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三 章 虫 子
“先生，这算墓志铭吗？”
挖掘现场，大家都全副武装穿着隔离衣。和病院不同，这里是隔离工作人员。任何有机物都属于杂质，需要被隔离或者清理。看不清面目的高挑女生，指着最里边那个大棺材向着缓步走来的同样瞧不着五官的问道。
“湿千年，干万年，不干不湿就半年。这点儿事儿还得我重复吗？”
来人边跟旁边扛工具的数落着，边向着这边摆摆手，意思我听见了，就来。界树底层根部，最近常有大发现。每次的发现者，都是一个考古小组。严格来说，是那个啰里八嗦的组长，本着年代向钱看的基本理念，其他人就不太嫌啰嗦怕麻烦了。
“愣着干啥？清场，上机器人儿呀。难不成您还想动手撬开搞污染不成？”
随着队长的嚷嚷，隔离服的大伙儿分成两列进出。队长赶着队员们一个个向外走，一个黑色隔离服单独拿根不知什么杆子，向里走来。一黑一白二車一错，便算交接完毕。
“先生，这人靠谱吗？”
女生是个心宽的，不待走远就又问出声来。
“人不靠谱，机械蜘蛛靠谱。好不啦？我们要相信机械！”
唉，最讨厌的泥腿子又来了，恶心死了。这世上生下它们来干啥？又脏、又臭还没教养。居然跟我商量能不能让它女儿公平竞选社长？！还说什么要打造一个没有青年团的干净社团？！还真就把自己当亻矿啦？你们丫下过矿井吗？几百万的设备几百万的电生投进去的，才能产矿。你们丫也配？
我擤了鼻擤子，瞄了瞄对面块头，嗯、近战打不过。于是给这人端上杯热茶，让他慢慢说。
宝宝心里苦啊！这么群荒草一样的玩艺儿，除了定期抽血、提取天赋，搬个砖、卖个身和肾，它们还有点儿啥？还值点子嘛？好好教育？好好圈啦，这都听不懂？所以说你们渣嘛！自尊平权？拜托，你们生在一层、吃在一层、运气好了不做堆肥能埋在一层。还想怎样？
我又递上根三层的香烟给丫，他连忙说我是好校长，我赶紧顺坡下驴讲我儿子和您女儿同级，咱们不要太平等。同等的可怜呀！然后那双脏手就握了上来。我胃里直直冒着酸水，险些没漾出来。
今天过小年，幸亏我提前俩月给学生们放了假，不然就连附近小发廊都不敢进了。诸事不顺、流年不利，我连澡都没洗蒙头就去睡了。可能跟这个有关，我的头发开始须丝化时，就已经是II期了。
他妹的，真是倒霉。上次来的抽血车里可能有头虫人，我说怎么多送了两张KTV券呐。算了，我瞅着街上店里好些戴手套的。这还用问？铁定是四肢开始铠化啦。守城的管了吗？收街的理了没？抢税的追着关了不？都没有吧，那我学校就啥也不知道，啥也听广播。
今天和炮友约在COFFEE见面，幸亏我还学过点子三层的字母，C-O-F-F-E-E-嘛，挨着个儿的找，找到第五家可不就给找着了？你猜怎么着？我那鳖犊子居然在这里打工！端茶倒水迎来送往的！满嘴跟人叨逼叨什么视什么听的——成何体统！！我赶紧给他递了一叠票子，顶他平时仨月的零碎啦。丫挺的，马上就完全不认识老子我了！这位先生您要点儿什么？这位小姐姐呢？真是个好小子！！
这年头的广播越来越不靠谱儿了，我去二层搞科研那会儿，左右两个收音机一起放送一块儿做比较。二层报的跟我们亲眼见的有个八九分近，一层差一些，也有五分左右。信息就跟牛扒似的，有个三两分热，就能下嘴啦。但您不能拿糠饼来替，还收我顶级嫩牛的费吧？这个小畜生是故意憋我坏来着？还是这几天物价就是紧随学费豁地也上去了？我们学校是为了教育，你们凭什么？
