法理，可助益法律共同体赢得整体尊严。在法学教育和研究日益注重通过案例贯通实践印证理论的当下，反之该当如何，不言自明。

律师职业是最接地气、最被动的“法适用实践”，应用性、实用性也最纯粹和彻底。虚与实的“疏离”每每试探我们，不时幻变虚则虚之的假象，带来另一种“错觉”。

后法典时代，合力建设一个润滑、精密、科学的解释世界，让包含法律论证、法律推理与法律价值衡量的一整套技术规范，坚实而鲜活地生长于实在法秩序的现实运行系统，需要对建诸“超越”臆想，无根无拘的“经验”，保持警惕。

尽管以漫长的时间为必要成本，也只是打基础的必修课。律师，连接经院、生活与裁判，于名于实、于己于他，责无旁贷。

流泪撒种的，必欢呼收割。念兹在兹，一边致力多维度行业探索并真诚分享，天同在内训上也花了心思、下了功夫。由内而外自基底徐攀，劈邪枝拔枯蔓弃腐芽，这是所有天同律师自省的面向，一个布满试炼不断总结、反思、检讨的艰苦旅程。理想的“天同内训教材”，轮廓亦未清晰，然此间，如影随者、心乡往处，皆唯有天同。

两尊洁白的垂鼻小象 ，分立3号院儿垂花门台基。那日雪后，在朋友圈感慨：要想稳，学大象，再小，也是大象。

很久前，有人问，对律师有什么建议？还恬然以对了。而今，更多同行同问，不敢妄言。此前无知，现在不知，积真功去浮艺，或为正途吧。成熟终比岁月昂贵，此刻，能知堪与交托信靠者何？

文首一曲，望您喜欢。

愿我们：知道有信，出入蒙福，平安喜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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