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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EAP 艺术波普 | 艺术整容术

2017-12-08 岳鸿飞 艺术界LEAP

每周专栏 // 艺术作为大众文化 Art as Pop Culture 


LEAP主编岳鸿飞(Robin Peckham)每周的评论专栏以敏锐的视角和不乏幽默的文风点评“高眉”艺术和“低眉”流行文化重叠区域的辛辣话题。本周的专栏关注Yeezy最新跑鞋和一群改变外表和性别并将其作为“终生事业”的网红和艺术家们。


《与卡戴珊一家同行》是一档美国真人秀

展现了卡戴珊姐妹一家及朋友们的“生活”与“工作”


可以这么说,虽然不是每个人都在追《与卡戴珊一家同行》,但是没有人会错过“卡戴珊先生”侃爷最新的Yeezy发售。想要避开这桩热事着实困难,毕竟踏足上海市中心的每双脚都在向你明晃晃地展示新款。最近发售的Yeezy 500,因为颜色得名“沙漠鼠”(Desert Rat),听上去似乎是之前Wave Runner的大陆盟友。一边是陆地,一边是海洋,照卡尔·施米特(Carl Schmitt)的话说,前者代表身份与传统,后者则是它们的省音(elision)。当然,对施密特而言,终极的策略是个人在政治族群层面上的转移:从陆地到海洋,或是从海洋到陆地——改变游戏的名目,世界的历史格局便能在一处交汇。卡戴珊-侃爷家族代表了永恒的陆地角色,在圣莫尼卡山脉北面的隐山(Hidden Hills)和卡拉巴萨斯(Calabasas)驻扎他们的军事大本营,从圣安娜吹来的灼热的风像火焰一样推着他们前进。本周,Yeezy选择拒绝在大火的威胁下投靠海洋的怀抱,高举它的“沙漠盛装”,向大陆深处的山谷推进。


Yeezy Dessert Rat 500


写下这篇文章时,“沙漠鼠500”仅能通过配货购得,整个套餐包括一双跑鞋,一条棉绒运动短裤,还有同材质的帽衫。尽管三个产品各有独立定价,但是只能以760刀的价格打包购买。这是Yeezy第六季中为数不多的男装板块,除此之外,整个系列被高跟靴、大地色和肤色的leggings以及运动内衣占领。这种审美风格显然借鉴了侃爷的艺术搭档:瓦妮莎·比克罗夫特(Vanessa Beecroft)。当她声称肌肤的色调对她而言不具情色,只代表美学意涵的时候,她那些穿着裸色服装的、似乎来自军事背景的表演者们在艺术界就已经不再时髦了。侃爷给了这一季的衣服“老爹”一般的待遇——听上去颇为运动的leggings和运动内衣却像老爹中年发福的肚腩一样下垂(如果没有更准确的形容词的话)。如果说侃爷的“老爹风格”是由宽松仔裤,超大T恤或是松垮卫衣组成,眼下这些产品可谓是对女性躯体一次虚假的女权主义冲锋。Leggings均为高腰设计,大腿部分紧到几乎爆炸,而内衣则以将曲线勒平为己任,诞生的意义似乎就是为了被人束之高阁。


艺术家Vanessa Beecroft长期为Kanye West的音乐录影带,婚礼及时装秀提供艺术指导


但是,撇开以上这些,Yeezy第六季最重要的是它的发售方式。早期的系列均选择在纽约时装周发布,通常会佐以艺术或音乐表演,由比克罗夫特担纲编排。毫无意外,发布会将掀起一阵狂潮,占领各大头条,一半源自粉丝的热情,另一半则是侃爷对时尚系统的又一次反叛。而Yeezy第六季则不同:通过卡戴珊在她卡拉巴萨斯庄园的穿搭照片,产品在过去几周被一件一件地揭晓在世人面前。同时,它选择了直接在官网的电商平台Yeezy Supply进行发售,十六张狗仔抓拍式的照片整齐地排列在页面上,每张的主角都是铂金色头发的卡戴珊,大部分都是夜色中正在进车或下车的场景,有些则是走在晚间的停车场上,只需点击你感兴趣的图片便可直接订购。侃爷把他的郊区别墅变成了秀场,他的太太在此地扮演一本穿搭图册,她的身体则演绎着自我风格。