杂碎养的，看我先收拾完这小浪蹄子再来收拾你！哎哟，早不痒晚不痒，马上结账了头顶里面顶出触角来了，这可不能给谁看见了！靠！早知道刚刚不先喝那两粒小糖豆了，妹的，给浪费了。
这个什么C-O-F-F-E-E-也忒苦啦，还齁逼齁逼贵。头皮真痒！得跑得再快点儿——哎，小屁股蛋子才捏了一小把，亏大了、亏大了！唉，太倒霉了我，最近。
“大哥，抽烟不？哦，船上通常禁烟啊。我懂我懂，这是四层的，一条，还没拆封。您当个摆件儿。我这还有点儿超薄的计生用品，0.01那种。什么什么，您说二层都是鼓励多生的？没事儿，我这儿还有两瓶药片儿、一盒膏药。都是咱们一层特产，哥您懂的。”
幸亏我的镜片是变色的，不然丫肯定看出来我没跟它对焦了，我可得笑得再甜点儿、多多当心。庄稼和虫子，都是一个样儿，完全分不出谁是谁。爱谁谁吧，爷爷现在虎落平阳，咬咬牙，熬一熬就过去了。早知道就不给小羔子多留零花啦，挺好的花花绿绿哗啦哗啦响，给他净胡扯着买什么头、什么机主的，浪费！搁我这，精打细算绝对一分是一分、一厘是一厘。
“哥您说我面善？嗨，做教育的嘛，和气发闷财啦。哈哈哈。哥您来两口不？我们学校才提炼的，超补菁萃！”
船仓里面那个摇啊、晃啊、憋啊、腥啊，我就日丫挺的祖宗们了，我怎么知道泥腿子们通通都是黑内障？然后他们眼里太阳是黑的，水是黄褐色、月亮是不存在的？哦，宵禁是我们从娃娃抓起的，但我家又没这！老子年年新春给庄稼娃儿们致辞，今年眼瞅着大庄稼们一个个都变虫子啦,这可不状态就来了?艺术嘛,不就是表达嘛。可不就挥毫写出来《万物生长靠太阳》喽！爽朗的诗歌朗诵，多有节操？丫挺的们，一丁点儿的艺术细菌都没有。直接给爷爷录屏说这是泄漏一层最高机密！这么又脏又坏又彻底的？特么谁丫教的？
“哎呀，哥，咱没误会吧。您咋忘了开门啦？哥？！船长？！有人吗！？咱不能这样啊，信誉啊！我可是缴了五倍的钱的！我们系统眼看还要出来两大拨，每个都是花花绿绿一厚叠呐！嗨——哎——喂——有人吗？谁在呀？听听、听听、听听，我这还有两大叠呐！”
“嗨——呀——哎——”
“喂——呀——嗨——”
舟型金属棺材里面被记号笔密密麻麻写着又像日记又像笔记的碗糕，记述了一只秃头黑鹅临死前的工作与生活。看字体，明显与板面外面的‘墓志铭’不同。
“唷，老叶你这签字不错啊”
黑隔离衣拿着卡纸凑过来，找正在指导大家看屏幕的白隔离衣签机械蜘蛛使用手册的名。自从纪元改成木本，先导文明考古就成了香饽饽。水涨船高，密码学与机械操控这两个冷门领域也瞬间紧俏起来。和大多数先导学问一样，这两样也同时具备着：不可复制、不可速会、无法替代等不合常理的特性。于是出现了老叶与小果这等拥有多拿钱、不露脸且能够随便嚷嚷的高级技术人员。简称高技。
“呐，手印。我就一盗墓的苦哈哈，哪儿认识字呀！“
白衣老叶右手送回卡纸，左手顺势揽了黑衣小果一把。那手指头跟铁榔头似的，敲地小果一个趔趄。心大的那个女生想着过来扶一下，被他张手拒绝了。小叶您开玩笑呐？想我也给焊进救生舱里么？我又不是没卵的虫子
再看重新进入导师状态的老叶，已经再次恢宏咆哮，冲着底下再次嚷嚷起来——
“娃娃们，切口我再最后教你们唱一遍哈，注意好语调和气息。以后底层根源的发掘就靠你们了哈”