坎耶·维斯特(Kanye West)的妻子金·卡戴珊(Kim Kardashians)

身着Yeezy Season 6最新服饰与Yeezy Dessert Rat 500


当一个艺术家的作品体裁包罗万象,以至于生活、实际与作品之间的界限变得无关紧要,这使我联想到一种终身事业(lifework)。与持续性表演不同,后者即便耗时很长,强调它们持续的时间段,但从定义上包含了一个必然的终结。而对于终身事业而言,只有死亡才能宣告其落幕。如Yeezy第六季一样,作品作为艺术家生活方式的一部分进入媒体视线,拐弯抹角地与世界打了个照面。一般来说,艺术作品最终都会从这些鲜活的日常中被风干剥离,通过归档和存件的方式成为展览系统中干瘪的一笔记录。但终身事业最大的意义就在于,它能超越这种表现形式——它将与艺术家同生共死,一呼一吸,游离在教科书规章制度之外,不断推陈出新。

 

以中国艺术家胡尹萍为例,她的“身份”系列目前正在北京798艺术区的杨画廊展出。胡尹萍曾经收到一张和她长相相仿的陌生人照片,作为回应,她开始改变自己的容貌,向这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靠拢。从2012年至今,这种“变身”成为了她的全身心投入的追求。在画廊空间中,胡尹萍展出了一系列摄影作品与身份卡片,缓慢全盘接纳他人身份的过程为整件作品带来了一种不协调感,暗含艺术家超脱画廊之外的想象。


胡尹萍,《身份》,2012至今


同样,上个世纪七十年代间,早期新媒体艺术家琳恩·赫什曼·利森(Lynn Hershman Leeson)创造出了一个虚拟人格——罗贝塔·布莱迪摩尔(Roberta Breitmore)。利森重新构建了她自己的外貌,换了新工作,看不同的心理医生,还以罗贝塔的身份发展出了一个与之前毫无交叠的社交圈,此举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目的,只是展现了一个人格在霎那间便可完成的的存在与消失。杰妮西丝·P-奥里其(Genesis P-Orridge)与搭档Lady Jaye花了数十年接受了一系列复杂的整容手术,只为了能够在个人特质和性别身份上向对方无限靠近。该艺术项目随着Lady Jaye的去世迎来悲剧性的收场,而P-Orridge的终身事业也因此群龙无首,沦为一个必然终结的“持续表演”。


琳恩·赫什曼·利森,《罗贝塔构建表格1》

Roberta’s Construction Chart 1

1975年

数字档案,彩色照片冲印,58.4 × 43.2 厘米


这种共生的恋人模式有些类似伊娃与阿黛尔(Eva & Adele)——一对身着粉色连衣裙的泛性别秃头情侣,总是在巴塞尔艺博会的现场四处游荡。“网红”艾玛利亚·乌尔曼(Amalia Ulman)则声称自己做了一系列整容手术,但这其实是一场社交媒体的诡计,一组基于Instagram平台的行为艺术。从仅靠照片存在这点,堪称“21世纪的罗贝塔·布莱迪摩尔(Roberta Breitmore)”。法国艺术家奥尔兰(Orlan)通过整形手术将自己变成了一座行走的塑料雕塑,其中,被Lady Gaga 音乐电影造型抄袭的额头隆起这一创举成为了她肉身艺术最为人所知的部分。(她现在仍然保留着那个隆起?)


唯一的区别是,综上所述的毕生事业没有自带一个“立即购买”按钮。


杰妮西丝·P-奥里其和Lady Jaye(右)



文 | 岳鸿飞 (Robin Peckham)

译 | 胡怡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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